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郁闷了良久,方卉婷终于噗哧声灿烂地笑了,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了,上前几步小声幸灾乐祸着:“刚才有人还拽高尚来着,怎么样?有点想不通了吧?告诉你,白干了啊,奖金都没有……”
咝……帅朗嘬着嘴吸着凉气,剜着方卉婷,咬牙切齿要揍人的表情,方卉婷吓了一跳,急步躲开两步,就见得帅朗恶狠狠地说着:“稀罕呀,就你穷警察那俩工资还不够塞牙缝呢,谁在乎这个?……哎我说,谁他妈出的馊主意把我爸叫来了?当我是小学生呀,出点事还通知家长?不知道我爸脾气不好吗?真再揍我一顿多丢人,我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方卉婷可不知道来了这么一茬,哭笑不得地看着帅朗发飚,可看不懂帅朗这么胸怀坦荡,这么大义凛然,却还怕老爸。迎着帅朗呲眉瞪眼的样子,方卉婷促狭似地指指帅朗身后,帅朗一惊噤声回头,却是卢局和童组也下来了,一下子话咽肚子里了,不敢发飚了。看样车上谈得不错,童辉笑呵呵地把车钥匙递给方卉婷,直安排着方卉婷把帅朗送回工作组,俩领导意犹未竟,又是对帅朗一番鼓励安抚,一个表扬好青年、一个夸奖好同志,一个直说是这孩子挺识大体,一个补充说,这孩子很有前途,俩人旋即又异口同声断定,这是当警察的父亲教育的好,归根结底帅世才同志受党教育多年,受组织培养多年,看来这效果很明显,都延伸到下一代了……俩老警察夸奖的帅朗直腹绞胃疼脸发烧,不迭地告辞着跟着方卉婷上了车,气咻咻地躲在后座,连方卉婷也没兴趣搭理了。
第59章 父爱如山 思念做船
父亲,对于帅朗是一个无比熟悉,又极度陌生的字眼。
成人之后,很多儿时的事是无法忘记的,比如记得小时候一家三口骑一辆破自行车,老爸蹬车,后面带着老妈,前面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到黄河边上钓鱼,那时候的阳光明媚和欢快笑语,几乎定格在帅朗的记忆中成为永久的幸福画面。其实帅朗一直标榜自己很纯洁,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自己小时候是蛮纯洁的,最起码在那个幸福的环境中,永远是无忧无虑的纯洁。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懵懂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疏远,于是记忆就变成严峻肃穆的乘警父亲经常拉着未懂事的儿子,来往于铁路线上,幸福的记忆被锁在心底的最深处,换成了冷冰冰四面玻璃的乘警室,经常所见的是暴怒的父亲把在车上偷抢拐骗的嫌疑人铐回来,有很多哭天呛地或者血淋淋的场面,是被偷被抢的无辜者,是作案被抓的嫌疑人、是执法受阻的乘警,幼小的帅朗过早地目睹了善与恶最激烈的角逐。
再后来,父母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儿时的幸福也走到了尽头。
都说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可一个扔下家庭的母亲和一个日渐消沉的父亲,让帅朗再也体会不到曾经的幸福和温暖了,在乡下爷爷奶奶家断断续续住着,很有限的印像,只剩下风尘仆仆出车归来的父亲,偶而回家,也是一屋酒瓶和不出工就喝红眼的父亲,再或者就是抱着自己,眼睛里郁着泪,叹着气抚摸儿子,让儿子总也看不懂的父亲。
我恨他吗?
帅朗经常恨得咬牙切齿,初中寄宿、高中寄宿,当奔波在外的父亲无意发现儿子已经会逃课了、会喝酒了、会抽烟了、会打架了,会进派出所了,唯一的教育方式就是手铐,就是皮带,就是暴怒之下拳打脚踢,很多次打哭了打跑了儿子,再找回来,关起门来,又一个人抹泪,孤独地在哭。
见父亲悄悄流泪很多次,就想恨,帅朗也恨不起来。甚至于唯一怨恨的,是那个让父亲的脸上再有了笑容,让父亲的生命里再有了记挂的后妈,尽管帅朗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总免不了要生出一份怨恨,怨恨这个女人,夺走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父爱,那怕这点父爱是以皮带和身上的疼痛为代价的。
那么我和父亲之间还有爱吗?
帅朗突然间眼睛发酸,忍不住想捂着脸号陶大哭,举目无亲的走出家门,被人轻视过、被人侮辱过、被人殴打过、被人欺骗过,挣扎着生活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里,苦过、累过、伤过、痛过、同样像父亲那样悄悄地哭过,躲起来悄悄舔着伤口,这些,都不算不什么,唯一在年节合家团聚的时候,那份冷清和孤独的煎熬,每每总让帅朗喝得酩酊大醉,在醉里抹一掬泪,把忘不了的,强行忘却。
可有些东西,忘得了吗?
毕竟是他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毕竟是到现在仍会来看我的父亲,我忘得了吗?
车行到了市内,一路上方卉婷注意到了帅朗的怪异表现,隐隐地知道这对父子关系不好,有意地放缓了车速,此时,繁华的街市、耀眼的霓虹、如织的行人、似流的车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西杨发生的事完全是两个场景,帅朗无言的看着车窗外世界,心里满满当当充斥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很多次,很多在过年团聚的时候,忍不住想回家,忍不住想见那位恨儿不成龙的父亲,忍不住想把自己这两年的苦楚痛痛快快倒出来,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最终忍住了,忍住了回家的渴望,不想再去破坏那个全新的家庭,不想再把失望带给刚刚从消沉中挺过来的父亲。
唏嘘的声音在后座响起,帅朗就着袖子,无言地消灭了眼中的湿润,过去太久了,那种感觉虽然清晰,却不像刚开始那么强烈了,或许时间真会冲淡一切的,就像已经快忘了母亲的样子。
蓦地,眼前一晃,帅朗一惊,是方姐的伸手回来了,手上捻着一包纸巾,要递给帅朗,估计是听到了声音,预防措施就先来了,帅朗没好气了,不耐烦地道了句:“你给我这干嘛?”
“未雨绸缪呗,我听说你和你父亲两年多没见面,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方卉道。
“不能。”帅朗坚决回绝了。
前面的方卉婷缩回了手,吃吃笑了,剩下俩人独处了,这倒回复了那个知情达意的方姐,或者在西杨现场对帅朗的认识又深了一层,笑了笑,驾着车,很慢,找着话题道着:“帅朗,别闷着呀,我给你讲个笑话,想不想听?”
“随便。”帅朗从来没有的干脆利索回道。
“话说呀,有一位美女……”方卉婷揶揄的口吻说上了,停顿了一下,见没有引起帅朗的兴趣,话锋一转直达主题道:“嗯,这个美女呢,结了婚、又离了婚,她觉得自己很郁闷,很难过,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啊?你已经二婚了?”帅朗突来一问,惊讶地道。
“不是我,我说的是别的美女……听笑话你都能想到我身上,真可以啊你?”方卉婷斥了句,接着故事道:“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上帝,上帝要满足她两个愿望,于是这个美女告诉上帝,把负我的前夫狠狠揍一顿,然后再把我最爱的男人带到我面前……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吗?”
“这女人呀,心就毒,都离婚了还【创建和谐家园】干什么?”帅朗看到另一个侧面,方卉婷笑了笑道:“错了,你这人很没趣啊……故事是这样发展的,上帝满足了她的愿望,然后这美女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鼻青脸肿被上帝揍了一顿的前夫。”
“……你想告诉我,其实爱和恨都是同等的?”帅朗一下子捕捉到了方卉婷的心思,暗赞着这妞倒也不愧是学心理学的,恐怕已经窥破了自己此时的心态。
“对呀,爱之深,恨之切嘛,童副组长托我劝劝你,这事其实和我无关啊,这次的防抢反骗铁路是个重点,免不了地方公安和他们协同办案,卢副局长也有点私心,想让你父亲这个反骗专家给我们地方反骗组的指导指导……所以呢,童辉副政委就想了这么个切入点,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你父亲一知道这事,大老远巴巴就赶来了……”方卉婷说道,帅朗心里没来由一跳,不知道那股血有点往头上涌,惊讶地离座凑到驾驶位置,紧张、结巴地问着:“真……真的?没骗我吧?”
回眼瞥了眼帅朗,方卉婷笑了笑:“当然是真的……看来你也想他?”
“哼,不想。”帅朗瞬间发现失态,摇摇头,又回身坐下了。
“我没骗你,你自己在骗自己……”
方卉婷悻然说了句,这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恐怕是自己帮不上忙了……
……
……
当方卉婷走进工作组的办公室时,稍稍吃了一惊。同组从市局、刑侦、治安方面来的几位年青小警,正围着一位上年纪的警察,在观摩着一份什么录像,一看,又稍稍吃了一惊,是疑似女魈的录像,从中州老烩面馆提取到的,其实放起来,不过几分钟的光景,那俩位嫌疑人到现在都说不清自己的钱怎么丢了。
录像,放了两遍,几位初涉此道的警察看着居中而坐的帅世才,方卉婷也悄悄地注意着这位凝神观察、一言未发的前辈,传奇中人物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鬓间发白、额上的皱纹很深,皮肤很深,眼睛很亮,人显得很削瘦很精神,对比着帅朗,倒觉得这爷俩挺像,不过表情上差异太多,帅世才是正气一脸,而儿子帅朗,是痞气一身。
“这个……小刘,这个让我发言合适不合适,毕竟我家这臭小子涉案,按理应该回避,你们这几个年青人,不通过的领导就把我拽上了?”帅世才笑了笑,一笑倒和他儿子蛮像,很亲切,带着狡黠的亲切。
“没事,帅前辈,我们组长还要请您来给我们讲课呢。”一位小警说道。
“对,帅朗早解除嫌疑了,您儿子怎么会是嫌疑人?”另一位附合着。
还有俩位也在劝着,骗子的案例不少,但真正能抓到,能定罪的占总案例的比重那是微乎其微了,特别是从各大队调回来的资料,加上中州饭店这份清晰的视频,就放眼前看着,都说不准是怎么骗的人,有这么一位专家来了,自然是要请教了。
“这是调包,同伙有三到四个,录像里的看到的人,最少有她的同伙两个……你们看。”
众人一讶,这是一个全新的论调,都提高注意力了,帅世才很正色地解释着,倒着视频指点着:“让兑汇的看完真钞之后,此时有一位女人起身离开,你们,她走的方向,正好背对着监控,再看她的包……她穿是件宽大的披肩,正好遮住了……再看这个细微的动作,虽然没有看到她换包,不过你们看她的右肩动了动……是换走了,手法很利索,是个老手。”
仔细、仔细,再仔细,屏幕上的人影来回动了几次,哦声四起,四五个警察这才恍然大悟,是同伙把真钞换成假钞了,都向这位一眼窥破玄机的专家投之以羡慕的眼神,帅世才笑了笑继续道:“第二次,继续换……你们看,此时进来一位警察,俩位兑汇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这儿,女嫌疑人用餐巾纸掩护做了个手脚,把百元换成一元的了……这个警察是个假的。”
“假的?”众人吓了一跳,那技侦上的放大的画面,实在看不太清,既然看不清,怎么可能判断是假的。有点不太相信。帅世才指指画面问着大家:“我问你一句,这样一大碗烩面,你们把碗端到面前,要吃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拿筷子。”一位小警道,众人呵呵一笑。
“不对,脱帽……你们看,警帽的檐很低,要像这样埋头吃面,那不但不方便,而且容易沾碗里,烩面碗有多少你们知道的,再说,正常警察别说吃烩面,上饭桌的第一件事,都是脱帽……你看他,自始自终都压着帽檐,连面部表情都没有拍清……”帅世才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了疑点,脱了自己的帽子比划着,一想确实如此,谁吃饭还穿得这么正式。
“哦,对对对……”调屏的技侦恍然大悟,知道答案找疑点就容易了,把录像往回退,退,直退到门口,有点失望,还是看不到面部,不过看到个发光的亮点,一看自己胸前灵机一动,把小亮点放大着,去着马赛克,虽然模糊,可足够这位拍案而起了,啪声一拍桌子:“厉害,假的,你们看,他胸前的警号,虽然看不清,可位数不对……”
“哇,冒充警察作案?”几个小警大跌眼镜,凑了上来一看,都面面相觑着。
“这有什么稀罕的,骗子最会揣度心理。”帅世才笑着释疑道:“他们最喜欢的扮演的就是警察、医生、公务员或者那个容易取信与人的职业,比如在这个案例里,其实假警察根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出现一下,然后让兑汇的俩人心神稍稍疏忽,为调包的赢得那怕几秒钟时间就够了。”
“几秒就够?”一位诧异道,有点匪夷所思了。
“是呀,屏幕上都看不到这女骗子怎么动的手。”另一位看了半天,反应迟钝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当回骗子演示一下……谁身上钱多,拿出来,用一下马上还。”帅世才笑着,要实战了,今天没来由地心情格外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臭小子的缘故。一说这个年青人都有劲了,掏着衣袋,技侦上那位身上不少,拿了一摞百元大钞,数了数,十六张,一千六,笑着递给帅世才,此时知道帅前辈要玩把戏,都瞪着大眼盯着,连方卉婷也忘了此时的目的了,凑在人群中看着这位童心大起的老同志逗大家玩。
一张、两张、叁张……数了十六张,帅世才提醒着:“一千六、十六张啊,别一会儿问我多要啊。”
小警们呵呵一笑,帅世才问:“你们看清了,我捣鬼了没有?……没看清,咱们再数一遍。”
一张、两张、叁张……数了十六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了帅世才的动作,和自己数钱根本没有什么两样,数完了,大家正不知道这怎么玩呢,帅世才呵呵一笑递还了钱,那人机械的接住,就听帅世才为难地说着:“哟哟哟,同志们,好长时候不练了,手生……要不咱们改天再来一个。您先拿着钱,十六张啊,您的钱。”
“那怎么行?”
“帅前辈,你不能逗我们玩呀?好容易来一次。”
“就是…给我们来一把,都说您是反骗奇人……”
几个小警追着帅老头不放了,不料帅世才爽朗一笑,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此时方卉婷两眼一亮,想到一种可能了,笑着一指拿钱的那位喊着:“小乌,你的钱够不够?”
“啊……”小技侦赶紧地把已经装回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张口结舌地看着帅世才,惊讶地道:“少了五张。”
“在这儿。”帅世才反手一亮,正夹在小指和无名指间,明明就看着数够的十六张,可不知道五张早被藏起来了,一干警察大眼瞪小眼,这才知道把戏在数钱时早耍完了。惊讶之急又是佩服之至,要不是穿着警服,没准当成个玩魔术的都说不定。
“拿来拿来……我教你们这一招,不过不许乱用啊,这是换汇的,也就是绰号牵金马人常用的手法……”
帅世才又重新全部拿到了一起,一张、两张、叁张放慢了动作数着,此时大家凑一块才看清了,数的时候已经把几张叠回来了,上面数下面塞,在背后能看清,可面对面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当面数的还有这么大猫腻,嘻嘻哈哈学了一招,帅世才递还了钱笑着道:“江湖上的奇闻秘术可多了,未必咱们没见过就不是真的……前两年我见报纸上报道有宗嫌疑人脱逃案子,咱们警察出的消息是嫌疑人打开手铐脱逃,社会上很置疑这个说法,不过事实确实如此,老式的黄铜手铐,齿、锁之间的间隙,用纸币塞进去在它们之间搭个坡使劲抽,还真能打开手铐……其实骗术和其他一样,越是【创建和谐家园】的手法越简单,就华尔街最大的骗局,和咱们民间集资的手法一样,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补不起来的时候,就是案发的时候。搞骗案一定要细心,看穿了,什么都不神秘。”
说得有理有据,都是这帮坐办公室基层的警察闻所未闻的事,这下子群情更热烈了,端茶倒水的,递烟打火,都缠着帅前辈讲讲乘警大队刚破的那个列车诈骗案,据刚刚接到的通报,在京广一线列车上专门勾引单身女青年或者【创建和谐家园】,尔后用【创建和谐家园】迷倒劫走随身行李和贵重手饰的一伙嫌疑人落网,省厅发通报表彰,不料提及这事,帅世才却是摇摇手不说了:“同志们,甭提这事,一提起来我都觉得反胃,江湖讲盗亦有道,骗亦有道,要是设个局别人看【创建和谐家园】,这种骗子很让人服气,就被骗的人都是自认倒霉;不过用【创建和谐家园】、逮谁骗谁、骗不成就偷就抢,还危害事主的性命,这就下作了,这种人根本上不了台面。”
嗯?又是一个奇谭怪论,骗亦有道的奇谭,众警察随即笑了笑,没有往下追问,不过明显兴致来了,又要问什么,被方卉婷挡住了,笑着劝着大家,马上西杨现场解押的回来了,要准备预审和其他工作,众人听得各自准备着东西,方卉婷笑吟吟地请着帅世才道着:“帅叔叔,跟我来……”
“您是……”帅世才眼生,皱了皱眉看着方卉婷,不过依言起身了,方卉婷边走边道:“我叫方卉婷,卢副局长安排我把帅朗带回来了。”
“他在哪儿?”帅世才道,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开朗乐呵了。
“在对面的公安招待所……203,我带您去……”方卉婷道。
前面踱着步趋行着,不时了方卉婷回头看着,这爷俩的表现好像一样,都是在一瞬间讷言了,严肃了。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一样,几次看到帅世才皱眉,抿嘴,和他儿子一样揉揉鼻子的细微动作,那是无计可施的表现,方卉婷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可笑,这父子俩相互都是无计可施的表情,真不知道这对父子俩怎么了。
“帅叔叔,能……请教你个问题吗?”方卉婷轻声道,回头看帅世才盯过来,没等问出口,帅世才自嘲地笑笑道:“您是问我们父子俩有点奇怪吧,不像父子俩?”
“呵呵……”方卉婷笑笑,不吭声,这老警察和他儿子,一般般眼光锐利。
“哎……怨我了,这事怨我呀,对他有点太狠了,两年多了不闻不问……啧,可这小子实在是没出息的厉害呀,上学就打架酗酒抽烟偷东西,我真不知道那辈子造孽养了这么个坏种,我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学,上了大学还是打架,差点被开除,就没被开除,都没拿回毕业证来……哎……”帅世才再提儿子,还是一肚子气,两年了,怒发冲冠成了唉声叹气。
方卉婷笑了笑,要这么说应该契合帅朗的本性了,不过还是有点不理解地道了句:“那……那您把他赶出家门了?”
“啊,基本算是吧,我没赶,不过话说得难听了点,他没脸回来,我也不找他,不过活了这么多年,就那回我倒觉得这小子挺有志气,愣是没再回来朝我要钱,愣是摸爬滚打混下来了……有种,我现在才发现我看错他了,这小子有种……”帅世才眼睛亮了亮,很赞地而且有点自豪地说着。
老头一自豪,方卉婷更看不懂了,皱了皱眉喃了喃:“这……”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也不期待我儿子理解,不过当爹的苦心我想总有一天他会理解的,他是男人,总得成家、总得立业,总得自己活吧,他爸这个穷警察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他一世,活好活赖还得靠他自己……他这次要犯案被你们抓了,我看都不来看他。”
帅世才说着,有点黯然,黯然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兴喜,兴喜之后又多有几分遗憾,甚至于那碎家庭和父子之间的尴尬又多少让他有点难堪,说了句,摇着头。方卉婷笑笑致意,没有再说话了,领着帅世才出了监控中心的大门,迎着微微夜风,突然也涌起个很怪异的想法:
溺爱是爱、严厉是爱、慈爱是爱,其实这个把儿子赶出家门的举动,恐怕也是一种爱……
第60章 相见苦短 因爱寡欢
“在二层,213房间……这边走,帅叔叔……”
方卉婷带着帅世才进了公安招待所,前面指引着方向,从帅世才越来越不确定的神色和越来越放慢的步子里,同样看到了和帅朗一样的踌躇,前面引着路先行,背过身暗笑了,愈发地觉得这父子俩不但模样像,连性格也像,刚刚帅朗也是这个样子,原本准备直接领到监控中心的,不过帅朗是死活不进单位,坚决地强调就不想见他,不过方卉婷给了这个缓冲之后,帅朗转眼又听从安排了,敢情是怕人多难为情呢。
会发什么呢?方卉婷上楼的功夫,揣度着这一对奇特的父子,忍不住要从自己所谓专业的角度来揣测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彼此思念,两年未见,说不定会相见泪眼涟涟、说不定会一见恩怨尽泯、说不定彼此无言、说不定会和好如初……不管怎么样,方卉婷倒觉得童辉副政委安排着这件事,倒是蛮有意义的,对于这位一直身在基层的前辈,免不了几分尊重,对于即将见到的那位,让方卉婷又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俩个人的亲蜜发生的那么突然,以致于她现在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会那么【创建和谐家园】,虽然说不【创建和谐家园】正的感觉是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厌恶,如果厌恶,没准情急之下真敢把他推下楼。
其实不光这父子俩复杂,方卉婷的心情也很复杂,特别是看到帅世才那双火眼金睛时,有点做贼的感觉,生怕随时就会被帅世才窥破一般。
笃…笃…笃轻敲着门,没人应声,房间号213,普通的老式旧木门,这个招待所的条件不怎么好,主要目标客户群体就是嫌疑人家属和来公安上办事的各地同行,方卉婷抬头确认是自己刚开的房间,这倒诧异了下,不是跑了吧?一惊一推,门应声自开,根本没有上锁,一开门,放心了,帅朗正坐着,拿着个冰袋敷着脸和眼角。看到父亲和方卉婷同时进来,默默地、缓缓地、很艰难地站起来了,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绝对不是一种喜悦或者忧伤、兴喜或者黯然能表述的清楚的。
全泪行即将上演,方卉婷笑着道了句:“帅朗,看谁来了?”说着一回头,看到了笔直挺着帅世才表情肃穆,像站在党旗下宣誓的表情,浑然不似刚才和警队那帮年青人开玩笑的样子。
不对,好像戏份不对,方卉婷看父子俩霎时的表现,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刚刚自己是以常情揣度,而这俩人都是特例,帅朗看到父亲的眼睛定格着眨也不眨,而帅世才看到儿子时,同样是不动声色,就像要接受任务一般,还不忘整整警容,一瞬间让方卉婷也看愣了。
片刻的三角互愣,帅世才有动作了,几步上前,仔细地看看帅朗脸上、眼角上的伤,那眼神里倒不缺关切之情,这下子让方卉婷反倒觉得有点心虚,毕竟那是自己的手笔。
“怎么搞成这样,谁打的?”帅世才开口了,口气严厉,咬字短促,像…像审讯。方卉婷心里一跳,想回避,又觉得似乎挪不开步子,只是一个瞬间,更让她诧异的,帅朗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传销那帮人打的。”
“这是女人打的……手印小、面积不大、指甲的抓痕这么清……你不会又干什么坏事了吧?”帅世才瞪着眼,一刹那就从专业的角度驳斥了儿子可能撒谎的疑点,背后站着的方卉婷霎时间心跳加速,可没想帅世才的眼睛能锐利到这种程度。不经意看了帅朗一眼,不料帅朗像没事人一样随口应着:“那传销只能男的做呀?女传销多了……你又不没接触过那帮人,早被【创建和谐家园】了,一急火了不要命了。”
方卉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落肚子里了,不过眨眼又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帅朗说这些的时候眉都不眨一下,和正常人谈话一样,敢情……敢情这是撒谎成性,张口就来呀?敢情…那这两天的询问要是他隐瞒了什么,没准自己还真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能吧?”帅世才一听儿子解释,冷着眼拉着椅子坐下了,好像也不警察打得,没有警察会蠢到往脸上招呼的程度,不过再聪明也想不到【创建和谐家园】者就站在屋里,只是对儿子置疑着:“你好歹也身经百战了,我就不相信几个女传销分子能把你打成这样?还专打脸?你跑得不比谁快?”
“那我说警察打的,你信不?给我找回面子来?”帅朗故意道了句,瞟了眼方卉婷,方卉婷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更不可能。”帅世才驳斥道:“那个警察会笨到专往脸上招呼的程度,找不自在呀?”
“那不就得了……还是传销人打的,你都相信干嘛问我?”帅朗翻了个白眼,呛了老爸一句。帅世才明显全身一凛,有生气迹像。
这功夫方卉婷站不安生了,可没料到父子俩会这么个见面方式,赶紧地上前劝着帅世才道着:“帅叔叔,您消消气,帅朗这次是协助我们捣毁了一个传销窝点,在行动中受伤了……这个我们有责任,您就别责怪他了……这个,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谢谢您,小方……”帅世才对这位温文有礼的姑娘好感不少,起身握着手,方卉婷笑着和父子俩示意了下,轻轻蹙着脚步,轻轻地掩上了门,然后抚着胸口,喘了一口大气。
¡¡¡¡µÃ£¬¿´À´ÀíÂÛÖ¸µ¼²»ÁËʵ¼Ê£¬×Ô¼º´§¶ÈµÄÄÇÒ»ÖÖ¶¼²»ÊÇ£¬Õ⸸×ÓÁ©Ò»¸öÀÆÍ·Ò»¸ö¸Ö£¬Åöµ½Ò»¿é¿ÖÅÂÒª°ð°ðÏìÁË¡£
……
……
没有外人了,而且外人又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总算让帅世才不再追问儿子这件事,不过对于儿子这次表现并不嘉奖,反而投之以一种不太确信的审视眼光,电话里童政委和卢副局把帅朗都夸成花了,让帅世才实在不敢相信那见义勇为、协助警方端掉传销窝点的会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