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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十八在安意身边撒娇他会暗暗生闷气，见安意在花园工作会心生敬仰，等安意工作忙到半夜回来他会忍不住递过去一杯温水再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那样的夜晚有时候安意会叫他早点上楼休息，有时候什么也没说便越过他上楼。

  不过，这一切小心翼翼地藏着的未名心思，最后全数在十八跳楼的那一晚被掐得干干净净。

  十八死了，被安意千宠万宠的十八死了，十八说他错了，看着十八的尸体封十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十八错了，他不想错。封十九一夜未眠，他想他不能错，他不想当下一个封十八，他不想当那个将真心捧到安意面前却被摔得粉碎的十八。就算这别墅里所有的男孩都有可能会是下一个十八，但绝对不能是他！

  是的，他后来便是这么做的。就算最后安意身边只有他和十七两个人时，他也一直暗暗告诉自己——他是被迫留下来的，他是被抢来的，他不是自愿的，总有一天他会离开，离开这个困住了他的地方。

  至此，长年累月，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就此深埋，所有本不该有的愤恨恼怒与怨念不甘也慢慢的成了真。

  他还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并揣摩着安意的想法最后变成了讨她欢心的样子。可是，他不喜欢她了，真的不喜欢了，并且怨恨越来越深。

  当年那个海边的少年已经不在了，那个知慕少艾的年纪，那些不明朗就已经全部掐灭的情绪不过是少年的一场模糊梦境。

  他是封十九，真心诚意地接受了这个类似编号的名字，从此不思不慕。

  244.第244章 封十九·不慕04

  不思不慕，还未开始，便已被斩断。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安意这个人是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的，她想要的不过是单方面的陪伴。封十九这般认为，于是他也越加坚信迟早有一天等他羽翼丰满，等他能够展翅飞翔，他便一定会远离安意。

  只是安意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不爱他却不放他走，不爱他却能与他在床上翻云覆雨。

  是了，对于上床这事封十九并不排斥，他没有遇到能爱的人，没有遇到能在一起的人，在能力不足时也不敢背着安意在外面乱来，但这个年纪的身体却有着需要，于是他顺着身体的需求，顺着每每心情不好都来找他的安意不想不问的与她滚在了一起。

  耳鬓厮磨情到浓时，他偶尔能在安意湿漉漉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她，那样的她很陌生，那样复杂的目光他曾经在照镜子时见过。

  不过，安意这目光不是给他的，封十九曾经还误会过，死寂的心还因此浮动过，不过后来他便很清楚了，于是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了。

  安意不爱他，她所需要的是不背叛，不离弃，这是后来他渐渐明白的。他后来明白了不少事情，包括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安意带来。

  那一天安意喝醉了，盯着他的眼，说：“十九，我最喜欢的便是你以前瞧着我的目光，不，现在也喜欢得紧。你一直跟着我吧，你这么像我，我们作伴最好了，我们看看，最后到底谁能将谁伤得更深呐。”

  以前，现在……这个女人被一个人困住了无法解脱，便自私地将他拉扯着万劫不复。

  凭什么呢！

  原本这是封十九与日俱增的怨恨来源，不过到后来，怨恨什么已经不明了了，就连最初那些从未与人说的不明心思也掩盖在了怨恨之下，他只知道他要离开安意，寻求自由，寻求自己的人生。

  梦里的爱恨模模糊糊的，久了，封十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就像这回忆一般的梦也不是所有都是真的，至少后来，封十九梦见了与现实不一样的发展，就如他期待着的一样，他自由了，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梦里他遇见了周思思，而安意没有遇到颜一，她还是企图拉着他不放手，可是梦里的他没有再奉陪下去。

  周思思这个女孩勇敢正义，有点小冲动，但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对生活的渴求，鲜活阳光地彻底融化了他，他们在一起很快乐，有了她的帮忙和陪伴，他彻底摆脱了那一段不自由不明亮的生活。

  封十九想，这样的结局也好，总比现实好，不过没想到梦里安意的结局还是死了，在梦境里死在了他的手上，同样的一枪毙命，之后身体被呼啸而过的大卡车碾碎地不留一点念想。

  安意！

  “儿子，醒醒，我们到了。”

  封十九猛地睁开眼。

  果然是梦。不过是现实还是梦境，这结局都好，安意终究没有属于任何人。

  “醒了？”封十七看着他。

  封十九点头：“我醒了。”可是你恐怕永远也醒不了了，你在该珍惜的时候不明白，在醒悟后也没能抓住。我曾经无比嫉妒你，无比害怕你哪一天突然明白过来，可如今，却是比任何人都可怜你。

  245.第245章 封十九·不慕05

  雨还在继续下，封十九扶着爸妈进了大厅。

  爸爸打量了一番屋子：“这是你的家？”

  封十九愣了愣摇头：“是安意的，她走了不要了，我们暂时可以住在这里，若爸妈不喜欢，我们明天就搬走。”

  “安小姐走了？”妈妈问，“她去哪了？”

  封十九：“出国了。爸妈，你们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再被她关着了。”

  “什么关着？”妈妈一脸惊讶，“安小姐没关着我们啊。她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说来我们都没好好谢谢她呢，这些年受了她不少照顾。”

  爸爸点头：“嗯，多亏了安小姐的帮忙，爸爸还圆了以前没上学的梦呢。不过最需要感谢的还是她这些年费力培养你的恩情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是大明星了。”

  “之前还来接我们见你呢，怎么说走就走呢……”

  谢谢？恩情？不是囚禁么？妈妈还在说话，封十九却没能再听进去，恍恍惚惚的，见有女佣从眼前走过，他一把抓住。

  女佣：“十九少爷？”

  封十九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脑子乱糟糟的，缓了好一会才问：“安老板出去前是不是煮了面？”

  “面？”女佣一愣，随后点头，“是了，方才大厅是有两碗面，不过已经冷透了。少爷们冒雨回来，厨房正在煮姜汤呢。”

  封十九：“面呢？”

  女佣：“冷了，味道也不怎么好就倒了。”

  封十九：“倒了？”

  女佣点头，见封十九神情不对，担心了：“少爷怎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通知厨房做？”

  “不，我没事……倒了便倒了吧。”封十九缓缓松开手。

  算了，两碗面，保不准不过是顺带着给他做了一碗，另一个人才是主角。这些年，他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高兴了，什么都是好了，千宠万宠，但什么宠爱你也别当真别放在心上，因为你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宠你还是仅仅做了气另一个人的。

  将爸妈送上楼休息，封十九走下楼，看见封十七还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独自一人在喝酒。

  难得，十分难得，除了前段时间的生日，这个人一向喜欢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和冷静。封十九走过去，他没有陪着坐下，只是站在一旁，问了一句他很久之前就想问却不会问的话：“十七，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安意会一直陪你耗下去，只有你抛弃她，她不会放弃你？”

  封十七喝着酒没有说话。

  封十九冷笑：“你没有想到安意会成为拔河赛中主动放手的那一方吧。”他顿了顿，“十七，你知道安意之前喜欢你吗？”这么多年来，他最见不得便是封十七的不动声色，最恨的便是他的故作不知，这个人得到了一切他原想得到的，但却视而不见。

  “你或许不信，但你肯定是知道的。”见他只是喝酒，问什么都不答，封十九大笑着离开，“封十七，你活该！”你不信，你不要，等你要了，安意却弃你如敝履，这真是最令人满意的报复了。

  封十九捂住眼睛。而自己，在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后，继续不思不慕，继续着怨恨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不然如何能平静地面对余生呢……只是，如今还能做到吗？

  246.第246章 封十七·迟悟01

  “你叫什么？”

  那人停在他的面前，遮住了头顶的阳光，落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是一位编着好看马尾的女孩，女孩应当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低头看他，目光好奇，不过他并不准备回答，很快又低下头去。

  “难不成是个哑巴？”女孩嘀咕了一句。

  她身边年长的中年人说：“安小姐，我们走吧，老爷还在家里等着见您呢。”

  “那就让他等着。”女孩冷哼一声，走下两级阶梯又忽地折回来，白色的球鞋和浅绿的裙摆又停在了他的面前。她的目光很是直接的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笑了一下对身边的人说，“我要带他回去。”

  中年人很是为难的语气：“这……带一个乞丐回去恐怕老爷——”

  “不成？我只是告诉你，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女孩丢下一句，之后也不顾地上脏不脏就直接蹲在了他的面前，“跟我回家吧？我想这比在天桥上乞讨要好。”

  这话突兀的太令人意外了，于是他又抬头看她，开了口，因为长期不说话，声音有些僵硬与低哑：“为什么？”

  女孩有着好看的眉眼，笑得天真无邪的模样：“因为我看上你了啊。”

  看上了？第一次么？一见钟情的意思？

  他当时并没有愣住，只是忽地有些想笑。若对方是一个盲人，又或者他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于是这话还能用来自欺欺人或是骗一下小孩，但明显他们都不是。

  一个是衣着富贵的花样少女，一个不过天桥上乞讨为生的肮脏小乞丐，于是这句话在这样的场景下除了是开玩笑便也只能是敷衍了事的散漫借口。

  “不去。”他回答。

  女孩也不恼怒，只继续笑眯眯劝他：“为什么不去，你在这里乞讨饥寒交迫有什么好的，但是你跟着我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

  他摇头：“不跟着你我也吃得饱。”

  女孩笑着点头：“也对，现在的乞丐也是有些能力的。不过，你这样下去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你跟着我回去，我会让你读书，你喜欢做什么我便让你学什么。如何？”

  他的心微微有些波动，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为什么？”他顿了顿，干脆直接明了地问，“我要为此付出什么？”

  “你这小孩真有意思。”女孩拍了两下手，像是赞叹，“前些天我在孤儿院附近带回去一个小孩，他只听有人养他便立即同意了，昨天也在大街上领回去一个，他要求稍微高一点，要求读书识字，我答应了，他便也立即跟我回去了。你倒好，知道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看着这拍手称好的女孩，问：“那我跟你回去，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了，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不是。”女孩的手指在身前的麻花辫上绕了一个圈，“其实这代价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你跟着我我高兴了什么都会答应你，但没有我的批准不准乱跑，更不要在厌倦后试图逃跑，就算要离开，那也是我首先厌倦了你，只能我抛弃你，知道吗？当然，如果你早早便被我厌倦了，那你享受的所有待遇自然也会立即没有了，你可是懂了？”

  247.第247章 封十七·迟悟02

  明白了，自由便是代价。他想了一会，看着女孩充满着趣味的琉璃色眼睛，最终点了头：“好，我跟你回去。”

  “那就跟我走吧。”女孩仿佛早就料到他会答应一般，拍了拍裙子站起身。

  他跟在身后，看着女孩浅绿的连衣裙在下石阶时翩翩起舞，翻飞的绸缎腰带像是开在绿海中的一朵白花，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芒，像是这世上最为干净的颜色。

  当然，在不久之后他便知晓，这女孩配不上那样干净的颜色。

  不过他此刻并不知道，他至多便是猜想这是一个被家里的人宠坏了的富家小姐。因为宠溺，所以行事比一般女孩乖张。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一处偏僻一点的别墅，下了车立即有人带着他去洗澡换衣，等他洗干净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被人领着到大厅时一眼看见的便是女孩拥着一个小男孩在怀里靠在沙发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安安，听说你又在外面领回来一个男孩？”那中年人看着慈眉善目，但皱着眉头时眼里却带着几分戾气，“听说这已经是第五个了，难道你要把这里变成孤儿院？”

  “这是我的家，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女孩揉了揉怀里小男孩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语气，“谁说这里是孤儿院来着，我并不是收养孩子，这些男孩都是被我看上的宠物。”

  “宠物？”

  女孩眉眼一弯：“确切地说是男宠，是情人。”

  “情人！？”中年男人一拍沙发站了起来，“胡闹！你这么小养什么情人！”

  “哦？所以爸爸的意思是长大了就能养了？”女孩一点也不害怕，竟还挑着似笑非笑的嘴角，“行啊，十八岁之前我将他们当成宠物养，十八岁后当情人你就无话可说了？是了，你也没什么话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在有妻儿的情况下都能养情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养个把情人怎么也不算什么不该。”

  中年男人被说住，叹了口气坐回去：“安安，你别闹了，跟我回家吧，由着你在这边我委实不放心。”

  “不，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自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女孩扭过头是不愿意再搭理中年男人的意思。她这么一扭头，正好看见了站在阶梯旁的他，立即笑了笑冲他招手：“你过来。”

  他慢慢走过去，还未走到跟前她便推开身边的小男孩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又凑到他脖颈上嗅了嗅，点头：“总算不臭了，这香味不错，你在二楼洗的，用的是浴室里哪瓶沐浴露？”

  听到他们的谈话是一回事，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抱他，一愣之后是惊慌，他挣了挣又不敢用力挣，只好回答：“是那瓶牛奶味的。”

  她在他耳边笑：“难怪一身奶香。”

  “安安！”中年男人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看不习惯你就别管我了，反正你管了我也不会听的。”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中年男人，“爸爸，你走吧，你看着我就生气，我看着你也不会高兴。对了，我这里的房间都分给我的男孩们住了，你若继续留在这里，今晚可能要打地铺的。”

  248.第248章 封十七·迟悟03

  她抱着他，无视身边另一个男孩可怜无措的神情，举止亲昵的一直等中年男人转身离开了大厅她才放开了手。

  “你倒是镇定。”她推开他，懒洋洋地又把那快哭了的男孩抱进怀里安慰，“好了，我又没不要你，一会我带你去花园玩。”顿了顿看向他，“对了，你叫什么，有名字吗？”

  “我有名字，我叫十七。”他有名字，但已经被他抛弃了，从他发现被妈妈抛弃时原来那个名字就没什么意义了。十七，正是妈妈抛弃他的那个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