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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戎》-第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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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商暗中贿赂了那通判十匹好马,那通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围上一大片荒地——反正那个地方又种不了田,又打不了鱼,又晒不了盐,根本就没人要。后来马商越圈越大,到后来那片地方大得足够给两百匹马来回奔跑了。

        马场也港口边的榷场连在一起,榷场的商家嫌地方不够用,就慢慢占用马场这边的地方。而马商居然也很合作地让出一片又一片的空间来。后来榷场马场连在一起,竟然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寨子了。

        这批人来了以后要吃要喝,要穿要住,因此就需要向登州人买粮买布,又得雇佣登州人造房推车。他们都不强买强卖,买东西、雇佣人价钱都十分公道,慢慢的登州人发现自己的活计多起来了,那个篱笆内的榷场一日比一日热闹,不断有登州的贫民进来找活儿干,或者做伙计,或者做苦力,会点武艺的还能做保镖。到后来不但贫民,连京东东路的一些厢军也来打工。有一些贫民实在安置不下,刘七便悄悄诱使他们上船,趁着向南的季风还没结束将他们载往大流求岛——那里有大片未开荒的土地和就手的农具等着他们。

        这些事情,登州的通判未必不知道,然而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涉,因为自从这个榷场开设以来每个月他都能收到数目不小的孝敬钱。而登州知州王师中则从来没有踏足榷场一步,他是个典型的行政庸官,一切文书工作都处理得很好,却很难算得上能吏。每天干完公事,便在官衙后的花园里饮酒作乐,做了这么久的登州知州,他踏出州城也没几次。而那个榷场在登州清阳河入海口附近,离登州州城颇有一段距离,按王师中骑马的速度要整整一天才能到,因此要请他来视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过,通判得了好处,倒也不敢忘了给他留一份,王师中对此也不抗拒。

        随着这个被人称为清阳港的榷场日益繁荣,京东东路三教九流各种人物渐渐都向这里涌过来,流氓地痞也越来越多,骚扰商家的事情便零零星星地发生了,商贾们不胜其烦,来求刘七,刘七和刘介等人商议了一番便来找登州通判,请他出面弹压。

        山东半岛濒海一带民风剽悍,又有鱼盐之利,一些不服王化的刁民或贩私盐,或做海盗,平时在登州州城也敢横行霸道,风声一紧又逃入海中。久而久之,连官府也不愿轻易招惹他们,只希望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大,彼此安生。

        因此这登州通判听了刘七的请求不禁头都大了,推诿着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命案没有?”听刘七说还没有,便作无奈状道:“依大宋律例,没有犯事便不能轻易拘押,刘大人却要我如何去弹压他们?”

        刘七道:“既然如此,可许商人们雇些本地民勇在榷场内巡逻?”

        那登州通判道:“只要你们花得起这个钱又有何不可。”

        刘七又道:“此外尚有一事:依照大宋规矩,凡开设榷场,朝廷必然委派官员监视。又要由朝廷先买所需货物,剩下的才分给大宋的商人。这本来也应该,只是我们这个榷场还太小,来来往往的商人不到几十个。这样一个小地方若也要劳烦朝廷派人下来只怕大费公孥。能不能请通判大人和知州大人说一声,请他上表奏明,将朝廷抽取榷金一事略为延迟。”

        根据大宋泉州诸港规矩,榷场的交易都要在官服的监视下进行,且每次交易朝廷都要抽成。因此那通判一听这话心知肚明,这些商人分明是不想被朝廷抽榷金!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当下冷笑道:“抽取榷金那是朝廷规矩!哪能延迟!”

        刘七这段日子跟他打交道多了,早知对方是个什么货色,这时见他疾言厉色,仿佛是大宋的大忠臣一般,心中也明白他这是先敲打、后伸手的官场惯技,便陪笑道:“若由朝廷来抽榷金,只怕给知州大人的孝敬就要减少,那时候知州大人生气起来,我们吃罪不起。若朝廷的管制松些,下个月的生意必然更好,给知州大人的孝敬或能多出五成。”

        通判每个月拿到的孝敬钱比知州多出整整一倍,刘七表面说的是知州,其实指的却是通判。通判听了沉吟道:“知州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哪能因私废公。”

        刘七知道他是要抬价,面有难色,终于咬牙道:“商人们生计艰难,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这样吧,我把我该得的那份也拿出来,多凑五成的孝敬钱献上去。这实在不能再多了,再多不如直接让朝廷来抽榷金了。”汉部财务监察十分严密,刘七其实不敢乱收商人们的孝敬,既怕汉部的严法,也怕因小失大——杨应麒在琉璃屋另外留了一份分成给刘七,只要刘七不犯法,那份分成足够他安享一生了。

        通判听了刘七的话笑道:“刘大人可真是爱民如子啊,其实我们也希望彼此方便。这样吧,我去跟王大人说说,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王大人和朝廷如何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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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州通判选了个好日子,带了当月的孝敬钱来见王师中,摒退左右,说了奏请朝廷延迟派使者来管理榷场一事,王师中一听冷笑道:“你道朝里都是傻瓜么?我们这表一奏,谁不知道其中有私弊!”

        通判沉吟道:“那就把榷场其实已开的事情先瞒住。就说我们要选地段、建房屋,拖个一年半载,于我们也大有好处。反正登州这里山高水远,朝廷也没那么容易知道实情。”

        王师中听得颇为心动,却又摇头道:“不出旬日,朝廷就会另派使者从海道去津门,那时候如何瞒得过他们!”

        通判道:“去津门不一定要从榷场那个港口出海!州城这边也有旧港。当初榷场之所以不开在这边,防的是这些夷人近肘难制,如今却便利了我们从中取事。”又道:“若实在不放心,可派一队厢军在登州州城沿海处作个模样,就当是为榷场一事建港建屋。”

        王师中踌躇道:“若被人看出破绽……”

        通判道:“那些商贾能被少抽些榷金就偷笑了,谁会去告发?至于下面的人,我已经和刘七说好了,若再安排一批下吏去抽榷金,那是多了一层盘剥——下面那些干活的家伙,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与其如此,不如就都交给商贾们自己去管。我们每月定下一个数目,只要他们按时交纳,篱笆墙内的事情,谁去管他!”

        王师中道:“完全撒手不管,闹出乱子可怎么办?”

        通判道:“只要不出人命官司,管他们怎么闹去。若是敢闹出篱笆墙外,我的人自然会去镇压!”

        两人又商量了许多细节,终于敲定孝敬钱的数目。通判去找刘七,又把和王师中商量好的价钱加了三成。

        刘介等商人头脑从刘七那里得到消息后无不高兴,又商量着该如何治理这个商寨小港,刘介道:“不如请七将军派人来管。”

        刘七道:“七将军说过,这里是大宋,若津门那边派官员过来,传了出去只怕大为不妥。惹得大宋朝廷发怒,我们连站都站不住!”

        赵观道:“那岂不是要我们自己来管?只怕难以服众。”

        高丽商人李相隆道:“我有个主意。津门那边的市集的日常事务也是由商会自己负责,只是税务、法务、治安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而已。我们不请津门的官员,却把津门的管理的法门照搬过来,如何?”

        刘介道:“甚好,甚好。只是津门市集中有个商法官,调节各种【创建和谐家园】。如今我们这里没有法官?该由谁来调节?”

        李相隆道:“津门那套商法很好,大家都服,就用那套法规作准则。至于法官,我听说管宁学舍专门有人学这个的,不如就花重金去那里请一个高才过来。”

        刘介笑道:“妙极!那税务也是这样。我们也从津门请一些精通算术的高才来管理这件事情,就按照津门的税率自己抽税。”

        赵观道:“抽上来的钱怎么处理?”

        李相隆道:“不是要给那些管理孝敬钱吗?”

        赵观道:“我算过,就算交了那些孝敬钱也还有剩余。”

        李相隆道:“我们要聘任法官,又要请人来结算税务,这些人都要花重金。此外还要叫人打扫道路门庭什么的,花钱的地方多了去。我还怕按津门的税率抽不大够呢。”

        赵观道:“如果不够,只能加一些税了,可万一有余该怎么办?”

        刘介道:“那我们就学孤山寺,建些学舍、义仓什么的,做做好事,也算是给自己积德。”在众多刘介位望最高,他这句话一说众人都纷纷赞成。接着又说起该选谁做这商会的会长,推来推去,终于把刘介推出来。刘介也是个有志向的商人,便当仁不让,做起了会长。

        他只干了一个月就发现登州的知州和通判都把清阳港的潜力看小了。虽然津门开港之后已经有不少北国货物通过泉州、明州的商船流入南方,同时江南的货物也找到了一个新的市场。但距离泉州、明州十分遥远的中原腹地,与津门的直接贸易数量几乎接近于零。因此位于山东半岛的清阳港一旦打开,尽管为时尚短、设备简陋,但它所吞吐的货物量已经让刘介十分吃惊。王师中和登州通判自以为狮子大开口,其实他们能吞下的也不过是清阳港交易税金的三成。

        大量的钱财在刘介这个会长眼皮底下来来去去,然而他却忍住了不去贪图便宜——清阳港的商人把津门的财物监督系统也搬过来了,这让执行公务者少了许多空子可钻,就算能得手,暴露的机会也很大。对刘介来说,廉洁为公以获得声誉,将来能得到的比【创建和谐家园】眼前这点钱财要大得多。

        更何况刘介本来已经是个富豪,他做这个会长更多的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能够更为体面。津门市集商会会长的位子早被赵履民夺走,刘介知道自己和汉部的交谊原没有赵履民长久,因此对这件事情也只能干眼红,这次在大宋境内混了一个会长也算是一种安慰。因此他做了清阳商会会长后不但秉公办事,还主动拿出许多钱来修葺新港口内的诸般公共设施。

        清阳港的事情杨应麒不久便听说了,他写了一封【创建和谐家园】祝贺刘介当选。刘介收到信件后喜出望外,杨应麒信中的一些暗示性语言让刘介感到七将军对登州这个商会的重视程度远过津门,跟着,他又隐隐猜到了这个七将军背后的某些意图。

        想通了这一节,刘介便干得更加卖力了,而杨应麒对刘介的各种请求也十分配合,几乎是要人有人,要物有物。清阳港的治理慢慢走向了正轨,税务与法务都颇服人心,并顺带着连登州州城也繁华起来。

        王师中不知道自己土地上那些不在籍的农民正悄悄地往海外流失,他看到的只是这片地皮因为外来人口增多而繁荣。在朝廷出使金国的使者到来前夕,一所私人出资的义学蓬莱学舍出现在登州城外的羽山,这所蓬莱学舍向整个山东半岛的十五到二十岁的学子开放,只要能通过学舍的入学考试,不但能入学读书,学舍还包吃包住。

        治下出现这样的义举乃是大好事,因此蓬莱学舍开学之日,颇有几分风流的王师中也应邀出席。学舍的规模还很小,教师只有七八人,藏书量也不是很大。不过其中有一批书还是引起了王师中的兴趣:这批书印刷十分精良,而版本则从未见过,不过种类则颇为贫乏:只有论语、孟子、礼记和前四史而已。

        王师中随手拿起《三国志》翻了一下,只见书上标出了句读。书的最后一页印着“津门书局”四字。再看回前端,赫然写着这批书总领点校者的姓名:杨应麒。

      第六十四章 大金的两扇门(上)

        杨应麒此刻并不知道王师中在看他总领点校的那批书,就算知道了只怕也没心情去理会,因为此刻他正十分享受地点校着《李太白全集》。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已经知道那个梦中的“后世经历”决不是一场单纯的梦。他如今的知识结构,有一部分来来自幼年杨应麒背诵下来的经史诗文,一部分来自死谷“梦醒”后的苦读历练,但更多的是来自“梦中世界”的深厚阅历。

        他无论如何记不起梦中那个自己的全名,只记得那个自己是一个大组织的管理者之一,管过财务,也管过人事,因此在融入这个世界后才能较顺利地为汉部建立起一个像样的财政、人事管理系统。

        不过梦中那个自己的情感则很难在他此刻的大脑中找到痕迹,似乎那那个梦留给他的仅仅是一些智性的回忆而已。在这个世界的年岁越久,杨应麒在江南的幼年记忆所发挥的作用就越大,在梦中不屑一顾的那些古诗文常常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做着比任何智性记忆更为强烈的蠢动。陶渊明的一句随口语,李太白的一句酒后言,都曾让他在无人时不由自主地吟哦起来,仿佛自己因为这句诗而变成了那个古人。

        “朴之啊……”看得杨朴匆匆走进来,杨应麒说道:“其实我在这个世界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我觉得就是这样。”

        杨朴听得呆住了,只听杨应麒叹道:“此世匆匆,如白驹过隙……”

        杨朴愣了半晌,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上司虽然看见了自己,其实却还沉浸在某种自失中没有醒过来,便猛地咳嗽两声,杨应麒眼睛一眨,不满十八岁的脸上恢复了老练神采,问道:“什么事情?”

        杨朴道:“宋使又来了。”

        “哦,挺快嘛。”杨应麒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还是那个马政?”

        “不是。”杨朴说:“马政成了副使,正使是赵良嗣。”

        杨应麒哦了一声,汉部的谍报工作已经做得比当世任何政权都好,对赵良嗣的来历,他也略知一二。

        杨朴道:“卢克忠已经接他们入驿舍,七将军您什么时候见他们?”

        杨应麒不回答他的话,却自顾自找出一封信来,取了其中一页给杨朴看:“这是大哥给我的信,信中跟我详说了会宁之事:今年年初,大辽派习泥烈到会宁求和,这一页写的,是国主对习泥烈的回复。当时国主口述,完颜希尹笔录润色,而大哥就在旁边听着。”

        杨朴接过信一看,只见上面以完颜阿骨打对辽主耶律延禧的口气写着:“尔若能以兄事朕,归上京、中京、兴中府三路州县,以亲王、公主、驸马、大臣子孙为质,还我逃奴、阿疏,并宋、夏、高丽往复书诏、表牒,则可以如约。”杨朴看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以兄事朕”,那是要辽国承认大金的大国地位。辽国分为五路:上京路、东京路、西京路、南京路、中京路,东京路已经被大金占领,若再割上京、中京,那大辽就只剩下燕云一带了!至于索取大宋、西夏、高丽等国书诏,更是要继承大辽的国际地位,剥夺大辽的外交资源!杨朴还没看完便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大辽不可能答应!若真是答应,那契丹人离亡国就不远了!”

        杨应麒笑道:“现在他们离亡国还远么?当然,这个回复也未免太强人所难,就算耶律延禧再怎么昏也不可能答应。不过话说回来,国主也未必是真要耶律延禧把这些条件答应了才肯和,也许他只是先把价钱抬高一些,好等契丹人还价。这就叫漫天讨价、就地还钱。”他嘿了一声说:“原来国主也蛮会做生意的嘛。”

        杨朴道:“七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国主想要和大辽议和了?”

        杨应麒站起来看了一会挂在墙上的地图,说道:“国主想要议和,这心意从去年就已经透露了。当年女真起兵时不过两千五百人,短短数年之间夺取了大辽半壁江山!底子不够厚,扩张却又太快,这两年就是黄龙府一带也不安稳,更别说北边的室韦、东部的五国和南部的高丽了。甚至是辽南这里,如果不是有我们在,这里的【创建和谐家园】、渤海人、契丹人、奚人是否不起异心还难说呢。现在大金一意向西的话,军事上或能胜过大辽,但内部的隐患怎么办?后方的威胁怎么办?如果大军在西边和辽人持衡的时候,东京道忽然有人造反,或者高丽出兵来占便宜,又该怎么办?所以当下之计,莫若借着胜辽之威,南震高丽,北压室韦,东服五国,同时好好将已得领土整顿一番。等到内安外和,再讨契丹——这才是上上之策!”

        杨朴想起了大宋来使,说道:“大宋的使者虽然我还未会见过,不过看起来意,分明是要和我们夹击攻辽,企图恢复被契丹人吞并的燕云十六州。如今我们若要和大辽讲和,又如何应付大宋的使者?”

        杨应麒微微一笑道:“且不管他大金、大辽、大宋,如果就我们汉部的小算盘来谈,朴之啊,你说我为何要想尽办法结好大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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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好!”杨应麒笑道:“其实比起国主来,大宋皇帝太不会做生意了,我们还没应承任何事情,他便已经满足了我们大部分的要求了,是不?赵家天子不但已经鼓励宋人多来津门,允许明州、泉州发放北来船引,而且还允许在登州开设榷场!只要商路通畅,我们汉部的财源就不会匮乏;只要来往频密,大宋多余的劳力也必然会向津门涌来!所以就眼前来说,宋金能否联盟其实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大宋天子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并愿意把眼前的好事延续下去——一直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

        “就是国主决定再次伐辽的那天。”杨应麒道:“大金伐辽是迟早要继续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国主应该很有兴趣和大宋联盟的。你说是么?”

        “当然。”杨朴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六十四章 大金的两扇门(下)

        从津门到登州的海道一日比一日畅顺、安全。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之间的海路本来就短,只要避开风浪太大的日子,汉部船厂造出来的新船——车舰几乎可以不分季节地来往于两地之间。再加上商人们开始受到杨应麒的鼓励而在航道上的各个海岛大修灯塔,各种能望天测气候的航海人才也受到空前的重视,这一切都令海浪中的儿郎们把船走得更加安心。

        赵良嗣和马政这次是从登州州城附近的渡头上岸,所以并不知道登州新榷场的事情。王师中与马政虽然是好友,但在这件事情上却瞒得他甚紧,只是在自己的州衙内设宴款待了一席,便匆匆将他们送上海船。

        这次使团的规模比上次大了十倍,不但有官方系统的文书、武卫,还有若干随行的商人,甚至还包括一个代替大宋皇帝来赏赐折彦冲的太监。

        童贯曾想过要亲自出使来威风威风,然而考虑到海路毕竟不是一万分的安全,便打消了主意。

        这一趟船,刚好遇上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南风,随风而北,第二日就到了津门。行程如此顺利,实在是大大出乎赵良嗣等人的意料。

        津门此时已经开始繁忙起来,虽然还没有达到一年中的高峰,但整个市集的活力已经彰显。各坊的店铺、客栈早被人抢订一空,码头等着无数伙计和苦力,望着南边盼船来。现在来到津门的大多是从登州出发的海船,数量不多,作为真正商贸主力的泉州、明州商家此刻还在黑水洋的航线上。因此码头上人多船少,正是人抢活干的时候。等到真正的旺季到来,那就是活抢人干了。

        不过,这种还在酝酿的繁华还是吓了赵良嗣一跳,他万万想不到复州南部居然是这等模样!从码头上的繁盛看来马政的描述不是在夸大,而是太过谨慎了。难道之前自己从同僚那里听到的消息都有误?还是说津门在归入大金后才忽然变得繁华起来?对这两种解释,赵良嗣都感到不满意。

        杨应麒也没有料到大宋会派出这么大一个使团来,津门那小小的驿舍根本就安排不下。这个新城市的客栈虽多,但此时早被抢空了。负责具体筹划整个事件的杨朴知道杨应麒不肯扰民,便将大宋使团的人马分为两拨:赵良嗣和马政使团主体住驿舍,那个宦官带着礼仪人员住进孤山寺,前者由卢克忠安排,后者由慧观和尚接待。

        杨朴命人将两拨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却礼貌地限制他们不要到处乱跑。在此期间,各路豪强也都识趣地离这两个地方远远的,去孤山寺上香的都是些普通百姓。

        直到第三天卢克忠才循例来引赵良嗣去见杨朴,两人都曾是大辽臣民,相见毕,赵良嗣道:“恭喜杨大人,傍上了一个好主子。”

        杨朴微笑道:“不是傍上一个好主子,是找到一条好路子。倒是赵大人,不但傍上了一个好主子,连姓氏也改了。”原来赵良嗣原名马植,投宋后改名李良嗣,后来大宋皇帝高兴起来又赐他国姓,这才改作赵良嗣。

        赵良嗣一听就知道杨朴讥笑自己,冷笑道:“天子赐姓,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是杨大人祖上,三百年前也未必姓杨!”东北各民族的中华姓氏多因仰慕汉文而改,赵良嗣这句话分明是指杨朴是个蛮夷。

        马政怕两人一言不合坏了正事,连忙打和腔道:“商周以国为姓、以官为姓、以职为姓——不都和天子赐姓是一般的道理么?这是古法。神州万邦,都是炎黄之后,只是后代山川阻隔,令兄弟反成陌人而已。后世改回汉姓,那也是认祖归宗。”

        杨朴和赵良嗣闻言一齐大笑。两人其实也都不愿把关系弄僵,便趁机下台。

        赵良嗣道:“马大人说得好。彼此都是炎黄子孙,何必因山川阻隔而成陌路?本使此来,正是要让兄弟之族做回兄弟。”

        杨朴也笑道:“这也正是我汉部所愿!”

        当下赵良嗣请见汉部七将军,杨朴道:“不巧了。贵使来得好快,出乎我等意料之外,七将军入朱虚山读书去了,半个月内只怕回不来。”

        赵良嗣等不知这朱虚山在哪里,听名字似乎是个有点耳熟的地名,只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常常在大宋臣僚面前夸耀自己对北国山川了如指掌,因此也不好在马政等面前发问,却不知他耳熟的“朱虚”本是山东地名,这个新命名为“朱虚山”的地方其实就在城外。

        原来杨应麒心想自己的容貌是十七八岁样子,此时汉部在大宋朝廷中威信未立,见面只怕会惹轻视,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再则自己接见赵良嗣意义也不大,便干脆决定不见宋使。

        赵良嗣又求见大金公主,杨朴道:“公主鸾驾日前北上,向两宫太后请安去了。”

        赵良嗣不悦道:“然则辽南地面上就以杨大人为首了?”

        杨朴笑道:“赵大人生的却是哪门子的气?大宋既有国书来,本官自当引去朝见我大金皇帝。至于公主和七将军,见不见又有何妨?”

        赵良嗣一听这话气便平了,他怕的就是杨朴像上次搪塞马政一般跟自己推诿,累得自己空手而回,那便无法回京交代。但若能见到金主,那真如杨朴所言,公主和辽南将军见不见都无所谓了。

        当天杨朴大摆宴席,又请大宋、高丽留在津门的商人陪列下座。大宋商人见朝廷连使者也派来了,生意自然做得更加安心,而高丽商人则更添敬重。

        卢克忠送赵良嗣等回去休息后,杨朴又到朱虚山见杨应麒,说知今日之事。

        杨应麒道:“咱们津门的旺季就要来了,到时候人多口杂,怕会有变。不如趁早送他们上路吧。”

        杨朴问道:“却走哪条道路为好?”

        杨应麒道:“我们辽南无天险可守,可守之险全在民心。所以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道路。就沿着永宁、辽口、鞍坡、东京一路上去。赵良嗣曾经是大辽臣属,如果我们绕路,只怕他也会瞧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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