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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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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军若贸然加入,平定叛军、攻克盖州简单,然而毛居敬的数万军马却难以处置。将军需得防备,别叫他到时仗势欺人,强迫咱一同回军往赴辽阳。”

      陈虎说的,正对了邓舍心思。洪继勋说,上策莫过于坐山观虎斗,道理人人皆知,怎么个观法,就犯了踌躇。要知道,赵过的平壤军队一到,万事俱备,你却迟迟不肯发军,是何道理?

      不用想,郑三宝、方补真等人必然大闹,一闹起来,不好解释。眼下得的舆论优势,就有失去的危险。

      “那陈叔以为,我军该当如何?”

      “两个办法。第一,不必催促赵过,他尽可缓缓行军;第二,先易后难。”

      邓舍眼中一亮,拍案而喜,第一个办法倒也罢了,第二个办法诚为良策。所谓先易后难,很简单。辽左三州,难在哪里?盖州;易在哪里?金、复二州。

      陈虎侃侃而谈,道:“金、复二州,先为倭人占有;如今城中倭人尽出,城防空虚。我军中陈哲等人,又曾前去通商,知晓其城中虚实,我大军开到,取城如探囊取物。”

      更有一个好处:金、复州一下,辽左敌我的均势也就不复存在。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倭人必定第一个着急;高家奴、毛居敬也不会毫无反应。具体的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这两只恶虎究竟会不会因此开斗,不好猜;可这山,绝对是坐定了的。

      邓舍抚掌大笑,瞧堂外绿树成荫,上午的阳光白亮亮反射石板路上的光,到了约集诸将的时辰。郑三宝、方补真、许人、李靖、杨万虎、河光秀等人,纷纷来到。

      待的诸将齐至,郑三宝官职最高,坐在最前边;对面便是陈虎。两个人谁也不理会谁,郑三宝昂着头,抬眼望着屋顶;陈虎寒着脸,目不斜视。

      邓舍只当没看见,笑道:“派去盖州的哨探,已把情况打探清楚。今召大家来,议议下一步,咱该怎么出军。”

      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不可明言,邓舍自有另一番说辞。三两言讲毕开场白,就请众人各抒己见。

      果不其然,众人发言还没够一圈,就形成了针锋相对的两种意见。郑三宝、方补真要求邓舍给一个准信,赵过到底几时能到?

      “平壤到婆娑巡检司,路上山川甚多,道路不好走。两万大军,又押送的有粮草辎重,最快,也得七八日吧?方大人要准信儿的话,十日之内,必到。”

      “十日?纳哈出的军队已经到了辽阳城下!……”

      陈虎冷冷道:“辽阳城坚,守个十天半月,没一点儿问题。”

      “卑职就不信,将军没曾想过,——如果纳哈出围城不打,另遣派一支军队,去汇合左李的叛军,盖州该怎么办?……毛居敬毛元帅,无险可依,一旦受到两面夹击,如何守得住?”

      这个可能,邓舍当然想到过;如果真的如此,那就好了。他不慌不忙,道:“有我平壤军队在此,好比猛虎窥伺,纳哈出不会行此下策的,本将可以断定,他绝不会分军支援盖州。辽阳不下,盖州再陷入混战,他岂不是白白放走了大好良机么?”

      方补真一介文士,军事上的考虑远远不如邓舍,他寻思片刻,虽觉得邓舍说的也有道理,却不肯就此轻轻放过,坚持道:“如果单凭纸上谈兵就能获胜的话,赵括也不会有长平之败。将军猜测的,仅仅为将军猜测;究竟纳哈出会怎么做,将军不是他,又怎么知道?”

      郑三宝接口,道:“平壤到本地确有山川阻隔,但中间又没有敌人的牵绊,粮草辎重大可徐徐慢行。单只主力行军,四五日足矣。……将军推三阻四,莫非心有异志?”

      他与方补真也闻听了军中的传言,深感不妙;方补真懂些谋略,顾全大局,可以暂时隐忍,收敛了动辄喷人的脾气;他不行,当着邓舍的面,直言质问。

      杨万虎不高兴了,啐了口,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光【创建和谐家园】的小毛孩也知。怎么,郑将军偏偏就另有高见?粮草未足,就去打仗,有了失误,谁负责?”

      河光秀心思灵活,立刻上纲上线,翘着两撇胡子,帮腔:“失误没关系,死点俺们平壤的军马,也没关系。耽误了救盖州、耽误了救辽阳、耽误了救主公,谁负责?”

      “你,你们!满口歪理,胡扯八道!”

      邓舍注意到,堂上吵闹一片中,许人、李靖两人却一直不曾开口。他心中一动,看了他两人一眼,许人忙转过头去,李靖憨着脸,冲他一笑。

      是非自在人心,小潘的遭遇、邓舍的遭遇,他两人心有戚戚然。往日关铎待他两人不薄,但他两个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真心假意?实诚或是利用?今天关铎可以卖了小潘、可以打压邓舍,明天呢?他们又不是毛居敬、他们又不是郑三宝,难免有自己的小算盘。

      更何况,如今眼看辽阳难保,辽东危局;邓舍人强马壮,不但骁勇善战,难得为人也极其宽厚,与其为生死未明的辽阳去得罪他,不如老老实实当个下属。邓舍压倒郑三宝,就听邓舍的;郑三宝压倒邓舍,就听郑三宝的,这样,无论将来关铎成败,他两人都可置身事外。

      从这一点,又可以看出他两人与胡忠、柳大清的不同之处了。胡忠、柳大清走投无路、摆明了投靠;他二人怎么说,也与关铎比较亲近,没有处在绝境的困窘,所以只隐然中立。

      邓舍走神的功夫,堂下越发吵闹的不可开交,立在堂外的亲兵探头缩脑,觑看动静。邓舍一摆手,道:“堂上喧哗,成何体统!”吩咐毕千牛,“叫堂外亲兵,退得远点!”

      他一开口,杨万虎、河光秀当即闭嘴;郑三宝兀自不依不饶,嘟嘟哝哝。方补真气哼哼扭了两下【创建和谐家园】,道:“将军怎么想,就请直说罢!撤军太子河畔,卑职之所以没有反对,可就是因了将军当时的一句话!”

      邓舍一笑,道:“当时我说‘围魏救赵’;今天,我要说的依然是这四个字。”

      “什么意思?”

      “诸位请看。”邓舍伸出手,指向地图,道,“盖州,敌我混杂,情势复杂。打的好了,可解毛帅之围;打的不好,又会如何?”

      “如何?”

      “陷我军也入困境。为什么?第一,请听我为诸位计算敌我兵力:盖州连带倭人、叛军,人马不下五万;我军两万余,毛帅四万余,并不占明显的上风。第二,毛帅驻军平原,险要地势尽在【创建和谐家园】手中,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我军有大大的不利。第三,我军一动,其意明显。为保证纳哈出攻打辽阳无虞,高家奴定然拼死阻拦。”

      这话有理有据,分析敌我,清晰透彻。许人、李靖连连点头,方补真语气放和,面上迟疑,道:“然则?”

      “有此三点,方大人学问渊博,应知欲速则不达。我连日来,日夜思虑,为破僵局、速战速决,唯有一策,出路仍在‘围魏救赵’四个字上面。”

      “赵为盖州,何为魏?”

      “金、复州。”邓舍长身而起,慷慨陈言,“如今两州城内空虚,一鼓可下!此两州一下,盖州势孤,前有辽阳坚守、后有我军蓄势,高家奴必成首鼠两端之势。他若不动,毛帅可突围而出;他若敢动,我军芒刺在其背,趁势可取其盖州。无论如何,胜券在握。”

      陈虎沉默半晌,此时霍然喝彩,鼓掌道:“好计策!看似绕路,实则捷径。”

      ※※※

      注:

      1、当庭仗、笞。

      元朝杖、笞二刑很普遍,官员违禁之罪,常以笞处罚。前文提及的前宋宗室赵孟頫,供职尚书省时,便曾因入省议事稍迟,几遭平章桑哥笞责。

      第三十五章

      变局(二)

      邓舍的提议,毫无意外地得到了通过。没有实力做为后盾,郑三宝再张牙舞爪也只是虚张声势,起不到半点实质的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漫长而短暂。

      平壤来的粮草和辎重一波波地入城;放出去往盖州、辽阳方向的哨探一波波地出城。婆娑巡检司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城市,邓舍下达严命,对城中的居民同时进行军事管制,没有军令、禁止出入,以防止消息的外泄。

      盖州的局势没有大的变化,依然小规模的交锋不断,大规模的战事没有。……帅府堂上,邓舍凝目地图:“看来,毛居敬还没有下定决心。”他转目辽、沈方向,纳哈出倾城而出,号称百万,旌旗遍野,连营百里。

      “百万大军,中间虚头多少?”

      “沈阳【创建和谐家园】官军除掉守城,可用者不足十万;加上周边蒙古诸部的部民,能有二十万人,已经是顶天了。”

      辽阳城中人马不足三万,二十万元军,已如泰山压顶。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关铎从开始的懵然中回过神来,尽显枭雄本色,临危不乱,一方面信使迭出,强硬地命令各地救援;一方面任先达的元军先锋恣意挑衅,只是闭门不战。

      一时辽东大地上,风云再起。

      十天后,赵过赶到了婆娑巡检司。紧急的军议过后,邓舍决定,立刻展开攻打金、复州的行动。观虎斗固然重要,但观虎斗的前提,得先坐上一座山。

      身为领军主帅,邓舍并不打算亲自带队,他将这个重任交给了陈虎。金、复州的内情早已探知明白,倭人倾巢而出,城中防守寥寥数千人而已。邓舍分给陈虎了一万人,凭借陈哲的向导、加上【创建和谐家园】全军的火器,足够使用。

      在期间,发生了一个情况,不得不提:就在赵过军队到达之前,盖州方面大约知道了婆娑巡检司的异动,先是有毛居敬的信使杀出重围、紧急求援,邓舍压下不管;后有城外倭人移军后撤,似有撤回金、复州的意向,邓舍随即遣派出了一支军队,做出中路拦截的架势,逼迫其又龟缩了回去。

      “倭人敢撤,咱就半道伏击,打他【创建和谐家园】一个落花流水;他不撤,咱就大摇大摆,叫他眼睁睁看着,咱怎么去取金、复二州。”

      谋划已定,次日一早,陈虎卷军出城。邓舍送出城外,执手殷勤:“本将,静待将军捷报。”

      陈虎言简意赅:“请将军回城。”

      倭人海盗乌合之众,这边兵强马壮、有备而去,邓舍并不担心。送走了陈虎,注意力继续集中辽、沈、盖州。

      辽西、广宁隔得远,中间又有连天的战火阻拦,具体情形如何,不好探知。但从关铎、毛居敬一日三催的军报上,可以略微猜知:沙刘二、潘诚二人必然自顾不暇,对辽阳有心无力。

      “报,辽阳又有军报。”

      备战来,邓舍就一直盔甲不离身,一抬手,胳臂上的铁叶子呼啦啦作响:“拿来。”

      展开观读,认得是关铎亲笔,上边写道:“念及当初,将军闻变,立即调集平壤军马,此诚当机立断之举措,非有远见之人不可为,甚好,可赞可誉。而今【创建和谐家园】三军具备,列阵城下,日夜攻城不息。昨日凡午时至夜,大小攻城十余次。辽阳虽坚,奈何敌锐。问将军,何时可到?”

      这已是第三封辽阳军报,也是第一封由关铎亲笔。品味军报中的言词,邓舍早先的投石问路得到了答案,很显然,关铎被逼无奈、认可了邓舍擅自撤离太子河并调军进驻婆娑巡检司的举动,给以了正式的、官方的承认。

      形势比人强。邓舍微微一笑,翻动案几,找出昨日盖州毛居敬送来的求援信,意思与关铎相仿,只是最后的要求不同。

      毛居敬不求邓舍真的参与攻势,只希望邓舍可以迅速出军,若能击溃倭人一部的侧翼,那是最好,从而给盖州高家奴造成压力,保证他突围时可以后顾无忧。他保证:“本将若突围成功,必报平章大人,首功在君,决不食言。”

      邓舍出神地看了会儿这两封军报,毕千牛问道:“怎么办?”

      “纳哈出有何动向?”

      “【创建和谐家园】只管全力攻打辽阳城,没有分军来我婆娑巡检司的意思,判断其目的,应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先迅速击破辽阳,然后再打我婆娑巡检司。”

      堂外的阳光刺眼,邓舍微微闭了闭眼:“按军不动。”

      “纳哈出攻城数日,辽阳依然屹立不动,听闻说,关平章还小胜了一仗。将军,红巾战力不低,如今双方陷入僵持,一旦毛居敬破釜沉舟,决议突围,很有成功的可能。到那时候,纳哈出面临内外夹击、两线作战,……”

      毕千牛的意思,邓舍十分清楚。真要如此,辽阳极有可能自救,他笑了笑:“你是怕咱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关平章秋后算账?”

      毕千牛满面忧色,点头称是。

      邓舍哈哈一笑,抉择关头,谁沉得住气,谁就是胜利者。当然了,事情都有两面性,一味的沉住气,也不好,那就成偏执、倔强、不懂机变;为什么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智者动、仁者静,真正的智者,便如水,遇高则高,遇低则低,逢林过渊,随势而行,虽然柔顺,却无坚不摧。

      经历过一次次的挫折,有失败、有成功,无数次面临生死的关头,由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如今掌十万雄兵、据数百里之地,邓舍的成长在不经意间。提十万众、当纵横天下。他虽然此时尚且没有争雄逐鹿的雄心壮志,但也绝非往日甘于雌伏顺从的小卒。

      回想前尘后世,他意味悠长地道:“人生,就是这样。”

      “什么样?”

      “你想要的,它总不给你。”

      毕千牛若有所思。邓舍按刀远望,灿烂的阳光下、如茵的绿树影,远山如黛、似可听见数十里外鸭绿江江水滔滔,他道:“山河如此,纵人生阴差阳错,不去争取,又怎知,它想给你的是甚么?”

      堂上多人,杨万虎没听的明白,河光秀满脸崇拜,两撇小胡子一挑一挑的:“太有文化了,太有文化了。”

      四天后,陈虎传来捷报,金、复州的倭人不堪一击,一战而下;盖州以南,尽入我手。盖州方面的倭人又有两次动静,皆被严阵以待的赵过吓走。

      这日一早,方补真、郑三宝联袂而来。

      关铎、毛居敬的来信,邓舍都扣下,没给他们看,故此他们不知。方补真道:“魏已围;请问将军,赵,何时救?”

      “总得等陈将军大军回来,三日内,必出军盖州。”

      方补真很满意邓舍的明确回答:“将军准备怎么救?”

      邓舍按照毛居敬的提议,道:“金、复州一下,盖州倭人如无根之萍,不足为惧。我之建议,先打侧翼倭人,逼近盖州一侧,牵制高家奴,给毛帅腾出动手的空间。换而言之,我军负责盖州;毛帅专心对付叛军。”

      “击溃叛军之后呢?”方补真问道。“我军负责盖州”?怎么听,怎么像邓舍要借机摘桃子。

      邓舍大义凛然:“待毛帅击溃叛军,我军当以一部继续牵制高家奴,余部并与毛帅,麾军援救辽阳。”

      郑三宝与方补真对视一眼,面皆狐疑:怪了,邓舍怎的忽然如此配合?

      邓舍配合的原因有二,第一,山已经坐上,往私里说,第一步的目标达到;往公里说,再不出军,没借口。第二,开战近十天,辽沈的局势越来越严重,辽阳已快到达极限;关铎的严令催逼下,毛居敬早晚按捺不住,可以推断,他孤注一掷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

      总不能叫毕千牛的担忧,真的变成现实;水,该动一动了。

      但话说回来,水该怎么动,值得商榷。他瞄了方补真、郑三宝一眼,底下的话没说出来。先稳住他们二人,免得生变;击溃倭人、逼近盖州后,找个机会,打发了他们引许人、李靖部,去支援毛居敬就是。

      只要拿下盖州,有辽左在手;关铎、纳哈出就不再是强敌,而是对手了。

      然而,正如邓舍所说:人生总是这样,想要的,总不给你。前脚送走了方补真、郑三宝,后脚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来自德川,由张歹儿发出。

      邓舍观完军报,神情剧变,险些站立不稳,勉强克制住,扶着坐塌坐下。犹如分开八面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他手脚冰凉,带军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等凶险之事。

      “怎么了?将军。”

      阳光、绿荫,堂上、冰冷,邓舍挥手急令:“传赵过、杨万虎、河光秀来。”毕千牛不敢怠慢,拔脚就走,未到门口,邓舍又改变了主意,拽他回来,“且慢,且慢,……容我再想想。”

      翻开军报,一目十行,再看一遍。张歹儿写道:“女真叛乱,风言佟豆兰为其首领;洪先生传令我军,即刻回师双城。……双城,将军之心血,我军之根本,末将不能不去;末将,将军之部属,非洪先生之下僚,末将不敢不报。……将军结信之日,料末将已到双城,有我精卒悍将,洪先生居中指挥,女真跳梁小丑耳,难成大患,请将军勿忧。”

      邓舍蓦然想起一事,问道:“有无洪先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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