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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考到市里的高中和大学,接触外界的思想后,很庆幸自己能在这么一块穷山恶水之地活了下来。
那么些年下来,我每次想到父亲,心里都会难受,从一开始的想念,到后来的委屈,再到恨,我恨父亲为什么不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来保护我,让我不得不学会忍气吞声,再到后来看惯了城市里的繁华和社会上的坑蒙拐骗,想起父亲时,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只是小小的心酸而已。
大概有十几年的时间,我再也没有梦见过父亲。
可是这一回,我竟然梦见父亲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母亲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她昨晚梦见父亲了,是父亲给咱家的鱼塘送的鱼。
我心下奇怪,我和母亲竟然同时都梦到父亲,而且梦里听到的话也一样。
母亲说前些天去给父亲烧纸的时候,在父亲的坟头说了,父亲的坟头就立在水边,当年他死后尸体一直都没找到,母亲说八成说到我马上要结婚的时候,真给父亲听了去。
我没跟母亲讲我同样也梦见了父亲,我把这事儿跟小白讲了,小白也是奇怪,因为精怪妖邪天生就有托梦的能力,小白说,如果我和母亲同时都做一样的梦,那很有可能真的是我父亲在托梦。
可让我奇怪的是,我父亲已经死了二十年了,魂魄早该下了地府,转世投胎去了,那么久了还能上来找我和母亲叙旧呢,难道他在地府当了阴差?
母亲做好饭菜后,我端了一些饭菜去送给爷爷,爷爷这几个月来,一直悉心照顾着二叔,巴望着他能醒过来,自打上回二叔被黄皮子精吸干了精气神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胸口憋了一口气,被村长的一根银针吊着命。
想想我爷爷也是可怜,眼睁睁看着我爸掉河里淹死,又眼睁睁看着二叔这样,他一个孤寡老人的心情其实我很理解,所以对于他这样养着二叔的情况我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只是我看见二叔全身肌肉衰老萎缩严重,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脑部活动,若是有的话,活着也太遭罪了,倒不如早死早解脱。
“爷爷,那个,昨晚我梦见我爹了。”我犹豫了一下说道。
“嗯。”爷爷应了一句,蹲在床边慢吞吞地吃着饭。
“我妈也好像也梦见了,而且梦里说的话都一样。”我说道。
爷爷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他脸色微变,看着我问道:“你爸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可能前一阵子去他坟头烧纸说了我要结婚的事情给他听到了,所以从地府上来看看咱娘俩,他说那水库里跳到我鱼塘的鱼,是他送给我的彩礼。”
“竟是你爸弄的……他还说了什么?”
“其它倒是没说什么……我以为他也会来找您呢。”
“他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跟您说一声,当年的事情不怪您。”我看着爷爷心思深沉地盯着床上的二叔看,就叫了一声:“爷爷?”
“怎么了?”爷爷回头问道。
“我是说,那么多年过去了,您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爹他不会怪你的,您不用自责了。”我说道。
“嗯。”爷爷说着起身朝门外走,说道:“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哦。”我应了一声,见二叔苍老的手露在外面,就把他的手往被子里塞了一下,可我在攥着二叔手的时候,二叔的手突然也攥了我一下。
“你在干什么,赶紧出来,别打扰你二叔。”爷爷说道。
“哦,知道了。”我说着转身出了门,爷爷则把门顺带锁上,出了门的时候把大门也上了锁。
爷爷平常独来独往,在家向来把门反锁,出门了也从来不忘锁门,我和母亲几次想来看二叔都没法看,只能透过窗户缝隙看一眼,但是二叔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我跟母亲都不敢再看,生怕晚上做噩梦,上次看还是两个月前了。
爷爷出门的时候钥匙也带在了身上,我看他朝大水库和张家沟祖坟地那边走去,就佯装回了家。
等我快到家门口时,爷爷已经出了村头走了很远,我这才一脸狐疑地返回,从堂屋的窗户缝看向二叔,因为我刚刚确确实实感觉到二叔的手攥了我一下。
我眯着眼趴在窗户缝上看向床上的二叔,阴影挡住了二叔脸上的光,他歪着头,猛然睁开了眼。
我被二叔吓了一跳,他的眼神略有惊恐,张着嘴巴,似乎在说两个字:
“救我”?
我抓住窗户底部,将年久失修的木框向上猛然一抬,窗户内的窗栓掉落,我从窗户内爬了进去。
“二叔,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满心疑惑地问道。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二叔声音苍老而沙哑,他的嗓子很干,似乎要说不出话来。
我连忙去倒了杯水,扶着他的脖子给他喂了点水。
二叔咳嗽了几声,大口喘着气,小声说道:“在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之前,二叔得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杀了我。”
第056章 小白说她的大限到了
我打小跟二叔朝夕相处,所以对二叔再了解不过,他是个很怕死的人。
眼下他却突然求我杀了他,这让我很诧异。
而且他还说自己一直都是醒着的。
自打他被黄皮子精吸干精元之后,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我和母亲来看了几次都是这样,眼下他好不容醒了过来,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二叔,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我说道。
“我活不成了,阳阳,你得相信我说的。”二叔说道。
“相信什么?”我问道。
“我爹,也就是你爷爷,有问题。”二叔神情惊恐地说道。
“有什么问题?”我问道。
二叔说道:“我怀疑,是他弄死了你爸,他现在还要折磨死我,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连你也不放过的!”
“二叔,你脑子是坏了吗这样说爷爷?他是你亲爹!”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二叔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年他和大哥在夜里一块去水库深处捕鱼,我那时候就在岸边,虽然天很黑我看不清水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听到了大哥的呼救声,他是在向爹求饶!”
二叔的话让我心里很生气,他小时候就和爷爷的关系不好,从来也不听爷爷的话,吃饭也赖在我家吃,跟爷爷见面一句话都不讲。
父亲死后,二叔和爷爷的关系就闹得更僵了,那么多年都没搭理爷爷。
不过爷爷这些年却从来不在外面讲二叔的不是,二叔叛逆得很,从来不知道理解和体贴爷爷,爷爷当年失手打死了人做了十几年的牢,家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可以主事的人。
爷爷是老来得子,尤其是对二叔,惯得很,从来都不舍得打他一下,试问生在乡下的小孩有几个能不被父母打过的?
我二叔起码在咱们山里是独此一户。
爷爷这一生其实很悲催,练武没练出什么名堂不说,还练进了监狱,学了点木匠的手艺也没赚到什么钱,好不容易等到我父亲成家立业了,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知道二叔向来嫌爷爷穷,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这一点我感同身受。
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是最坚实的后盾,可对于我和二叔来说,家什么都不是,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回家,因为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母亲从来没法帮我,甚至还会帮倒忙,唠唠叨叨个没完。
可母亲就我一个儿子,想到她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我又怎么忍心让她难过。
爷爷受了教训,出狱之后就再也不敢跟人动武了,二叔这个人爱惹事,他自己又没本事,所以自然厌恶爷爷是个窝囊废。
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二叔才刚醒来就这样说爷爷,还让我杀了他。
他是我的亲人,就算我认为他早死早解脱的好,可我怎么下得去手?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动静,是爷爷回来了,所以我转身就要从窗户跳出去。
二叔喊了我一声,他眼睛通红地说道:“阳阳啊,二叔这些年对不住你,我那屋床底的鞋盒子里藏了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权当是二叔送你的结婚贺礼,这两天一定要来看我。”
我看也没看二叔,连忙把窗户关好,然后顺着屋后偷摸地回了家。
这些天以来,家里一直都在商量着我和小白结婚的事情,并且开始布置婚房。
眼下天天都是喜事,我们家的日子也好不容易步入正轨,所以二叔那边的事情我就放一放,先结完婚再说。
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父系这边就我爷爷和二叔,母亲那边倒是有个邻村的舅舅和几个从不往来的姨,不过我那个舅舅也是个混吃等死的主,姥姥那边去世后,两家人就很少往来,我从小到大也没走过几次亲戚。
家里亲戚不多,该买的东西也都买得差不多了,我和小白又是性情中人,母亲如今什么事也都由我决定,所以今天的家庭聚会也就是看我的意见,把婚期给直接定下来。
我本来打算要请老光棍给选个黄道吉日的,但是老光棍说我们现在都是同道中人,算黄历这种小儿科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让我自己来定,我犹豫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哪天好,小五坐不住了,插嘴说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好了!”
“你个屁孩懂什么,大人说话别插嘴!”老光棍说道。
如今我们三人可以说是打成一片,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忘年交,相互之间说话倒也不分你我,小五撇着嘴,哼了一声。
我说道:“那小五既然想明天吃喜酒,我看就明天吧,小白你觉得呢?”
“好啊。”小白微笑着说道。
“会不会太急了点?”母亲问道。
我说道:“急了点才有意外惊喜嘛,我现在就带小白去买钻戒,然后把几个饭店的大厨请来家里,明天晚上吃喜宴。”
“喜宴定到晚上的话,那还有不少准备时间,你去买你的戒指,饭店大厨我去请。”老光棍说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说完就牵着小白的手要出去。
“等等。”母亲叫住了我们,他跑回自己的屋里端了个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对簪花玉镯。
“妈,现在哪还有送镯子的,太土了。”我说道。
母亲说道:“女人出嫁都是要配镯子的,我知道你现在有钱,这镯子的钱是原本省给你结婚用的,但是咱家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送儿媳,钱都用来买翡翠镯子了,小白能嫁给你,是咱张家的福分。”
“我结婚的钱不是有八千多吗,你都用来买这对镯子了?”我心里纳闷,心道我妈八成是被骗了。
“我挺喜欢这对镯子的,就它吧。”小白说着接过了玉镯带在手腕上。
“结婚总要戒指的,镯子要,戒指也要。”
我最终还是带小白去镇上的金银珠宝店里买了戒指。
买完戒指之后,我打开微信,联系了高中和大学的几个同学,看他们有没有来的。
当初在市里上高中时也有几个玩得不错的,他们要是有人来的话,到时候车费我给报销,也不要他们彩礼钱,反正最多也就四五桌的人,光在我家的大院子和客厅里吃就足够了。
群里半天都没有回应,而且我这婚结得有点急,单独叫的话我生怕别人是以为我想要彩礼钱的,见没人回应也就算了,过了一会儿,大学的一个室友回了,说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心里有点感动,给了他地址,让他明天到镇子之后打我电话,我在车站接他。
下午的时候母亲把村里关系不错的几家邻里挨家挨户通知,还专门去了一趟邻村去叫舅舅,老光棍这边则和小五一起布置些结婚事宜。
到了晚上的时候,母亲又让我和小白试了试她缝制的新郎新娘的喜服和嫁衣,咱山里人过不惯城里那套请司仪的流程,到时候还是拜个天地,再入洞房。
所有的事情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没想到夜里做梦时,我又梦到了父亲。
父亲这次穿着一身黑袍,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父亲却是来祝贺我的,他说知道我明天要结婚之后很高兴,只可惜他不能亲眼看着我结婚,所以他特意过来送个东西给我。
父亲张开手的时候,他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只五彩斑斓的河螺。
我看到这只河螺后,忽然泪流满面。
因为小时候,我曾看过村里有小孩拿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螺,而且他的螺是可以吹响的,那个小孩的父亲是出海打渔的,回来时带了好多海螺回来,但是当时父亲已经死了,我被他们排挤,那小孩没有发给我彩螺,为了这事儿,我伤心极了。
有人告诉我父亲是淹死在大水库里的,所以我就在水库边上向父亲哭诉了很长时间。
我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彩螺,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我忽然想起白天时二叔跟我说过的话,就问道:“爸爸,你当年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