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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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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随便挑了一个,以示和众将同乐。拣了两个模样周正的汉儿奴婢,送给王夫人使用。其他的,分给诸将。包括陈虎、赵过在内,没一个人拒绝不要。文华国口味独特,不要美妾,只选正妻。要知,那达鲁花赤、刘总管,可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

      众人迷惑不解,他振振有辞:“你们知道甚么?元配,好比大军元帅;妾婢,将官小卒。大床一摆,两军交锋,哪里有舍大取小的道理?”邓舍以下,无不大笑。

      四事毕,轮派守城、巡逻之人,又远散游骑;点拣辎重、财货,及早做好撤退准备。这时,堂外亲兵来报,有人自荐,来投求才令。

      第二十七章

      破城(三)

      邓舍大为诧异,才贴榜半日,没指望的事儿,竟真有人来投。急忙请入,一看面熟,却是昨日夜间,起先三个站立不跪之人中的最后一个。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看守他的红巾士兵。

      一个禀告:“将军大人,这厮不知从何处听闻了大人召才纳贤的将令,叫闹不休,折腾半日。没奈何,只好带来。”

      邓舍大失所望。他固然求才不求德,可前倨后恭的虚伪小人,比河光秀纯粹真小人,更令他嫌恶。千古艰难唯一死,这种人,看似铮铮铁骨,满口忠义道德,屠刀面前,马上打回原形。

      本想看热闹的文华国等人,都没了好奇。脾气好的,视而不见;脾气燥的,嘲弄几句,纷纷呼喊亲兵,带着选定的女子,自去快乐。

      邓舍强打精神,只当这是第二块马骨罢。他起身欢迎:“昨夜见先生,文质彬彬,就知先生腹内锦绣。今日来投,使我如虎添翼。还没请教,上下尊讳?”

      听了邓舍这两句话,那人脸上一红,有点羞愧的样子。勾了勾头,又鼓足勇气抬起,刘总管及三千降兵之死,给他震动太大。方才进来,柱子上达鲁花赤白惨惨的骨头架子,更让他腿脚发软。

      他原以为,死很容易。刀架到脖子上,才发现,活着,比什么都好。

      而且,邓舍昨晚说的也很对,小明王宋室苗裔,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们还真是天命正统。即使朝廷,不也是以为宋、金、元各成正统?找到了借口,他稍微气壮。

      “尊讳不敢,小人姓吴,贱名鹤年。”他跪倒说话。

      “居何官职?”

      “伪元本路同知。”

      同知为佐贰官,地位次总管,协助总管处理政务。也就是说,此人是永平路中第三号人物。元朝定制,同知一般由【创建和谐家园】担任。偶有例外,无非两种,或有根脚,或才干突出。

      邓舍怎么看,一个主动投贼,称元为“伪元”的人,也不像是有跟脚的。那只有第二个可能,此人极有才干。他提起了兴趣,命亲兵:“请吴先生坐。”

      吴鹤年犹犹豫豫,不敢坐。可不坐,又怕邓舍恼怒。莫看邓舍此时温言雅语,昨夜他杀刘总管时候,不也沉静如水?说杀人就杀人,说翻脸就翻脸。不但杀,还杀得恶毒。剥光了示众非我族类四个字。

      他抖抖索索从地上爬起,摸到椅子上,坐了一点【创建和谐家园】;欠身喃喃:“长者赐,不敢辞。”

      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称为长者。邓舍几欲喷笑,他忙咳嗽一声,问吴鹤年:“【创建和谐家园】而居同知之位,可见先生大才。请问,先生何以教我?”累了一夜,不曾合眼,他困倦上来,不想过多废话,直奔主题。

      这个问题问得太广泛。云山雾罩,一个何以教我,换作别人大约就会瞠目结舌,不知所答。吴鹤年确实有才,再则,他闹了一上午,也琢磨了一上午,见着邓舍,该用什么话来打动他,让他看重自己,不杀自己。

      有备而来,他自然不慌,说道:“小人愚钝。斗胆猜测大人忧虑之事。一则抚民,二则筹粮,三则招兵。”

      猜中这三个,算中人之才。邓舍颔首听他继续说。

      “筹粮事小,永平富庶,库内存粮,足够大人使用。且说抚民,刘总管任职伪元,不识时务,愚民中却素有青天之名。”吴鹤年顿了顿,偷觑邓舍,见他没不豫之色,才敢继续说道,“大人将他处死,悬尸城楼。依小人之见,却是,却是,……”他咬了咬牙,不说是个死,说了没准儿还能活,“大人却是错了。”

      “哦?”邓舍本聪明之人,顿时知晓吴鹤年意思。不由懊悔,百姓无人投军,这,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原因。他困意顿消,追问,“那你说,该怎么补救?”自己补充,“我立刻派人,放下他的尸体,厚葬。”

      忽然想起件事,邓舍急匆匆站起,喊赵过:“快去,问文百户要回来刘总管娘子。你亲自去,护送回家。她家现在住着谁?”

      “黄千户。”

      “请他搬走,另择大院。”邓舍叫回领命而去的赵过,“先去把刘总管尸体放下,通传百姓,暴尸是因他忘了【创建和谐家园】根本,以作惩罚。惩罚已够,现在我要为永平路百姓感谢他平时体念,厚葬之。还有,刘总管妾婢,有几个?尽数要回,送回去。”说完了,坐回位子,问吴鹤年,“这样够不够?”

      吴鹤年先提刘总管,除了为邓舍谋划的成分,有私心所在。多年同事,一朝遭难,刘总管清廉爱民,是个一等一的好官。他再无良心,也不忍看其死后受辱,妻妾不保。因之,一举两得,假公之名,达成私愿。

      听完邓舍安排,吴鹤年暗暗佩服。瞬息间能想到理由,把暴尸和厚葬毫不牵强地联系一起;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还给人爱惜百姓的印象。非有急智不可。

      一炮打响,他心中大定:“大人聪智,远胜小人。这么安排,十分妥当。抚民是足够了,至于招兵,还稍嫌不足。”

      “先生请说。”邓舍聚精会神。

      “永平内外土著,多为有田之家。伪元在城北数十里的迁安一带,设有屯田。虽战乱之际,全路四五万人,不曾受到过饥饿、兵乱的威胁。大人招兵,自然一个人都不肯来。”吴鹤年口才便利,分析透彻,邓舍醍醐灌顶,立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办法就从高丽人身上来。“永平流民几何?”他问。

      “目前全路五万四千三百二十四人,土著止两万两千一百三十人。”什么时候说话,讲自己的观点;什么时候闭嘴,聆听上官发挥;吴鹤年任官二十年,一清二楚。

      流民无田,吃穿用度,皆是从土著身上来。只要想个法子,让他们没的吃,没的用,兵源就不用愁了。想出一个法子不难,想出一个法子不让流民知道却难。邓舍沉吟半晌,试探问道:“谣言?”

      “正是!”

      这番对谈太畅快了,简直惺惺相惜。吴鹤年心中叹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念头一闪,意识到自己已改换门庭。赶忙提醒:牢记身份,伪元,伪元才是贼。

      散谣言街坊中,大宋选定了永平为屯兵之地,不数日,百万大军即到。准备从此地,攻打京师。这谣言一戳即破,知点时局的,都不会相信。但三人成虎,人口相传,不信,也变得信了。

      信也好,将信将疑也好,不信也好。

      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备什么?粮食。家家存粮,仓库之粮又尽在红巾之手,如此一来,流民没了吃食,只有投军。不投军,兵荒马乱,还能流到哪里?想再找一个类似永平一直没被兵灾的城市,难之又难。

      兵乱之中,人人自危,这种谣言是最常见的。任谁也想不到,会是红巾散发出来的。

      解决了这个最头疼的问题。邓舍心怀大畅,一改对吴鹤年的看法。虚伪小人,和有用的虚伪小人,还是大大不同的。他起身伸个懒腰,派人去请陈虎,陈虎素来谨慎,这件事交给他来办,最合适不过。

      闲等无事,瞧见吴鹤年扎马步的坐姿,邓舍一笑:“先生何必拘谨。你既然投我,就是自家人,随便最好。总是这样,我怕先生身体吃不消。”

      吴鹤年尴尬蹭蹭身,往上爬了一寸,反倒又滑下两寸。为了掩饰不安,他没话找话:“此城定不可守。大人下步行止,要去山东?还是要去高丽?”

      邓舍一惊:“高丽?”

      吴鹤年诈身而起,邓舍的语气吓了他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伏地不起:“小人该死!小人降官,实不该问此等军机大事。天地为证,方才和大人一席对答,小人实已顿生恨晚之意。大人英明神武,小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志。”

      邓舍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起来,坐下说话。”

      吴鹤年战战兢兢,坐了回去,较之刚才,又滑下两寸。

      “你刚才说高丽?”

      “小人上月听闻,关平章传檄高丽,故此随口说出。实非小人本意,小人胆大包天,妄猜国家军事,该死!该死!”

      关铎传檄高丽,在往丰州之前。那会儿还在上都,邓舍也知道。他如梦初醒,十几日来一直忧虑的另一个重大问题,就此得到解决。

      山东之地,毛贵、田丰经营多年。部属若只八百人,去也无妨。而今,数万人转眼即可招来,想想他这一世的亲爹、邓三两人之死,又怎肯再去寄人篱下。并且,毛贵、田丰二人的名字,他在穿越之前,连知晓都不知晓,可见最后也是覆败结局。

      那又和投上都,自蹈死路有什么区别?所谓投朱元璋也一样,八百人时可去。数万人就不同。首先毛贵、田丰,就不会放他们通过。

      与其把命放在别人手里,何不拼一拼。便在这乱世之中,吃人时代,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一回!也尝尝其乐无穷的滋味?

      上都不可去,山东不可去,江南去不成。

      辽东也不可留。

      不提漠北诸王、东西道诸王,辽东接壤腹里,两省交界线绵延千里,站赤驿道四通八达,腹里集结的重兵随时可以入境。行省境内无山川之隔,南北贯通,大批元军分占重镇,行动方便。这也是关铎北伐军被迫一直流动作战,攻城殊少守据的一个原因。虽占据了辽阳等一些重镇,也只能集中兵力固守,打不开局面。

      不是不想守,更非不知道没有立足之地,就是流寇,没有太多发展空间的道理。而是根本不能守,占一城,元军八面来援,兵卒少了,守不住;兵卒多了,粮不够。元军一围,孤城怎么守?所以只能全军集中一起,流动作战。

      面对这种情况,传檄高丽的决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若不是救援河南,赶赴丰州,怕这会儿,邓舍早已随军到高丽了。

      高丽,自辽朝以降,二三百年间,屡经入侵。王权旁落,权臣专权达百年之久;到蒙元建国,数度征伐,掠取人口。两征日本,皆令高丽供钱供物、打造大批船只,其国内又有三别抄之乱,国力、民力早就空虚。如腐朽之树,不堪一击。即使这样,还应蒙元要求,征调了数万军队入中原协助镇压红巾,其国内目下形势,可想而知。

      从地理环境说,高丽悬海外,同辽东之间,鸭绿江天险阻隔。隔海相望山东、河南江北,这两地俱为红巾势力范围,海路直达,通行无阻。攻下高丽,便可互相通达,徐以后图。

      邓舍想到此处,不喜反而焦虑。没兵在手,一切都是空谈。

      他唤来亲兵,肃容敬声:“给先生茶。”

      ※※※

      注:

      1、根脚。

      元朝官员任用首看根脚,根脚指一个家族和蒙元的渊源,渊源越深,根脚越大,则其【创建和谐家园】入仕机会越高,前途越广。最高阶层官职几为数十大根脚家族占据。其中有蒙古、色目,也有少数汉军世家。元朝政府人事的变迁,不过是这些根脚家族的人易椅而坐的游戏。南人之中并无大根脚家族,因此入仕艰难,欲求高职更难得。

      最有根脚的家族,是成吉思汗的“四杰”,这种根脚,被称为老奴婢根脚。老奴婢者,成吉思汗之奴婢也。其门下往往占据大官十之【创建和谐家园】。

      “惜乎,元朝之法,取士用人,惟论根脚。其余图大政为相者,皆根脚人。”南人“年年去射策,到老犹儒冠。”蒙古、色目根脚子弟“不用识文字,二十为【创建和谐家园】。”

      2、传檄高丽。

      二月,移檄高丽:慨念生民久陷于胡,倡义举兵恢复中原。东逾齐魯,西出函秦,南过两广,北抵幽燕,悉皆款附。如饥者之得膏梁,病者之遇药石。今令诸将严戒士卒,毋得扰民,民之归化者抚之,执迷旅拒者罪之。

      第二十八章

      定策(一)

      先是细谈招兵之事,又从招兵引出来,听吴鹤年讲永平路所辖州县的具体情况。再扩展到沿边诸路,人口多寡,物产如何,可用者有几,须注意者是什么。在邓舍刻意鼓励之下,吴鹤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管民官,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吴鹤年行家里手。加上他记性也好,每讲到数字,甚至几年前的粮食收成,也能精确到个位。

      此人的确是个干才。邓舍心中暗下判断。一直讲到中午,亲兵送来饭食,才停下话头。邓舍自然请他一起用饭,吴鹤年诚惶诚恐,推辞不得,斜签着身子,一顿饭吃得满头大汗。

      饭毕。邓舍没再留他,叫人打扫一处干净房舍,请吴鹤年歇息。吴鹤年在城中本自有宅院,可一来早被红巾占据,二则此人虽有才,却无德,不放在眼皮子底下,邓舍无法放心。

      和吴鹤年谈过之后,他精神旺盛。料来文华国诸人休息也够了,命亲兵前去通传,只叫文华国、陈虎、赵过三人,要和他们商量往高丽一事。

      有言道,好事成双。

      文、陈二人未到,去招降诸县的关世容回来了。借达鲁花赤那一颗没了皮肉的头颅架子之威,一州六县屁滚尿流,尽数投降。各州县的官儿们,在看守之下,也都全数带到。

      “按将军命令,向他们讲的是降者不杀。”关世容汇报,“现在他们俱在院外等候,将军见是不见?”自王夫人放权给邓舍之后,关世容、罗国器等人,和黄驴哥、陈虎一样,都改了称呼。

      邓舍无暇理会这班虾米:“着人看守就是。”他问,“诸州县居民土著,还算安稳?咱们的招兵旗、求才令,都下到了罢?”

      “末将在各处,都留了人,专门负责。州县里风平浪静,没甚么不妥之处。”

      邓舍满意地点点头:“关百户辛苦,快请先去休息。路中各官妻妾,我已经命赵过,选了几个好的,送到关百户住处了。”

      关世容一笑,拱手而出。恰好同文华国、陈虎、赵过三人撞个对面。打个招呼,他自去了。文华国衣襟歪斜,头发蓬乱,显然是才从床上爬起。瞧见邓舍,他嚷嚷着问道:“舍哥儿,大中午的,饭才下肚,还不曾消食儿。把俺们叫来作甚?”

      邓舍起身,从案后绕出。

      门外院中,天气越发阴沉。几棵大树旁边,石板地上站了十几个红巾,跨刀提抢,权做守卫。他叫来领头的,也是上马贼的一个老兄弟,吩咐他带着人,退出院外,不得放一人进来。

      见他如此谨慎,陈虎问道:“大人,敢是下边州县,有了甚么异动?”

      “我有大事,要和两位叔叔相商。”邓舍请他们坐下,赵过不肯坐,转立到他的身后。

      “甚么事?”

      “不知两位叔叔,对咱们下步行止,有何打算?”

      “就这事儿?”文华国大失所望,他不以为然,“不是都说好了?招完兵马,就去山东。”

      陈虎精细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登时猜出邓舍另有了打算,他沉吟道:“愿先听大人之见。”

      “适才同吴鹤年对谈,为之触动,我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上个月,关平章传檄高丽的事儿,两位叔叔还记得吧。”自家人,无须绕圈子,陈虎既然问,邓舍便如实说。

      陈虎大吃一惊:“大人,你是想,……”这震惊一闪而过,他很快控制住了外露的情绪,神情凝重。

      “不错。”陈虎表现,在邓舍意料之中,他紧张地追问,“怎么样?”他尽管已有决断,可兹事体大,众人身家性命,尽在此一念之间,他当然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陈虎皱着眉头,盘桓再三。不到考虑成熟,他一般不发表意见。

      文华国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哑口无言。他是胆大,可还没胆大到这个份儿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不是反对,只是没思路。他半晌才道:“兵马,是不是少了点?”

      “上午时候,陈叔已把谣言放出。只等四散开来,到一路惶惶之时,多不敢说,从数万流民中,招致万人,料来还是有几分把握。”邓舍向文华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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