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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赵汝成最后回头嘟囔了一句:
“到了那边,别再害朋友了。死鬼。”
……
月光流淌在波光粼粼的绿柳河中,也自还真观残破的屋顶倾泻而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的缘故,在这破观里说话的两个人面容都显得极为惨白。
其中一位是个动人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身量极妙,凹凸有致。尤其领口微开处那一抹耀眼的白腻,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她的脸容也太苍白了些,按理说会稍显柔弱病态,可她却偏偏给人一种惊人的艳丽之感。大约是因为,她那太过鲜艳的红唇吧?
她就那样毫不介意地坐在那张布满灰尘的香案上,如此美丽却如此坦然。
她用尾指轻轻抹着红唇说道:“这观里的乞儿们都死绝了,真真叫人苦恼,咱们拿什么请神旨?”
声音似乎先到檐角的蛛网转了一圈,才送到它该到的地方,显得有些空落。
“一个修者的命魂就足矣。”
说话的人站在门口的位置,与红裳女不同,他似乎连半只脚都不愿沾进这肮脏的破观,还用一张绣有梅花的手帕捂住口鼻。
“呀呀,说起来轻松呢。”红裳女道,“咱们杀几个凡人都得偷偷摸摸,杀一个修者?怕庄国道院找不上门来么?”
“这城里有一个算一个,早晚都是要死的。”男人说着说着,皱起眉头:“咱们一定要选在这种地方说话么?”
红裳女吃吃笑了:“名传天下的左光烈,就陨落于此。庄国的人里里外外把这里翻了不下十遍,附近再没有哪儿比这更干净啦。”
说到左光烈,她竟微微闭上眼睛,露出一副迷醉的神情,就连那苍白的脸上也迅速泛起了红晕,“我似乎还能嗅到他雄壮的气息呢~”
“说回正事。”男人不动声色地打断她的遐思,“魏去疾可不是好惹的,现在又来了个董阿,咱们必须尽快找到道子。那些秦楚蛮子在这里乱斗,搅得还真观的献祭没法子进行了,要我说,与其陆续偷摸地抓一些凡人来,倒不如直接献祭一个修者,还简单干脆些。”
“找死的法子并不是只有一种,你何必拘泥于此呢?拔剑割喉不好么?或者引雷噬身?”
许是被打断了遐思的不愉,红裳女睁开美目,也收敛了笑意,“在道子现世之前,你最好知道什么叫低调!”
男人似也有些气恼,掩着鼻子道:“妙玉!好像袭击枫林道院不是你的意思似的!现在搅得满城风雨,一个不好,咱们的大事就要功败垂成!”
“你懂什么?这世界太大了,意外太多了!谁能想到左光烈就这样死掉了?还刚好破坏了咱们的献祭计划。忘川河底,白骨已沉寂太久!不能再有意外了!现在的枫林城,董阿至关重要,咱们必须明确他的实力和底线!一定的牺牲在所难免。再者说……”
名为妙玉的红裳女舔了舔嘴唇:“你可知道,这破观里的乞丐并没有死绝?我在枫林城道院里,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脏兮兮的环境令男人愈发不耐:“区区一个乞丐的死活,也值得我关心?”
妙玉这回只漫不经心地伸了一个懒腰,美好身段尽显无疑,“蠢货。”
男人眯起了眼睛,也掩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欲望,“不要以为你名义上是道子的女人,就这样放肆。教门几千年来圣女多了去了,等道子现世,他要不要你,认不认你,还得再看呢。”
“红颜白骨,空兮幻兮。你看不透么?”
“呵呵呵呵。”男人转身往观外走,“我看不看得透,又有什么关系?也就这样了。”
过了许久,这幽静而残破的旧观里,充满诱惑的喃声才轻轻响起,如月色般漾了开去。
“他怎会不爱我?怎会不要我?我守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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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曾记否,仙人问道
在那流水潺潺的小河边,男孩握紧了手里的小木剑,牢牢盯着那御剑而来的白发男人。
“你的根性很好,要不要跟我走?”白发男人这样说。
他虽然年纪小,又如何看不到呼啸青冥的风景呢?正要开口答应,却先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固执的声音,“带我走!”
声音的主人是他的玩伴,也是刚刚与他“斗剑”的手下败将。
男孩是深知伙伴的固执的,比如今天这场“斗剑”,他已数不清是第多少场。但这伙伴只因之前输了一次,就一定执拗得要赢回来才肯止。
男孩想着,那我们可以一起去修行。
许多细节他都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白发男人的那双眼睛。像溪水一般的透彻,又像天空一般的高远。
白发男人用那双眼睛看着他们,看着两个自小形影不离的幼童,嘴角泛起意义难明的微笑。
“我只收一个徒弟。”白发男人这样说。
他重复道:“你们两个都不错,但我只会带走一个。”
怎么办呢?男孩当时想。
但他只来得及想了那一瞬,下一个瞬间,他就被推入了小河中。
嘭!
水花炸开的声音。
他的朋友,跟他光着【创建和谐家园】就玩到一起的朋友,也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朋友,竟然毫不犹豫地推他下水!
隔着荡漾的水波,他看到“朋友”面无表情的脸,以及那白发男人始终宁定的眼神。
再然后,便是一道霜白的剑光冲霄而起。
他的小伙伴和那白发男人便裹在那华丽而耀眼的剑光中,如一道晴天霹雳,突兀的来,也突兀的去了。
如无数仙人问道的传说那样,与可悲而平庸的凡人们擦肩。
只留下,无法释怀,无法相信,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惊醒!
……
姜望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夜包裹着四周,也包裹着他。宿舍内分外安静,凌河与杜野虎的呼吸悠长,带着特殊的节奏。
姜望知道,他们是在修习基础吐纳法。虽然浅显基础,却也只有内门【创建和谐家园】才能得授。是庄国道院百年不易的奠基之术。
枫林城道院的内院选生没有太多悬念,凌河、杜野虎、赵汝成都成了新的内门【创建和谐家园】,将名字录入了供奉于祀殿的道士玉牒上。
只不过在显现道脉之前,还不能算正式的麻衣道士罢了。
开脉丹千金难求,即使枫林城道院受国家供奉,也不可能给每个【创建和谐家园】都免费发放。他们作为外门【创建和谐家园】里最优秀的那一批被选进内门,一般也至少要熬过一年时光,积攒足够功劳,才有资格获取开脉丹。
每年的外门贡献第一,才能够以贡献换取一颗开脉丹。这是道院特别对外门【创建和谐家园】的激励。所以这一届既然出了姜望,便没其他人能【创建和谐家园】他的路。
即便如此,姜望也是搏命式的浴血厮杀,才累积到换取开脉丹的贡献。而如今整个枫林城方圆百里,也没有另一个西山盗可供剿灭了。
拜入道院外门努力修行,击败无数竞争者进入内门。在进入内门后,继续努力修炼,同时积累任务贡献,最后获赐开脉丹,踏入超凡。这才是庄国正常修者的路子。也算是一条看得见的康庄坦途。
可相较于那些天生道脉外显,直接入内门开始修行道法的人,这些走外门晋级路线的少年,确实也得虚耗太多的时光。
修行之路,一步慢,步步慢。这是姜望在外门时之所以搏命完成任务的原因,同时也是方鹏举无法遏制贪欲的原因。没人愿意多等那么多年!
所以说姜望理解方鹏举的渴求,但无法原谅他的手段。
像他们这样卓异于人的武者,无论凌河还是杜野虎,对超凡的渴望谁会比方鹏举少呢?可他们都没有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情来。
姜望的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是由他的选择所决定的。姜望深以为然。
而他之前也正陷入一个艰难的选择中。
众所周知,修者九品,以一品为尊,九品被视为超凡之始。而成就九品的标志,即成就道旋,道元自生。
修行者已经度过漫长得难以计数的历史,于这超凡第一步自然有非常细致深入的研究。
脊柱被视为人体大龙,而道脉便藏于脊柱之中。道脉显现之后,修者便可以气血之力反馈道脉,从而生成道元。道元是一切道法的根本,也是超凡的基础。
以姜望的土蚯脉为例,每一次调动“土蚯”都需要调动相当的气血之力,贯彻整条脊柱大龙之后,才能生成一颗道元。而姜望这个层级的修行者,每日最多做两次冲脉修行,积累两颗道元。不是他不努力,而是身体不允许。气血消耗太大,损源伤神,完全是得不偿失。
积累道元之后,下一步即是神驭道元,完全依照奠基阵图罗列出相应阵点,阵成,则道旋生。
作为已经开脉的修行者,枫林城道院自然传授了奠基阵图。正是庄国通用的归元阵,一共有八十一个阵点。也就是说,在罗列奠基阵图不出丝毫差错的情况下,他至少也需要四十一天,几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真正意义上成为九品修者。(姜望此前积攒的两颗道元,已在战斗中耗尽。)
在此之前姜望当然没有什么可为难的,但如今他意外进入太虚幻境,更是继承了左光烈的“洞真墟福地”,解锁相应的论剑台与演道台,因而也就有了新的烦恼。
昨日他得到归元阵图后,为了试验演道台的效果,将所有的1850点功,全部投入奠基阵图的推演。最终他得到了繁复无比的周天星斗阵图。整个奠基阵图有三百六十五个阵点!
先不说周天星斗阵图的罗列难度,便即是他能完美复刻奠基阵图,也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够生成第一个道旋。
而此后九品升八品,需要建立三个道旋,八品升七品需要建立九个道旋。
以此计算的话,时间太漫长了!
周天星斗阵毫无疑问强过归元阵,但其奠基所需的漫长时间,正是姜望犹豫的地方。他需要尽快的提升修为,才能够追上那些天生道脉外显的修者,然而时间不等人。
但在今夜的梦醒之后,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姜望闭上眼睛,催动昨日冲脉生成的唯一一颗道元,在脊柱之中缓慢挪动。在驾驭道元的、模糊的感知世界中,这是一片无垠广阔、无边浩瀚的空间。
因为大龙栖于此地,所以这里又被称为脊柱海。
但在修行者的口耳相传中,它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通天宫!
贯穿通天宫,打开天地门,就是初阶修者到中阶修者的转变。
在无垠的通天宫里,一颗道元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但并不随波,反而坚定的、倔强的贯彻着姜望的意志。挪动着、挪动着,终于悬停到了理想之地。
那是周天星斗阵图中,太阳星的位置。
当这颗道元悬停之时,姜望仿佛又看到了年幼时那位白发修者的眼睛。
他永远忘不了,他被推入水中时。
那双眼睛仿佛在对他说——
“修行之路,就是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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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用之有弗盈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呵!似万物之宗。锉其兑,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呵!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讲经的老道士声音极轻,但却清楚映入经院每一个听讲的人耳中。当他讲完最后一个字,眉眼忽然耷拉了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睡去,整一个风烛残年的样子。
姜望不敢怠慢,跟着师兄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起身离座。
别看这位老人不起眼的样子,其人却是枫林城道院副院长,宋其方。更准确的说,在董阿来之前,他才是枫林城道院的正院长,在枫林城扎根已有数十年。只是已逾八十之龄,修为却始终在七品境踏步,迟迟无法打开天地门。因而早已失了进取的心思,转而埋首经籍,一心扑在传道授业上。故而颇得爱戴。
董阿来了之后,他也不争不抢,全力配合,让董阿得以顺利掌控枫林城道院。作为回报,董阿也给予了他极高的尊重。
在整个枫林城,以德高望重而论,也无人能超过宋其方了。
……
一直到走出经院大门,姜望的心都没能平静,而是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感慨中。
道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所不在,无穷无尽。要怎么认识它,了解它,追求它?越是追求、越是了解,越是认识,就越觉得自己无知,觉得自己渺小。
只能叹一声“渊呵!”,深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