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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者是幸运的,但幸运这个词与他又如此不协。他褴褛的衣衫、枯瘦的病容,甚至是几近游离的呼吸,都在阐述着不幸的定义。
但他毕竟还活着。
他想了想,努力一个翻身,从供桌底下滚了出来。
他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量,努力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毕竟站起来了。
从供桌前挪到道观外,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步。
从道观门口挪到左光烈的尸体前,一共三百二十四步。
乞丐默默数着他挪动的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
就快了。
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创建和谐家园】,都在颤抖。
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前行。
他惊人的毅力并无观众。
现在他站在左光烈的尸体前,这场跋涉终于到了尽头如果那一堆碎肉还能叫做尸体的话。
他缓慢地、缓慢地蹲了下来,蹲着太费力,所以他索性坐下。
他真的病得很厉害,从那些令他面容难辨的污迹中,依然能看到虚弱的惨白色,
他的手甚至也在颤抖。
颤抖着在那一堆碎肉里摸索,摸索。
碎肉,碎肉,骨茬,断裂的某种金属,碎肉,指骨,认不出来的半块木骸
一个瓶子!
翻开那团无法认出原貌的血肉,发现了这一个半截的玉质瓶子!
瓶口部分全被炸去,只余半截瓶肚。
乞丐压抑着自己略显粗重的喘息,将这个玉瓶拿到面前来。
他小心翼翼取下塞住瓶身的一块碎肉,往瓶底看去。
他看到了瓶中仅剩的、一颗乌溜溜、圆滚滚的丹药,呼吸停滞了。
他认出来,那是他朝思暮想,曾经得到最后又失去了的,开脉丹!
===第二章 洞真墟之主===
道脉是修行的基础。
这个“道”,不是道门的道,而是大道的道。无论释道儒、兵法墨又或其他什么流派的修者,都必以显现道脉为修行第一途。
在远古时代,所谓的修行种子,便是天生道脉自显之辈。但人族并不以天赋定终生,开脉丹便是解决修行资质的方法之一。
借用丹药力量,显化人体道脉。亦可发天地生机,滋养肉身。气血反馈,从而孕育道元,踏上修行之路。
说起来,相较于左光烈那些被爆炸毁掉的器具,开脉丹应该不能算珍贵。
但对于这个身陷穷途的乞丐来说,这便是打开人体宝藏的唯一钥匙。
千古艰难惟一死,命到绝途乞天恩!
现在,乞丐抓住了他的希望之匙。
他是如此虔诚。
他用颤抖的双手捧着玉瓶,用哆哆嗦嗦的嘴唇对准瓶口,仰头倒下!
旁边是缄默的破观,远处是群丐的尸体,身侧是碎裂的骨肉。
此刻夕阳残照,天边云散。尸横于野,而病丐吞丹。
开脉丹滚落舌尖,化作一道暖流顺喉而下,又散入四肢百骸中。
乞丐微闭双眸,这一刻千百个画面在脑海中流转。
寒暑用功,春秋练剑。
追缉大盗,搏杀悍匪。
到最后他单人独剑从盗匪群聚的西山走下来,身成血人。
这才换得了一颗开脉丹。
他用了多少年来接近超凡的世界?
他奋尽全力,他无时不刻的挣扎求进,他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母亲早亡,后来病逝的父亲几乎耗尽家里最后一点余财。
他孤身一人,自己是自己的支撑。
从千里拔一的竞争中考进道院,在竞争激烈的外院中独占鳌头,才终于第一次抓住了超凡的钥匙。
但紧随其后
就是下毒,围杀。
他拼死杀出一条生路,为了避开搜寻,混入乞丐堆中。
本想等待时机,但身体已无法坚持。
他越来越虚弱,终于只能无望地躺在稻草堆上,静候死亡。
他拖着病体挣扎着出来搜寻战场,只是因着一颗绝不肯放弃的心,但没想到,竟能捡到一颗开脉丹!
强如左光烈这等存在,身上为何会带着一颗开脉丹,这原因已经随着他的传奇落幕,再也无人知晓。
但乞丐的故事,却因此续了新篇。
命运难测,莫过于此。
乞丐回转心神,感受着身体里难以名状的变化。
他感觉到从身体各个角落散发的温暖力量,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游”过身体,最终向脊柱汇聚。
这个过程缓慢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有微弱力量自尾椎而起,顺着脊线向上、向上。这感觉就像是有一条蚯蚓,在河道中逆流而上。
这个过程很艰难,但从身体各个部分传来的温暖力量不断依托着它“小蚯蚓”终于游过这漫长的旅途,贯通脊线,直冲天灵!
奇迹发生了。
他仿佛在身体里看到光。
从四肢百骸、肉身的每一个角落迸发温暖。
他不再察觉冷,不再觉得虚弱,不再感受痛苦。
道脉既现,生机滋养。
乞丐睁开双眼,眸光炯炯有神。
他感觉到身上充满了力量,他终于再一次把控了命运!
他的道脉已经显现,尽管道脉真灵只是一条最低等的小小土蚯,但也意味着他可以正式踏入超凡之途。
飞天遁地,出入青冥,再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有朝一日,公羊白、墨惊羽,乃至于左光烈、李一这些如雷贯耳的大人物,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
乞丐站起来,注视着脚下的这堆碎肉。
生凝望死,开场连接落幕。
他在破观外埋葬了左光烈和那些乞丐。饶是他道脉初显精力充沛,也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忙完。
这是一件或许无用的小事,却是他践行的道理。
那群乞丐虽然在危险来临时选择放弃他,但在他之前垂死的日子里,也没有将他弃于荒野。虽然不能为他延医问药,但也至少给了他几口水喝。
就凭这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该叫他们入土为安。不至于这辈子受苦,下辈子仍旧无依。
人们相信,入土才能为安。在广袤无垠又厚重慈悲的大地怀抱里,死去的魂灵才能够安息。
最后乞丐站在左光烈的坟前。
“葬你者并非无名之辈,庄国清河郡枫林城”月光下乞丐站在小坟前,身上脏腻,手上污泥,却挺直脊背无比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姜望。”
虎未成,而有食牛之气。
“你也不是死在无名之地,这里名为还真观。虽然残匾已字迹难辨,也名不见经传,但必将因你而为世人知!”
说完这些话,姜望弯下腰,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愿你在天有灵,能得安息。”
这一躬,不仅是因为左光烈留下的开脉丹,更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恻隐、坦荡和勇武。
左光烈这等人物,值得任何的尊重。
今夜恰是满月,皎洁月光照于新坟。
冥冥中仿佛有一缕微风拂动。
姜望看到,从左光烈的坟墓里飘出点点银光,在月光中缓缓升起,汇聚成一枚小小的、银色的弯月。它漂浮在新坟上空,在姜望触手可及的地方,显得神秘而高贵。
“这是”
姜望福至心灵。
他伸出手,抓住了这枚银色弯月。
眼前一黑。
在几乎茫茫无尽的黑暗中,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这声音似乎蕴含天地至理、大道奥妙,闻之便令人心清神明。
“恭迎洞真墟福地之主!”
在下一个刹那,一点亮光出现,无数光点出现。
无数的光遮蔽了视野,待姜望再次恢复视觉时,他看到,在眼前茫茫的黑暗里,涌动着一条璀璨星河!
而在星河之前,悬立着一个少年。
此人双眸清亮,鼻高且直,表情温和得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唯有微抿的唇才显出一丝倔强来。身上除了一件看不出材质的道袍外,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姜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