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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东狂人》-第2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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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国家的衰微不是个人力量可以挽救的,甲午战争的战败以及八国联军的入侵,使得中国更加虚弱,作为一个中国工程师,詹天佑也无法对抗历史大势,从1895年到1905年这十年间,他仅仅参与或主持了萍醴铁路、关内铁路、关外铁路、西陵铁路等数条零星铁路的修建工作,这些铁路的总长度加起来也不过九百余公里,与詹天佑铁路强国的目标相去甚远。

        日俄战争爆发之后,出于国防需要,清廷决定利用关内外铁路的余利修建北京至张家口的京张铁路,但是由于关内外铁路的余利都存在英国汇丰银行,英国公使要求清廷在修建京张铁路时雇佣英国工程师,可是另一方面,俄国又借口与清廷签有条约,规定长城以北的铁路不得由中、俄两国之外的第三国修建,必须雇佣俄国工程师,英国与俄国相持不下,清廷谁也不敢得罪,最后干脆咬了咬牙,决定使用中国工程师修建京张铁路,于是,詹天佑再次得到了展示才华的机会。

        为了修建京张铁路,詹天佑殚精竭虑,不过没等铁路完工,“戊申革命”爆发了,京张路工程随即停工,清廷完蛋之后,京张路工程仍是迟迟不能复工,原因很简单,经费无着,北洋集团连军费都无法保证,哪里还有资金去修铁路?

        直到徐世昌下野,赵北接任民国大总统之后,京张路工程才得以复工,在赵大总统的督促下,财政部以罕见的高效率完成了关内外铁路余利划拨工作,现在,这笔修路资金归詹天佑直接掌管,铁路的修建进度自然也大大的加快了。

        本来,按照詹天佑的意思,京张铁路不全线通车,他就绝不越过长城南下,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工程技术人员,不是国家元首,什么时候调他回京述职,这得赵大总统说了算,而现在,詹天佑就是到北京拜会民国大总统赵北的,这也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

        现在京张铁路基本上已经全线完工,但是尚未举行通车仪式,此次詹天佑南行北京,他是坐了一列工程车赶过来的,这时刻表是没有的,一路走走停停,竟然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几个小时赶到北京,结果到车站接他们的人没去,詹天佑只好带着几个助手在馄饨摊前先吃顿早饭,并等候那些来接他们的人,毕竟,去见民国大总统不是说见就见,这得讲究一个程序。

        詹天佑一边吃着馄饨,一边研究着一张铁路发展草图,作为一个中国的工程专家,他也像赵北一样,希望尽快将铁路修建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铁路雄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吃完了馄饨,詹天佑吩咐一名助手去买了几张报纸,张家口不比关内,那里消息闭塞,全靠来往于关内外的驼队传递消息,虽然有电报局,可是拍发电报所需的电报费不菲,詹天佑舍不得,所以,这段日子来全国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也是一知半解,现在正好通过报纸看一看前些日子的“广东事变”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詹天佑还是对广东局势很是担忧,因为根据报纸上的消息,“广东事变”不仅仅是龙济光武装叛乱的问题,关键在于同盟会的激进势力也参与了这一事变,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报界揣测,此次事变的幕后还有国际背景,而作为中枢喉舌的《先锋日报》更是将“广东事变”的幕后黑手直指日本政府。

        现在的中国,什么事情只要一扯上外国势力,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詹天佑没法不担忧,日本政府是个什么玩意,他很清楚,至于那个北方的强邻沙皇俄国,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自从革命以来,日本和俄国就一直在东北地区和蒙古地区搞小动作,虽然迫于英国、美国的压力,日本和俄国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采取直接行动,但是它们所扶持的满蒙顽固势力最近却日趋活跃,即使是京张铁路的工地上,也出现了呼啸来去的蒙古匪队,其中又以陶克陶匪帮最为活跃,而匪帮马队所装备的武器也是清一色的俄制武器。

        为了保护工程队的安全,陆军部不得不派了一支骑兵团驻扎在张家口,以资震慑,本来还打算派兵大举向草原腹地进行扫荡的,但是由于“广东事变”的爆发,陆军部推迟了扫荡计划,现在的京张路防卫力量变得比较薄弱。

        就连詹天佑此次回京述职,也是带了卫队的,而且詹天佑的那只公文包里也放着一只小【创建和谐家园】,这还是出发之前找骑兵团借来的,有备无患,现在这种乱局之下,谁也不敢大意。

        其实詹天佑是非常希望陆军部将那列装甲列车派到京张路上去的,但是陆军部没有那个权力,装甲列车营现在归总统府直接指挥,要想调动装甲列车营,必须直接向总统请求,所以,此次来京,詹天佑也是准备跟总统开条件的,他要让总统明白,京张铁路关系重大,如果不加强防卫的话,说不好什么时候蒙匪的马队就越过长城抄掠京畿了。

        对于军事,詹天佑懂的不多,但他至少明白,现代战争,讲究的就是一个枪炮犀利,装甲列车或许就是保护铁路线的最好武器,用来放在北京弹压地面,未免大才小用了些。

        就在詹天佑琢磨如何说服总统将装甲列车调去京张路保护铁路工程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从火车站方向驶了过来,就在馄饨摊前停住,车门打开,里头跳下一人,却是蔡廷干。

        詹天佑与蔡廷干是熟人,两人不仅都在李鸿章手下扛过活,而且也都曾在袁世凯幕中效力,更重要的是,当年两人都是留学美国的少年留学生。

        “眷诚,你来得可真快啊,我还提前了二十分钟赶去火车站呢,可到了车站一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吃馄饨。我说,铁路公司再缺银子,也不缺这一顿早饭钱吧?走,跟我去全聚德,我请你吃烧鸭,那可是同治年间开张的老店,跟你我的岁数差不多,当年我们去美国留洋的时候,人家全聚德就已经名闻四九城了。”蔡廷干笑着将詹天佑从凳子上拉起来。

        “不是要去赶着见总统么?”詹天佑提着公文包,带着一名助手上了马车,另外几名助手则奉命返回了火车站。

        “不急,不急。现在总统正在会见几个从东三省过来的客人,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见你呢。再说了,咱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总统府,而是六国饭店,不过那里的饭菜不够地道,就不请你到那里吃了。”蔡廷干说了几句,吩咐车夫将车驶往城内。

        “去六国饭店做什么?这不在日程上啊。”詹天佑有些奇怪。

        “去见一个人,一个美国人。这是我替你安排的,总统可不知道,你得保密。”蔡廷干有些神神秘秘。

        “美国人?该不会是那个奉天领事司戴德吧?你最近还在帮外务部做事?”詹天佑立即想起一人。

        “眷诚,您若是摆摊算命测字,我一定捧你场。没错,想在六国饭店跟你见面的人就是司戴德,不过人家现在已不是领事了,现在是美国驻华代理公使。”蔡廷干点了点头。

        “司戴德是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的贸易代表,他在中国做外交官,就是想替美国财团在中国修建铁路,霸占铁路利润,这个人贪得无厌,我不见他。”詹天佑将头摇了摇。

      第440章 事有蹊跷

        见这位铁路工程师不愿去见美国驻华公使,蔡廷干有些无奈,他在外务部做事,对于司戴德的背景当然很清楚,没错,司戴德过去就是美国铁路公司的驻华贸易代表,领事的身份只是一个掩护而已,但那已是陈年的老皇历了,这个美国人现在的背景可不一般。

        “眷诚,你在塞外苦寒之地呆得久了,这消息确实也闭塞,那个美国铁路大王哈里曼已经去世了,现在,司戴德已经换了个老板了,这个老板可比哈里曼腰杆硬得多,那可是美国国务院。”

        “哈理曼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传来的消息,司戴德也证实了。本来,哈理曼先生是打算亲自赶往中国,与总统商议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的,但是船走到日本,哈理曼病倒了,几天之后就在东京病故了,现在司戴德正在与哈理曼的家人商议,看看能否将哈理曼先生的灵柩运到中国,就安葬在郑州,京汉线与陇海线的交汇点,作为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的纪念,也作为中美两国友谊的象征。”

        “这个司戴德,倒真是有些异想天开。”詹天佑苦笑。

        “你还别说,司戴德的这个建议得到了总统先生的支持,只要哈理曼的家人不反对,这事就算是成了。而且,咱们的这位赵大总统比司戴德更夸张,他甚至对司戴德说,哈理曼先生极有可能是被日本财阀毒死的。”蔡廷干也是戏谑的笑了笑。

        詹天佑也是愕然,仔细一琢磨,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哈理曼因为中国铁路的事情早就与日本财阀势不两立了,以他为代表的美国财团也正是日本财阀在中国扩张势力的最大阻碍。

        “司戴德是怎么回应总统的话的?”詹天佑忍不住追问下去。

        蔡廷干咧嘴一笑,说道:“司戴德一开始也是附和,说不排除哈理曼死因可疑的说法,不过过了几天,他又坚持说哈理曼先生是因病去世,其中绝无国际阴谋背景,所以总统也就没再借题发挥。”

        “司戴德一向仇视日本,怎么这次不落井下石了?”詹天佑更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美国在远东实力比不上日本,尤其是海军力量,所以,在对日的外交政策上,美国政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哈理曼先生为了铁路的事到中国,路过日本的时候却突然去世,这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国与日本在中国铁路问题上的龃龉,司戴德想借题发挥,但是美国政府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商人在日本死去而小题大做,想来也是美国政府给司戴德了训令,不许他多事,所以啊,这哈理曼先生就是病故的。”

        “如此说来,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要无疾而终了吧?”

        “眷诚,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司戴德现在换了老板,有美国政府给他撑腰,哈理曼先生的去世并不会影响美国财团的对华铁路投资计划。我知道,你一向坚持中国人的铁路中国人修,但是目前这种财政状况和国际局势之下,咱们中国人还是需要拉上几个外国朋友的,就算是狐假虎威,也比被日本、俄国欺负强啊,再说了,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里头并没有说铁路的管理权由外国人控制么。你不是外交界的人,对于现在的国际局势不太了解,去年的‘波斯尼亚危机’结束之后,欧洲局势趋向缓和,现在这种局面之下,最怕的就是欧洲列强联合起来对中国进行勒索,所以啊,现在无论是大总统,还是外务部,都一致认为,向美国靠拢是目前最稳妥的外交政策,远比单独向德国靠拢安全得多,现在美国也正好打算投资中国铁路和重工业,用总统的话讲,这叫‘互惠互利’。”

        蔡廷干的话让詹天佑有些郁闷,虽然明白对方讲得未必没有道理,不过眼睁睁看着美国财团要来中国铁路公司分润,他的心里也是有些不平衡。

        “总统修铁路就修铁路吧,为什么要兼任一个‘铁道部总长’的差事呢?他嫌自己清闲么?外行管内行,前清时候咱们就见识过了,现在又来这一套,我还以为革命党人做事更明白事理些呢。”詹天佑忿忿不平。

        “眷诚,你这话未必没有道理,不过总统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个铁路的事情不比别的事情,列强们都盯着呢,铁道部总长由总统亲自兼任,如此一来,外国财团要想谈修铁路的事情,就必须去找总统谈,而总统却不比寻常政府官员,权力很大,外国公使也就不好随便吓唬,再说了,总统‘远东狂人’的声名在外,哪个驻华外国公使会去自讨没趣?”

        蔡廷干先说了番道理,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外行管内行,确实也不是个事,如果我是总统,我一定任命眷诚兄做这个‘铁道部总长’,你修铁路,我放心。”

        “果真如此的话,詹某倒是当仁不让。”

        詹天佑也没什么顾忌,冲着开玩笑的蔡廷干拱了拱手,然后说道:“咱们还是不去全聚德了,咱们直接去六国饭店吧,我想尽快跟那个司戴德说说话,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一个筑路的技师,无权无势,他来巴结我,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蔡廷干笑了笑,说道:“如此,我也不勉强了,咱们就直接去六国饭店,至于那位美国驻华代理公使到底想干什么,我也很是好奇,正好一起去瞧瞧,这美国人的葫芦里到底能卖出什么药来,能不能再让咱们这个国家精神一点。”

        当下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径直朝东交民巷使馆区驶去。

        到了六国饭店,蔡廷干领着詹天佑进了饭店,上了二楼,敲开一间豪华客房的门,司戴德和助手马文非常客气的将两人请进了客房。

        寒暄几句,双方落座,很快切入正题。

        “司戴德先生,您希望与詹先生见见面,我幸不辱命,将他请过来了。不过,您不在美国驻华公使馆接待我们,却在这六国饭店跟我们见面,似乎有些奇怪啊。”蔡廷干也没拐弯抹角。

        “请原谅我们的唐突,但是在公使馆见面的话,可能会泄露一些机密,还是这里比较合适,另外,我们即将讨论的事情非常重要,这很可能关系到贵国的前途,不能不小心谨慎一些。”

        司戴德打着官腔,一边的马文则将他的话翻译成中国话。

        “美国公使馆也会泄露机密么?”詹天佑问道,既然对方跟他说中国话,那么他也就说中国话,虽然他的美式英语说得也很不错。

        “要知道,现在远东的局势非常微妙,各国政府为了刺探情报而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对于美国公使馆的工作人员我是非常信任的,不过特殊时期,再加上我刚刚接任驻华公使没多久,所以,必要的谨慎是不可或缺的,就像贵国那位大总统先生一样,只要离开总统府,他一定会带上至少一个旅的部队保护他的安全一样。用一句贵国的古老格言,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马文先生,您对中国的文化掌握得不错,不过,我希望您不要在公使先生的话里添油加醋。要知道,我与詹先生当年在美国可是呆过差不多十年时间,虽然回国这么多年了,可是我们的美式英语却并未丢到太平洋那边去。”

        见马文翻译的时候东拉西扯的卖弄学问,蔡廷干毫不客气的提醒了一句,这让马文有些尴尬,于是接下去的谈话就改用英语了。

        司戴德吩咐马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放在桌上摊平,然后指着地图解说起来。

        “请詹先生看看这里,这里是张家口,也是京张铁路的北端终点站,再请詹先生看看这里,这里是归化城,从归化城到张家口的距离只比从北京到张家口的距离远那么一点点,如果将京张铁路进一步延伸到归化城的话,那么,从北京出发,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抵达归化城了,那么,贵国的军队就可以非常方便而迅速的消灭那些活跃在草原上的土匪队伍了。”

        詹天佑与蔡廷干研究了一下地图,两人随后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对司戴德的这个建议感到奇怪。

        “司戴德先生,关于铁路的规划,不是我这个筑路技师可以决定的。您的这个提议虽然很好,我也很赞同,但是在我看来,您好象找错了谈判的对象,我认为,这件事情您直接去找总统磋商比较合适。”

        詹天佑用英语回应了司戴德的提议,虽然表情很平静,但是内心却荡起涟漪,没错,如果把京张铁路延伸到归化城的话,那么,内蒙草原就掌握在中枢手里了,而一旦内蒙控制住了,那么,外蒙那些蠢蠢欲动的王公和僧侣们就会老实下来。

        但是问题在于,中枢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将京张线延伸到归化,当初京张线开始修建的时候,就有人提议将这条铁路线的终点设在归化,但是最终因为资金问题而改在了张家口,按照詹天佑等人的打算,这条铁路最好能够一直铺到外蒙的库伦城去,那样才能遏制住沙皇俄国的野心。

        “您也同意我的看法么?那太好了,我早就说过,您是一位很有远见的中国工程师,我完全有理由向美国土木工程师学会提议,接收您为正式会员。”

        司戴德刻意回避了詹天佑的问题,而是只拍着对方马屁,甚至还抛出了一个香喷喷的鱼饵。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为什么不就此事直接与总统先生进行磋商呢?”

        詹天佑没有上当,继续刨根问底。

        司戴德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其实,我已就这个问题与贵国的总统先生进行过磋商,但是我们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分歧很大,所以,我今天通过蔡先生约见詹先生,就是为了请您向总统先生委婉的提出类似的建议,您是一位有远见的工程专家,我相信,在总统先生眼里,您的话比我的话更有分量。”

        詹天佑更觉奇怪,司戴德既然已经与赵北就此问题进行了磋商,那么,为什么赵北没有同意这个铁路修建计划呢?赵北连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都予以全力支持,甚至不惜得罪法国和比利时财团,那么,为什么赵北就是不答应将京张线延伸到内蒙草原的归化城呢?

        其中必有蹊跷,詹天佑陷入了沉思。

      第441章 故计重施

        对于司戴德这个将京张铁路进一步延伸至内蒙归化城的建议,从心里讲,詹天佑是赞成这个铁路规划的,不过司戴德话里也透露出赵北对这个铁路规划不怎么感兴趣的意思,这让詹天佑非常奇怪,他一直认为赵北对于中国的铁路发展是非常关心的,既然美国人已经表示出与中国方面共同修建张家口至归化城的这段铁路的“诚意”,那么赵北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未采纳司戴德的建议呢?

        肯定不是“合资”的问题,这一点从那个“大十字铁路发展计划”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在铁路发展问题上,赵北绝不会拒绝外国资本的参与,那么,司戴德的这个张归铁路计划被赵北否决,这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想起这段日子以来蒙古草原上那些蠢蠢欲动的王公和僧侣们,詹天佑猛然醒悟。

        “司戴德先生,总统否决张归铁路计划,是否是因为蒙古草原的局势动荡?”

        詹天佑旁敲侧击,并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那个站在蒙古王公身后的俄国,这话问得取巧。

        司戴德也是聪明,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总统先生没有明说,不过他的意思显然是担心将铁路修建到归化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贵国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广东的战乱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日子,因此,在我看来,贵国的总统先生似乎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挑战某些国家的远东利益。蒙古的事情牵涉太广,而且关联东北局势,总统先生在这个问题上谨慎一些,我是能够理解的。”

        “既然司戴德先生也知道总统的难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通过我再次向总统先生提出这个张家口至归化城的铁路计划呢?”詹天佑问道。

        司戴德沉默了片刻,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袋,交给了詹天佑。

        “这个文件非常机密,我建议詹先生一个人看就可以了。”

        司戴德的话让站在一边的蔡廷干有些郁闷,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客房,随后马文也离开了客房,现在,这间豪华客房里就只剩下司戴德和詹天佑两个人了。

        詹天佑接过文件袋的时候就发现那文件上烫着火漆,上头还写着“绝密”的英文单词,心中很是诧异,等蔡廷干走出客房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将文件拆了,从里头拿出几张电报的抄稿。

        这些电报都是美国国务院拍发给驻华公使馆的绝密电报,而且上头明确指出,除了电报官之外,只有美国驻华公使才有资格看这电报上的内容,而且看完之后必须立即销毁。

        显然,司戴德违反了美国政府的保密规则,他不仅没有销毁这些电报,而且还拿给一个中国人看。

        不论司戴德出于什么目的,詹天佑确实非常震惊,这倒不是因为司戴德对他的“信任”,而是因为那几张电报上的内容。

        这些电报虽然拍发于不同时间,但是内容讲得基本上都是同一件事,而且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中国的国家利益。

        电报内容归纳起来,大意如下:

        根据美国政府得到的可靠情报,沙皇俄国政府曾在徐世昌通电下野之后召开过一次关于远东政策调整的会议,决定趁中国局势混乱之际,在蒙古地区策动蒙古王公发动武装叛乱,然后以此为借口向中国政府施加外交压力,迫使中国同意蒙古“自治”。对于这个情报,美国政府通过多个特殊渠道予以证实,美国政府甚至知道沙皇俄国外交部门已经任命了一位新的驻外蒙库伦领事,那个人叫拉弗多夫斯基,以前曾是沙皇俄国驻中亚的军官,是个著名的沙文主义分子,派他去外蒙库伦,就是为了策划蒙古王公武装叛乱,现在,这个人已经从莫斯科出发,正由西伯利亚铁路赶去外蒙赴任。

        对于沙皇俄国政府的最新动向,美国政府并没有明确的指示给驻华公使,只是提醒司戴德注意蒙古草原的局势发展,并随时将最新消息传递回美国,以方便美国政府做出相应的政策调整。

        詹天佑的震惊可以理解,毕竟,沙皇俄国虽然在日俄战争中战败,但是对于中国来讲,这个北方强邻始终是一个不好招惹的恶邻,而且沙皇俄国对蒙古地区一直非常觊觎,随时都在寻找机会将蒙古一口吞下去。

        沙皇俄国对蒙古地区的蚕食早已开始,而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后,“蚕食”就变成了“鲸吞”,尤其在日俄战争结束之后,由于在东北问题上的让步,沙皇俄国逐渐与昔日的敌国日本联起手来,通过1907年签订的《日俄协约》,两国在瓜分东北地区和蒙古地区的问题上达成了妥协,各自规定了势力范围,日本取得了东北地区南部,俄国则将东北地区北部和几乎整个蒙古地区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戊申革命”爆发之后,趁着中国局势动荡,俄国政府与日本政府决定再举行一次高规格的谈判,以进一步增进1907年日俄协约的“效果”,于是才出现了日本政界元老伊藤博文的“出访”中国,伊藤博文本来是打算先与袁世凯进行谈判,以解决悬而未决的“蕲州事变”问题,但是由于他在北京大前门火车站被朝鲜刺客安重根刺杀身死,结果不仅“蕲州事变”问题久拖不决,就连俄国政府与日本政府的高规格外交谈判也不得不推迟,这固然为中国争取了一点点的喘息之机,但是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北洋政府没有抓住,而接下去的南北大战也使日本与俄国又得到了一次浑水摸鱼的机会,这才是沙皇俄国敢于在蒙古问题上突然采取“大胆行动”的主要原因。

        “司戴德先生,感谢您的提醒,我会马上将这个情报转告鄙国总统先生的。不过,我有句话还是想问一下,在您看来,如果沙皇俄国真的胆敢在蒙古采取行动,那么,美国政府会持何种立场?”

        詹天佑将那几张电报抄稿装回了文件袋,然后向司戴德问了一个问题。

        司戴德拿回了文件袋,将那几张电报抄稿又拿了出来,用火柴点燃之后放进桌上的那只烟灰缸里,看着那几张电报化为灰烬,然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请原谅我的直率,关于蒙古问题,我强烈建议贵国政府采取针锋相对的立场,虽然我现在不清楚美国政府是否会直接出面向俄国政府提出【创建和谐家园】,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美国政府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因为中国局势的持续动荡而影响两国之间的商业与贸易,而且,如果蒙古草原上也有美国商人的重大利益的话,我想,美国政府或许会在蒙古问题上更加强硬。刚才我之所以强调这条铁路关系贵国的国家利益,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这话里有话,詹天佑听明白了。

        此次司戴德之所以违反美国政府的保密规则向詹天佑透露沙皇俄国的阴谋,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提醒中国政府,同时他也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增强美国财团在中国铁路问题上的发言权和利益分享权,他刚才的那几句话已说得非常清楚,如果美国公司将铁路修建到蒙古地区的话,那么,美国政府将有充足的理由插手蒙古问题。

        本来,詹天佑还想问一问,司戴德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个沙皇俄国的蒙古阴谋告诉民国大总统赵北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很快琢磨明白了,司戴德现在是美国驻华公使,而现在的美国政府又一向津津乐道于自己的“中立”和“公正”,而且此事涉及刺探它国情报,因此,这件事情不能由司戴德来办,也不能由其他任何一个美国政客来办,而只能交给一个不相关的人去办,而詹天佑显然就是这个合适的人选,他既是中国人,同时也是民国中枢政府雇佣的铁路工程专家,由詹天佑向中枢转告这个情报最合适不过。

        而且,看着司戴德信心十足的样子,詹天佑甚至怀疑司戴德就是奉命透露这个情报的,奉了美国国务院的命令,或者是美国国务卿向他下达的训令。

        虽然司戴德这么做,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不过考虑到他的外交官身份,那么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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