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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恶略有诧异,这要求……有点怪。
但是,王恶此时不能弱了气势,于是龙行虎步的入城,冯盎落后半步,谨守着礼节。
“耿国公。”
“耿国公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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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在这儿,威信很高嘛。”王恶有意无意的说。
冯盎笑而不答,只是引着王恶走到一具硕大的石碑前。
石碑立在一棵大榕树下,一些榕树的须根已经垂到石碑上,隐隐有包住石碑的迹象,却无人梳理,石碑前香火无数,青烟袅袅。
冯盎点了三炷香,插在碑前的香炉里,傲然挺立身子:“先祖母洗太夫人,高凉越族,其时效力于南朝陈国,陈叔宝为隋朝所擒,陈灭,然先祖母亦统军为陈国抗拒隋兵,直至隋文帝令陈叔宝亲笔劝降,先祖母才大哭降隋,隋文帝念其忠义,封谯国夫人。”
“开皇十年,番禺夷人王仲宣造反,兵围广州,先祖母派长兄冯暄率军救援广州,兄长与贼军部将陈佛智交善,蓄意逗留,先祖母大怒,遣人捉拿长兄下狱,派额率军剿灭陈佛智,与鹿愿将军会合,与广州将军慕容三藏击灭王仲宣,额亦因功封为高州刺史。”
(以上为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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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七年,额随隋帝征辽东,兵败处,千里白骨,惨呐!这折冲府都尉汪柏涵的阿耶,便是额当时的副手,亦折损了性命,长留在辽东。见识过隋末的乱世,谁不想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
“新帝登基,额本应面圣,奈何俚獠人谈殿不服王化,与长兄冯暄、宁道明据南越州而反,波及高州、化州、北流,额只能集高州、春州、东合州的兵力围剿,致使分身乏术。”
王恶才想起,东合州(今雷州半岛)刺史冯智彧也是冯盎之子。
“可是,你其实可以做得更好。”王恶一针见血的戳了冯盎一下。“你再紧张,再分身乏术,不能遣有分量的子嗣代你朝见?连续几年不朝见,别人告你谋反,一点都不冤。”
冯盎只能苦笑认错。
第一年确实情形紧张不敢入朝,怕被谈殿他们翻了盘,可第二年、第三年,冯盎是心里产生了畏惧感,怕朝中就此算旧账。
耿国公府,冯智章跪在厅外,一脸的惶恐,冯盎的妾室洗氏也跪着求情。
“严加管束!”冯盎大喝一声,洗氏一脸窃喜地拉着冯智章入内宅。
“让天使见笑了,这妾室,是从先祖母所在的高凉洗氏而来,一是有联姻之意,二是看在先祖母面上多有忍让,致使其宠溺这不肖子。”冯盎有几分头痛地苦笑。
老冯啊,你信不信,这么下去,你有个孙儿得改姓?
“能说说,俚獠人造反的原因是甚么?”王恶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还能有甚,穷呗!”冯盎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汤喝尽。“岭南多山,山地贫瘠,许多地方的土层甚至只有薄薄一尺,种庄稼只能吊着不死,除了抢富庶的汉家子民,他们别无选择,这也是额多年没能灭掉谈殿的原因。”
咦,这见识,很犀利啊!直指问题核心。
要解决问题,就要弄清楚实际情况,老人家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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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果寨是生存环境比较好的獠人寨子,绿荫环绕,郁郁葱葱的莽果树,众多山地,土层还算厚实,所以也无心作乱。
房前屋后,一棵棵甘蔗随风轻摆。
有眼力的獠人族长挥刀,几棵甘蔗倒下,厚厚的甘蔗皮削下,一节节甘蔗递到王恶等人手中。
很好,甜度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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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做甚?”王恶好奇地问。
“用甘蔗渣半燃了熏腊肉,味道甚美。”獠人族长用生涩的官话回答。
咦,这倒是不错。
“有些寨子莽果多,有些寨子龙眼多,有些是凤梨多,有些是香蕉多,有些寨子,唉,只能种点甘蔗糊弄一下嘴,实际上,甘蔗就是挑下山也卖不起甚价钱。”对各种情况了如指掌的冯盎介绍。
“没想过用甘蔗炼糖吗?”王恶很疑惑。
冯盎撇嘴:“怎么没炼?最后只能提炼出土褐色的红糖,色泽难看,甜度不够,在番邦的霜糖面前压根卖不起价。”
难怪了!
回耿国公府,王恶一边吃菜一边思索。
啧,这菜有点甜。
冯盎与冯智戴紧张地看着王恶,期盼他能够给出一个解决之道。
“其实吧,你们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王恶斟酌了一下。“首先说一说甘蔗,你们不过是缺乏一个将红糖转化为霜糖的知识。”
“额愿意用一成份子换天使传授这技术。”冯盎这老汉立刻识时务的开口。
一成份子看似不多,可架不住这基数大啊!
再者,岭南的养兵、改善民生,也需要大量的财富。
第六十四章 岭南民生
其实红糖转换白糖的原始版技术,真不是多复杂,糖水蒸馏提纯而已。
“至于你们日常食用,看着不起眼的水果,亦可以在霜糖的辅助下,晒去水分,变成美味的果脯,想想,大量的果脯铺满长安,甚至供向西域,那是何等的财富!”王恶开始他的规划。
“至于海边……”
冯盎很痛快地挥手:“靠海吃海,有足够的海产养家,且广州等地可以与外番海上贸易,无需多用心。”
咦?这年头的海上贸易已经如此发达了?
大致听了一下,岭南的海贸已经覆盖中东、北非。
也是,苏伊士运河还未开通,暂时不可能与欧洲那头有甚往来。
然而,这就够了,仅是香料一项,就能有不少利润。
冯盎目瞪口呆的听着王恶眉飞色舞地吹嘘,海外的小岛上,土著如何用香料建屋子、当柴火,恨不得率兵平了海外,将那岛抢过来。
听着王恶吹嘘那肚子上长个袋子、装着自家娃儿,一蹦一跳的大鼠,储量丰厚到惊人的铁矿,冯盎的拳头捏紧,恨不得说“额的,都是额的”。
王恶酒意正酣,一不小心将美洲的事说出去,听说有比大唐还广袤的肥沃土地,上面是些未开化的土著,有亩产超过千斤的食材,有能够调味的辣椒,有能产树胶的大树,有巨大的金矿,冯盎的嘴都合不上了。
神智还算清醒的冯智戴突然出声:“既然有前辈到那里,为甚不带那些丰产的特种回来?”
小伙子反应真够快!
王恶微微叹了口气:“怎么没带,一整船呢。可惜,路上遇到飓风,船沉没咧,就那位前辈抱着木板上海上漂了两日,才算获救。”
海上的借口,就是那么好找!海难,神仙都无法质疑。
冯盎酒意正浓,一把扯开衣襟,拍得胸膛直响:“若得岭南太平,额愿率人出海,伏平海波,为大唐寻到这物种,解万世缺粮之忧。”
呃,老冯你想多了,即便真能弄到甚苞谷洋芋,能够让一两代人放肆的生育,几代人之后,依旧得为粮食担忧,这就是个死循环。
顺便,王恶有点小担心,要真把冯盎忽悠到海上去,这孽会不会造大了?冯智戴该不会提刀来砍自己……吧?
王恶记不得自己忽悠了甚,反正酒醒之后,看到院子里气宇轩昂的汪柏涵,王恶有点小心虚,该不是冯盎发现自己全是在忽悠,准备留难自己吧?
“天使,耿国公联系了城外一处酒肆来招待天使,虽说条件确实简陋了许多,可那家的小香猪却是大名鼎鼎的。”汪柏涵露出一丝笑意。
小香猪,一种长不大的猪种,肉质特别鲜嫩,即便是王恶也有所耳闻。
既然是在高州城外,王恶也懒得带程处默他们,只是带着史可郎、第五招、昆仑奴前去赴宴。
一人合抱的香蕉树,相对后世要小许多的香蕉,翠绿的大片叶子在风中摇摆,土路上隐隐冒出青烟。
热,很热。
这样的温度,在长安只有三伏天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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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指路,香味才是最好的指引。
沿着香味到前方,一排竹篱笆搭建的茅草屋中,冯盎老汉一身便装,大马金刀的坐着,有滋有味地品着相对粗劣得多的茶汤。
由此可见,冯盎对口腹之欲其实不怎么看重。
小香猪上桌,已经被片成薄片,入口香醇,虽然缺少些茱萸的辣味,却也香甜可口。
店家只是个寻常人家,在冯盎面前却保持着高姿态,很为自己的手艺骄傲。
冯盎吃了几口,一个大拇指挑过去,几句俚语一说,店家立刻眉开眼笑了。
赏识自己的手艺,比给赏赐更重要!
汪柏涵调笑了几句店家,说他忒好的买卖却不进城,平白损失了不少主顾,店家却骄傲的回答,没来品尝自己手艺,是他们的损失。
一声急促的竹哨声。
汪柏涵骤然弹起,身子撞出屋外,横刀已然出鞘。
冯盎慢条斯理的放下箸,对王恶微笑:“天使与额一同看这这热闹如何?”
王恶推桌起身,大笑道:“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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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看折冲府儿郎如何?”冯盎大笑。
“强悍。”不是在吹捧,是真的强悍,虽然比不上左武卫之类的专业兵种,可在折冲府里,绝对能排上前列。
“耶耶冯盎在此!”冯盎突然大吼,直让王恶怀疑这老汉是不是练了甚狮子吼。
奇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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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半数,只能不甘心地撤走。
冯盎在岭南的威势竟如此之盛!难怪李世民有些忌惮他!
宣尉完成,主意出了,冯盎成了王恶某种意义上的盟友,王恶也没有必要在岭南受热咧。
那种能把人熬出油来的热,真不适合北方人。
这一路要轻松得多,就是多带了个冯智戴而已。
“县子,长安果真有能照得须发尽显的镜子?”
“县子,那个闷倒驴,你那里真管够?”
呃,在一起时间长了,混熟了的冯智戴不再叫天使,改叫县子了,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会直呼王恶大名。
王恶入皇宫交差时,满殿的大臣看向王恶的眼神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