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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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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其他的监督地方、防奸察非、征调赋役等,也无一不是利弊参半。这几个方面,姚好古没有细写,一笔带过。

      邓舍连读三遍,反复品味、斟酌。他自幼从军,对村社了解不多,更没亲身体验。他本来对自己提出的合作社制度,还颇是得意,此时才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看完合作社,再看代销店。隐患也有不少,不过其中两个,吴鹤年也曾有提出。看到这里,邓舍忽然想到,姚好古列出的弊端,多是民间已有,吴鹤年老于政务,应也知晓,为何当日议事,他却一字不提?

      寻不来答案。换了以前,邓舍最多想一想也就罢了;现在他身担数万人马、十城安危,不能不谨慎,却不禁起了疑心。

      正思忖间,洪继勋到了。外头日头毒,晒出了一头汗,他摇着扇子,走入堂内,瞧了瞧左右,问道:“那老匹夫走了么?居然没怎么黏缠,倒是难得。”

      邓舍笑道:“不但没有黏缠,反给了我一份条呈。”递给洪继勋,“先生来看,将咱们的合作社、代销店批评的一文不值。”

      洪继勋接过来,略略扫了两眼,随手丢下:“故作惊人之语!老匹夫硬的不成来软的,想借此来降低咱们的警惕,软化将军么?”

      “惊人之语?”邓舍不解,道,“我看其中似也有可取的地方。”

      “有可取的地方?”洪继勋讶然,似惊讶邓舍的态度,随即醒悟,哂笑道,“将军被那老匹夫给骗了!”

      “噢?”

      “请问将军,姚好古看的出的弊端,难道小可和吴同知就看不出么?”瞌睡送来个枕头,邓舍正有此疑心,听洪继勋往下说道,“便不说小可,即便吴同知,他久任地方,村社之利弊,他肯定清清楚楚,当时为什么不提?很简单,只因了村社之利在早期,村社之弊在后期。现今我军求的是速治,村社正好合适;至于久安,日后再改进不晚。”

      邓舍扒拉过来条呈,再细细去看,果然如洪继勋所言。姚好古列的弊端,看似触目惊心,皆非数年不能成患。他哎呀一声,忍不住大笑,道:“要非洪先生,险些吃了姚总管的恶当。”

      “将军是关心则乱。”洪继勋笑道,“而且将军你看,老匹夫满篇洋洋数千言,却只列隐患,而不写解决的办法,其意何在?不外乎以乱将军之心,没准儿,他还盼望着将军亲自前去询问。将军一去询问,他被动就化为了主动。到的那时,老匹夫拿腔作势,题中应有之义。”

      邓舍没想到这一节,真如此的话,姚好古的心机也忒深沉了点,但听他走后的那几句吟诵,又似乎发自真诚。邓舍摇了摇头,他勾心斗角的经验不足,索性不再去想。

      “将军叫小可回来,便是为了这事儿么?”

      这话提醒了邓舍,当下把姚好古冶炼场云云的话讲出,竭力回忆,两个人分析了半天,找不来破绽所在。洪继勋扇子一合,果断自傲的性子表现出来,道:“话已说了,事已过去,将军不必多忧。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平壤战事只要顺利,咱们就是一力降十会。随他怎么来,都不怕。”

      也只有如此了。

      这桩事体放下。姚好古来打断了军议,攻取平壤只议论了个大概,具体细节没有谈及。洪继勋既回来了,便挂出地图,两人继续商议。

      粮草、辎重、兵器、路线、军马调配种种,把一切都安排好,没个七八日不成。赶急不如走稳,邓舍决定,放宽两日,十天之后,正式出征。派遣快马,赶赴各地,通知陈虎、赵过、张歹儿诸人回城,这一仗会是个硬仗,赵过、张歹儿这样的猛将留下守城,未免大材小用。

      堂上的阳光一寸寸缩回,光线逐渐昏暗,一番筹划直到暮色降临。毕千牛蹑着脚转入堂内,他已来过几次,邓舍都看在眼里,知他有事,这会儿话头稍歇,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事?”

      “菊三郎回来了,堂外候了半晌。见将军商议军机,不敢打扰。”

      形势在变化,组建水军已不如攻取平壤重要,对菊三郎,邓舍暂时没了兴趣,随口问道:“他带回了几个人?”

      “五艘船,三十余人。”

      “收缴了兵器,押入营中监管。……不要和藤光秀关在一起,注意别让他们互相通气。”邓舍想了想,补充一句,“饮食上莫要亏待,有不听话闹事的,打。”

      “是。”毕千牛恭敬应诺,却不走,又道,“大陆千户也来求见。”陆千五来了?邓舍精神一振,必和地雷有关,道:“快叫他进来。”

      随着橐橐的脚步,陆千五来到,身后跟了两个士卒,抬着个木匣子。他顾不上见礼,指挥着士卒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在地上,这才拜倒,道:“见过将军。”

      “快起来。”邓舍嫌陆千五挡住视线,侧着头往匣子上看,问道,“那匣子里可是地雷?”

      “小人幸不辱命,做出了三种。经过试验,……”陆千五顿了顿,措词道,“差强人意,差强人意。”

      邓舍绕过案几,拉着洪继勋,转到木匣前,士卒打开盖子,里边用棉布趁着,放了三个圆墩墩的家伙。一个石制,一个铁制,还有个大坛子。

      地雷之物,饶是洪继勋见多识广,也是从未耳闻,同样大感兴趣,问道:“此便是地雷?”蹲下身,拿扇柄略碰了碰,那石制的翻个身,露出一截盘曲的引线。

      陆千五介绍道:“这石制的,其实文将军打山口时,就用过了。火药藏在其中,引线在外,需得人点,方能使用。不过,经由将军启发,小人又在这大石头之中,藏了数十小石头,用大石弹塞住炮口。炸开来时,波及范围就大了许多,威力也增加不少。”

      邓舍迫不及待,道:“摆出去,在院子里试试。”抬头看院内有巡逻亲兵,叫左车儿,“快,去把院子清理干净,一个人不许留。”为了保密,“也不许人看。”

      陆千五亲自动手,和士卒一起把匣子抬出去,捧出石制的,远远找了个平坦地儿放下。拉开引线,有半米来长,他取出火石,点之前,不忘对邓舍道:“请将军再站的远点。”

      他是专家,邓舍自无异议,和洪继勋等人又退了数米。陆千五划着火石,燃着引线,掉头就跑。引线掺杂有火药,劈劈啪啪的,很快燃烧到尽头,邓舍屏住呼吸,只听见一声爆响。

      火药炸开了石球,石块纷飞,里边的数十个小石球迸射出来,射入近处一棵大树里,深入数寸。有炸得高的,更击断了横斜的树枝。

      洪继勋被震得耳朵隆隆响,回过神儿来,鼓掌称赞:“如此威力,虽较火炮不如,亦可强过火铳。就是大了点,再能小些,单人若可拿动就好了。临阵对敌,掷之敌阵,足堪大用。”

      陆千五苦笑,道:“这已是最小的了。再小,填不足火药,没有威力,没有威力。”

      这个石弹与其说是地雷,不如说是简易的炮弹,邓舍本意用来弥补火炮的不足。洪继勋说的丢入敌阵,正合他的心意;大是大了点,一个人拿不动,可以拿小型投石机施放。他点了点头,道:“再来试试铁制的。”

      和石弹不同,铁制的不需人点燃,纯粹自动。导火线顶端安装了钢轮和燧石,当人脚勾动拌索、或者踏上钢轮时,钢轮移动,摩擦燧石打出火星,使导火线引燃,引爆地雷。

      陆千五搬了铁地雷,挖个坑放好。不能派人上去踩动,他早有准备,带来了条狗,用绳子牵着,几个士卒放箭,驱赶它往地雷上跑。那狗仓皇奔突,直跑了五六次,才踩上地雷。

      吃了刚才爆炸的教训,洪继勋忙去捂耳朵,却见那地雷纹丝不动,毫无反应。那狗夹着尾巴,汪汪叫了两声,跑到一边儿。陆千五尴尬道:“钢轮得连续转动,需得多踩几次,才能打着火儿。”

      如此这般,那狗连着踩了数十次,狗都累了,地雷依旧丝毫动静也无。陆千五头上冒了汗,解释,道:“狗太瘦,没重量。”怕邓舍等不及,提议,“要不,小人去寻头猪来?猪比狗重,猪比狗重。”——他有个习惯,最后一句话好连说两遍。

      邓舍好笑,安慰他,道:“没关系,多等会儿。”话才出口,那狗再度踩上,轰然一声,终于引爆。铁片如雨,地上的落矢被尽数摧折,硝烟散去,几人定睛一看,距离最近的那狗,被炸得粉身碎骨,皮毛落了一地。

      洪继勋瞠目结舌:“此真神器也!假设放在敌人行军路上,抑或埋伏我军营外,有千数此物,可挡十万大军。”问道,“不知,这最后一个坛子,又有何奇用?”

      邓舍也纳闷,他当初说的很简单,只是问陆千五,把火药埋在地下,能不能做到人踩可炸。使用钢轮、燧石引火,俱是陆千五的功劳。邓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莫非,他举一反三、做出了另一个发明?

      陆千五抹去额头的汗,道:“惭愧,奇用称不上,不过是铁地雷的坛子版本。”

      原来冶炼场每日出铁不足,陆千五就想,能不能不用铁制,而用其他器物代替?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坛子。他道:“坛中装放火药,用土将坛子口填紧,留一小眼装引线埋于地下,堆积石子等物在其上。也设自犯钢轮。小人试过,威力稍逊铁制,然而也不差,……也不差。”

      洪继勋了然,两者相同,便不必再试了,他道:“以小可看来,此物威力甚强,适才陆千户为何说差强人意?”

      邓舍倒是清楚原因,微笑让陆千五回答,给他表现的机会。陆千五道:“所费火药太多。先生你看,那石弹里,填塞火药不下斤半;这铁地雷和坛子的火药用量也与之相当,甚至更多。我军紧缺火药,这一个地雷的费用,能顶的上火铳的数次发射,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邓舍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做些出来。不需要太多,各做十个即可。”攻打平壤在即,正好可以拿到战场上,试试效果。

      陆千五领命。

      天色已晚,邓舍留了他和洪继勋在府中用饭。席上陆千五说起冶炼太慢,他兼管军器打造,赶工不及,隐约提出,给佟豆兰的铁能不能减少点。邓舍断然否定,许过的诺不可改,拉拢女真事关重大,更值打平壤的关头儿,还指望能多征点女真人从军,宁可自己少一点,不能叫他们起了意见。因了有夜禁,早早散席,各自归去。

      自有侍女过来收拾碗碟。邓舍起身准备回去楼阁,瞧见案几上姚好古的条呈,瞧了两眼,他忍不住笑了一笑,也不知笑的是姚好古,还是他自己。毕竟针砭弊端,有理有据,入木三分,弃之不舍,丢之可惜,还是拿了起来,塞入袖中。

      他手指一入袖子,触摸到个软绵绵的物事,记起是王夫人走前给他的,忙了一天,本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王夫人,临走、临走,还给他留个麻烦,被姚好古抓着马脚。

      他没好气地将那物事拈了出来,却是数寸粉色薄绢,入手滑腻,一股暗香缭绕鼻端,展开来,里边包了个香囊。邓舍楞了片刻,从没人送过他这等物事,料来她这两日没有出门,便是为了缝制此物了。

      他再看那薄绢,见上边淡墨如梅,写道:“尊将军足下,奴本良家,幼承慈训。听媒妁之言而入王氏,岂知世上尚有斯人如将军哉?”此处墨迹模糊,显然为泪水浸湿。

      遥想红烛之下,王夫人几番提笔,几番放下,一片心,尽恨那因缘造化,相见太晚。今当离别,人间烽火处处,战乱不休,怕再也没见面的机会了,还有甚么可说的呢?

      “天邪?命邪?与君一睹,后面无期。今夕何夕兮?再见不知何夕!唯咏萱草,以待梦里之欢。将军!临别涕泣,奴已不知所云。呜呼!谁谓宋远,企予望之。已矣!自伯之东,首如飞蓬。邓郎!邓郎!千万珍重,珍重千万。”邓舍知道萱草即是忘忧草,但王夫人后边引的两句诗,他就茫然不知其解了。

      再往下看,一行小字:“留书之绢,裁自奴之亵衣。奉君之香囊,裁自奴之抹胸。奴身远去,奴神在兹。”

      ※※※

      注:

      1、办学校。

      元朝在立社时,令每社立学校。由大司农和儒学提举司共同管理,教师由民间推荐,经济来源也主要是民间。为官民合办的性质。

      “择通晓经书者为学师,于农隙时月,各令子弟入学。先读《孝经》《小学》,次及《大学》《论》《孟》《经》《史》”,以达到农桑知识的启蒙以及使其“各知孝悌忠信,敦本遗末”“……勘身肥家、迁善远罪”的目的,从而缓和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安定社会秩序。

      在当时的情况下,每社立学校是不可能的,但数目也不少。世祖至元二十五年,达到二万四千四百余所。不过,社立学校的条件都很简陋,老师“多系粗识文字之人……”,只能传授一些很初级的知识。

      世祖以后,成宗大德年间(1300年)重申了这条制度。有些地区仍在推行社学制度,如河南夏邑在天历年间“立乡、社学五百余所”,多数地区的社学就“废弃不举”了。但社学与后来普遍设立的村塾有密切关系。

      元朝的社学制度固然其本质是为了维护元朝的封建统治,但因其不限制学习对象,各乡社员子弟都可入学,很大程度为一般贫民子弟提供了接受教育的机会,标志着我国的小学教育开始面向全民。

      2、自犯钢轮。

      戚继光镇守蓟州时发明。

      3、谁谓宋远,企予望之。

      《诗经·河广》。谁说宋国千里迢迢?掂起脚尖就可以看到。描写远在异国的人思亲的心情。企:通跂,掂起脚尖。

      4、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诗经·伯兮》。丈夫外出去了东方,妻子在家懒于修饰,头发如同飘飞的蓬草。

      第三十七章

      辽东(一)

      最先【创建和谐家园】好的部队不是汉卒,也不是丽卒,而是女真人。

      双城的女真人部落目前有四五个,因为来的并非全部的族民,所以人数都不多,多的七八百,少的三四百人。因为种种的考虑,邓舍暂时没有把它们编伍成军。

      当初分地时,双方约定好,凡有战事,女真人两丁出一,战马、武器自备,双城只管粮饷。破城缴获,许其自留。若有立功、阵亡,按汉卒的待遇给之赏赐或者烧埋钱。

      邓舍专门在城中给他们划分了一个区域。召集令一下,一千八百余人立就。其中不但有双城的女真,还包括一些闻讯赶来的甲山女真。再加上佟豆兰的人马,总共两千五百多人。佟豆兰本在忙着迁徙族民,既有战事,暂时也放下了。

      邓舍永平以来,数战连胜,未尝一败,他的战功经过赵过刻意的宣传,甲山各地女真部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既然功勋卓著,战败的可能性大约就不大,女真人又知他大方慷慨,是以人人踊跃,所图者无非借机发财。

      女真人清一色的骑兵,很多人贫穷,穿着简陋的皮甲,弓箭和箭矢插在后腰。多数人有两匹马,其中一匹是战骑,闲暇时牵之,作战才会骑上。在这一点上,他们要比汉卒好得多,邓舍的骑兵除了少数军官之外,没有可以拥有两匹马的。

      两千五百人,连人带马,从集结的这一刻起,粮草就该邓舍负责,一天下来,支出不少,不能叫他们闲着。邓舍调了陆千十二的一部,领着女真人押运粮草、箭矢、偏箱车、大型攻城器械等,提前往德川运送。

      为了不致让高丽人过早得知情报,邓舍早在下达女真召集令之前,就命令定州、德川、甲山等前线城市实行【创建和谐家园】。城池五里之外十里之内,禁止人行。瞒得住高丽人,肯定瞒不过姚好古,不过自从他数日前来找了邓舍,划下底线之后,知道管不了,干脆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陈虎、赵过诸人先后回城,连续讨论了两天,进一步完善了邓舍提出的作战方案。为了更加稳妥,陈虎要求各城抽调一部分军力,补充入远征军中。邓舍再三考虑,否定了他的提议,德川等地新占不久,必须留有足够的军队来保持足够的震慑。

      洪继勋提出他可以去找佟豆兰再商量商量,多拉点女真人过来。佟豆兰挺卖他的面子,又添了五百人。

      随邓舍出征的将领也确定下来了。文华国的左营全部随军,此外,赵过、张歹儿以及邓舍的中军等也一起出征;地方镇戍的任务交给了陈虎、洪继勋。和上次一样,陈虎驻守定州前线,洪继勋坐镇双城后方。

      趁各部士卒集结的空儿,邓舍派出了四五路细作,深入南部、西部,做最后一次的战前侦察。

      高丽人毫无反应,王京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南部,倭寇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规模侵扰。高丽王不得不提高警惕,毕竟,曾令王京两次【创建和谐家园】的不是邓舍,而是倭寇。

      平壤才换了留守官儿,新的西京尹名叫李春富。据洪继勋讲,此人没甚么才干,虽屡拜枢密,却唯以逢迎拍马、迎合上心为务,充其量,中人之资罢了。

      也就是说,他不值得重视。不过,另一个消息引起了邓舍的注意。高丽的西北面兵马使也换了新人,正是文华国、洪继勋曾讨论过的崔莹,是个劲敌,不容小觑。

      邓舍对他的了解多半道听途闻,为了掌握准确的情报,这天下午,来到了软禁庆千兴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不大,却雅致,院中假山流水,浓绿如茵,草坪四周绿树相绕。沿着林间鹅卵石铺成的曲径而上,迎面粉墙朱户,画窗雕琢,隐约有女子的歌声从内传出。

      带路的士卒停下脚步,邓舍示意他暂且退下。他立在窗外,侧耳聆听了片刻。管弦声里,那女子在唱:“竞功名有如车下坡,惊险谁参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残祸,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

      这是前代贯云石所写的一首曲子,唤作《清江引》。贯云石虽是个色目人,少儿游侠,长大了却能折节读书,曾就学名儒姚燧门下,诗、文、词、书俱佳,尤其善散曲,堪称一代大家。

      他的曲子传遍极广,邓舍常有听闻,故此知道。那女子唱完一遍,听得庆千兴的声音,他哈哈大笑,道:“好曲子!”透过窗户去看,见他咕咕咚咚饮了一碗酒,一拍手,叫道,“再来一遍。”曲管稍歇,那女子又从头唱起。

      邓舍微微一笑。这才两月功夫,庆千兴起初的寻死觅活,就成了自比安乐,洪继勋功劳不小。这曲中意思“竞功名不如安乐窝”,但庆千兴若真的看破,又何需颠倒来回一遍遍听个不住?

      邓舍不急着进去,耐着性子等那女子再度唱罢,鼓掌喝彩,道:“争如我避风波走在安乐窝,词儿写的好,曲儿唱的也好。”迈步入内。

      堂内陈设不多,一几、一椅、一屏风而已。三两个乐手罗列柱畔,一个歌姬跪坐一侧,大理石的屏风前,庆千兴倚几靠椅,手中拿着酒碗,刚刚斟上。

      他看见邓舍进来,也不起身,自管自举起酒碗,仰头干下。邓舍笑道:“美酒美女美曲,将军好生悠闲。”

      乐手和歌姬伏地行礼,准备退下,庆千兴拦了住,道:“做甚么?曲子还未听够,谁叫你们下去了?”

      邓舍说的恰好相反,庆千兴这两个月半点儿也不悠闲,他闷的坏了。他起初求死不假,一则本有不甘;二来人求死不过一口气,一过去也就淡了。有哪个人会天天不休,睁眼闭眼吵着去死呢?就如那看破功名一般,他真要想死,也不必求,自己有手有脚,早就了断,何需等足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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