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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勉强着继续往里走,直到在那矮小的床榻前,看到了散碎的花布衣服。
目光往上,他于是理所当然地看到了这个家庭里的最后一副白骨。
小小的、纤细的、脆弱的,孤独无助的骨架。
那是一个曾被父母视若珍宝的小女孩,在这世上唯一的留存。
他感到愤怒。
无法抑制、无比暴烈的,愤怒。
===第十六章 每一刹光阴===
就在姜望看到那副幼小尸骨,情绪激动的瞬间。
咻!
尖锐的破风声倏忽而来。
姜望手腕一转,于不可能之机已连剑带鞘竖于身后,恰恰挡住那激射而来的尖锐事物,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姜望顺势回身抽剑,一气呵成,已然瞥见袭来事物是一枚惨白指骨。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再次回转。
而床榻上那副小女孩的白骨已腾空而起,骷髅头裂开嘴巴,向姜望撕咬而来!
姜望没有丝毫犹疑,当头一脚,将这副白骨又踹回原处。而后长剑数转,在这瞬间,犹如一道紫电游于暗室,那具小小尸骨已被斩断各处关节,又原样落于床榻上,仿佛从未动弹过一般。
“桀桀桀桀,小道士,我杀了这个小女孩,你好像很愤怒的样子,可她最后的存留,却是被你亲手所毁。”
声音尖锐刺耳,又飘飘渺渺,不知从何处传来。
这种能遮掩行迹的障眼法不算简单,说明潜藏在暗中的敌人早有布置。
姜望奠基未成,五感未开,暂时还没有办法破开这种障眼法。但他并不慌乱。按照在道院里学到的知识,他现在有两点判断,一是敌人的层次并不会太高,原因很简单,若真是那种高层次的强者,对方根本无需依靠障眼法,甚至第一时间就能杀死他。
而由此反推的第二点判断是,受限于对手的实力,这个障眼法的级别也不会太高,对手一旦发动攻击或者被攻击,甚至只要是移动,就会自动破除。能佐证于此的线索是,之前敌人的第一次袭击只是操纵尸骨,而非亲自动手。
“杀她的人是你,毁掉她尸骨的人也是你。旁门左道,动摇不了我的心!”
姜望人随剑走,须臾间已游遍整个小小房间,剑光几乎将房间照亮!
紫气东来剑,杀法第一式!
在满室生光的那一瞬,所有的剑光又被聚集到一起,姜望伸手仿佛将这团剑光攥住,一剑直斩!
那不知何时关拢的房门轰然破开。
张临川立在门外,手中雷光隐隐。
“刚才外面两具尸骨受到操纵诈尸,已被我轰灭。你这边是什么情况?”他问道。
“我也被袭击了。我破不开他的障眼法。但我的剑仍然伤到了他!”姜望一抖手里的长剑,一滴鲜红血珠自剑尖滴落。
张临川探手将这滴鲜血接住,血珠悬于他掌中,“有了这个,就不难追索妖人踪迹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姜师弟,此行你立了大功。”
姜望目光四寻,却再看不到其他血迹,“张师兄,妖人或许还未遁走。”
张临川翻掌将血珠收起,闭目感受片刻,摇头道:“已无踪迹。”
几乎他话音刚落,那充斥整个院落的尸气,便在这瞬间散去。
“走吧。”张临川收起血珠,“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线索了。把这滴血交给副院长,他精通六爻,一定能揪出那个妖人来。”
此行带给姜望的心理冲击前所未有,那些山贼劫匪虽然也算恶行累累,但与这些动辄虐杀满门、甚至还要在死后亵渎操纵尸骨的妖人相比,无疑小巫见大巫。
他见识到修行界残忍冷酷的一面。超凡的力量,也有可能会带来超凡的残忍。
姜望想要回头看一眼那个小女孩的尸骨,但竟不敢。
这时张临川又说道:“缉刑司的人已经查过一趟,毫无进展。而咱们一来,就遇到妖人袭击。这其中大有蹊跷啊。”
“师兄的意思是”
“哼哼。”张临川冷笑两声。
拜进内门,姜望只求修行,丝毫不愿意卷入董阿与魏去疾的斗争中。但张临川却点到了这种可能性。
不幸的是,他依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师弟的剑法非凡,绝不是道院里收集的那些粗浅伎俩。”张临川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
姜望回道:“于咱们道门中人而言,剑术毕竟小道。师兄的雷法才是惊人。”
此时先前大堂里和院中的两具尸骨已经不见,只在原地洒着一层焦灰。姜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副场景,那两具尸骨刚刚【创建和谐家园】纵,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已被雷法轰灭。
“姜师弟太谦虚。其实我道门法剑不输于人,可惜咱们枫林城道院没有这方面的法门。整个庄国,大概也只有国道院才有。”张临川不无感慨。
道门亦有以道入剑的法门,凌厉非常,不输等闲剑修。但毕竟不是主流,枫林城道院并没有足以指导这方面修行的高手。
此时的姜望其实半点说话的情绪也无,但又不能不理会张临川,便随口恭维道:“以师兄的天资,进国道院也是早晚的事情。”
“是啊,早晚的事情。”张临川忽然叹了口气,站在院中,眺望远处,那是祁昌山脉的方向。“可早和晚,毕竟是不同的事。时常觉得有一把刀子在身后戳着我,每一刹光阴都紧迫。”
这样一个实力天赋皆强、好洁喜净的贵公子,声音里的焦虑忧愁,竟也真实不虚。
姜望默然。他又何尝不想更快的变强,更快的,去他早就应该去的地方。
每一刹光阴都紧迫。
“翻过那座山脉,便是雍国。”张临川说,“妖人如果遁入雍国境内,我们就不可能再抓到他。”
姜望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庄国立国至今已三百余年,当年开国太祖庄承乾,本是雍国大将,带兵打下千里之地,趁着雍国三王夺位的机会,自行裂土立国。其后合纵连横,立道门为国教,顺势抱上同属道脉天下强国景国的大腿,这才站稳了脚跟,传承至今。
但也因为这段历史,庄雍两国历来不和。
庄国之寇仇,或许在雍国会被夹道欢迎。
姜望没有就此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张临川走出院落。
守在门外的唐敦立刻迎上来,满眼期待:“怎么样?妖人被消灭了吗?”
他刚刚在院外听到动静,知晓里面发生了战斗。
“线索已经有了。”姜望说,他转头看向张临川,“师兄能否借我一些钱?”
张临川也不问因由,随手丢过去一个钱袋。
姜望略一掂量,从中取出最小的碎银他本想取一些刀钱,但张临川的钱袋里竟只有金银。
姜望把碎银递给小镇捕快唐敦:“里面有一具小女孩的尸骨,麻烦你用这银子买口棺木,将她葬了。院里有两团骨灰,是她的父母,便葬在一处吧,”
唐敦粗糙的脸上很是黯然,但很坚决地把姜望的手推开,“俺会给他们处理后事的,俺不能收你的钱。”
“拿着吧。”姜望强行把碎银放在他手里,“就当我求个心安。”
唐敦身上的捕快服都有缝补痕迹,可见家境不是太好,被指派来接待他和张临川这不被待见的一行,说明其人在官府里也是边缘化人物。
他挣脱不开,只得牢牢抓住姜望的手,“俺替妞儿谢谢你!”
原来她叫妞儿。
墙壁上挂的那张画布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她曾稚嫩的想留住一个春天。可她的人生,却没有再开花。
妞儿,妞儿。
姜望在心里把这名字默念了几遍,也好像把某种责任,系在了道心上。
===第十七章 谁有不平事===
“对了。”在离开之前,张临川忽然看着唐敦,“你是叫唐敦?”
“俺是叫这个名字。”
张临川笑了笑,“敦者,厚道,诚恳。这名字不错。”
唐敦挠挠头,“小时候俺们教书先生给起的。”
“哦?”张临川问。
“俺们唐舍镇穷,出不起束脩,户人家也没几个在乎识不识字的。是先生游学至此,才留下来教了俺们三年。只是三年后又负笈远行了。他当年最喜欢俺呢,说俺是什么什么玉。”
如此一来,便也说得通了。
负笈游学的风气为时人所推崇,各家【创建和谐家园】都有。
如儒门【创建和谐家园】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有周游列国者。但有的是为了增广见闻,有的则为到处兜售自己。
再如墨门【创建和谐家园】行遍天下,事事亲历。不过若换他们遇到唐敦,可能更多会教一些武艺,甚至传授一些粗浅的机关术,而非读书识字了。
庄国虽以道门为国教,但也不会太排斥其他流派的门徒。唐敦的经历自是没什么问题的。
姜望便道:“你既然还读过书,在这里一直做个小捕快便有些蹉跎了。处理完妞儿的后事后,你若是没什么牵累,可以考一考城道院的外门。”
这是见其人质朴,有了几分爱才之念,但终归还是看唐敦自己的选择。
出来唐舍镇,沿着官道往南直行,便是回枫林城的路。
因为相应阵纹刻印的关系,官道上野兽绝迹。
马蹄并不急,马背上张临川的声音也不急不缓:“你知道要维持整个庄国境内的官道,朝廷每年得投入多少资源吗?”
姜望摇头,他对这些事情的确没有了解。
“那是一个天数字。”张临川道:“而且,这些阵纹只能驱退低级妖兽,那些强大的妖兽凶兽,还是需要强者来清扫。朝廷每年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来维持各地通畅。更是不计成本地将资源投入道院中,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成长,以承担相应的责任。”
“受教了。”
“那我再问你,大城里有大阵保护,朝廷为什么不让所有人都聚集到大城里生活?”
“想来有两个原因。”姜望思忖一番,道:“第一,大城也有其极限,无法满足所有人的生存需求。第二,每一座城池的辐射范围有限,朝廷需要这些官道往四处延伸,以城镇作为节点,因为这代表着事实上的疆域。而土地,就是资源。”
“你看得很清楚。各镇各村的阵法,不可能有大城里那么安全,但村镇也有其不可替代的地方。就像唐舍镇,只要它还存在,枫林城就可以收获源源不断的祁昌山脉里的资源。一旦有一天唐舍镇不在了,祁昌山脉也就与我们庄国无关了。”
“唐舍镇民敢在祁昌山脉狩,他们当然也有高手。那妖人在缉刑司去的时候潜伏,在我们未去的时候也没有其他动静。却偏偏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发起袭击”
说到这里,张临川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望:“姜师弟,你身上,可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姜望无法回答。
他身上当然有秘密,但仅止于继承自左光烈的虚钥。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太虚幻境中,现实里应该并未被发现过才是。可若不涉及于此,他第一次受到妖人袭击,好像也是在他进入太虚幻境后。
他正斟酌着怎么措辞蒙混过去,张临川忽然抬手一指,中指无名指屈起,其余三指伸指,直对姜望。
而电弧便从竖起的三指尖跃起,汇成一道惊雷,正向姜望而来!
姜望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道雷电便自他耳边滑过,正正撞上一支染成墨绿的毒箭,将之击毁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