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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贼》-第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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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了处斩的人太多,城中没有地方安置,故此刑场设在了城边儿的大校场。杀人是大事,对国家来讲,明正典刑;对百姓来讲,难得热闹。

      邓舍出了帅府,一路上见许多百姓,呼朋唤友,都是结伴出城。不用说,全去看砍头的。

      此时的街道上,一改早起稀疏人迹的景象;处处摩肩接踵,人潮人海。毕千牛提起精神,加紧警惕,一边指挥前队驱散百姓,休得遮住道路;一边按着马刀,紧紧扈卫邓舍轿侧。

      轿中除了邓舍,吴鹤年也坐在其中。邓舍挑起帘幕,向外观看,听见人群中有几个高声喧哗,说的高丽话。他入高丽来,也抽闲学过几句高丽语言,到底不够精熟,听的半懂不懂,问吴鹤年:“他们在说些甚么?”

      吴鹤年顺着邓舍手指,瞧了两眼,心头一喜,不动声色,翻译道:“这几人在说:哥哥、嫂嫂们,大将军极仁慈的一个人,对咱老百姓有多爱护!给咱地,免咱赋,冬天来了,还给咱修葺房屋。咱本过的好好,这才几天好日子,没料想那杀千刀的佟豆兰、入他娘的钱士德就造反作乱。”

      街上百姓振臂高呼:“杀千刀的,入他娘!”

      “大将军英明神武,几个老鼠翻不起大浪,这不就统统被擒拿下来,推到大校场,今日问斩!看看你们的房子,大将军才给咱修葺好的房子,又成什么样子了?因了这几个杀千刀的作乱,咱老百姓又死了多少?谁家没个亲戚,谁家没个老幼?入他娘的不把咱当人看,不让咱过好日子,哥哥们,咱该怎么办?”

      “大校场去!看大将军砍他们的头!”

      城中人群喧嚷,无数的男女老幼,相携而行。城中各条街道,就如条条溪流,人群汇聚,在通往城外的大道上,放眼尽是人头,黑压压看不到边。

      有见到邓舍轿子的,不知谁带头欢呼,哗啦啦跪倒一片,异口同声,齐声呼叫:“大将军英明!大将军神武!”

      邓舍微笑点头,随手放下帘幕,不用吴鹤年再说,他也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定下处斩的日子之后,吴鹤年提出个意见,趁此机会,造一造民意,拉一拉民心。那几个带头喧嚷的人,正是总管府派出去的托儿。

      成效不错。

      在亲兵、侍卫的簇拥下,邓舍缓缓出了城门。向左折行,不多远,便是大校场。监斩官之一的陈虎,为了保证安全,特地调来了千人精锐,沿着校场布开。校场的中间,搭建起一座高台,台上为行刑之地;台下一溜烟展开,竖立百十个高杆,这是用来悬挂头颅的。

      洪继勋、罗国器两人昨日就出了城,巡防各地;除了他两人,杨万虎、河光秀诸将,并一些文官,早早到了,一起起身恭迎,请邓舍上了监斩席位。

      中华讲究天人合一,《周礼》有云:“协日刑杀”。协,合也,和也,就是刑杀要选择适合的日期。除了秦代,不拘泥天时,随时可以杀戮;自古至今,杀头都是要选择合适日期的。

      唐以后,行刑的时间多在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即所谓“尝以春夏,刑以秋冬”,因为秋冬季节,主阴、主杀。这个时候杀人,便是顺天道肃杀之威,而施刑害杀戮之事。

      此时正当十月底,杀人的好季节。

      邓舍坐定,吴鹤年陪侍。众人放眼校场,阴沉沉的天空下,风卷土扬。千名虎贲,明盔亮甲、手执枪戈,将刑场围成个圈儿;士卒外边,密密麻麻站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在士卒们面前,他们不敢大声地喧哗,低声说话的响动汇在一处,嗡嗡嗡的,给这阴沉冬日,添加了些许的躁动、不安。

      眼看时辰将到,陈虎大步走到台上,左右跟着两个监斩官员,成一个品字形状,跪倒邓舍面前。他抱拳、高声说道:“双城总管府上万户陈虎,……”左边人道:“双城总管府千户某。”右边人道:“双城总管府千户某。”

      三人同声:“拜见大将军。”

      “起来罢。”

      陈虎起身,那两个监斩官,官职低,依旧跪着。陈虎取出一份名单,上边的字他不认得,但写的什么早熟记在心,他念道:“今有逆贼叛党,佟豆兰、姚好古、黄驴哥、王甲、……等共计九十四人,以下乱上,按律当斩。”

      两队士卒,看押着人犯,排成长长的队列,带到台下。待他们站好队列,陈虎与那两个监斩官,同声道:“人犯已到,合当行刑。请令。”说完了,三个人俯首听命。

      邓舍颔首,道:“斩。”

      毕千牛与一亲兵百户,两个人高声重复:“斩!”接着杨万虎、河光秀等四个将领,同声接着重复:“斩!”再然后吴鹤年等八个总管府文官,齐声重复:“斩!”

      如此这般,传音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到的最后,精选出来,列在台下、负有警戒职责的一百零八名十夫长以上军官,齐声呼应:“斩!”应声如雷,轰然惊天。

      校场中的百姓,何尝见过此等声威;凛然的杀气下,个个噤憟,人人止声。

      先问斩的,为佟豆兰等女真叛军,人数不多,十几个。推上台来,押送的军卒一人一脚,踢在他们的腿弯处,使其跪倒在地,麻利地反绑木桩之上。全场寂静,唯有呼啸的北风,卷动囚犯背后犯由牌的声音。

      犯由牌,即记载案由的牌子,一般用纸贴在芦苇片上制成。

      佟豆兰多日不见,牢房中受尽苦楚。邓舍回来后,事物繁杂,一直没抽出时间见他,此时看见,心有戚戚。遥想数月之前,也是在这个大校场,千军万马,比试射柳;那时的佟豆兰何等的英姿勃发,世事无常,昔日座上宾,今成阶下囚。

      细细说来,只能怪阴差阳错。若不是钱士德、李夫人的内乱,邓舍很有可能就不杀佟豆兰了。李夫人下毒的事件一出,陈虎、洪继勋诸人,坚决要求,佟豆兰万万不可留下。为什么?他与李成桂,自小相识,可谓两案都有牵连,留谁,也不可留他。

      往政治层面来讲,佟豆兰也必须要杀。杀了他,一则震慑女真降军;二则女真内乱,之前杀的多为小人物,大人物怎么的,也得杀一个半个,以儆效尤。

      邓舍吩咐毕千牛,倒上一碗酒,给佟豆兰端了过去。佟豆兰端得好汉,眉头不皱,叼着酒碗,一仰脸,喝个干净。酒水顺着他面颊、脖颈往下流淌,他哈哈大笑,遥向邓舍说道:“多谢将军赏酒。可恨俺一时迷了心窍,没的机会随将军征战辽东;但希望俺族中儿郎,将军不要因俺怪责。”

      邓舍答道:“不论女真、高丽,只要在我双城地面,就是我的百姓。在我的眼中,他们与【创建和谐家园】无异,你不用挂虑。你且放心,你家中老小,我已经安排妥当,断不会叫他们受半点委屈。”

      佟豆兰不再多说,歪了头,咬住发辫:“动手吧。”

      刽子手手起刀落,十几个人头落地。没了脑袋的脖腔里,喷出老远的鲜血,热腾腾,兀自冒着热气。场上人群,胆小的面如土色,胆大的也心跳不已;轻声惊叫的声响,此起彼伏。

      军卒上前取了地上脑袋,挂到台下杆子上。刽子手解开绳索,一脚把尸体踢倒边儿上,有专人用席子卷了,抬到一侧。陈虎面目如铁,微微点头,再十几个死囚,被推上台来。

      这次砍的,是参与钱士德内乱的军官,官阶由小而高,连砍了三批,轮到黄驴哥。

      黄驴哥腿脚发软,跌跌撞撞,由军卒推搡着,魂不守舍上了高台。刽子手绑他时,他才惊醒了一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扎,口中大叫:“大将军!大将军!冤枉、冤枉,小人是被钱士德裹挟的,……小人知道错了,大将军,大将军!饶了小人的狗命吧!”

      毕千牛啐了口:“这点胆色,也有胆子作乱?甚么东西!”河光秀眼尖,他嗤的一笑,道:“将军快看,这厮吓的尿了裤子!”

      顾念他与邓三曾为同僚,邓舍不忍见他当众出丑,叫士卒传命,令陈虎赶紧开斩。黄驴哥知道没了救,瘫软地上,嘴唇发抖。寒风嗖嗖,刽子手举起了斩刀;他绝望、无神、憎恨地一一看过陈虎等人,临死瞬间,他蓦然高喊:“我有密报!大将军,陈虎、文华国谋反!”

      若说他前边的表面,可称之为可怜;随口诬蔑,可就是可恨了。邓舍厌恶地扭过头,刀下、头落。

      姚好古是绞刑,他排在最后。杀完钱士德叛军,跟着为韩氏亲党,其中有许多妇女。按照元制,妇女处绞刑的,可在隐秘处行刑;而处砍头的,则就与男子一样,公开杀之,陈尸于市。

      杀男人的时候,场下百姓虽有骇然,兴奋居多;此时看到女人临刑,中间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不少心软的,显出恻然的神色。

      逆反重罪,满门抄斩。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放在眼前,才会发现它充满了血腥和无情。律法之冷酷、邓舍之铁腕,借这几个妇女的头,清晰明白地展现在了双城百姓的面前。

      朴献忠提议,不杀韩氏,置入妓营。邓舍没有准,他需要的是立威,而不是辱人。

      九十三颗脑袋,血淋淋地尽数挂到了高杆上。九十三具无头的尸体,堆积台下,便如小山也似。浓郁的血腥味道,随着风,传遍大校场;抚养布恩、杀戮立威,百姓们看邓舍的目光,既敬又畏。

      “将军,该姚好古了。”

      邓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军卒收拾台上,撤去木桩,竖立实行绞刑的刑架;只留下了两个刽子手,其他的悉数退走。行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台下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窃窃私语,猜测砍头为何换成绞刑。

      “肯定是个大人物。”有人说道。

      有人反对:“佟豆兰够不够大?李夫人够不够大?大人物才砍头的!不砍头,怎么吓唬杀千刀的那些入他娘?”

      更多的人制止他们的争执:“嘘,别吵!大将军起来了。”

      监斩席,距离高台有一段的距离。邓舍拒绝了毕千牛等抬着软榻过去的要求,他亲手端酒,一步步下了监斩席,又一步步走上高台,来到姚好古的面前。他没穿盔甲,风掀衣襟,飒飒作响。

      姚好古挺身直立,邓舍与他对视了片刻,吩咐:“给姚大人除去手枷。”

      姚好古不客气,乐得轻松。除掉了手枷,他略微活动两下手腕,笑道:“待罪之身,就不给将军行礼了。”他吸了口鼻子,“好香的酒!这碗酒,可是将军给老姚的送行酒么?”

      邓舍叹了口气,将酒送上;姚好古接过来,没有喝,朝天空洒了点,往地上洒了点,道:“皇天后土,养我黎民。老姚死到临头,就借将军的酒,再谢一谢天地的恩德罢。”

      邓舍犹豫再三,想说点甚么,不知如何开口,他道:“今日,送大人行,实非我所欲也。然而,不杀大人,则军卒难服、百姓难服。大人能理解我的苦衷么?”

      姚好古哈哈一笑,道:“将军送行老姚的心意,老姚领了;风高天寒,将军毒伤未好,请回吧。”

      邓舍望台下看去,亮的枪、明的甲,无数百姓的面容,表情各异。他思潮如涌,千言万语,终难成一言。他往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转回身,殷切地看着姚好古:“我的心意?姚大人真的明白么?辽阳关平章,……”

      姚好古打断了他的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将军底下的话,不必说了。”

      天阴、尘扬,邓舍颓然放弃了招揽的话语,回到监斩席上。陈虎举手示意,绳索套住了姚好古的脖子。姚好古忽然道:“且慢。”他声音清朗,邓舍听的清楚,闻言之下,精神一振,莫不是他有所改变?

      但见姚好古,伸手进了绳索套子中,端端正正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领;然后按了按头上儒巾,确定了衣冠整齐,这才放下手来。君子死,冠不免,是为结缨而死。

      姚好古放目场中,上观苍天,下望厚土,上千名【创建和谐家园】虎贲齐齐注目在他的身上。他慷慨说道:“诸君,皆为我之虎贲。朝闻道、夕死可矣!姚某临行,有一曲相赠。”

      绳索渐紧,他放声而歌:“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

      【创建和谐家园】的军队很久没有驰骋中原了,但是,不要因为这样,就以为【创建和谐家园】缺乏才俊。

      “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

      就拿在场诸君来说,你们个个只手可举万钧,谁人不是万夫雄呢?我【创建和谐家园】久居胡虏之下,就像河流东入海,请问你们,有谁甘心!

      “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

      鞑虏现在还很强盛,很多的【创建和谐家园】认贼作父。但是诸君!你们绝不能灰心丧气,要发愤图强,要像汉朝的陈汤一样,把胡酋的脑袋,砍下来,悬挂到大都城头上去。

      云沉风大,大校场上,万余人鸦雀无声,听姚好古慷慨激昂的歌声,干遏行云。

      那绳索已经套牢了他的脖颈,他的双脚慢慢离开地面,呼吸变得不畅快,但他没有停下歌声,他通红着脸,鼓足肺腑中的气息,他依然在向天、向地、向他的同胞们,用自己的生命,用他灵魂深处的力量,向所有的人,传递一种炽烈的信念。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但词中蕴含的力量,震撼人心、回荡天际,他在唱:“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在尧、舜、禹圣圣相传的国度里,在这片炎黄后裔生生繁衍的土地上,总该有一个半个,耻于向胡虏、向异族称臣的人吧?

      他所唱的,是南宋陈亮的一阕《水调歌头》。以直白的笔调,表达了作者深切的爱国感情,区区数十个字,写出了磅礴的气势,万丈的豪情。豪迈处,令人拔剑;深情处,动人泪下。

      士卒们不懂文字,很多的意思听不明白,但那激烈的调子感染了他们;到了耻臣戎这一句,浅显易懂,稍识几个字,便可听懂。听懂的首先感动,跟着低声给同袍解释,上千将士,无不怒发冲冠、壮怀激烈。

      满场壮志,凌云霄。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二百个,没有人组织,没有人指挥,声音由小而大。围绕着绞刑架上的姚好古,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像一条苍龙,凌云霄。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

      姚好古说不出话来了,他咳咳地喘息,竭尽全力,试图把曲子唱到底,却无法发出半点的声息。

      邓舍听过这首词,他难以自已,站立诸军之上,抬望眼、仰天长啸,帮姚好古补上后边的几句:“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如今的中原大地,遍地胡虏;千古以来,【创建和谐家园】英雄人物的英魂何在?你我若不奋起抗争,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若问【创建和谐家园】的国运什么时候才能磅礴伸展,去看一看胡人的气数就知道了。我【创建和谐家园】的国运,如烈日当空,方兴未艾。

      “拿弓来。”

      扈卫的亲兵中,有人取下弓矢,递给邓舍。邓舍开弓搭箭,箭破长空,射中绞刑架的顶端,绳索断裂,姚好古跌了下来。陈虎、杨万虎、河光秀等人,愕然相顾,问道:“将军?”

      台下诸军,齐声大呼:“将军!”

      历史本无邓舍,生死难测。生则罢了,若是我终究难免一死,姚好古这般人杰,决不可叫他死在此处。不错,历史上没有姚好古,可历史上,本也无邓舍。

      邓舍千头万绪、涌入脑中,他拿着弓矢,面对满场士卒、百姓。吴鹤年低声提醒:“不杀,得有原因。”

      “关平章,我之上官;姚好古、钱士德,关平章之属僚。他可杀我,无关平章令,我不可杀他。钱士德没在乱中;黄驴哥本我部属,杀!免姚好古,收入牢狱,静候辽阳发落。宁叫人负我,毋叫我负人。”

      给了不杀姚好古的理由,顺带不动声色地贬低关铎,锋头暗指钱士德内乱出自他的指令。囚禁姚好古,不放、不杀,留了这个人才,又向众人显现了宽厚仁义的胸怀。

      吴鹤年暗中叫好。

      场上万余百姓、上千士卒,尽皆拜倒:“大将军!”

      ※※※

      注:

      1、刑以秋冬。

      并非所有的【创建和谐家园】,都在秋冬处决。

      比如唐代,恶逆以上和奴婢、部曲杀主人的案件,则“决不待时”,即除了断屠月、禁杀日外,一年之中任何时候都可以执行【创建和谐家园】。

      断屠月:中国的佛家,把一年的二月至五月,六月至九月,十月至正月分为三时,每时的最末一个月,即五、九、正月叫做三长月。在这三长月中,是不准杀生的,故三长月又叫做断屠月。

      禁杀日:按唐代规定,就是每月的“十直日”,即每月的一日、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共十日。

      唐朝的秋冬行刑制度,基本为后代沿用,包括禁刑日不准杀人的规定。比如:明、清两朝都有规定“……虽决不待时,若于禁刑日而决者,笞四十”。

      2、眼看时辰将到,陈虎大步走到台上,左右跟着两个监斩官员,成一个品字形状,跪倒邓舍面前。

      这个片段的描写,借用了明朝万历年间,献倭俘杀头的场景。出处可见《涌幢小品》,卷一的献俘。

      略引原文:“……先述官衔、名姓,……凡数百言,字字响亮舒畅。宣毕,俯伏。上亲传‘拿去’二字,……左右勋戚接着,二遂为四,……又为八,为十六,渐震,为三十二。最下则大汉将军三百六十人,齐声应如轰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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