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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凌啸不置可否,端茶而饮。
“八阿哥虽无强悍母妃以为后盾,也无权柄舅族可能依靠,却愣是凭着宏识雅量,内结九十十四三兄弟鼎力襄助,外揽清流宰相百官环护左右,横行于六部之中,势力可及于大江南北的宦林之中,实力可谓仅次于废太子,且声名极佳,与你的关系也算是较为亲近的。”
“嗯。”
“四阿哥崖岸高峻,理事严正,虽是性格不为内外所喜,但绸缪颇早,治家理政很有条理,倒也是网罗了一帮忠贞之士辅佐,虽过分学习韩李的法家,有些阴鸷,但强势的驭内能力,正是你所说的强而不大,实力远在其他阿哥之上,可列第三。不过,说句老实话,驸马爷,要是年羹尧没有被你废掉,他定是列第二地,因为做大不如做强!”
年羹尧?!
“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年羹尧不去,老四实力排第二?!”凌啸悚然而惊,仿佛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得寰宇皆亮,将茶水一饮而尽,抓起老九的那封信仔细再看了一遍,忍不住长叹一声,“蝴蝶翅膀扇得好远!”
“啊?”
凌啸又不是没有见过十阿哥,虽是粗豪,可也粗中带细,他要是想魇镇太子,会蠢到把法器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还能被康熙一个时辰搜到十来个的地步?被栽赃是显然的,可被谁栽赃却是关键!老四打击老八?有可能。【创建和谐家园】为求援救胤礽?有可能。
而顾贞观分析三方势力地时候,年羹尧三字,却提醒了凌啸,废太子的是康熙,嫁祸十阿哥的也是康熙!
两足不撑鼎,三足方鼎立!一辈子都在玩平衡游戏的康熙,这一次居然玩到了儿子们的头上了。
可要论到这一次地提前爆发废太子事件,凌啸自己却是罪魁祸首,是他改变了历史,破坏了平衡。
正是因为他搞什么盛世【创建和谐家园】,才使得皇子们财力的兴盛,较历史上早了十年,已经有了威胁到康熙皇权的可能。也正是因为他搞掉了年羹尧,才使得不善理财人缘奇差地老四,又失去了军权上的依靠,成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跛腿。长此下去,日益坐大的【创建和谐家园】和八爷党将会毫无顾忌,要么是【创建和谐家园】感觉危机提前弑君,要么是八爷党夺嫡心切屡生风波。
康熙也定是颇感不安,与其指望凌啸等重臣帮他压阵脚,倒不如他自己先来平衡平衡,所以,才先有了把老十三老十四扔到自己军中的决定,接着就出现了废太子事件,以此打击【创建和谐家园】,削弱八爷党,一瘸都得瘸,全部给老子向老四瘸子看齐!
想通此结,凌啸除了惊讶康熙的帝王心术以外,忽觉自己很是同情废太子,凌啸几乎可以肯定,太子十有【创建和谐家园】就是被冤枉的。日。每夜拿刀子在康熙营帐外晃荡,他又不是【创建和谐家园】,也不是神经病,要真有这个胆子,还不如直接进去捅几十个窟窿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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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历史,虽不能让凌啸照搬。却能让他借鉴,所以他能这样去看待整件事,却不能解释给顾贞观听。一天之内这么多地事,凌啸早就乏了,托词辞别出来。
躺在凉席之上,看着窗外繁星,凌啸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废太子事已经明了,就很好应付的了,可是平定福建的造反。要【创建和谐家园】,要妥善布置天地会进入,要进一步抓住闽省权力,千头万绪,绝不是以前自己率领一个营销团队就能解决的。大区经理和封疆大吏地区别,还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听得“狗~哥~哥”的鸡鸣声响了三遍,凌啸才臻入黑甜,却觉得耳朵剧痛,大惊着睁眼开来。大母正立在榻前揪住自己的耳朵怒道,“长公主已经出了山门,我拦不住。你要是再不去追她回来,只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不过是小小风流事,黛宁就要气得凌晨即走?凌啸忽想起一事,“大母,长公主可曾见过什么人?”
“昨晚十四爷来过。”
“**他大爷!”凌啸惊得撑坐而起,蹬鞋就向寺外追去,老十四这家伙给自己的姑姑透露了胤礽【创建和谐家园】之事,以黛宁痛恨胤礽的心情来看,她还能忍得住不回京去痛打落水狗?可这是能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么?有了魇镇之事。加上自己断定是康熙搞重组,胤礽还会再次当上太子的!
大母也是焦急,蝶舞般展开身形,紧随着狂奔的凌啸,她很明白,无论黛宁怎么报仇心切,只怕也难得接近被康熙囚禁的废太子地,除了谋刺,别无它法,可万一是被康熙察觉了,不仅黛宁有麻烦,就是和她亲密的凌啸也难脱干系。
母子俩的这一追,竟是迅速惊动了全山的亲卫亲兵,警哗机制使得怡山之上马上就灯火通明起来,一时间马蹄声、喝叫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谁也没有注意到,寺外中军大营之中,通宵未眠的胤禵正拨开帐帘细心地观察着这一切,竟是面色铁青得可怕至极。他早从八阿哥口中知道了姑姑和太子地恩怨,告知黛宁太子倒霉的事,就是想窥视一下凌啸的态度。
身边几个侍卫也被他给拖了一晚上,正熬得眼皮打架,见十四爷气色不佳,也不敢问,只是都被这满山的动静给惊得人人清醒。等到巡弋的护标翻身上马向凌啸追去保护之后,十四阿哥摊开案头白纸,疾书一通,众人看去,却是只有十个字,“塘中可见,游鱼鳞薄似奶。”
胤禵迅速将纸塞进信封,火漆封了,叫过自己地奶兄殷闻志,“闻志,马上随京师来人一起回去,把这封信交给九阿哥,阅后即焚,转告九爷,不要指望福建人了。”殷闻志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鱼肚白的晨色之中,留下胤禵谓然一叹,“十哥你究竟做了魇镇的事没有?”
山上动静也惊醒了胤祥,对于胤祥来讲,这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收到了四爷府戴铎发来地密信,也知道了京中所发生的大事,更明白这一次对四哥很重要,人缘不好的四哥要是能得到凌啸这个天子信臣的推荐,马上就有了相当的筹码,否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先行自保。不过,敬畏凌啸这姐夫的他可不敢主动出击,心中不断盘点凌啸和四哥之间的关系。
胤祥正在静思,忽听帐外传来鹧鸪两声鸣,他赶紧靠向后帐毡窗处,却听帐外细声道,“十四爷昨晚前去求见长公主,盯视山道一夜未眠,适才书怪信一封,要人派往京城了。”话声一落,窗外迅速递进来一个纸团。
怪信果然很怪,胤祥看得如堕云雾,忽地想起兄弟们的名字,他已经破译了这封怪信,“九哥明鉴,凌啸所保似乎是胤礽!”
胤祥忍不住嘎嘎怪笑起来,还是四哥厉害,知道埋奸细在老十四的底下,这不,不管你老十四是怎么试探出来地,呵呵,咱家也知道了,你传信京城,我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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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九章 真当老子是阳痿?!
苍霞码头上,清凉的晨风中波涛荡漾,快马而至的黛宁踏上跳板的第一句话就是吩咐自己的随从,“进京,出发!”
船是她从江宁带来的船,人是她自己府上的包衣奴才,此刻一见这长公主的面色很是坚决,当然没有意见,马上就要遵令解缆升帆启航。但是,船夫却有了意见,他们对东南方靠过来的十几艘两千料大货船很有意见,码头就这么大一点点地头,你们十几艘赫大的船要进来,好歹也要等我们退出去腾地方啊!
娇纵的包衣们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得得得一阵震天马蹄声起,上千骑自西疾驰而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们诧异万分地望着黛宁,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这是不是来追她的。
凌啸一马当先,全不顾避讳,吼着“黛宁”的名字冲进码头,惊得闲散的行人慌忙闪避,众随从没有一个敢有意见,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个在福建说一不二的驸马爷。黛宁却冷哼一声,甩手就往舱楼里去,留给凌啸冷冰冰的一个背影。凌啸一把推开杵在身前的两个包衣,喘着粗气进来,“姑姑,你不能去北京,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胤礽的命!”
“呵!不能去换?指望你?用你的话说,就是我等到花儿都谢了!”黛宁望着凌啸,再无一点寄望的期盼,“你除了日日和那罗刹皇后卿卿我我之外。可曾把我地事情放在心上!知道那畜牲被废的消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一声,和我商议怎么去报仇。枉我为你在江南搞什么纺纱机厂,枉我赶往湖北派人去西北救你一趟,你却把黛宁看成一个托庇于你的外人!连那些在北京被纨绔所害的亲兵,我都比不上!告诉你。我丁点都不再相信你!”
凌啸微觉。赧颜,刚要说话,却听得黛宁哇第一声痛哭起来,心中颇感后悔,自己应当第一时间告知她的。听到她心酸的哭声,凌啸才猛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外人,或者是姑姑,仿佛是一个姐姐受了欺辱,来找自己哭诉一样。拿捏半晌,叹道,“胤礽被废,乃是皇上为了平衡日益威胁皇权地阿哥势力,才搞出的权宜之策。皇上定会等势均力敌之后,再次复他的太子位置的!此刻我敢断定,皇上定会严密保护他这个废太子,莫要说你这个与他有仇的长公主,就是他身边的人。恐怕也见不到他。你要是贸然上京,稍微不密,皇上很可能会杀了你这个妹妹。因为你防碍了他的大计!”
“你休要花言巧语,怕我碍了你的前程,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招供出你是同谋的,我的生死也与你毫无关系!下船!”黛宁哪里肯听,一把推搡他地肩膀怒道。
大母此刻正好走进舱楼,刚要劝说这个可怜的长公主,却猛不丁听到凌啸的一句话。差点给昏死过去,“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黛宁大吃一惊,瞪着秀目怔怔道,“你说什么?!”
“如果我是【创建和谐家园】人,早把你交给太子做交易了,可我舍不得!如果我不是【创建和谐家园】人,可喜欢夫人们的姑姑实在太罪恶,但我就是喜欢!我在乎你的生命,我喜欢你敢于狎妓地自由心性,也喜欢你不畏人言的洒脱!太子已经被我们整得惶惶不可终日,无论废立,他都正在饱受折磨,不要用自己的命去帮他解脱,不要去送死,黛宁,相信我,总有一日的!”
咚地一声轻响,惊醒了正在“表白”的凌啸,也惊醒了全身暴起鸡皮疙瘩地黛宁,凌啸的大母,长公主府的丝嬷嬷,被这儿子地一通满门抄斩的荒诞话给惊得昏倒过去!
任她武功高绝,任她饱经世事,又怎经得住这等骇人听闻的不伦之恋?更何况,还是这世上她唯有的两个亲近人之间的不伦之恋?!
两人慌忙把丝嬷嬷扶起,一顿捶胸敲背才让她顺过气来。大母不敢睁开眼睛,瞑目哭道,“啸儿答应我,我如不死,断不愿再听到这般胡言乱语,不然,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扔下江去,免得,呜呜,免得他日我们楚尔丹全家弃市西菜场,落得个灭门绝户香火断!”
凌啸大为羞恼悔恨,怎么忘了大母在身后这茬呢?刚要说话,却听黛宁皱着眉毛跺脚道,“嬷嬷你放心,刚才我都恶心死了,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你晓得我只喜欢女儿家的,女儿都是水做的,那臭男人都是泥巴做的!”
她这一句话说得丝嬷嬷连连点头,黛宁正要再细细劝慰,却见凌啸用舱案上的笔墨写道,“我也是泥巴,却是极乐地地净土。”黛宁见丝嬷嬷还在闭目后怕,马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无声地抢过毛笔,龙飞凤舞写道,“你是泥巴,是臭茅厕垫脚砖下的臭泥巴!”
两人正在笔战,不料舱外一声暴喝,“呔!兀那船家听着,再挡住我们公主凤船去路,小心我们抓人送官打板子!”原来是船夫和其他的船只起了【创建和谐家园】,丝嬷嬷身为长公主府上的当家教习,很是敬业,起身对凌啸狠狠骂一句“孽子”,就出去看是何等【创建和谐家园】,把凌啸和黛宁甩在当场。
两人却是无言尴尬,凌啸半晌才道,“我说真的,不要去京师。”
黛宁却哼哼一仰首,“小屁孩,要你管!”
“最多我在十年之内帮你报仇,一日没报仇,一日不收钱帮你推拿。”
黛宁一愣,正要理清楚推拿为什么要收钱,却听见丝嬷嬷的脚步声过来,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扑向舱案,把刚才的那些“净土茅厕”的纸张撕得粉碎。黛宁刚觉得滑稽好笑,正对凌啸嫣然到一半的时候,笑容马上就凝固了,这个男人正望着一个女子发呆,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这个女子竟和叶卡捷琳娜有得一拼的丑!
蒋菁菁对着黛宁和凌啸万福一礼,银铃般的声音和黛宁的黄莺一样好听,“小女子菁菁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吉祥。给驸马爷请安,菁菁应何园豪成大爷之请,率十八行船队前来助驸马爷靖安海域!”
“豪成?好兄弟!”凌啸马上恢复了常态,扼腕向西北湖北方向一望,心中感动万分,却不料头上挨了大母一个爆栗,“现在才知道小猪猪的好啊!?刚才还胡言乱语,不怕我们都会被你累死!”
凌啸赶紧认错,好言好语地劝慰了母亲,才分宾主坐了下来,一听菁菁所说的情况,登时大喜。朝廷所议的三大水师前来福建的事情,还在扯皮拉筋,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菁菁的船队到来,真是一顿及时雨。更让凌啸兴奋的是,这些将陆续到达的商船,却是装有火炮抵御海盗的武装商船,虽赶不上西班牙葡萄牙的海军军舰,但与目前骚扰台海的那些洋夷武装商船,竟是不相上下,而且胜在数目良多,两千料容积的福船大小的,就有一百多艘,略一改装,赫然就是一支主力舰队!
黛宁也许是因为在海上奔波了两次,对这些即将到来的助战船队很高兴,也许是因为蒋菁菁这小姑娘还有中国人血统,倒也不是特别的反感,除了凌啸有时候望着菁菁【创建和谐家园】很有意见以外,倒也没有过分之举,偶尔还问些连凌啸都不太清楚的南洋风土人情,更对十八行在江南的商业规模颇感兴趣。
菁菁惯于抛头露面结交官闱,见识又很通博,满口子胭脂花粉首饰香料等女人家的三八长短,一时间就把黛宁吸引得恨不得姐妹相称起来,弄得凌啸和大母面面相觑。大母在心里暗思,莫非咱们长公主也和我儿子一样,患上了对西洋女子猎奇浓重的要命嗜好?而凌啸更是鄙视,刚才骂我是个小屁孩,现在就马上和一个幼齿称姐道妹的,变得真快,你到底回不回京,不回去的话我还要回西禅寺上班呢!
凌啸的眼光不善于掩饰,黛宁很快就觉察出他的心不在焉,怒道,“有丝嬷嬷陪着本公主,你还怕我飞了不成?要走就先走,你个臭男人,别在这里薰着我们了。”说罢,嘻嘻一笑,正要和谈得火热的菁菁详细灌输男人臭的根源,忽地一皱鼻子,讶道,“咦?他刚才不臭的啊,现在怎么这样臭不可闻?!”
凌啸猛然站起身来,上过战场的他却知道,这是尸臭!一把掀开舱楼上的窗户,向江中眺目远望。一望之下,忍不住毛骨悚然,哇地一声对着江中爆吐起来,窗外更加的臭!
凌啸快步出来,顾不上掩鼻,对岸上的胡涛胡骏高声喝道,“胡涛,护住老太太公主,撤!胡骏,即刻传令西禅寺,通省官员将佐军士,马上分批下到闽江沿岸,告语百姓,无论人畜,不许饮用江水,撤离江边十里之外方许凿井取水,但凡饮用,一律烧开!同时调集官府民间医师大夫,收集一切可以预防温疫的药材,西禅寺候命。快去!”
两胡却是望着江面上游,已经呆住了。熏天的恶臭之源,是江水中浮浮沉沉的人畜死尸,连连绵绵竟是在江中蔓延了十数里,高温的天气之下,腐肉竟引得江鱼追逐,波光。粼粼的江面黑沉沉一片。
两人不知道这些人畜是怎么死的,但顺着这福建的母亲河一路飘来,只怕是几十万沿岸军民都会饱受瘟疫灭门之祸!
凌啸两脚踢在他们的【创建和谐家园】上,怒喝“快去”,却是不停地呕吐。
“知无堂,你们狠!这等生化武器都搞出来,不怕【创建和谐家园】人怨么!!!真当老子是阳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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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 死有余辜
臭气弥漫十余里,福州城中也被这股恶臭熏得不得安生,西禅寺更是一阵慌乱,接到凌啸检查上游的命令,勤王军正要派出斥候沿江而上,却得到了闽清县令的快马来报,上至闽清县城之北三十里,闽江之中都不时漂浮着死尸,有如人间鬼蜮,闽清城中已有居民饮用江水,引发上吐下泻。
凌啸牙齿咬得嘎嘣直响,百余里江面遍布人畜死尸,那至少也需要数以万计的人命,而下游几十万军民时刻都处于了危险之中,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就是杀人如麻的张献忠,也不敢干,知无堂却敢做出来!
人心险恶,竟到了这种地步,已是人神共愤!
“勤王军、旗营绿营征丁营,军标大营集结!”
把疏散后撤、防疫救治的任务交给宫梦仁等官员后,怒马铁甲的亲兵护着凌啸赶到大营。熏天的恶臭之中,福州的军士们议论纷纷,纵使是消息最不灵通的士兵,也听说了知无堂这骇人听闻的暴行,看到各营将领神色凛然,纷纷向大帐赶去,老兵们就都知道了一件事,要起拔了。
“人生在世一场,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知无堂屠杀百姓,传播瘟疫,他们的所作所为,已是死有余辜!本将军别无它言,不把老百姓当人的,我们这些子弟兵就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满帐近百名将领。满也好,汉也罢,此时此刻,都是一腔义愤灼烫胸怀,大家都驻扎省垣,江中地事情谁不愤恨?
凌啸燃着火一样的眼睛。扫视着这些还有良知的将领,一声令下。
“以金虎为帅,率旗营一万,特廷率绿营三万,彭友、陈光鹤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南路军,即刻赶赴泉州,向漳平龙岩一线挺进!黄浩率勤王军、多赞率绿营三万,祁司理、柬答桂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北路军,随本将军由闽清、古田两路夹击延平府!胡涛率西禅寺亲兵营和城门营为帅,贾纵率西禅寺仪仗营。胤祥、胤禵各率征丁两万,留守福州!”
十二将帅轰然应诺,参倒领命。
号角声起,旌旗招展,南北两路十六万大军。很快就被集结起来,如同是蜿蜒的长城,向闽江两岸扬镳而去,不到一个上午就走得精光,留下宫梦仁等一干面色发白的省垣官员。看着年轻的胡涛心中打鼓。王牌如勤王军标、精锐如福州旗营、善战如福建绿营尽数调出,留下四万充编不到半月地征丁营,以四个都不超过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为将帅。能守得住福州吗?驸马爷难道忘记了,正北方的福宁府也有十来万的乱军虎视眈眈的啊!
但凌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已经彻底地愤怒了。息兵止戈的机会,他不是没有给过知无堂,可这班家伙为了一己之私,没有粮草兵员也要造反!现在,顾贞观的等贼来攻福州,和逼迫他们渡海逃台的策略,凌啸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考虑了。因为那样做就是罔顾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一样是损民以自肥!只要想到那江中的腐肉,凌啸就忍不住一腔怒火,正是这股子怒火,促使他对北路军严酷得像是一个魔鬼。
行军!急行军!顺着江岸,忍着恶臭,在蜿蜒盘肠的山路上急行军!
山石嶙嶙,战马长撕,脚步声声,百里路程脚板量。当晚子时,全军迈开已经快提不起来地双腿,一直奔到了闽清城外。
依旧是那片稻田,依旧是那些营地,再次于此驻扎起来的军人们,被凌啸一纸将令,全部派去看那曾经同室操戈的第一协老营址。将士们看得默然无语,能说什么呢?恍如是黄梁一梦,半月前的浴血相搏,变得就像是一场毫无价值的恶斗,什么知无堂爱民如子,什么朱家天下隆武朝,都不过是一片遮羞布,此刻被臭烘烘地江风吹开,也一样是丑陋不堪!
军营永远不缺乏叶笛,那随手一撕,随口一呡就能吹响,咿咿呀呀却能动人心肠。本应当累的趴倒就睡的士兵们,担忧家中状况的大有人在。这几天疯狂逃难的人,都差点把福州城门给挤破了,带来地消息却没有一样可以让人安眠,谁都害怕那江中的尸首里,就有自己的亲人。
征丁营第一协中,此刻就有一帐篷地将士睡不着觉,他们和勤王军绝然不同,土生土长在福建,家中老小都在那些乱了州县之中,说能坦然自若,真是笑话。众人正在愁得要哭,一个叫牛娃忽听帐外脚步声,“刘大人巡营来了,大伙快点睡。”
刘安是勤王军亲兵下派的千总,和几个把总轻声进来,环视帐篷一圈,学着凌啸在勤王军中的传统,给士兵们掖好被子,正要出去,忽听得牛娃恨声道,“刘大人,我睡不着。我只想问一句,朝廷以后会不会招了那般***安?要是这样滥杀无辜都被招安,可就没有天理了。”
“招安?是招魂吧!将军大人不扒了他们的皮,你挖了我这双眸子去!”刘安嘿嘿冷笑,勤王军上下谁不知道凌啸的性子?
牛娃一下子坐起身来,讶道,“我还有一个兄弟在延平家中,万一被知无堂给拉了壮丁,难道……”
刘安一惊,像牛娃这样,亲人一在官军一在贼的情况,绝对不会是个别现象,这可是军心不稳的大事!好言细慰一番,也不敢再巡营,马上就赶到凌啸的大帐去求见。等到被亲卫们叫进,他才骇然发现,都快天亮了,游击以上地大人们却都还在这里议事。听了刘安的汇报,满帐的将领们却突然笑了起来,祁司理拍拍刘安的肩膀,把凌啸刚刚拟好的“悬赏揭发令”交给他看。
“闽省之祸,罪在知无堂,不在携裹强征之辈。其首脑堂众,经年来杀戮劫掠,为祸数省,今又挑起作乱,荼毒黎民,罪大恶极!我军中征丁营未入伍前,也曾被他们百般拉拢,定是熟悉他们的名姓面貌,凡举报一知无堂堂众者,本将军以三月月饷悬赏!信诺以令之!”
刘安哈哈一笑,对着凌啸就是心服口服地一拜。驸马爷就是有钱,这道将令一出,全省又能有多少的知无堂堂众,可以躲得过十二万征丁们的指证,就算这一次出征不能全部杀死,有名有姓有籍贯,海捕起来,那漏网之鱼又哪里可以安身立命?
凌啸正要对这个用心的手下。褒奖几句,猛听得马蹄声来,一个斥候快步进来,“禀报驸马爷,我们在城北十五里遇见周文渊大人的探子,勤王军中军护标在雄江镇和敌人相遇了,敌军火力之强,不下于普通绿营,周大人怀疑那五千敌军中有倭寇,大部生擒怕有难度,现正在交战之中!”
众将一听,大为兴奋,忍不住全都站起身摩拳擦掌,先期派出去搜寻倭寇的周文渊已经接敌,要不是都明白大军急行军一日很疲劳,只怕都要主动请缨的。黄浩却笑呵呵地望着凌啸,他知道,只有勤王军这全是骑兵的军队可以担当助战的任务。
“黄浩听令,你率五千轻骑,火速赶往雄江镇助战,不要蛮干,围起来,等候大军前来,爷要慢慢地玩死他们!记住,你和周文渊加起来是一万勤王军,要是还留不住他们,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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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和万良雄两人却一点都不想留给凌啸去玩,只因为,这些敌人的丧心病狂,只要是个人,就忍不住想亲身去把他们捅得体无完肤!
两人受命出来寻找倭寇,原以为还要深入敌境,弄不好就可能困入上十万讨逆军的包围之中,虽说那都是乌合之众,可要是不下死力拼杀,搞不好蚁多咬死象,但杀狠了,又怕凌啸怪他们太过残民。所以,两人定下的策略是,先走沿江,到了黄龙岗再走山路折向古田,绕到延平城东翼,在出其不意的猛攻中试探出倭寇所在方位,他们始终相信一点,敢于潜进中国腹地的倭寇,不是精锐,也不会战斗力很差。
但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倭寇不仅不在延平府城,而且他们差的不是战斗力,是人品!
万良雄虽率领的是凌啸的亲兵,但他久在军旅,指挥颇有章法,五百亲兵被他一声令下,全部换上了百姓的衣服,分散在五里的范围内沿江探路,江中尸首飘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闽清,等见到更多的尸首之时,他们就碰上了敌人的斥候,不过,可惜的是,敌军斥候是业余的,一通纵马追赶,膘肥体壮的塞外良马,还是很轻松地追上了本地土马。
得知有五千敌军正往水口前进,万良雄大吃一惊,一方面派人通知后面十里的周文渊,一面带着亲兵赶到雄江镇。
雄江镇江堤却是一派水利劳动的热火场面,上千的火把照得通明如昼,看得匍匐在草丛中勤王军勃然大怒。近三千人荷枪实弹作为监工,两千多蓬头垢面的杂色服饰者,正用铁锹锄头开始挥汗如雨地挖江堤。
操他***,他们竟是要水淹闽清县!
本乡土生土长的万良雄惊惧万分,这盛夏水涨的时候,滩多流急,闽江水猛那可是全国有名的,一旦决堤,洪水冲荡之下,雄江镇以下,只怕是一片沼国,百姓即使逃过了洪水,也逃不过牲畜死尸引发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