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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点二十五分,重庆军统局本部,接到密电,机要秘书几步并做一步,找到毛人凤,毛人凤一看,虽然早有疑惑还是吃了一惊,数年来对李士群一直排挤打压,终于酿成此祸!他严令:“急电桂林站熊站长,赶往车站拦截,死的活的都可以!如果李士群成功叛逃,他难辞其咎!!”
两点半,李士群上了火车,这是一间最靠近三等车厢的二等包厢。距离开车只剩半个小时,旅客来的差不多了,车厢里拥挤不堪,几名警察艰难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检查着证件和行李。李士群留心观察似乎没有军统的人跟踪,几名警察他并不在意,他自信伪造的证件可以骗过这些人。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此时被捕,从身上搜出【创建和谐家园】、目的地是河内的车票、随身携带的密电码和绝密文件,等待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他对妻子低语:“你不要出车厢,我去去就来。四名来接应的特工我带走两个。”下车前他对两名前来接应的南京特工使了个眼色,两名特工会意,不远不近的尾随保护。
李士群走后,他的太太叶吉卿还是不放心,又命令另外两名保镖:“我不放心,你们也去跟着李先生。”五分钟后,李士群来到火车站旁半公开的黑市一条街闲逛着,他准备距离开车五分钟时再赶回火车。
拍完密电,刘泽之又拦了一辆人力车赶往车站,途径黑市一条街,突然,他看见李士群,而李士群也看见了他!陡然四目相对,都有一瞬间的惊愕。刘泽之四周一看,已经确定了另外两名特工的身份,明白敌众我寡。形格势禁,他只有硬着头皮跳下车迎上前去,含笑问道:“李组长怎么也来了?那边有个茶馆,我们过去坐坐,我看了几样东西,正想和你商量。”他希望稍加缓颊,也许形势会有变化,虽然这种希冀微乎其微。
李士群顺着刘泽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街角拐弯处不大的书茶馆,这样的书茶馆只有傍晚时分说书的开场了才会热闹起来,此时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坐在柜台里打盹。这是一家很有些年头的旧式茶馆,大门是拼装型的旧式商用木门,四扇门板,每一扇上写着一个字,凑起来就是茶馆的名字:和顺茶馆。开门时四扇门板合起来,关门时四扇门板拉开,插上门闩。此时没有客人,四扇门板合成两扇,半开半掩。李士群杀机顿起,刘泽之,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赶上门”来的。我不管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恰逢其会,今天不下杀手,难以脱身!“好啊,我也逛累了,走吧。
李士群步伐稍缓,目光一扫,余光看见两名保镖已经跟了过来。刘泽之走到茶馆门口,站住脚敲了敲门板:“伙计,醒醒,别睡了!”
二点三十分,桂林军统站接到局本部的命令,仅有的三辆车立即全体出动,分头直奔火车站,二点四十五分,熊站长亲自带队的一辆载着三个人的美式吉普率先抵达。风驰电掣般驶过李士群身边五六十米,熊站长突然喝道:“停车!”他回头打量,李士群心知不好,记忆力超群的他也已经认出这个人正是有过区区两面之缘军统桂林站熊站长!他低头急走两步,想避进茶馆躲开熊站长的打量。如果迫不得已交锋,也有个闪转腾挪的余地。熊站长跳下车,猛喝一声:“李士群!”带着两名手下掏出枪来鸣枪示警,向这边跑来!
李士群一个箭步想冲进茶馆,恰在此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刘泽之掏出配枪,打开枪栓,拉开半掩的门板,想以此为掩护参加枪战!沉重的实木木板门的重量超出刘泽之的预料,打开的速度比他预想的慢了一秒钟。无巧不巧,几乎同时李士群冲进茶馆,一闪身,准备躲进柜台,两发子弹呼啸而至,正中刘泽之拉开的门板!李士群躲过一劫。刘泽之心中怒骂:“他妈的,姓李的命还真大,冥冥之中居然是我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李士群的两名保镖也加入了枪战,和桂林站的两名行动人员在街头激战!街上的行人小贩有的尖叫,有的狂奔,有的瑟瑟发抖,瘫在地上不知所措,乱成一团!
不过一两分钟,一名桂林站的行动人员被乱枪打死,横尸街头!两名南京前来接应的保镖也都受了枪伤。子弹不停地从打开的窗户、半掩的大门向茶馆【创建和谐家园】来,一时敌我难分。茶馆的伙计不知是受伤了,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早已昏厥在地。李士群躲在没有上漆的坚固的实木做的柜台里,毫发未伤。一直在寻找战机的刘泽之一咬牙,准备冒险冲进柜台拼个鱼死网破!他刚一现身,熊站长终于击毙了两名在外狙击的保镖,冲了进来,就在刚才,他亲眼见刘泽之拉开门板,李士群这才躲过一劫,认定刘泽之是敌非友,一枪射来,刘泽之中枪倒地!
李士群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千钧一发之际未容他多想,和熊站长近身枪战!这时,李士群留在火车上的两名保镖也赶了过来,加入枪战。很快,桂林站仅剩的那名行动人员中枪倒地。熊站长审时度势,只好边战边向后门退去。李士群不敢恋战,命令道:“倪新,抢占那辆吉普,把车开过来,你,断后掩护!”
李士群跑过刘泽之身边,倒地不起的刘泽之强撑着举起枪来,却无力开枪,那只点三八【创建和谐家园】滑落在地,昏了过去,手依然微微举着,似是在向李士群求救,李士群微一犹豫,扶起刘泽之上了吉普车,断后的那名保镖也冲了出来跳上车,扔出一枚手雷,顿时硝烟弥漫,吉普车借机消失在烟尘里……
凄厉的警笛声此起彼伏,熊站长布置的另外几路阻截的人马也闻声而来,可惜一切都晚了,整个枪战过程只持续了三四分钟。惊魂未定的熊站长当即【创建和谐家园】人手,控制现场,又派出了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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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助
第六章 无助
桂林火车站闹市区公然枪战,己方二死一伤还是没有拦截住目标,李士群居然冲出重围,下落不明!消息传来,重庆军统局本部震动。民国21年李士群就加入了军统,不仅是行动干将,还曾涉足过人事、机要、培训等部门,门生遍布,掌握着大量核心机密。熊站长第一时间发来密电,详细叙说了事情经过,而后自承办事不力,请求处分。随即话题一转,述说了种种困难。看到密电中报告说李逆士群本可成擒,被同伙刘泽之舍命救走云云这一段,毛人凤惊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刘泽之真的唱了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和李士群沆瀣一气,早有勾结,那么事先何必急电李士群叛逃,要求增援拦截?事态紧急,不容多想,毛人凤当即连下五道命令:马上查封李士群和刘泽之的公私物品;扣押李士群的属下展开甄别;通知所有李士群可能了解的内线卧底紧急转移;马上停用所有密电码,启动备用密码;悬赏通缉追杀李逆士群和其同伙刘逆泽之。
凌晨时分,种种应急措施才算布置完毕。一夜未能成眠的毛人凤毫无睡意,他看着办公桌上从刘泽之文件柜里抄来的几件物品:两根金条、、一个翡翠玉牌、一张全家福,若有所思。许久独自走到凉台上,秋风袭来,寒意阵阵,重庆的秋天虽然步履姗姗但还是来了。一年多以前破格提拔刚刚毕业的刘泽之担任自己的秘书,一是身边恰好需要一个懂英文、精力好的年轻人,再者想着刘泽之不惜放弃英国医学院的学业归国抗日,应该还是信得过的。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原因,那就是刘泽之的父亲是黄埔四期的,虽然阵亡,但是很多父执身居高位,这些关系平日看起来不算什么,关键的时候也许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搞情报的职业习惯就是比常人多想几步棋,这是成功的保障,也是保命的法宝之一。一年多来刘泽之知情识趣、敬业恭顺,用起来总算得心应手,原来下点功夫栽培【创建和谐家园】,没想到……这几件东西应该是刘泽之最珍贵的私人物品了,如果他真的叛逃,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是不会抛弃这些东西不顾的。如此看来,刘泽之还是值得信任的?心中一个本来模模糊糊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
李士群抢夺的这辆吉普是最新式的美制军用吉普,速度快、越野性能好。桂林军政各界很难找出能与之媲美的交通工具。他决定放弃火车,乘坐吉普直接强行突围,到了中越边境后,自有人接应,换船由水路前往河内。至于在火车上的妻子,军统全力追捕的是自己一个人,绝不会想到火车上还有需要被追捕的对象。只要自己放弃乘坐火车,妻子就是安全的。火车抵达河内后,自会有事先安排好的人接应。随行的随员之一倪新检查了一下刘泽之的伤势,说道:“您放心,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失血过多,我给他初步处理了一个。边境线上接应我们的联络站恰好是家诊所,到了那里再说吧。”
刘泽之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迷之中,有限清醒的时候他先是感觉到车辆剧烈的颠簸,而后似乎又在一艘船上,水声中小船来回晃悠,他很快又陷入了昏迷。再次醒来,置身于一间不大的病房里,昏迷中那模糊的雨声原来是注射点滴的嘀嗒声。虽然全身剧痛,头也抬不起来,但是特工的职业习惯让他艰难的四处打量着。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日历,上面有些陌生的文字,还有世界通用的【创建和谐家园】数字,表明离开桂林已经三天了。他试着动了动受伤的右胸,两年医学院的学习让他知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他松了一口气。半开的门外不停地有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走过。这些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眼窝深陷,好像是东南亚一带的人种,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越南吧?
半掩的门开了,李士群走了进来。刘泽之挣扎着想起身,无奈力不从心,这一动又是虚汗淋漓。李士群摆摆手:“起来干什么?好好躺着吧。”
“谢谢李组长的救命之恩……”
李士群不咸不淡的一笑:“没这个必要,你救过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扯平了。千钧一发之际,没想到你会出手相救,我很意外。”
话说至此,刘泽之不得不小心应对,要是让李士群知道自己奉有毛人凤的密令,一旦发现异常可以当场击毙李士群。而李士群借临时加开的列车要逃往越南的消息是自己密电告知毛人凤的,即刻就有性命之忧。刘泽之苦笑了一下:“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平日里组长对我不薄,那个时候,我不了解情况……自然不会坐视。”
“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吧?”
“当然听说过,可是也许我太天真……真的以为那些都只是流言蜚语……”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确要去南京,参与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曲线救国,你很后悔吧?”
刘泽之又是一声苦笑:“……也无所谓后悔不后悔,我说过,那些大人物的说法,我听着似乎都有道理……再说,后悔又能怎么样?我这条命也是李组长您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
李士群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的住院费我交了半个月的,还有……这是你随身带着的两根金条。今天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刘泽之一愣,没等他开口,一名从南京来接应的保镖走了进来:“李先生,这是您要的《中央日报》。”
李士群翻看了几下,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也看看吧。”
刘泽之接了过来,惊讶的看到报纸第二版头条的位置两张照片并排,其中一张居然是自己!他忍住身心双方面的剧痛,一字一字看了起来:……李逆士群数典忘祖,民族败类;刘逆泽之,寡廉鲜耻,助纣为虐!背叛国家,甘为日寇鹰犬……人人得而诛之!现通缉在案,悬赏追杀。擒获李逆士群者,奖赏金条五十根,擒获刘逆泽之者,奖赏金条十根……
报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糊成一片,再也无法辨认……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一阵悸痛袭来,他几乎不能呼吸,回国仅仅两年,难道就这么背着汉奸败类的恶名去见九泉下的父母胞姊?随即一想在军统这也算是很正常的处理,毕竟熊站长亲眼目睹李士群因为自己才逃过一劫?死于国法家法也不算冤!唉,唯一的希望就是逃回重庆,自辩清白,纵然被疑而死,也算是埋骨故乡。阴错阳差,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是这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又该如何?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刘泽之突然打定了主意,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去,何如放手一搏?
李士群看着刘泽之脸色大变,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想想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被自己牵连到了这个地步,起身走到门口,转身说道:“你不必太担心,虽然失血过多,很虚弱,但是没有伤到要害,半个月后应该就没有大碍,你就可以离开回去了。”
刘泽之凄然一笑:“回去……我还回得去吗?孤身一人,重伤在身,又被通缉追杀……李组长……您带我一起走吧,我只能跟着您了……”
李士群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行,我必须马上动身,你这个样子……这样吧,我走之后这里还留有一个人办点别的事,大概也需要十天半个月。倪新,进来,泽之伤好了和你们一起来南京。一路上多加小心。那个时候你也考虑成熟,我们再谈。”
刘泽之明白这仅是一句模棱两可的活话,看来取得李士群的信任绝非易事,“狡如狐,狠如虎”,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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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追杀
第七章 追杀
李士群走了,刘泽之身心交瘁,另一个隐忧他该如何面对?能逃得过军统的通缉追杀吗?即使安全抵达南京被李士群收入帐下,毛人凤岂不更加认定自己是铁了心背叛国家、组织,他能放得过自己吗?终于他再也无力负荷这一切,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又是夕阳西斜,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坐在病房窗边的一张藤椅上翻看着报纸。刘泽之认出他正是李士群临走之时留下的那名叫倪新的部下,也是桂林枪战第二批赶来的二个人之一。他笑笑:“倪先生,对吧?我睡了一天一夜?”
“可不是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刚才医生来过,说你的热度退了一点。”
“谢谢你,以后的几天都要麻烦倪先生您了。”
“好说。”
倪新比刘泽之大几岁,会一些越南话,不太爱说话,脾气很好。自己说是李士群的学生,专业学的是电讯。这让刘泽之有些奇怪,李士群并不是电讯专家,怎么会有学电讯的学生?如果倪新曾在李士群担任过教务主任的几个培训班里受训,并不是及门【创建和谐家园】,那双方也仅仅只是有个师生的名义而已,哪里会为李士群出生入死?何况刘泽之是亲眼见过倪新身手的,矫捷凶猛,这样的人应该是久经战阵的一线优秀行动人员才合情理,怎么又会是学电讯的?当然双方还只是泛泛之交,这些疑问绝不会行诸与口。二人很快熟稔起来,很自然的彼此直呼其名。刘泽之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目前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以待来日,担心焦虑亦是无用,索性放下了心事,养伤之余,百无聊赖的他只能和倪新聊天闲谈,下棋消磨时间。有时和倪新学几句越南话消遣。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伤势也渐渐好转,这天,在病房里待的气闷,刘泽之和倪新在医院院子里的一张石桌边对弈。双方的棋力都不很高明却又旗鼓相当,一盘棋下完天色已晚,正准备回房用餐。一名杂役模样的人送来了一张便笺:“倪先生,有人在门房等您。”
倪新看了一眼便笺,笑道:“泽之,我去去就来。”
“那我先回房间,等你一起吃饭。”
“不用,你自己先吃。”
刘泽之回到病房还没有坐定,一名护工端来了晚餐。刘泽之用生硬的越语说道:“谢谢,放那里吧。”
那名护工慢慢的摘掉口罩,刘泽之浑身一凉,打了个寒战。眼前的这个人,他不仅久闻其名且也有过数面之缘——军统王牌杀手之一周成斌!一支安有消音器的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额头,该来的终于来了!黑暗中凛冽的杀气笼罩了他,身材魁梧几乎比他高出一头的周成斌如同一座死亡之神,他绝望的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刘泽之,胆敢背叛党国,背叛组织,你的死期到了!”
周成斌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冬的雪水,刘泽之闻言心如死灰,军统的规矩历来是宁可错杀,不能错放,心有不甘却只能闭目等死!却没有等来预想中扣动扳机的声音。几秒种后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什么,还有人信吗?”刘泽之愕然,心里却燃起渺茫的一丝希望。
“的确是铁证如山,死有余辜!没想到毛先生却亲自在戴老板面前说项,让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刘泽之心下一松,毛人凤半信半疑!这一半的信任总算给了他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他稳稳心神,简单的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当时我想隐蔽自己,加入枪战,没想到阴差阳错,无意中反倒是救了李士群一命。随后我冲出来想拼个鱼死网破,造化弄人,熊站长又正好冲进来,给了我一枪。”
“你觉得这番话我会相信吗?”
“不会,这些都是我的一面之词。军统的规矩只有错杀,没有错放!我不怪戴老板。但是如果能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愿效死命,自证清白。”
“如果我没有出现,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李士群是在我手上跑的,我原本打算跟他去南京,如果组织信任我,我想卧底在李士群身边,将来也许能够发挥作用,亡羊补牢。”
“……”
“这几天我打定主意,如果此路不通,我也许回重庆向毛先生请罪,也许加入友军,想杀鬼子总有机会。”
周成斌没有说话,那一刻他能感到刘泽之的决心,或许是因为他也抱着同样的决心。
刘泽之不再看面前的杀手,仿佛生死已不在考量之中,他静静地望向窗外:“李士群背叛国家,甘为民族之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国仇家恨,国仇家恨……”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周成斌,“实不相瞒,年少时父母双亡,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我的姐姐——死于南京屠城,我跟日本人不共戴天!”
“这件事没听你说起过。”
“这是我的私事。”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终于,周成斌冷笑一声:“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凌晨两点我在医院太平间里等你。这期间如果你轻举妄动,哼!”
午夜黝黑的寂静中,一直未能成眠的刘泽之悄然起身,一件外套经过简单的伪装,黑暗中似乎床上的人犹在熟睡。事先已经看好了路线,几分钟后刘泽之置身于空荡荡的太平间里,进口一侧一名看守趴在桌上,不知是熟睡还是中了【创建和谐家园】。这家河内唯一的法国教会医院太平间里的尸体,虽然都安置在一格一格的冰柜里,但是尸体特有的尸臭夹杂着医院里无所不在的消毒水混合而成的味道,四处弥漫,周围是毛骨悚然的寂静。刘泽之心下凄然,自己随时有可能成为占据一格冰柜的异乡冤魂!
几分钟后,没有人到来,刘泽之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依然万籁俱寂。即使这是自己唯一自辩的机会,特工的职业素养也让他不能再等下去,转身离去。回到病房,黑暗中门边一个身影猝然飘出。“对不起,性命攸关,我不能不谨慎。”再次出现的周成斌对刘泽之的信任增加了几分,他的属下一直在监视那个叫倪新的李士群的人,后者似乎对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这至少说明刘泽之和倪新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周成斌也并不隐瞒这一点:“我和我的属下一直在监视你和倪新。我也电告了毛先生你的自辩,毛先生选择信任你。”
“谢谢。”
“……临行时,毛先生召见,他命令你卧底在李士群身边。”
起伏多日没有找落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请转告毛先生,属下为国尽忠,赴汤蹈火,不敢有违!”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李士群身边生存下来,等待组织唤醒。”周成斌递过窄窄的一张纸条:“这是第一次联络的地址和备用地址、暗号、密电频率,密电母本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圣经——创世纪》。你的代号:八十六号。每当逢三的日子,午夜十二点,总部有可能通过短波和你联系。记住了吗?你的身份目前只有我和毛先生知道。”
刘泽之看了两遍记在心上。周成斌把纸条放进口中吞了下去:“我走了——保重。”
刘泽之习惯的回了一句:“谢谢。”
周成斌却又停住了脚步:“不用谢我,这句保重——是毛先生令我转达的。”
一阵暖意袭来,虽然稀薄,却也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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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株连
第八章 株连
天刚朦朦亮,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的倪新叫醒了刘泽之:“泽之,你收拾一下,带点药品,十分钟后我们出发。”动身前,倪新递给刘泽之一支点三八【创建和谐家园】:“你的枪丢在桂林了,一路上也许会有危险,拿着防身。”
一行四人先是乘船,而后换车,一路风尘,五天后终于抵达上海。后来来的那两个男人中高个子、平头,一脸横肉的那个自称原来叫赵敬宗,现在改名赵敬东,以示参加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决心。乍听此说,刘泽之心底深处一阵厌恶,这是个什么人?数典忘祖,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偏偏赵敬东爱喝两口,倪新和另外一个叫张克清的都说自己向来滴酒不沾。赵敬东就沾上了刘泽之,不管是名酒还是劣质的白干,每顿必要喝几口,说是没有酒,吃什么都无法下咽。略微多喝几口,就吹嘘起跑江湖过五关斩六将的往事,说自己是大名鼎鼎的神【创建和谐家园】。刘泽之只好推托有伤在身,只能陪着意思意思。张克清岁数不小了,光绪二十年生人,快五十岁了,四方脸,唇厚鼻直,看起来很忠厚,鬓边已现几茎白发,搞电讯的,话很少,穿着不便行动的灰色长衫,倒像个小城市的教书先生。
听倪新说李士群要到第二天才能从南京回上海,他也不知道李组长会如何安排,今天晚上只能找家旅社暂住。刘泽之笑道:“你们知道我就是上海人,在苏州河边那里还有间房子,两年前听说是两个族弟住着,一起去我那里认认门吧。大家虽然萍水相逢,也算是患难之交,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别和我客气了,请吧。”
离家四年了,弄堂口那家纸烟店还是旧日模样,自己却已经历过多少沧桑?刘泽之心下唏嘘,梁园归来不是家,想起姐弟厮守的时光,每每放学时分,姐姐总是在门口眺望的模样……还有那父母去世后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娘姨,屈指算来去世已经六年了。他按捺住千回百转的心思,笑着速客前行:“就是前面那个铁门,寒舍简陋,别见笑。”
一名十岁,初初成年,尚带几分青涩的的年轻人打开门,愣住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刘泽之在他们刘家这一代的兄弟中大排行第四,他叫道:“四哥?你不是在英国留学吗?对了,我听哥哥说你好像回国了,我们给你写的几封信都退回来了,又没有地方打听你的消息,你去哪里了?快,快进来,哥哥也快回来了。”
刘泽之亲密的拍拍弟弟的头:“你是刘林?还是刘无?”
“我是刘林,刘无是我哥哥,他在一家汽车行当学徒,已经出师当伙计了,我在邮局,是投递员。”
“几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臭小子,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行了,去给我们沏壶茶,整点吃的,然后安顿一下,我们几个今天都要住在这里。你们大家坐啊,倪新,坐这里,老赵、老张,你们也坐。这兄弟两是我的族弟,从小跟着我爷爷长大,我去英国那一年,他们来上海学徒,家里就剩下我姐姐一个人,他们就住到家里来了。”
倪新四处打量了一下,一楼三间早期石库门的正房,带着个小院子,院中一颗石榴树果实累累,一扇后门通向另外一个弄堂:“泽之,在上海有这么一处房子,很不错了。厨房浴室都有,还有煤卫设备。”
这时,刘无也回到家中,他看起来大几岁,成熟得多,穿着一身半旧却很干净的工装。眉眼之中全然没有刘泽之的机敏干练,一派憨厚。三兄弟相见,自不免一番欷歔感慨,只是碍于生客在场,不便多说,叙过离情,刘无他很有眼色的让弟弟去买点现成的卤味,再带两瓶酒。自己张罗茶水后笑道:“四哥,您先凑合几天,我搬到车行里,刘林也可以去邮政局的宿舍住,把房子给您腾出来,后天我休息,好好打扫一下。”
刘泽之笑笑:“不必,我就一个人,我们兄弟三个还是住一起,有个照应。你们两个住东屋那间大间,我就住自己原来那间房,这几个朋友就住一两个晚上。”
“那太好了,您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您来看看。”
“是吗?果然,就连我这台收音机都还在。臭小子,我一直以为我不在家,你们指不定把这里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那。”
刘泽之不知道就在他们四人抵达上海的这一天,乐奕也到了上海。重庆军统局本部,自李士群叛逃事发的那一天起,对李士群直属部下的甄别工作当即展开,所有相关人员都被临时拘押。三天后,有重大嫌疑的十来个人被关进了息烽集中营。其中,乐奕是嫌疑最大的两个人之一。这也难怪,此次叛逃的两名当事人都和他关系密切。乐奕不仅是李士群的小同乡,也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一毕业就被李士群留在了身边,加意栽培,一年多下来,数次跟着李士群参加行动,升职上尉,是同期学员中军衔最高的。和刘泽之更是无人不知的同窗密友。何况李士群从越南转道香港使用的资金就是乐奕私下秘密汇出重庆的,更让他百口莫辩。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乐奕白天接受审讯,晚上写材料近乎无望的自辩。消息一天比一天严峻,很多和李士群素无私人来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仅仅是因为工作上有过合作关系,都受了株连。降职、调离、内控监督使用。稍微关系密切的无一幸免,十余人被判处不同的刑期失去了自由。乐奕已经可以预知自己和另外一名最大的嫌犯——李士群副手的悲惨命运。他感叹着命运的捉弄,空有满腔热血立志报国,身为军人却不能战死疆场,这是最大的悲哀!涉世不深的他不知道处置如此严厉,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毛人凤借此清洗异己,立威自重,不幸的他恰逢其会!
该来的终于来了,乐奕带着手铐被押进稽查处,稽查专员向他宣布:“……与李逆士群、刘逆泽之关系密切,无法找到确切证据证明清白,开除军籍,判处【创建和谐家园】十年……乐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乐奕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稽查专员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的不幸的人,见惯了这一切的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十多天以来加起来的睡眠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身心两方面都濒临崩溃,有些不忍,没有开口催促。许久乐奕终于找回了思绪,初入培训班,听教官们说起“只有错杀没有错放”这八个字,当时的他没有太深的感触,现在他才算明白这八个字真正含义……他低声道:“我想见见毛先生。”
稽查专员面无表情地答道:“不可能。”
乐奕做着最后的抗争:“我……有机密情报要汇报,只能对毛先生一个人讲。否则,即使受尽酷刑也绝不吐露。”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为自己争取一个军人体面死于疆场的机会。
“……好吧,我替你请示毛先生。”
第二天上午,戴着脚镣手铐的乐奕被押进了毛人凤的办公室。“我给你五分钟,有什么话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