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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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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侍女摇了摇头,纠正道:“李闺秀。”

      她肌肤嫩滑,可欺腻玉,春融雪彩也似;虽有些做不惯伺候人的活儿,安静下来,穿着奴婢的服色,时时流露出举止优美,起坐文雅的风姿,“闺秀”之名,当之无愧。

      只不过她机械麻木,一问一答,惜字如金,没点情趣可言;既不及罗官奴后来的童憨可爱,更比不上曾经王夫人的小意风情。

      邓舍心想:“看她年纪不大,可怜家破人亡,落入关平章手中。一个千金小姐,生生被【创建和谐家园】成人偶一般,不知受了多少苦头。”

      由她的经历,念及自身。他自幼颠簸、刀头舔血,这一世的父亲和义父,不也和她的亲人一样?没于战火之中。回忆昔日教诲、照顾,尚且历历在目,而人已渺渺,就此阴阳两隔,永难相见。邓舍掩卷出神,感伤不已。

      又推己及人,没了义父,他还有一帮老兄弟扶持相助,她呢?诚然,她的家族为前宋叛官、蒙元显宦,但这能怪她么?她一介女儿身,年岁幼小,懂的些甚么?怪谁呢?怪只怪她生在乱世罢了。

      昔日掌上珠,一朝沦为人家奴,荣华富贵尽去,欲做平民不得。被胜利者当作礼品一般,送来送去。邓舍微微恻然,也仅是恻然。成王败寇,关铎固然视她如礼品物件,他不也一样地送高丽官宦女子给人?

      他朝她笑了笑,道:“连日闷热,大约快要下雨。我还要再看会儿书,不用你伺候了。”

      李闺秀正给他擦汗,邓舍接过毛巾,随便抹了两下,瞧见她也热,烛光下,琼瑶似的额头上,毛毛的细汗晶莹剔透,示意她伏下身,轻轻擦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去吧,院子里凉快点。”

      他温情难得,李闺秀很不适应,表情木呆呆的没变,从房中退出的步伐,明显较往常乱了许多。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邓舍才收回视线。他这番举动,四分真心,六分私心。

      他观察了几日,李闺秀为关铎的监视工具不假,做为一个工具,她呆呆木木的,完全被抹去了个人的情感,看似完美,实则不然。就好比冰山下的火焰,不是没有改变的可能。

      一夜无话。

      接下来几天,城中【创建和谐家园】。邓舍奉了关铎命令,日日上午出城,下到营中,熟悉划归他指挥的军马。下午坐堂办公,处理种种琐碎小事,唯一值得一提的,和左右司打了几次交道,核定了一下东路军所需粮草补给的数目。

      东路军集结的同时,广宁、辽西参预打辽南的军马,也陆续从前线调回。

      双城送来八百里加急,关铎派去的郑三宝已到,陈虎整编了万人精卒,不日开拔。洪继勋密信送上,万事顺当,一切无恙。平壤等地,渐渐恢复秩序;高丽朝廷前日又来一个使者,问及邓舍行踪,言词闪烁,似有它意。

      针对这个情况,自有早先拟定对策相应:经藤光秀,资助几股大的倭寇,给其盔甲兵器,立即展开对高丽南部的大型劫掠;务必使得高丽王自顾不暇,省的他妄生事端。

      读完信,邓舍有些担忧。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以洪继勋之才,鼓双城常胜军威,对付个高丽王绰绰有余,该不会有差池。姑且放宽心怀,除了公事,随信来的,还有个小包裹。

      邓舍拆开一看,里边却是个粉色的荷包。薄绢所制,腻香扑鼻。他呆了呆,瞧着眼熟,恍惚记起来,王夫人临走,留给他了一个香囊,似乎质料相同,说是裁自她的抹胸。

      他不敢确定,将这荷包拿起,翻来覆去看,没找着一个字;抖了抖包裹,再无别物。因了天热,荷包握在手中久了,温热如人体之余温,那腻香也宛如肉香了。

      邓舍没的心虚起来,仓促站起,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她怎生变得这么胆大?送此物到双城,就不怕别人知晓?好在一个字没写,“只是,她情深似海,我该怎么应对?”

      好难的问题,邓舍拿不定主意。回信万万不行,置之不理又好像不太好。想了又想,提笔给洪继勋回了封信:“高丽诸事,悉由先生权益。先生的才干,我是知道的,高丽撮尔小邦,其王跳梁小丑,绝非先生对手。有先生坐镇双城,我很放心。

      “上次先生信中讲,陈哲已经去过一次山东,道路熟悉了。为长远考虑,下次通商时,不妨命他正式拜见一下王、续二帅。”

      既然拜见王、续,礼物不能没有;既然要送礼物,王、续二人家眷,自然也在其列。

      第六天头上,潘美按时整军出营。关铎、潘诚亲自送行,邓舍忝居东路军主帅,陪在末位。送行宴上,潘诚没异样表面,看样子,认了哑巴亏。

      以路程计算,东牟山距离辽阳不过数十里地,一日夜急行军,便可到达,此战成败,其实无关大局,但怎么说,拉开了辽南战事的序幕。潘美出城之后,探马信使不断,前半截顺顺利利,为远离沈阳,向东绕了个大弯儿,第三天,快到东牟山,遇到点小麻烦。

      不知是否半路上走漏了风声,遭到一股元军伏击,幸好敌人数量不多,略一交锋,即做溃退。潘美乘胜追击,虽然斩敌不多,好歹初战告捷。当夜开到山下,一箭未发,元军再次不战而退,空手相让东牟山。

      夺山不难,难在固守。二十里外的沈阳城,若要反攻,红巾立足不稳,肯定不是对手。潘美加紧督促,连夜加固工事,大概他军行太速、夺山太快,沈阳像是没反应过来,迟迟没有动静。

      捷报传回辽阳,潘诚、邓舍等人几乎不敢相信。此战获胜之轻易,足见元军之无能。关铎军令嘉奖,赏银一锭,擢升任副元帅。

      城头上,迎着朝阳,关铎和潘诚并肩而立,潘诚道:“小儿辈破个贼而已,得关帅提拔,……太厚爱了。”——给老子穿小鞋?潘美够争气!

      关铎笑眯眯地道:“小潘旗开得胜,功在励军,怎能不赏?再接再厉吧,哈哈,再接再厉。”

      城下营中,全军沸腾,士气鼎盛。

      第十四章

      沈阳(二)

      东牟山到辽阳的距离,略远于沈阳。

      为了接应潘美,关铎派出了一支军队,开出城东十五里,扎营太子河畔。这样,就把辽阳和东牟山连成了一线,外有支援,潘美便脱离了孤军的险境,不用再怕沈阳的反攻了。

      布置妥当,关铎、潘诚即兴下城,往营中视察,所见将士,无不奋发。受初初战告捷的影响,【创建和谐家园】出战的将军们,比比皆是。

      “士气可用。”潘诚望着身边人喧马腾的景象,比较满意。闷在广宁多少天了,不管怎么说,总算出手了。

      “只要肯出手,僵局总能打破。”关铎微笑着说道。

      “那是小邓的军队么?”

      因为两位平章大人的到来,驻军全部出营,列阵道侧。双城军马的着装大致和辽阳同,但红、黑两色的肩章、以及胸前写有编制、姓名的卒牌就有些显眼。

      潘诚骑在马上,挑剔地打量几眼,道:“也不怎样么,……”看到了挺立阵前的杨万虎、河光秀,两人都瘦小,和边儿上别的军官们一比,体型上首先就相形见绌;又并肩站在一起,鸡立鹤群一般。

      潘诚失笑,催马过去,绕着他俩转了两圈,拽住缰绳,骏马立腿长嘶。

      杨万虎性子傲,就连邓舍,当初也没在他的眼里,也是连战连胜,才慢慢的服气。潘诚何许人也?他又在辽阳受过辱,虽得罪他的并非潘诚,他杨万虎管它许多!更憋了一团火,昂着头,冷着脸,只当没看见。

      河光秀不同,他见不得大官儿,知道潘诚和双城不对付,对潘诚也没什么好感和敬意,就跟下意识似的,脸上不由自主挂了谄笑,点头哈腰。

      潘诚扬起马鞭,虚点两下,问道:“邓帅麾下?”

      杨万虎不理他,河光秀道:“是,是。小人河光秀。万户,……”看看杨万虎,不敢直呼他的名字,“这一位杨万户。”邓舍升了官,他们跟着升一级。

      潘诚很疑惑,往河光秀唇上胡须睃了几眼,不太确定,问道:“阉人?”

      河光秀面色微变,以前他不在乎,投军来屡经血战,目睹许多惨烈战死的战友,再没尊严也难免热血沸腾。他想做男人很久了,所以他给自己沾了胡子;所以他的官儿越升,他的胡子越多。阉人?很久没人叫他阉人了,他悄悄握紧拳头,扯着脸笑了笑,道:“是,是。”补充一句,“潘帅看得真准。”

      潘诚道:“哈哈,小邓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

      关铎腿伤,骑不得快马,慢腾腾赶过来,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两眼一扫,看河光秀尴尬惭愧,即猜出原由。双城诸将的底细,姚好古的信中讲得一清二楚,他笑道:“守营夜战,对阵张居敬、世家宝,河万户立了大功啊。让老夫想想,不止大功,是,……”

      河光秀满脸通红,道:“奇功!”

      “对,对,对。扬尘退敌,古之罕有。为将而能善用天时、地利者,可谓名将。了不得啊,了不得。”他夸得河光秀又激动又兴奋,话题一转,望向杨万虎,倒吸口冷气,问道,“这一位,敢是杨将军,名叫万虎的?”

      杨万虎哼了声。

      关铎不以他的倨傲生气,道:“久闻双城军中有一虎、一胆;一虎杨万虎,军胆张歹儿。当日邓帅奇袭双城,是你,首上城头,论功高座诸将之前;冒雨鏖战定州,又是你,十万军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好一个杨万虎,真乃邓帅之翼德也。”

      这两桩事,正是杨万虎得意之笔,搔到痒处,他面色稍和,勉强抱了拳,道:“见过关帅。”朝关铎身后望了眼,问道,“我家将军没来么?”

      “东牟山援军刚刚出营,邓帅正在左右司督促后续粮草。”

      杨万虎点了点头,关铎笑道:“邓帅身为东路军统帅,督办辎重,正是职责所在。辽南战事将起,沈阳蠢蠢欲动,当此风云际会,……杨将军,老夫问你,海青何时展翅?你这猛虎,何时显露爪牙?”

      杨万虎道:“为人鹰犬,但等主人放线、开柙。”

      关铎扶剑大笑,道:“好,好!老夫拭目以待,看你猛虎出柙。”

      他两人一个问的含蓄,一个答的直接。潘诚在侧乜视,对关铎的暗示不以为然,心中冷笑:“小邓盘踞高丽,自成一军;他的墙角,会好撬么?”

      他猜错了,关铎并无撬墙角之意,充其量,一个小小的试探。

      总计二十三万红巾,沙刘二部五万余,潘诚部七万余,大多驻扎辽西、广宁等地;为参加辽南战事,他两部各回来了一万多人。关铎部六万余,加上杂牌三万余,分驻辽阳内外。剩下一万多人,留驻上都。

      其中,潘诚部人马最多,战力却最低。原因有二,一来他扩军太快,新卒众多;二则他不太重视训练。或者说,他重视了,但他的治军能力有限,眼高手低,想做的,做不到,训练十分草率,军纪也差。

      沙刘二部绝大多数皆为虔诚的白莲【创建和谐家园】,真心实意地信弥勒下世。

      人一有信仰,做事就有目标。把人的一生比作道路的话,一个个的目标就是里程碑,而信仰便是终点。有了目标,就有奋斗的方向;有了信仰往往就有舍生忘死的勇气。不但忘死,而且视死如归,觉得自己死得其所。甚至乐于去死。

      故此,沙刘二部人虽少,战力很高,军队的凝聚力非常强。

      关铎部,军纪最为严明,老卒众多,经验丰富。他没有沙刘二的偏执,也没有潘诚的粗放,打个比方,沙刘二部如矢,弓弦一拉,有去无回,过锐、易折;潘诚部如刀,背厚刃薄,顺能砍斫,逆则溃逃,过散、无锋。

      也就是说,沙部没后劲,潘部也就打打顺风仗,若遇上持久战、拉锯战,他们两个的军队都不行。

      只有关铎,把所部磨砺得如枪、如剑。枪为百兵之祖,剑为器中王者,枪可远、剑可近,枪可刺、剑可削,枪可横、剑可挡,什么仗都能打。十年磨一剑,万日苦练枪,辽阳红巾之所以能纵横辽东多年,他的军队才是其中真正的中坚。

      加上他儒生出身,礼敬文士,幕府人才出众,堪称:猛将如云、谋臣如雨。

      苦心经营许多年,是非成败就看今朝。巡视过大营,潘诚有事回去,关铎自去省府。在省府门前,刚好碰上毛居敬正要出门找他;毛居敬躬身禀告,有外出探马回城,等候多时了。

      关铎扶着腿,小心地踩着俯身马边的侍卫下来,随口问道:“盖州来的?”

      毛居敬摇了摇头,附耳低声,说道:“一个从东边来;一个从北边来。”东边是高丽,北边是沈阳;从这两地来,与其说探马,不如说信使。毛居敬是怕走漏风声,故意如此言称。

      关铎顿时忘了腿伤,丢掉马鞭,大步进府。毛居敬小跑着跟上,问道:“大人先见哪个?”

      “北边的。”

      北边的信使带回的是口信。潘美急袭东牟山,关铎提前给纳哈出送去有消息,请纳哈出故意放其上山,要不然,潘美岂会如此顺利?那信使道:“纳哈出言道:放潘美上山,他已表现了诚意;接下来,就要看大人的了。”

      “你怎么回答的?”

      “小人请他放心。只等辽南一定,沈阳随便出军东牟山,大人必定不救,潘美的人头,就是第一份投名状。”

      “他怎么说的?”

      “他避而不谈,只说大都又派有援军,补充搠思监的军马,号称三十万。”

      毛居敬道:“这是在拿搠思监威胁大人。……”关铎一笑,道:“尔虞我诈,理所当然。”问那信使,“沈阳军容,你见了没有?”

      这个问题,他每次都要问的。那信使道:“纳哈出防范甚严,小人除了见他,出不得馆阁一步。不过回来时候,见着一支城头换防的【创建和谐家园】,军旗不振,士气低迷,不少面有菜色,军器五花八门,用骨镞、木枪的都有。”

      “骑兵呢?”

      “沈阳以北,牧场多,马不少。小人居住馆阁,整日闻城外营中马嘶不绝。”

      问罢军容问文武,关铎道:“文武呢?”

      “见的人不多,有个叫乃剌吾的【创建和谐家园】,一次酒酣,当着小人的面,鼓勇举鼎,着实有些蛮力。”

      “恩,乃剌吾么?老夫有听闻。”

      将勇则军威固然不错,但并非猛将就一定能带出能打的兵。所谓“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做不到兵卒有制,“虽贤将危之”,再猛的将军也没用。乃剌吾酒酣举鼎,性格毛躁,观其行可知其人,徒一个勇夫耳,不值得重视。

      关铎不是很在意,问了几句别的,向那信使道个辛苦,称赞一番,叫他下去休息。

      待那信使出去,室内再无旁人,毛居敬道:“大人,我军可还丝毫没有付出,纳哈出就把东牟山拱手相让,他对咱也太信任了吧?……大人,事有非常即为妖。小人以为,此中或许有诈。”

      关铎沉吟不语,他与纳哈出私下来往已有一个多月,互相接触多次,就信使回报,纳哈出不像阴险狡猾的人,处事果断,清楚取舍,颇有成大事的样子。

      沈阳的情况他也基本摸清,和辽阳一样,派系众多。两个万户府不说,只诸王就有七八个,各有部民;加上大大小小的青军、乾讨虏军,总的分成三四个大系。

      纳哈出只是其中最大一系,要论处境,倒和关铎相似,有着表面的地位,实际难以掌握全部的权力。这对一个要成大事的人来说,最叫人无法忍受。

      “也许在他眼中,老夫便是另一个邓舍?”关铎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猜人的心思太难,他转回头又仔细推演了一遍整个的计划、细节,下了决心:“就算有诈,至多死一个潘美;咱们小心点,多加提防就是。”

      “是。”

      关铎拿得起、放得下,事已做下,就不再招前顾后,转回案前坐下,吩咐:“叫东边的信使进来吧。”

      要是邓舍在,这东边的信使他也认得,跟姚好古入双城的几个文臣之一。和关铎几个月没见,关铎先不问正事,嘘寒问暖,问遍姚好古、钱士德诸人近况,关心他们有没有水土不服。

      那信使感激的很,道:“有劳大人挂念,姚总管、钱将军等人一切安好。卑职本辽东人,高丽的水土也服的,没什么问题。就有一点,每日闲的难受,洪继勋、吴鹤年两人把实权把握的紧紧,卑职等插不进手,……”他惭愧地道,“实在有愧大人厚望。”

      关铎没有见责,温言抚慰两句,道:“他为主,你们为客,插不进手,不怪你们,怪老夫。”他叹了口气,道,“辽阳形势太紧,顾不上帮你们造势。”

      那信使太感动了,道:“大人自责,卑职等实不敢当。只怪卑职等无能。”顿了顿,道,“卑职入城时,见城外营中军马集结,大人,可是要开打辽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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