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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谍殇之山河破碎》-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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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泽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死不瞑目的山木惠子瞪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刘泽之突然对上了这双死神刚刚降临的眼睛,那目光一刹那又幻化成了乐奕临死前无比伤心痛恨、不甘、不忿的目光!他全身一凛,如同从噩梦中醒来,冷汗透衣……他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而是生活在万丈悬崖边上,如履薄冰、身负重任的卧底!他下意识地收拾现场,抹去枪上的指纹,把枪扔到山木惠子身上,那双手镯再次跳入眼帘,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取回。抱着那床薄被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再也无力前行一步,虚脱跌坐在门后,……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刘泽之啊,你这条命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死于南京屠城的不是只有姐姐一个人,而是几十万中国同胞,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血肉之躯,哪一个没有父母妻儿?

      他恨死了自己的冲动!狠狠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一次又一次……肉身的剧痛缓解了精神上已经无力负荷的压力,他渐渐找回了理智。仔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到底有没有人看见自己?有没有人留心到自己有一只从黑市上购置用来以策万全的点三八【创建和谐家园】?那只枪留在了现场是对是错?现场还遗有蛛丝马迹吗?东窗事发后,究竟有多大的嫌疑会落到身上?能安全脱身吗?又应该如何应对脱身?

      他强撑着站起身洗了个冷水澡,彻底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自己忽略了很多更重要的问题。惨败之后,小野对军统上海站的切齿痛恨可想而知,所以亲自策划实施了猎狼计划,刚刚过去一天,毫无进展,为什么76号就取消了紧急状态?就连对赵敬东、李明华这两个最大嫌犯的审问似乎也停止了。傍晚下班的时候赵敬东居然有机会、有可能第二次拜托看守的警卫来找自己打听情况,当时一心复仇,只应付了几句无暇深究。这时他想起了那个警卫的话:“刘科长,您和我们组长一向关系不错,可不能袖手旁观那。我以前就和我们赵组长一起混江湖。来了76号还是赵组长推荐我进的待遇好、危险小的内卫组。赵组长说昨天下午刑讯室里鬼哭狼嚎的,小野将军和李主任亲自主持刑讯,别看赵组长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昨天可真是吓着了。”什么样的犯人,能让小野和李士群暂时抛下赵敬东和李明华,一同出马刑讯?

      山木龙三的妻子甫来上海,这个时候山木又去了哪里?76号的风平浪静显得如此的诡异而不寻常!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小野和李士群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他的心一下子揪紧,恐惧袭上心头,周成斌也许已经处在危险边缘!如果上海军统站第三次全军覆灭,刘泽之啊刘泽之,你死十次也难赎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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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代价

      第二十九章 代价

      第二天,民国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宿舍楼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由此可知山木龙三还未归来,而且也没有打过电话关照过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妻子。事情越发不妙,山木龙三执行的任务一定非同小可。一夜未眠的刘泽之如常上班,走廊里“碰巧”遇到了弟弟刘无。刘无吃了一惊,关切的问道:“四哥……刘科长,您的气色很不好,怎么了?额头上还有伤?”

      刘泽之的声音不高不低:“昨天中午吃坏了肚子,下午吐了个一塌糊涂,又连着两顿没有吃饭,刚才脚下发虚,撞在宿舍卫生间的门上了。中医不是有个说法吗,吃坏了东西,净饿几顿就好了。现在没事了,就是全身乏力。你来得正好,替我跑一趟,本来约好下午补休要去学日语的,我刚打了几遍徐小姐的电话都没有打通,你转告她我去不了了,下午要到康慈医院看病。”

      兄弟之间闲话,刘泽之的话说的很随意,但是刘无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出了郑重。而且哥哥的话听起来不合情理且很啰嗦,既然相信中医的说法,净饿了两顿,没有大事了,为什么还要去看病?特别是“康慈医院”四个字,哥哥似乎有特意强调的意思。去那里看病有必要告诉一个日语家教吗?吃坏了肚子这样的小病,对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男人,根本算不上一回事,即使注重保养,去医务室看看,不就行了吗?刘无笑道:“我知道了,一定原话带到,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听到弟弟说出“原话带到”四个字,刘泽之明白兄弟之间已有默契,点了点头自行离去。刘泽之的助手徐建雪听完刘无转述的话,心下了然。“去康慈医院”是事先刘泽之约好的一级危险信号,只要发出这个信号,说明军统站已经处在危险之中,而刘泽之本人暂时也不能离开76号。她并不多言,送走了刘无,匆匆叮嘱了纪群几句,径直前往康慈医院。

      不巧,由于孟霄杰是上海知名的心脑血管专家,慕名而来、排在前面的患者已有十来位。徐建雪毫不犹豫地塞给叫号的护士一笔不菲的小费。护士笑笑把她的名字悄悄提到第一位。孟院长一眼看见来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枚白金戒指形状特别,一只展翅的苍鹰双翅衔接变成了一个圈,嘴里衔着一枚透彻夺目的蓝宝石,硕大的戒指戴在手指修长纤细的徐建雪手上格外显眼,很不协调。听病人述说不明原因的心痛已有多日,孟院长让旁边的护士准备抽血化验:“你先去看看化验室里今天仪器修好了没有?如果没有修好,催一下,看什么时候能修好,回来告诉我。”

      打发走了护士,孟霄杰院长敛起医生的职业笑容:“太太,您这枚戒指很别致啊。有诗云苍鹰:何当击倭酋,毛血洒平芜。”

      徐建雪笑道:“孟院长你错了,这两句诗应该是: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不过你该得很贴切。”

      “我知道了,你先去医院门口那家咖啡馆里等着,苍鹰马上就到。”

      十余分钟后,郭烜来到咖啡馆雅座包厢,一见徐建雪,他愣住了,徐建雪也是一愣,四目相对,皆都无言……徐建雪双唇微微发抖,正要开口,郭烜急走两步,一把握住徐建雪的手,他抓的是那么的紧,一枚同样规制,只是蓝宝石换成了红宝石的苍鹰戒指咯的徐建雪痛苦的蹙起了修眉:“郭烜,你弄疼我了……”一语未了,泪水已然滑落。又一次听到了这句新婚之夜夫妻燕尔时的呢喃软语,恍如隔世,三年了,新婚不到百日就分别,自此杳无音讯的夫妻终于重逢……伊人如旧,却已虚度了多少时光?

      “越男……越男……真的是你吗?”郭烜亲吻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双温暖的小手,不忍放开。

      徐建雪克制住自己的情感,生逢乱世,相拥而泣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太奢望的妄想……“郭烜,我现在化名徐建雪,是八十六号的助手。八十六号发出了一级危险信号,该怎么处置,你应该明白。八十六号以前做过应变安排,只要他发出危险信号,我就来康慈医院接头,并且告知来接头的人:如果上海站再次覆灭,接替周站长职务的新任负责人可以在这个地址和他取得联系。这个联系站是我负责的。我……走了……”

      不敢奢望一吐衷肠,一了相思,只求能问一问她是否安好?身在何处?可是严格的纪律让这样的话不能出口,身负的责任也让这样的话无暇出口,郭烜目送伊人离去,刚才的一幕是如此的不真实,似乎还是那个无数次重温的迷梦,可是自己的手中分明遗留着爱人的体温,这一刻,郭烜,这个铁汉眼中有泪……

      回到康慈医院,郭烜命令孟霄杰紧急联络杨爽负责的四个行动小组转移,设在这里的电台保持静默。布置好了这一切,他一刻不敢耽搁,简单易容化装后带上武器和几件必须的工具,当即出发,他必须马上和周成斌取得联系,随后安排李立负责的另外三个行动组转移,并通知苏北的忠义救第三纵队做好应变准备。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成斌会不会……他不敢再想下去。

      天光大亮时才和衣稍憩的倪新被山木龙三叫醒:“倪桑,醒醒,快看,有动静了。你看——李立发出了信号。”

      一向寡言持重的山木龙三少有的兴奋,倪新定睛一看,果然,李立窗口晾着的一件半旧灰色上衣不见了。倪新稳了稳神,披上早已准备好的七分旧三轮车夫号衣,换上双筋百纳布鞋,不紧不慢的出了房门。巷口一家卖兰花豆、纸烟、火柴的小杂货铺里,李立没有看倪新,低声说道:“周成斌刚通过公用电话用暗语和我联系,通知我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外白渡桥街心公园东门会面。”说完,拿着两包劣质香烟走了。随后,倪新买了一包火柴,也若无其事的离开。

      一进监视点,倪新两步迈到摊开的地图前,说道:“山木君,狡诈的周成斌改变往常的习惯,不来这里而是另外安排了会面地点,你看——在这里,十一点钟,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行动吧。”两日两夜未曾合眼的山木龙三如同一名伏击多日,看到猎物终于进入了瞄准镜里的猎人,没有丝毫倦意,两眼放光、精神抖擞。他命令倪新带人在李立出发后跟踪其后,两个特工留守,带着其他人分头分批先行出发赶往距离这里三四公里的周成斌指定的见面地点。并派人通知小野和李士群,恶狼离巢,可以动手了!

      接到山木龙三的通知,李士群对小野平一郎说道:“将军,可以收网了。您看行动队是不是马上出动,抓捕李立供出来的他手下的三个行动组长?”

      小野摇了摇头:“李主任,沉住气,等周成斌落网后再行动不迟。我宁可放过这些小虾小鱼,也要万无一失,抓着周成斌这条恶狼!”

      “将军高明。”

      郭烜找到法租界一栋分租给了四五户人家的两上两下石库门洋房,这里是很多在租界里暂避战火的小康之家们集中租住的地方。和周成斌的对外公开身份——苏北、日伪、土匪三方拉锯地区不大不小的士绅,很相合。已是人去屋空,一个正在准备午饭在上海雇佣的住家娘姨说主人刚离家不到二十分钟,走前交代午餐回家里吃。郭烜知道这个娘姨并不是自己人,不知内情,他含笑道谢后离开。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向谨慎过人的郭烜信步当车,把等待的地点选在了距离周成斌住所二百余米的一家茶楼三层天台上的露天茶座,这里居高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方圆一公里之内的一切。要了一壶茶和两样茶点,一边喝茶,一边极目远眺,习惯性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个多月关在不见天日的医院地下室中,雨后仲夏的阳光,是如此的让人舒适眷恋。他心下暗道爱妻原来也在上海,和自己同在这片阳光之下,真是太好了,也许会有机会再度见面,即使没有这样的机会,同在上海,也是温暖……

      目光所及,一家街心公园引起了郭烜的注意。临近正午,那里原本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此时,却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各个方向走进公园。有人来公园不奇怪,偶尔人多一点也正常,奇怪的是离开公园的人几乎没有。新进入公园的人并不想惯常所见的那样有人扎推聊天,有人唱戏,有人散步,各干各的事,而是好像大家都在散步。郭烜再一留意,更觉怪异,这家公园四周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还有几辆车不远不近的停在了四周,让郭烜感觉到了事情的严峻:这几辆车的停泊位置很不寻常,不仅对公园形成了包围之势,而且毫无顾忌,并不考虑阻碍了交通、影响了其他人的生意、挡住了其他车辆行人的去路等问题。车子停下来后,也不见车上的人下车。那些车辆的档次、号牌都极普通,不像达官显宦的专车,谁的车这么大的威风?

      茶楼的伙计来续水,郭烜很随意的问道:“借问一句,我想在法租界租间房,那个公园还法租界管辖吗?”

      “不是的,先生,那个桥的西边还是法租界,过了桥就不是了,一桥之隔,房租差着两倍多。”

      “噢,谢谢。”

      没等郭烜进一步梳理思路,数声枪响,公园东门处发生枪战!一个熟悉的身影且战且退,郭烜的心猛地一痛,周成斌!只见三三两两的便衣分头向公园跑去,几辆事先停泊的车上冲下来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工,包围了公园。被围在中心的周成斌明知不敌,却拼死抵抗,撂倒数名对手!围捕的一方虽然占据优势,因着小野下了死令必须要留活口而畏手畏脚,双方一时激战相持不下。无奈寡不敌众,周成斌中枪受伤,倒在地上,举枪就要自戕!一名狙击手及时开枪,命中他旧伤未愈的右臂,对手蜂拥而上,周成斌终被生擒!

      郭烜闭上了眼睛,心如刀绞,晚了一步,就晚了这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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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大厦将倾

      第三十章 大厦将倾

      赶回康慈医院,郭烜找来了孟霄杰:“老孟,周成斌被捕了。”

      孟霄杰大吃一惊,面色突变,他深知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确实吗?”

      “我亲眼看到的。”

      “那你要赶紧转移,还有这个联络站……”

      郭烜面色沉寂决绝,回来的路上他衡量了一切,决定拼死一搏,营救周成斌:“按规矩应该按你说的办。但是我想破坏一次纪律……老孟,你别拦我,周成斌可以抗住酷刑——这一点我有七成把握,值得一试。杨爽那里怎么样?”

      “他让我向你汇报:一个小时之内安排手下四个行动组完成转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想必已经安全转移。他自己也会马上转移到备用的联络点,这是地址。”孟霄杰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一行字,随即抹去。

      “好。老孟,马上密电重庆,向毛先生汇报。提请毛先生联系归我们上海站指挥的忠义救第三纵队,让他们立即转移驻地,讯问李智勇队长是否可以和李立负责的那三个行动组联系上,由李智勇那里通知转移,目前我不能和李立直接联系,我怀疑周成斌的被捕是因为……电告毛先生:我已决意策划营救。这份密电发出后,暂时切断重庆和上海站之间的一切电报联系,等待下一步的行动。做完这一切,你找个理由,先避一避,到这个地址等我。”

      对于毛人凤。郭烜有很深的了解,接到上海站的密电,毛人凤的第一反应必是命令他撤回重庆。这一点倒不是因为对郭烜这个人有多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自己还有用。所以为了安全必须切断和重庆局本部的联系;为了营救周成斌,也必须切断联系不能给毛人凤下命令的机会。毕竟没有命令擅自行事的罪过,比起抗命,要轻得多。

      旁观者清,孟霄杰点头答应,并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明白,我马上就办。原来我们还有三个行动组,我估计这么一耽误,这三个组……凶多吉少,尽人事听天命吧。而且……您的顾虑不无道理,周站长被捕的原因……杨爽手下的四个小组应该是没出状况,否则,我们这里也会被查获。”

      郭烜无奈的叹道:“你的话——也许就是真相。执行命令吧。”

      郭烜来到徐建雪的联络站,没想到刚过半天就又有了见面的机会,可是这种机会也许会让他们一起走上断头台。没有时间寒暄,郭烜开门见山:“周成斌被捕,马上设法与八十六号联系。我要在这里暂留一天。”

      徐建雪吃了一惊,最坏的结果又一次发生了!“你必须立即撤回重庆,八十六号也要转移……”

      郭烜打断了徐建雪的话:“越男……”

      “叫我徐建雪。”

      “建雪,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你的任务就是马上联系八十六号,通知他周成斌被捕,李立有可能叛变,让他设法和我联系。这是命令!”

      当天下午,还沉浸在“逐日计划”的胜利中的毛人凤接到密电,暗暗心惊,这是怎么回事?周成斌被捕?!怎么可能?“逐日行动”取得胜利才四天,峰回路转,敌我形势又一次翻盘!

      对周成斌,他知之甚深,此人对戴笠忠心耿耿,为人胆大心细,多谋善断,身手在军统之中更是首屈一指。可是对周成斌能否扛得住日伪的酷刑他依然心存疑虑。怎么办?戴老板出巡在外,只能由他来拿主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驳回郭烜的营救计划,命令他撤回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成立在即,这个时候,军统不能失去郭烜。

      那么……刘泽之哪?也撤回来?一个卧底,只有没有暴露才有价值,离开76号的刘泽之一文不值……牺牲刘泽之营救周成斌?可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有没有办法保住刘泽之不暴露身份哪?如果命令刘泽之伺机在周成斌叛变之前除掉他,行不行?也不行,惨败之后的小野平一郎费尽周折抓住了周成斌,一定严密看管。他很快否决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一个期盼:但愿周成斌抗住酷刑没有叛变,就可以保住刘泽之这颗楔在李士群身边的钉子!

      没有时间容他深思熟虑,毛人凤对侍立待命的机要秘书连下三道命令:“马上回电,驳回营救计划,命令郭烜撤回重庆;命令八十六号静默待命;按照郭烜的建议,联系忠义救第三纵队第一时间转移驻地待命。”

      “毛先生,您的第一条命令无法立即执行,发出这道密电后,上海站已经暂时切断了和总部的联系。”

      什么?!混账!如此不识大体。毛人凤心中大怒,却并不流露:“你先去执行另外两个命令命令。还有,叫人事处的龚处长来见我。”

      小野和李士群得到倪新和山木龙三的回报:周成斌被生擒。大喜。马上命令行动队队长田成羙收网,追捕李立供出来的军统上海站下属三个行动组的组长,由他负责审讯,争取扩大战果。而后二人简单商议了一下,来到会议室中,戴着手铐的周成斌被押了上来,会议室内警卫林立、剑拔弩张,便装的小野平一郎却做出一副温文儒雅、很逍遥闲适的姿态笑着起身相迎:“周站长,鄙人小野平一郎,仰慕已久,今日方有幸晤面,幸何如哉。”又回过头来教训山木龙三:“怎么回事?不是一再叮嘱你不准怠慢贵客吗?还不把手铐打开?周站长的伤势怎么样?处理过了吗?”

      山木龙三赶紧上前打开手铐:“将军息怒,是属下处置不当。周站长的伤是贯穿伤,已经处理过了。”

      周成斌活动了一下双手,哈哈一笑:“小野,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威廉史密斯从你手中大摇大摆的去了美国,你还没有剖腹自裁啊?”

      小野也呵呵笑道:“此生未见周站长一面,我岂能就这么甘心离去?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时的失败论英雄。周站长你看,这不没过几天,我就把您请到76号了吗?”

      李士群推门而入,向周成斌点头致意:“周站长,久违了。上次李某诚心诚意的邀请您光临76号,没想到周站长执意不肯赏光。唉,李某不得不又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终于一尝夙愿。哦,对了,周站长手下的李立副队长和他负责的三个行动组的组长李某也都一并请来了。”

      从李士群的话里周成斌推断出李立已经叛变,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默默盘算着损失究竟会有多大?李立不知道刘泽之的存在,知道郭烜在上海却不知道他的具体藏身之处。第三纵队最长半个月就会依惯例转移一次驻地,而李立离开队伍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第三纵队在日伪占领区设置的联络站、交通点、给养仓库恐难保全。而他手下三个行动组的所有人员也都凶多吉少。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刘泽之的安全。面上却依然笑着:“如此大费周章,二位必有意教我?”

      小野点头赞道:“周站长快人快语,痛快。周站长,其实鄙人也没有奢望您能倾囊所授,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很满足了。第一;谁是重庆安插在76号里的奸细?第二:您手下另外四个行动组的下落。这有一张照片,请周站长过目。如果您同意合作,皇军对您的回报决不是区区一个李立所能比拟的。”话说到此,小野和李士群相视一笑,又道:“可惜在周站长心目中,在下和李主任却只值一钱黄金和一钱白银。哈哈。”小野放出了一个诱饵,只要周成斌踏上这条不归路,就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他自会一点点榨干周成斌的所有价值。

      对小野的用心,周成斌洞若观火。他很后悔不该一时被胜利冲昏头脑,和小野、李士群做无谓的意气之争,致有此败。却不肯输了口舌,反唇相讥:“品人轮值,以人品来衡量,周某开出的价值自认恰当好处。”

      小野不愿继续做口舌之争,拿起照片递到周成斌面前:“周站长请看。”

      刚冲洗出来的照片上赫然摆着十根金条,每根十两,面对金条的是笑容尴尬生硬的李立。周成斌失笑道:“没想到我周成斌还挺值钱。小野,刚才你说的两件事都不难,不过我觉得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的不痛快,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说出我掌握的一切,而且你要取周某的性命,我心甘情愿双手奉上;你不为己甚,愿意放我一马,周某马上解甲归田,从此不问世事。”

      心知不会有这样轻而易举的好事,小野还是抱着一线希冀问道:“愿闻其详,鄙人能力所及,一定效力。”

      周成斌敛起笑容,正色说道:“这个条件就是日本人回到你们的岛国去,还我中华河山!

      小野一愣,心中怒极,干笑几声:“嘿,嘿,原来周站长是和我说笑来着。你别忘了中国有句古话:在人屋檐下焉敢不低头!你可别逼我,杖下无好汉,这句话虽然粗俗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李立也是见惯了枪林弹雨的一员猛将,结果如何?从他被捕到现在还没到七十二小时,而让他同意合作不过用了不到十个小时。”

      周成斌坦然无惧的和小野对视,淡然笑道:“国土沦丧,山河破碎,我哪有和你这样的强盗说笑的闲情逸致?李立是我看走了眼,至于我本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请便。”话说至此,周成斌微微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小野,我奉告你:以区区日本四岛,断无亡我中华之理!日本若不悬崖勒马,必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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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乌云蔽日

      第三十一章乌云蔽日

      小野平一郎命人带走了周成斌,严密看管起来。不敢耽搁,马上和李士群商议如何审讯周成斌。二人都很清楚越早啃下这块硬骨头,价值越大。稍有延误,军统上海站闻风而逃岂不误了大事?只是他们不知道,机缘巧合,郭烜目睹了周成斌被捕的一幕。李士群提议道:“山木君对李立的审讯,卓有成效,何不依然画葫芦?”

      小野正要回答,山木龙三拿着一份密电走了进来:“将军,大本营给您的密电。”

      小野接过密电,吩咐道:“山木君,给李主任解释一下你对付李立的办法,为什么很难用在周成斌身上。”

      “是。李主任,您有所不知,我说的那些把一个活人活剐九千千百刀,还必须保证最后一刀结束之前,人犯必须活着,从而会变成一具活着的骨骼标本云云,是道听途说的危言耸听。其实对李立用刑时,他再不招供,我也不敢下手了,因为再割几刀,李立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于非命,而一个死去的李立是毫无价值的。同一个道理,一个死去的周成斌也是毫无价值的。虽然我们还没有开始刑讯,可是李主任您也说过周成斌的意志力绝非李立可比。所以我没有把握可以让他屈服,而一旦他闯过了这一关,且不说他复原之前,其他的酷刑还敢不敢用在他身上,就是敢用,您觉得他还会恐惧吗?”

      李士群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发现看完密电的小野平一郎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敢开口询问,小野却主动把密电递过来:“李主任,你看看吧。”

      李士群接过密电,是日军本土参谋本部大本营发给小野的,密电中严厉斥责了小野等人办事不力,以致如此重要的人物威廉史密斯得而复失,让帝国为之蒙羞。密电中警告道:如果威廉史密斯在美国公开露面,引发日德两国间的外交【创建和谐家园】,唯小野平一郎是问!

      李士群心道小野平一郎有日本谍王之称,中日战事全面爆发后更是顺风顺水,屡建奇功,没想到此次在周成斌手下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他干笑了几下,勉强劝道:“将军不必介意,这些参谋本部的人,看看地图动动嘴皮子容易,他们哪里知道将军您这样身负重任的将士们的辛苦……”话说至此又觉不妥,怎么可以妄自非议日军大本营里的“主子”们?他赶紧换了个话题:“将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小野突然很不耐烦,一摆手打断了李士群的话:“别说这样没用的,怎么亡羊补牢?戴笠那个人你比我更清楚,在美国主子面前讨好表功的事,他还能不做?威廉史密斯失踪已经第四天了,你看着吧,史密斯一家三口马上就会在华盛顿露面。唉……即使拿下周成斌,剿灭军统上海站,也是功不抵罪。”

      李士群尴尬的陪笑道:“将军稍安勿躁,您还记得我们审讯李明华的时候他说过的一句话吗?”

      小野一愣,疑惑的问道:“你是说当我们问到何以在我犹豫不决是否要从司令部里转移威廉史密斯之时,他‘恰当好处’的破译出了重庆军统局本部和上海站之间的密电,误导我认定司令部里有重庆安插的奸细,从而下决心转移了威廉史密斯。质疑他是不是被军统收买,背叛了皇军之时,他回答的那句话吗?”

      “是的,我记得李明华是这么回答的:我没有背叛皇军,我是被人有意误导了,而能让我掉进陷阱里的人并不多,从密码的设置、密电的格式、发报的习惯等我猜测,郭烜有可能也来了上海。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诱捕他证明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

      “郭烜?这个人我有所耳闻,南极星的情报,说戴笠和美国人要设立一个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对付大日本皇军,中方技术总监首选就是这个郭烜。”小野平一郎思忖片刻,叹道:“抓住这个姓郭的,也难赎我犯下的大错。不过既然戴笠如此看得起我,派出了一个王牌杀手周成斌不算,又派来了一个电讯奇才郭烜一起对付我,这番‘好意’倒是不能辜负了。李主任,这样吧,现在是下午五点,我们先再次提审李明华。山木君,你和倪新先下去待命,二个小时后听候命令。”

      李士群想了一下,提议道:“将军,是不是先派个人和周成斌谈谈?行动队的田成羙队长和周成斌以前是同期训练班的同学,我先派他去应付一下,给我们争取一点制定审讯计划的时间,以求一击即中。”

      “也好,让田队长先去探探周成斌到底有没有弱点命门。顺便也让田队长过来利用这个空档汇报他那里的情况。”

      田成羙奉命赶来:“将军,李主任,属下奉命追捕,其中一人【创建和谐家园】了,两外两个人都被生擒,正在审讯。”

      “干得不错,记住,审讯一旦有了收获,马上派出人手追捕,扩大战果。下面的审讯交给你手下的人去办,你去劝劝周成斌,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先摸摸他的情况。”

      刘泽之的办公室位于76号一楼进门处右手第一间,又是他自己一个人用的单间,他的工作也不涉及机密,平日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人习惯性的来这里聚会聊天,尤其是在李士群办公室外间办公的倪新,来的更多。这一天,疲惫不堪的倪新拉了山木龙三一起来找刘泽之,刘泽之正在往茶几上摆着饭菜:“老倪,你可来了,你让我给你准备吃的,又不露面,我左等右等,等不及了,就和老张先吃了。这是又让食堂给你新做的,来的正好,趁热吃吧。我还说你再不来,我就去找找你,看你到底去哪了。”

      倪新笑道:“我倒是想来,也得来的了啊。山木君,别客气,一起吃吧。一天没吃饭了。泽之,你也再吃点?”

      “你自己吃吧,我刚吃过了,再说这两天我肠胃不好,不敢多吃……谁啊?进来。”

      门卫报告说:“刘科长,门口有位徐小姐找您,说是您的日语家教。知道您吃坏了肚子,特意顺路给你送蜂蜜桂圆汤的。”

      和徐建雪建立联系一个多月了,彼此之间除了工作和学习日语,从无一言半句涉及私事,这个时候,徐建雪来76号找他,自然不是为了送滋补的汤品。刘泽之笑的两眼眯成了缝:“老倪,山木君,你们吃饭,我去去就来。”

      门口,徐建雪递过一个保温桶:“泽之,你是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爱惜你自己,听你弟弟一说,我急坏了,早想来看你,偏偏今天预约的课特别多,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好点没有?我让纪姐给你煲的汤。”

      刘泽之抚了抚徐建雪的头发:“没事了,看你,还特意给我送汤来。我们这里上班时间不允许会客,要不我先送你到我宿舍看看?”

      徐建雪斜睨了刘泽之一眼:“你宿舍?我才不去那。给你汤,拿好了,记着一定要喝完啊。明天你不是约我看美国电影《红菱艳》吗?到时候别忘了把保温桶还给我。我走了。”

      “也好,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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