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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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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胖子瞧也不瞧一眼,大步走过,潘美安排的地儿在最尽头,是最大的一间。打开门,里边已坐了七八个人,纷纷站起,抱拳相应。邓舍和他们算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关铎军议上;第二次,在今天上午,忙也回礼作答。扫了一眼,潘美说的不错,果然有几个关铎一系的将领。

      其中两个还是熟人,一个结巴老李,名叫李靖的;一个先时激将他的人,操的河南口音,名叫许人。叙礼完毕,宾主入座。那矮胖子问道:“潘将军,客人齐了么?”潘美点点头,也不多说,直接道:“上酒上菜!”瞧了矮胖子眼,笑道:“知道你忙,也不劳你的大驾相陪了,滚回你的乌龟壳里去吧!”那矮胖子应了声,也不生气,笑嘻嘻带门出去。

      一个身材瘦小的军官笑道:“姓王的这厮,脸皮越来越厚。混在这窑子窝【创建和谐家园】群中,竟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关平章叫他来管花柳街,还真是知人善用。”

      李靖出了名的嘴大话多,接口说道:“关、关平章用人,自然没的说的。要说这老、老王,给咱军中立的功劳不小。”潘美笑吟吟道:“怎么说?”李靖道:“小、小道消息,只这楼外楼,一个月收入银钱……,俺估计,都快、快能赶上个小城的赋税了。”

      邓舍大吃一惊,有人不太相信,道:“老李,你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太爱吹牛!”老李道:“谁不知俺包、包打听的名头,从无虚言。”

      潘美心知老李所说是实。一则辽阳红巾转战塞外,攻陷城市甚多,尤其年初陷上都,“穷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地方,简直富的流油,抄掠之下,军官皆富。二则这楼中官妓,多半为所俘获各城中达官富人家的妻妾女儿,姿色或许普通,往日的身份在那儿,对泥腿子出身的军官们吸引力很大。城中又没别的消遣,这花柳街可不就成了唯一的销金窟了?

      他笑道:“老李啊老李,你枉与名将同名,不想着怎么好好打仗,整天脑子里都转的甚么?关平章知人善用,怎就没派了你去斥候队?才不愧了你包打听的大名。”

      老李嘿嘿一笑,不再多说。邓舍冷眼旁观,看出他们虽坐在一起,毕竟派系分明,面对潘美系一般的中级将官还好,对上潘美,老李做为关铎嫡系,不免面上有些讪讪。

      谈笑间,酒席布好,婢女退下,那矮胖子又兜了回来,领一群官妓,分给诸人、指挥陪坐。在座众人,除了邓舍,都是熟客,矮胖子对他们的喜好、相好一清二楚,安排的妥妥当当,人人满意。

      末了,他对邓舍拱手,道:“邓帅初次来,小人不知邓帅所好。久闻邓帅大名,人都说高丽女子侍候人的功夫,天下无双,小人楼中尽是些乡野粗鄙之色,能比得上的,怕是没有,……”

      他指了指落座邓舍身边的女子,道:“幸好,前数日金州倭人为和咱通好,献上了几个倭女。关平章送来一个,原封货儿,尚且没人尝过,总算异国风味,邓帅慢用,若不满意,小人再来换过。”邓舍显赫高丽、又俨然关铎红人,这矮胖子老王明显在巴结奉承。

      邓舍心中一动,看了看那倭女,模样挺周正,笑道:“多谢王大人了。”他心中想道,“金州送来的么?这么说,关铎已和金、复两州的倭寇搭上了线,不知怎么谈的?”料来不出安抚倭寇惊惧,或劝其不动、或要求合力并攻盖州。果然老谋深算,打盖州,不动则已,动必力胜。

      邓舍满意,潘美不满意,他皱了眉头,问道:“珠帘秀呢?”老王答道:“潘将军稍等片刻,珠帘秀正在换装,一会儿就到。”潘美这才无话,撵了老王,他举杯道:“邓帅素在高丽,同诸位相见日少,虽说邓帅不在意,咱做下属的不可失了本分。今天酒宴,没别的事儿,趁这个机会,多拍拍邓帅的马屁,日后临阵,也好求邓帅给咱们分个清闲活儿。哈哈。”

      他话音一落,站起一片,都嘻哈哈端着酒杯,来找邓舍敬酒。邓舍吃过一次亏,岂会再上当?忙也起身,笑道:“诸位将军都是豪爽人,南征北战,大名我已久仰了,今日能与诸位把酒相欢,我欣慰的很。只是酒量浅,不敢多喝;战事将近,明日也要早起。这么着,咱一杯到底,如何?”

      邓舍既为上官,他说的话,不能不听;来的众人又都心中有事,稍微劝了两句,顺水借势,共同碰了一杯。

      邓舍亮起杯底,向众人照了一照,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潘将军,自回辽阳来,早想和诸位见见,可惜一直没得闲暇,拖延至今。”一伸手,道,“请坐,诸位请坐。”空杯放下,自有陪坐官妓识趣斟酒。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众人谈谈说说,几句闲话过后,到底军人本色,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辽南一战。在座的这些人,比起胡忠等来,当之无愧的平章嫡系,见识、听闻高出不少,左李道:“前天在省府,俺碰上才从盖州回来的哨探,打辽州时,俺们同在一个营中,算是相识。”

      这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曾激将结巴老李的许人问道:“盖州情形如何?”左李瞧了眼潘美,道:“盖州军情,那是军机要事,那厮也不敢多说,只说了一句:我军备战,而高家奴茫然无知,形势一片大好,此战,我军必胜。”

      结巴李靖道:“打、打盖州又没咱的事儿,倒是沈阳,纳哈出要孤注一掷的话,少不得,一场血战。”潘美称是,道:“老李说的不错,打盖州,关键还在沈阳、辽西这几路上。”转头看向邓舍,笑道,“辽西不管,沈阳该怎么防,邓帅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

      邓舍笑了笑,道:“三路守、一路攻,乃是三位平章大人的意见,该怎么打,我等听命便是。”有道是言多必失,难得关、潘两系同席的机会,他抱定少说多看的宗旨,也许能更有助了解各系间的关系、更好地把握辽阳城中一团和气之下的潜流。

      有人撇了撇嘴,道:“邓帅言不由衷,自邓帅回来,至今不过半月,邓帅在高丽的种种威风事迹,早已传遍军中。八百人起家,打下八百里江山,真真用兵如神。说实话,此番战盖州,能归入邓帅麾下,不少人羡慕俺呢!”

      八百人打下八百里江山?邓舍吓了一跳,人传人、话传话,夸大的也忒离谱。他连连摆手,笑道:“谣言止于智者,诸位,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瞧了潘美一眼,见他笑眯眯不发一词,叹了口气,接着道,“实不相瞒,丰州一败,仓皇如丧家之犬,转往高丽,实在无奈之举。侥幸能打下几座城池,全赖三位平章大人的威名。要没有三位平章虎视辽东,只辽南、沈阳两路【创建和谐家园】,不早把我给吃了。”

      这话实事求是,众人点头,潘美道:“邓帅无需过谦,三位平章固然是为依靠,然而为什么高丽就不是俺打下来的?……这就是水平啊,诸位。来,再敬邓帅一杯。”

      众人碰了,一饮而尽。门外环佩轻响,进来个女子,年约三旬,生的骨格轻盈,丰姿婀娜,款步进来,素手上执着一段青箫。她一双眼黑水晶似的,滴溜溜转了一圈儿,众人面上一个不拉,蹲身一福,娇滴滴道:“奴家珠帘秀,见过诸位将军。”

      潘美同她老熟人,一拍桌子,佯怒道:“你个【创建和谐家园】,又转了几桌台子?这时才来!爷今儿好容易请来贵客,你却不肯给爷长脸么?”珠帘秀叫苦喊冤,道:“就因了潘爷来,奴家不敢给潘爷丢脸,换了身好衣服,打扮太久,耽误了时间。”朝潘美丢个飞眼儿,腻声道,“潘爷莫气,待稍顷,奴家好好给潘爷赔个罪。”

      潘美哈哈一笑,道:“过来坐。”介绍邓舍,“这一位,双城总管邓帅,咱辽阳头一个年轻有为的俊杰,你也别给爷赔罪,把他伺候好了,爷就高兴。”

      先前的倭女语言不通,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潘美自作主张,掀手把她赶走,对邓舍道:“木头人也似,杵在哪儿,话也不会说一句,有什么意思?邓帅,且来尝尝辽东第一珠帘秀。”

      邓舍无可无不可,请珠帘秀入座。行首就是行首,名妓就是名妓,珠帘秀一到,席上气氛大为不同。她八面玲珑,几句话挑起满堂欢笑。许人等人,丘八出身,莺莺燕燕的、早就忍耐不住,先前看邓舍的面子,勉强克制,这会儿顾不得许多,几杯酒下肚,放开来,猜枚划拳、摸脚抠乳,乱做一团。

      邓舍近日名头甚劲,珠帘秀从嫖客们的嘴中也听闻过他的大名,不忘盘被之余,着力奉承。邓舍对风月场兴趣不大,含笑敷衍,偶尔同潘美眼神相对,两人都是一笑。邓舍知他请自己赴宴,绝非纯粹花酒而已,见他一个劲儿灌李靖几人喝酒,心想:“莫不是灌醉了外人,才好开口?”

      他却料的错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珠帘秀连献数曲,气氛达到【创建和谐家园】,潘诚适时拍了拍手,酒杯放下,叹了口气,道:“诸位,邓帅为人,大家想必都已知道。俗话说,酒品看人品,这杯到酒干,俺来问,邓帅称得上豪爽么?”

      诸人半醉鼓噪;李靖挑起大拇指,结结巴巴道:“豪、豪爽!邓舍再不豪爽,就没豪爽人了!”潘美问道:“算的上同道中人么?”一人接口道:“自然。”潘美道:“既然如此,同道便该交心。邓帅,有桩泼天祸事,你说,该不该对你讲?”

      邓舍心头急转,他这话甚是耳熟,不由想起胡忠的危言耸听,猜出他的用意,却奇怪他怎么就当着李靖这些关铎的嫡系就敢直言拉拢?笑道:“甚么泼天祸事?潘将军请讲。”

      潘美正色道:“邓帅莫笑,以为俺在危言耸听么?”邓舍道:“自然不是。”他装糊涂,问道,“潘将军在讲沈阳么?”潘美摇了摇头,道:“沈阳纳哈出,军马虽多,威望不足,不值一提。邓帅,有一个人,不知你认识不认识?”

      “何人?”

      席上诸人安静下来,听潘美说话,他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李敦儒。”

      邓舍一怔,潘美的话大出意料,他提出李敦儒究竟何意?慢慢端起面前茶碗,抿了口,道:“李夫人的夫君?却有一面之缘。”余光四看,左李等潘诚的嫡系面无表情,李靖、许人等关铎的嫡系都是神色微动。

      潘美道:“正是。邓帅和他有一面之缘,觉得此人如何?”邓舍道:“这怎么说?没有深交,不好评价。就军中耳闻,众口一词的称赞,李大人甚有经济才干,极得关平章重视,可谓我辽阳股肱。”

      潘美道:“李敦儒极得关平章重用,可谓我辽阳股肱。这话一点儿不错。只是,邓帅,你是不是得罪过他?”邓舍越发摸不清他的用意,失笑道:“此话怎讲?我与李大人只见过一面,何来得罪一说?”

      潘美道:“要没得罪他,他为何在关平章面前诋毁污蔑于你?”话说到这里,邓舍顿时醒悟,潘美要挑拨离间。却有一点仍然没有想通,若要离间,私下不是更好?他为何不避李靖几人耳目?更别说还有珠帘秀等官妓在座?

      他心思电转,口中答道:“诋毁污蔑?潘将军说笑了。”潘美道:“邓帅不信么?老刘,你来讲罢。”却是先前那瘦小军官,应声,道:“邓帅,潘将军所言,句句属实。这消息是俺得来的,便是方才提及的那个盖州哨探,他密禀关平章时,李大人当时在场。临进门,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潘美道:“甚么话?”

      老刘道:“却是李大人对关平章言道,他听清楚了六个字,邓帅且要三思。”潘美道:“哪六个字?”左李意味悠长,道:“辽阳近、高丽远。”

      “这是诛心之言!邓帅,甚么是辽阳近?甚么是高丽远?李大人要置你死地啊。”

      邓舍闻言,不由仰头大笑。众将相顾,潘美愕然,他作色问道:“邓帅为何发笑?”

      邓舍徐徐道:“潘将军、左将军,你们呀,吓我一跳,原来只是这六个字。有什么不对?辽阳本比高丽近,……”他注意到李靖、许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许人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搂着边儿上官妓,低声调笑;李靖城府浅,一双眼忍不住瞟向自己。

      他神色不变,不管此事真假,绝不能顺着潘美话锋往下说,索性拾起沈阳话题,接着道:“其实下午在省府,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要防沈阳,辽阳近、高丽远,高丽虽有出军,这主力一路,还得指望辽阳。诸位,你们意见如何?”

      他话题转的巧妙,潘美瞪着眼瞧他半晌,蓦然爆出阵大笑,道:“邓帅既为主帅,眼光果然与我等不同。”连称了两声好,不再纠缠,他相信邓舍是聪明人,点到即止,端起酒杯,再次殷勤劝酒。

      只是有了这段插曲,席上的气氛终难再调动起来,不尴不尬的,又猜了两圈儿枚,听珠帘秀吹了两曲箫,一时席散,各自归去。

      潘美和邓舍住的不远,两人结伴而行,踏月凉风,一路上扯些闲话。李敦儒云云,潘美不再提,邓舍也不再说。路口分手,邓舍转回府中,对潘美今晚举动,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闷热,侍女们伺候着他洗沐时候,他忽然猜透,哎呀叫了声,心中想道:“好你个潘美,欲擒故纵,要把我逼上梁山。”

      ※※※

      注:

      1、七八个裹着绿巾的龟奴。

      龟奴,又叫五奴。元时规定,“娼妓穿皂衫,戴角巾儿,娼妓家长并亲属男子裹青头巾。”皂衫,就是黑衫。

      朱元璋在金陵“立富乐院于干道桥。男子令戴绿巾,腰系红搭膊,足穿带毛猪皮靴,不容街中走,止于道傍左右行,……妓妇戴皂冠,身穿皂背子,……”

      龟奴这个名号,元明时才有。因为头裹绿巾,同时也成为“戴绿帽子”这个词的来源。

      第十二章

      辽南(三)

      城南宫殿,关铎的寝宫内红烛悄燃,帷幕低垂。昏暗的光线里,关铎披衣踱步,床上卧了两个半裸的姬妾,玉体横陈。他毫不在意女人们的春光乍泄,而跪在他面前的结巴老李和许人,却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除了辽阳近、高丽远六个字,潘美就没再说别的了?”

      “回大人,没有。”许人顿了顿,偷觑了一眼关铎神色,又道,“大人,依末将看,邓帅确有二心。”

      “噢?”关铎停下了脚步,他面上无喜无怒。许人大了胆子,道:“潘将军今夜邀邓帅赴宴,虽有末将等在列,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潘将军之意实在邓帅,邓帅若无意,不会出席。末将以为,他是半推半就。”

      关铎笑了声,邓舍的半推半就,他岂会不知?潘美头次送礼,邓舍虽没收下,却有封书信,并一份厚礼回赠,他以为做的巧妙,却不知早有人回报。虽不知那书信上写的什么,但见潘美今夜邀他赴宴,便可猜得一二。

      只是,这潘美当着李靖、许人的面,直言李敦儒谗言何意?他略一寻思,忽然一笑,道,“小潘这一招儿,用的好啊。”

      “大人是说?”

      关铎瞧了许人、李靖两眼,没做解释,温言道:“你们辛苦了,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两人躬身退去,关铎又把他们叫回,沉吟,问道,“城外营中,高丽军马有无异动?”

      “一切无恙。”

      关铎不再说话,视线穿过殿门,投往夜空。层层楼宇,夜色里寂静无声。潘诚个莽夫,料来想不出这等计策,很有可能是潘美的自作主张。潘美、邓舍,年轻人不可小觑。

      弯月如弦,星光点点。

      城北潘府里,三个人对坐而谈。上首位一个,身高体长、英气逼人,正是人称军中第一美男子的潘诚;旁边一个,同他眉目依稀相似,年轻许多,却是他的三弟潘仁;下首位的年轻人,脸颊通红,酒意未下,不是潘美又是何人?

      “你说小邓听完,什么也没说?”潘仁皱了眉头,问道。

      潘美道:“他倒有急智,一阵大笑,把话题生生转到沈阳战事。嘿嘿,年轻虽小,称得上老奸巨猾。”

      潘诚哼了声,道:“老奸巨猾又怎样?酒宴散了多时,没准儿老关这会儿,已经得知了消息。区区小儿,也妄想掀风作雨,分辽阳一杯羹?不自量力!亏他老关得了块宝儿似的,还怕咱去抢么?”

      潘仁道:“哥哥说的不错,纵然去抢,要说拉拢人的功夫,怕咱们也比不了老关。拉拢不来,干脆就不拉拢;咱得不到的,他老关也休想。不管李敦儒这则消息的真假,不出三日,必通过珠帘秀等人之口,传遍军中,到那时候,不信他两人之间没有裂痕。”说到得意处,点这潘美,笑道:“要说还是咱家阿美,此计大妙。”

      潘美谦虚不已,道:“叔叔过奖。所谓三人成虎,便算是假的,传的多了,假也成真。老关再想得小邓的死心塌地,怕就难了。”

      潘诚哈哈大笑,想起关铎昨日约他密谈,说及高丽等事,竟有以之为筹码,逼自己在辽南让步的意思,呸了一口,道:“甚么东西!”问潘美,“老关近日鬼鬼祟祟,屡有信使出城往东,你查的怎样了?”

      “孩儿虽久在辽阳,交由也算广阔,但老关狡猾的紧,有些地方一直伸不进手。只得了些风闻,似乎,……”潘美顿了顿,潘诚问道:“似乎怎样?”

      潘美语气凝重,道:“似乎,他在和沈阳交通来往。”

      潘仁“啊”的一惊,道:“沈阳?”虽然他们和关铎达成共识,有自立的意思,却从没想过和【创建和谐家园】来往。关铎款曲沈阳,意欲何为?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他大惊失色,道:“老关莫非要降?”

      潘诚霍然起身,转了两步,否定了潘仁的猜测,冷笑道:“他要真是降,那倒是好了。”

      潘美道:“不错,老关老谋深算,绝不会自寻死路。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有降意,刘平章第一个反对不说,只全军二十万兄弟,有几个会答应?”

      沙刘二脾气倔强,性格古板,又一向不给潘美这等白莲信仰不坚的人好脸色,但他对小明王的忠贞之心,可鉴日月,称得上言行如一;又素来洁身自好,不好财色,驭下公正,有悲天悯人之心。潘美虽与他道不同,对此却也十分佩服的,所以,和对待关铎不同,尊称他一声“刘平章”。

      潘仁脑子转的慢,听了潘美的话,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北伐以来,我军和【创建和谐家园】苦战连连,战死的弟兄不知凡几;从军的除了白莲【创建和谐家园】,大半皆是求活不能的流民,同【创建和谐家园】可谓血海深沉,要降,仓促间绝难做到。那老关此举,……”

      潘诚咬着牙,道:“还用说?”他转回坐下,用力一拍案几,道,“难怪他一力坚持打辽南,交通沈阳,不外乎为保后路。”

      潘美忧心忡忡,道:“真要如此,义父大人,纳哈出,值得信任么?”潘诚半晌没说话,他没和纳哈出打过交道,无从判断。他究竟平章身份,有些才干,遇到大事,反能冷静,寻思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辽阳日危,僵局下暗潮涌动,我军和【创建和谐家园】,谁先动手,谁占主动,老关等不及了,他不得不走这一步。”

      “我等该如何应对?”

      潘美道:“打辽南,老关的主力;你我不变应万变,冷眼旁观就是。只是你我需得谨慎提防,要防他倒手将咱们卖了,哼哼,沈阳?本帅倒要看看,会不会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把目光投向门外,穿过夜空,望向城南。

      瓦蓝的夜空,繁星密布,月弯如弦。

      邓舍负手院中,举头望月。潘美的计策,他已然了然于胸,典型的一拍两散,损人不利己。潘美话中所讲,李敦儒有没有背后谗言,说实话,邓舍并不在意。关铎心志坚定,自有主张,并非人云亦云的庸人。他要杀邓舍,等不到今天。邓舍自信辽阳危局未解,高丽地位仍在,现在远不到鸟尽弓藏的时候,为时尚早。

      其实,就邓舍推测,李敦儒有没有说那六个字,尚在两可之间。背后谏言杀人,何等机密?岂会叫他人听见?潘美言称,是盖州信使听见的。盖州信使谒见关铎,岂会没有通传之人?岂会有听墙角的机会?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潘美凭空造谣。

      妙就妙在,明知他造谣,没法儿说破。纵使说破,难免在关铎、邓舍两人间,留下道刺,不解决,早晚得出问题。

      尔虞我诈的舞台上,涂抹勾勒的假面,谁分的出真?谁分的出假?互不信任的两方,假的又怎样?谣言又怎样?你不解决,对方会不会狐疑?他会不会当你默认是真?待这消息传遍军中,你指望谣言止于智者?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

      夜色深了,渐渐起了风,青石板上的暑气,慢慢消褪;若有若无的凉意,拂在身上,清爽宜人。

      邓舍来回踱步,关铎上午的举动,给了他很大的启发:演戏,也分投入和不投入两种。面对潘美的当面挑拨,毫无反应万万不成。他再三地换位思考,心想:“既要有所举动,怎生的反应,才能做到自然真切,不愠不火?”

      他灵机一动,可不可以更进一步,借此机会,得些好处?

      他一时想的出神。不知从何处,飘来渺渺的歌声,大约邻居谁家,有人在婉转清唱一首宋时的歌谣。月色里,邓舍倾耳细听,听她唱道:“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落在他州。”

      这一夜,月光如水。

      邓舍所虑,也正是关铎所虑。必须承认,潘美的奇策突出,的确打乱了关铎和邓舍间微妙的平衡,两个人谁也不会去相信对方,这个时候,却又不得不表现出对对方的信任,这场戏,不止做给对方看,更要做给全军看。

      辽南战事,干系到关铎的长远大计。他不能坐视后院起火,首先有了反应,不过,他没去找邓舍解释,而是寻了一个小小借口,当着外人的面,狠狠斥责李敦儒一通,并刻意让消息传入邓舍的耳中。

      他姿态做足,邓舍当天下午,捧着防守沈阳的战术图,登门求见。请关铎召集昨夜赴宴诸将,包括潘美,统统前来,就在省府堂上,临时召开一个短暂的军议,商讨此战术方案可行性。

      邓舍久经行伍,数月来又成功指挥过几次万人以上的大规模战斗、战役,行军布阵的水平提高极多。他做出的方案,秉承一贯的大胆、细心,颇有可取之处。然而,他比较对周边地形不熟悉,勉强知己,知彼不足,整个方案中,疏漏不足的地方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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