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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比较蠢。打了一天,竟然没有抓到敌人的一个活口,因此无法准确核实对手投入防御的兵力。对固守在秋村外的敌人大家都是估计,而且相差比较大。
“青州军”认为当面敌人至少有七百至八百人,火力强大。而李纯则认为敌人没有那么多。地形限制了兵力的展开,攻击点太少,有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如果敌人只有一个营或者一个加强营,那么,按照战前反复推测的土匪兵力,他们还有至少两个营“藏起来”了,这些兵力全部用于费县方向了吗?如果是那样,自己的后路将非常的危险。
想到这里,李纯不由自主地往东望了望。
“对面是敌人的大队,毫无疑问。”还是那个王营官,“至少有七百人。他们一直掌握着比较充足的预备队。”
“我同意老王的看法,不要管费县的敌情了,先与蔡营官会合再说。”
这是必须的,如果现在撤退,等于将蔡成勋的穿插支队“扔掉了”,即使顺利夺回费县,也是大败!现在,李纯想起了司徒均的话了,对付这帮贼人,仅靠沂州这点兵力还真的不行!不过,现在不是吃后悔药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立即决策,以应付费县方向的危局。
“那要是你们打不开敌人的阻击呢?”李纯冷冷地问。今天的战况,让李纯对“青州兵”的战斗力有了很大疑问。
“请李大人放心,明天我们两个营并肩展开攻击,敌人守不住了。事实上,他们已经撑不住了!”两位营官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击破当面敌军。
“好吧,那就拜托二位了。打开郑家庄,全盘皆活。”李纯做出了决定。
如果李纯知道正面阻击的蒙山军只是王明远的一个营,而从石峁翻山越岭成功穿插拿下费县的是龙谦带的两个营加一个骑兵连,他就不会如此笃定了!龙谦的计划是用王明远的二营(辖三个连)正面抗击官军,以封国柱的四营驻扎郑家庄担任总预备队。同时提防来自兖州方向的官军。自己带了一营、三营及骑兵连自石峁出发,抄小路攻击费县,切断官军的退路,然后从官军背后发起攻击。
计划建立在这样一种判断上:官军从沂州方向出兵,费县是必经之地,而从费县至郑家庄,虽然有小路可行,但八成会继续沿大路进兵。考虑到地形问题,诱敌深入至郑家庄村外有诸多不利因素,不如在秋村外面坚守。当官军正面受阻,后路被断,军心一定大乱。在费县至秋村的三四十里山道上,没有可以展开大兵团的地域,我军一定可以以地形之熟悉,山地战训练之优越,定可置官军的优势兵力于无用之地。官军从费县出发,携带的弹药给养有限,当官军受困于山野荒郊,进退两难,即使分散突围,这一仗也彻底败了。
鲁山及封国柱都提出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敌军不单有费县一路,兖州方向是最危险的。江云在兖州的情报还是空白,如果敌人两路出兵,情况将严重起来。龙谦固执地认为,兖州方向不可能有官军大队,少数敌人,比如一两个连的新军配属几百巡防营是可能的,再多就不现实了。至于为什么不现实,龙谦并未更多地解释。但是他还是采纳了鲁山的建议,留下四营至于郑家庄,一方面做二营的后援,另一方面应对突然出现的情况。
之所以选择二营,一方面因为王明远坚持承担最危险的正面阻击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对二营兵力和战斗力的信赖。这次二营增加了一个连(六连),是兵力最大的一个营。所以龙谦将这个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二营。
大家反对龙谦亲自带兵打费县。但龙谦坚持,大家也无奈何。于是做了分工,宁时俊镇守老窝,周毅蹲二营,鲁山蹲四营,作为机动部队,龙谦觉得鲁山应变机敏,处理突【创建和谐家园】况更让人放心。
龙谦指示二营要做机动防御,不要固守一条战线,即使退回郑家庄也没什么了不起。但王明远和程二虎选择战场时,坚持认为秋村以东最有利于防守,山道狭窄,山势险峻,敌人很难展开兵力。若是将敌人放至郑家庄村外,即使有寨墙为依托,仗也难打的多。谁知道官军这次是不是还带着大炮?所以,二营接受任务后,立即前出秋村以东,连夜构筑了工事,大批百姓被动员起来帮助二营挖战壕,官军的行动缓慢,也给了二营充足的筑工时间。所以战事展开,二营只靠着两个连(四连和六连),在一天的激战中击退了官军烈度不等的六次进攻。周毅手里掌握着五连做预备队,关键时刻投入反击,竟然让官军寸步难行。
说到大炮,龙谦将手里的四门小口径火炮给二营留下两门,自己带走了两门。同时嘱咐周毅和王明远,尽量少用炮,炮弹打一发少一发,这些珍贵的炮弹要留给更要紧的战斗。
但初四天官军的进攻发起的早,让二营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官军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攻击两个点,像叠加的波浪一浪浪涌向守军。几个步队轮流进攻,阵地几度危急,靠着五连的白刃反击和两门小口径火炮的投入战斗,将阵地守住了!火炮的突然开火让官军气沮,因为官军进攻队形的密集,火炮不需要高明的瞄准就可以准确地击中进攻者,带来的肢体碎裂,血肉横飞的惨景。昨天的战斗中一直没有使用的火炮,被赶到情势危急的守军指挥官当做杀手锏祭了出来,一举击溃了官军的进攻。
二营这次也蒙受了惨重的伤亡,周毅、王明远及程二虎紧急聚到一起商议,王明远主张后撤,他的理由是二营的伤亡太大了,再打下去就要伤筋动骨了,本来新兵就多的二营不能再折损骨干老兵了,何况龙谦是允许二营后撤回庄的,秋村的百姓已经得到安排,依托郑家庄的寨墙和这两门火炮,官军绝对攻不破庄子!何况还有四营为后盾!
周毅和程二虎不赞同后撤,只要后面上来一个连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后撤就可惜了精心修筑的工事和良好的地形了。后面一直很安静,四营闲着干嘛?周毅和程二虎两个人加起来,王明远的意见就站不住脚了,于是周毅派人回郑家庄传令,让四营调一个连上来,以备万一。可是,四营竟然全营出动,被鲁山带至赵家楼了!这个消息令周毅深为不满,鲁山现在与他平级,他无权指挥鲁山。
“真是扯淡!咱们这边死伤的差不多上百了!他却坐视不管!跑到赵家楼干什么?当面之敌也就是两个营,我们是吃不下的。若是加入四营,完全可以发起反击的。真是他妈的!”
“周副司令,鲁山绝、绝不是逃跑,”程二虎急忙道,“一定是那边出现了情况,他们去、去救火了。”
“嗯,对面只有两个营的敌人,你说,李纯会派两个营来吗?”王明远沉思道。他的伤尚未痊愈,这次算是带伤指挥。
“你是说还有一股敌人?”周毅的神情凝重起来,“立即去告诉宁时俊!让他注意其他方向!”
这边的敌情战况参谋科是知道的,宁时俊已经两次骑马来这边了,组织弹药输送,伤员后运,判断是否需要增援,都是他这个坐镇司令部的参谋长的事,以宁时俊的精明,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也好,鲁山和封国柱堵住那边,我们也就放心了。让六连撤下去,将五连换上来。六连这次打的不错。胡宗玉这小子行!”周毅下令道。
胡宗玉这次直接出任了新组建的六连连长,有些不同的声音。但此次阻击,证明了六连虽然是一个新连队,但表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
“现在就看司令的了。”王明远道,“估摸着,司令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是,最迟后晌,总应当有消息了。”周毅在棉裤上擦了擦沾满泥灰的手,“还是准备怎么对付【创建和谐家园】接下来的进攻吧,四营他娘的溜了,咱们就更不能撤了。”
王明远和程二虎也紧张起来,五连已经全部用上了,再无预备队了,下一次的进攻就可能撕开防线……
“官军撤了,他们撤了,”六连长胡宗玉欣喜地大喊,隐约地,听见敌阵背后响起了枪声。
第十七节 再战李纯(六)
龙谦率领的主力如约在官军背后打响了。这决定了李纯的命运。但在另一个方向,出现了蒙山军开战以来最危急的情况,一股官军突然出现在陈家崖村外,留守陈家崖的只有四营的一个班,战斗毫无悬念,官军迅速打开了庄子,但几分钟的时间里,这个班将消息分别送给了赵家楼的四营,以及沟对面的郑家庄司令部。
大惊失色的宁时俊立即带着留守司令部的最后兵力——警卫排、四营留下的一个排和后勤科的十几个人奔上寨墙,用排枪将正在过桥的官军打了回去。警卫排是全军精锐,多是负过伤的老兵,还有许公持和蒋存先两个神【创建和谐家园】。进攻者在付出四死四伤后退回去了,与守卫者对峙在壕沟一线。从望远镜里,宁时俊判断出对面至少有五百敌军!
“一个整营!他妈的!原来在这里啊。鲁山这个傻大个,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子要出大乱子了!”宁时俊紧张起来。郑家庄绝不容有失,庄里囤积着大量的军资,还有不少的俘虏。
陈家崖燃起了大火,先是浓烟,后来连黑红的火苗也看清楚了。这也好,鲁山应当可以看到这边的情况吧?他妈的,司令很敬重的陈庄主还在庄里呢。宁时俊望着陈家崖方向的火光,断然下令让后勤科的人撤回了庄子。命宋晋国和邓清华等人组织起可靠村民来,看守俘虏,绝不能出现内乱。
“心治,仅靠我们这几个人是守不住庄子的!别摆弄那门铜炮了,你亲自去秋村,报告周副司令和王明远,请他们撤回郑家庄!十万火急!就说我们最多只能挡住敌人的两次进攻。”
“四营折回来就好了。”
“敌人已将四营折回的路封死了!或许他们还有伏兵!情况紧急,立即去。”宁时俊厉声道。
鲁山将四营调至赵家楼有他的考虑,也跟宁时俊说了他的判断,宁时俊赞同。于是鲁山与封国柱率四营主力离开了郑家庄和陈家崖,进驻赵家楼。
鲁山为什么要在秋村以东已经燃起战火的情况下远离大本营进驻赵家楼呢?他是这样判断的:既然周毅王明远程二虎均判断其正面之敌为两个营,那么必然有一股敌人藏起来了!他们或者是两个营,或者是一个营,肯定有!沂州官军在经历了一次惨败后不可能托大到只派两个步营就来报复的。那么藏起来的这股敌人在哪里?躲在已经露面的两个营身后吗?不会。那样用兵简直太笨了!那么,敌人一定另觅道路了!
从费县往秋村,南北都有小路可行。只要打听一番,笨蛋也能寻到一条路。鲁山判断这股敌人一定是走南面。第一,龙司令率军奔袭费县,选定的是北路,即从石峁村出发翻越大山向东。如果敌军走北线,那么八成要跟龙司令相撞。那也没啥子担心的,打仗的本事,龙司令绝对在自己之上,自己这两下子全是学的龙谦的。如果走南线呢?鲁山认为更合理。因为前次官军走过那边,地形熟悉。另外,鲁山更担心滕县方向,如果滕县有敌情更为可虑。所以,他选定了赵家楼这个点,可以兼顾两边。而且,自赵家楼往陈家崖,有部队演习时构筑的工事可以利用,他的不完整的四营可以采用节节抵抗的方式,支持到主力的返回。
鲁山慎重考虑,还是给宁时俊留下了一个排。途径陈家崖时又留下了一个班。这样不断分兵是不符合龙谦教诲的,但他没有办法。他跟封国柱石大寿反复商议,四营的任务就是迟滞敌人,等待东路的胜利。一但龙司令结束东线的战斗,自己这边的危机将迎刃而解。
万一这边没有敌情呢?也没关系,联络的渠道是畅通的。如果宁时俊传来消息,他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强行军返回。
考虑的很周到,但他没有料到蔡成勋的穿插部队没有走赵家楼,而是从赵家楼以东翻越山梁直趋陈家崖。更没有想到蔡成勋严格执行了李纯的命令,派出尖兵化妆侦察,对遇到的村民一律处死,以免走漏消息。所以,直到蔡成勋的尖兵队进入陈家崖,留守陈家崖的那个班才发觉。战斗迅即展开,那个班长在危急时刻一面派出报警的人员,一面下令点着了两间房子,希望赵家楼方向能看到陈家崖的火光。
短促的战斗是惨烈的。那个班留下的八名士兵全部战死!两名中弹的伤员被蔡成勋的部下用刺刀挑死!抱定复仇意念的蔡成勋表现出其极为残忍的一面,在看到陈家崖的村民朝郑家庄逃散时,他断然下令开枪!死于官军之手的村民超过了十人,包括陈超的长工陈三!陈三是在陈家院门前被杀死的,他试图阻止官军的闯入,被一刺刀扎死在大门前,鲜血激射在院门上,染红了半扇院门。这一幕恰好被陈淑看到,她的尖叫惊醒了陈家所有人,因为感冒起床迟了的陈超匆匆出来,看到一名官军正用枪托将侄女打倒在地,愤怒的陈超上前推开施暴的兵士,却被士兵一脚踢倒。多亏陈淑喊出我叔是庄主,举人功名在身!恰好被进入院落的蔡成勋听到,制止了手下,“喔,原来是举人老爷,失敬了。”语带讥讽。
“叔,三叔被他们杀死了!”陈淑大哭。
“你们,你们怎能滥杀无辜!”陈超看到了陈三的尸体,跟随了自己近三十年的长工,实际就是家人。在陈超心中,陈三就是他的兄弟。
“举人老爷,贵庄通匪,你不晓得吗?我等吊民伐罪,谁敢拦阻,与匪同罪!”蔡成勋根本不把一个举人放在眼里,在他心中,举人算个屁,就是进士出身,又当如何?如今是谁手里有枪,谁就是大爷。
“蒙山军进驻俺庄,从来没有杀过一人!”陈超悲愤交加,戟指大骂道,“剿匪?我看你们才是匪!”
“瞧见了吧?附近几个庄子,通通是刁民,先给我抓起来……”
“大人,郑家庄的土匪将二队打回来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冲进来报告。
“嘿,过去看看。”蔡成勋顾不上理会陈超了,命令将陈超一家看押起来。这栋房子是陈家崖最奢华的宅第了,蔡成勋选为了他的临时司令部,“将营部先扎在这儿。走!”蔡成勋带人匆匆而去。
奇袭已经达到了目的,匪巢就在眼前,蔡成勋赶紧组织对郑家庄的进攻去了。
木桥已经夺下,但郑家庄据守寨墙的土匪们用精准的火力封锁了木桥,勇敢冲上木桥的几个士兵先后中弹,鲜血将木桥染红了。判断出守卫郑家庄的土匪人数很少的蔡成勋下令士兵舍弃木桥过河,乱哄哄的官军扑上冰面,冰面立即破裂,士兵们陷入了冰冷的水中。蒙山军为了利民而修建的水渠成为了阻碍敌军进攻的屏障。
第一次进攻尚未展开,蔡成勋的后背立即出现了敌情。鲁山带着四营杀回来了。
官军对于身后突然出现的敌情有些慌张,留在村子里的官军抵挡不住四营的猛冲,一部分被打死或者俘虏,活着的纷纷退出了村子,与壕沟边的主力会合。
当前的态势对蔡成勋极为不利。他的部队被那条原先干枯但现在蓄上半人深的水的壕沟隔成了两半,一个半步队的兵力已淌水渡过壕沟,而另一半尚在沟的另一边,正在准备过桥或者淌水过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背后突然杀来一支生力军。
蔡成勋急忙指挥准备过沟的部队掉转头应付已经冲过来的土匪大队,眼看着身穿灰布棉袄的土匪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杀声震天地从陈家崖的寨门冲出来,朝自己猛扑过来,几十步的距离瞬间就到,白刃战再次展开,被刺中身体濒死发出的震天惨叫与对手的喊杀声交织成一曲地狱招魂曲。被打蒙了的官军抵挡不住土匪的猛冲,有人开始跳下壕沟朝对岸爬,更多的人开始效仿,在杀红眼的对手来到身边前争相跳河逃生。
蔡成勋额头瞬间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并不晓得对手是强行军从赵家楼赶来的,而是判断成又被对手打了伏击。这次是击之半渡,在官军最虚弱的时候伏兵出现了!
“不许跑,给我迎上去顶住!”他拨出左【创建和谐家园】连声喝止,无效,一连射倒两名从他身边跑过的士兵,土匪的刀尖便要顶在自己胸膛了。他举枪打倒扑上来的一名土匪,那个土匪就倒在距离自己只有四五步的地方,再打,子弹已经射空了。根本没有时间来装子弹,他劈手将【创建和谐家园】朝又一个扑过来的土匪砸过去,那个土匪一歪头躲过了,刺刀顺势便捅过来,蔡营官灵巧地躲开了这一致命的突刺,揉身抱住了敌手。猛觉的背上一凉,剧痛瞬间淹没了自己,他甚至没有准确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意识就消失了……
陈超在极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陈三之死带来的锥心伤痛和对自己,对家人生命的担忧撕咬着他的心。官军的所作所为撕碎了他最后的幻想,当街上传来震耳的枪声、爆炸声和呐喊声,守在院子里的两名官军士兵逃出了院子,他直觉到蒙山军杀回来了。勇气回到了自己身上,起身出了房门,准备到街上视察。却被尤氏死死地拽住了胳膊不放手,直到孙裁缝跑进来,告诉他蒙山军将官军打败了,将官军都赶下河啦。喜悦冲淡了愤怒和忧伤,挣脱妻子跑了出去,街上都是挥舞着铁锹锄头的乡邻们,他们大声喊叫着,朝河边跑。陈超猛然意识到这些愤怒的乡邻都是去为蒙山军助战的!他跟着来到了已经成为屠宰场的河边,到处是尸体,遍地血污,乡邻们在蒙山军女兵们的指挥下小心地将负伤的蒙山军士兵们或扶或抬地弄出“屠宰场”,而一个负伤不能行动的官军则被愤怒的乡邻们用对付土地的农具砸死砍死。陈超想喝止乡邻们的暴行,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很面熟的蒙山军士兵被扶着走过他身边,这个士兵的棉裤上全是血,匆匆包扎了白布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他认出了陈超,“陈庄主,你没事就好。封营长就担心你出事……”陈超记起了这个士兵曾跟大个子鲁山来过家里,却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呀,你受伤了……龙司令呢?”
“俺不知道龙司令,刚才是鲁山和封营长带领俺们打败了袭击你们庄的官军,只有少数人逃走了,鲁副司令带人追下去了……”
“别说了,快把他抬回医护所。”过来一个女兵,呵斥两个扶着伤兵的农人,那两个人答应一声。其中一个弯腰背起了伤号,从染满血污的木桥上过了河,朝郑家庄跑去。
猛地看到了侄女陈淑的身影,不知何时陈淑也跑来了,正跟着女兵们抢救伤号呢。东面传来的爆竹般的枪声让他抬起头,但什么也看不见。
第十八节 再战李纯(七)
全家都没有用午饭,估计全庄老少在经历了这个血火黎明后,成年人都没心思去吃饭了。陈超逐户探视了失去亲人的家庭,总计有十四个村人在这个清冷的清晨被官军屠戮。他最后才回到家,拿出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收敛了陈三的尸首,寿衣来不及做,用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算是对这个忠心耿耿服侍了自己数十年的仆人的补偿。
伤痛再次袭上心头。尽管他和尤氏对痛不欲生的陈三媳妇保证,会照顾他们的孩子,会照顾她的余生,但亲人的瞬间惨死,不是语言的宽慰所能解脱。何况,局势发展到如今,陈家崖已卷入战火,自己的未来也难以预料了。
陈超再次出了家门,庄子外面,青壮年和一部分胆子大的妇女正跟着蒙山军留守官兵情理尸体,河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尸体呢,那些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官军留下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尸体,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年轻轻的,就那样做了鬼魂。
东面的枪炮声已经消失,这一场他亲眼见证的战事是否结束他并不知道。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急匆匆去郑家庄打探消息。回到家的陈超颓然坐在书房的门槛上,对着铅灰色的云层发呆。好像又要下雪了。尤氏两次对他说淑儿还未回来,他也没有吭气。
怎么就将陈家崖卷入了战争呢?他想不明白。杀戮就那样突然地来临了,没有一点预兆。死亡是如此之近,令他一想起上午的那一幕就颤抖不已。有一点是想明白了,官军将陈家崖当作了匪巢,乡邻们将蒙山军当作了自己的军队,已确凿无疑。
直到萧观鱼再次匆匆赶来,他才从老朋友的嘴里,获知了此战的结果:蒙山军再次打赢了!他们竟然拿下了县城!他们在秋村至沂州的官道上将沂州镇守使亲自统领的大军杀得大败,在秋村以东的数十里山路上,到处是官军的尸体,官军已溃不成军,漫山遍野地逃窜。蒙山军分路追击,庄子安全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超有些浑浊的眼球望着萧观鱼,没有应该的惊讶,反而有些茫然。萧观鱼认为老朋友是因为陈三之死给【创建和谐家园】了。
“越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别乱想了。好多事情等着你办呢。”萧观鱼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陈超旁边,“幸亏蒙山军的兵回来的快,不然真是不堪设想啊。”
“庄子安全了吗?如果这次官军打赢了,会如何?”陈超突然问。
“官府绝对放不过咱们!”萧观鱼用力一挥手,“我没见过多少世面,眼窝子浅,但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龙退思那样的人,跟着他,或许会有一个你我想不到的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
“你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走吧,去趟郑家庄吧,听说周毅副司令在秋村受了伤,被送回来了,咱们应当去瞧瞧去。”
“要紧吗?”说着陈超站起身,跟尤氏说了声便与萧观鱼走了。
周毅跟王明远一样,肩头中了枪。陈超跟萧观鱼到时,周毅正在手术台上,听说子弹卡在骨头里,必须开刀取出来。
陈超信奉“君子远庖厨”,是见不得血迹的。医护所在战后就是另一种“屠宰场”,遍地是染血的布条,剪碎的衣服,耳朵里是伤号们的【创建和谐家园】或惨叫。虽然有郑家庄两位医生配制的“麻药”,但效果很差,伤号们在被开刀处理时都得忍受剧痛的折磨,有一些伤号宁愿等死也不愿意受罪,是被战友们捆起来抬上手术台的。没有办法,条件就是这样。聊以【创建和谐家园】的是医护所的近二十号人(以女兵居多)逐渐摸索出了一套手术、护理的法子,伤号们痊愈的几率越来越大。一些在蒙山寨必死的伤情,到了郑家庄竟然活转过来。那些曾破口大骂医护所的伤兵在基本痊愈后一般都会自发去向护理他们的医护兵真诚道谢。
陈超不忍呆在这里,正要离开,惊讶地看见侄女陈淑竟然在医护所!
“你怎么在这儿?!”
“俺,俺……”还未回答叔父的责问,屋里在喊她了,急忙跑进了手术室。
陈超想起庄外看到了那一幕,淑儿也跑出去救治蒙山军的伤号了,大概是跟着伤号一路到了这里吧,然后就留下帮忙了。陈超随即想起了陈家崖村民们自发助战的情景,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咱们这次又打胜了!应该高兴才是嘛。”回头一看,见是龙谦的大管家宋晋国,“陈庄主,听说贵庄这次遭了难,消息龙司令已经听说了,很关心你和你家人的安危,没有什么意外吧?”
想起陈三的惨死,陈超摇摇头,“唉,不说也罢。对了,龙司令呢?”
“他还没回来!这次比上次还痛快,估计官军逃出去的不足三成。跟司令估计的一样,当他们听说后路被断,立即乱了,只剩了逃命了!哈哈。”
“这么说,龙谦真的打下了费县?”
“当然是真的!他们哪里是咱司令的对手?每一步都在司令的算计中。”
真的是这样吗?陈超想到陈家崖蒙受的劫难,那一股官军是如何跑到陈家崖的?
初四晚上,第二次秋村之战结束,李纯与几个主要的军官最终逃出了包围圈,龙谦的兵力不足以构成一个严密的合围圈,总会有漏网之鱼。龙谦并不在意李纯,他认为经此一战,李纯已经废了。他估计很难再得到袁世凯的原谅了。而经此一战,沂州方向的警戒也基本解除,在蒙山军兵锋威逼之下,沂州现在研究的恐怕是如何防御蒙山军的进攻了!若是乘胜夺取沂州,恐怕连袁世凯的乌纱帽都危险了。
龙谦收回了追击的部队,骑兵连,一、二、三营。龙谦命令一营及骑兵连驻守秋村,令三营七连驻守石峁,其余部队带着俘虏和缴获的物资回到了郑家庄。
他对秋村以东的战斗基本满意,无论是打阻击的二营还是打穿插的部队,都表现优异。四营及司令部留守部队干净利落地击溃了李纯的穿插支队也令龙谦感到高兴,在兵力弱于敌军的前提下,鲁山、封国柱及宁时俊不仅保住了大本营不失,而且抓住了最佳战机,击敌于半渡,击毙蔡成勋,几乎全歼了官军一个完整的步营!但听了鲁山和封国柱关于陈家崖的汇报,龙谦勃然大怒,下令将蔡成勋部队的俘虏全部挑出来,列队让陈家崖村民进行指认,凡是杀害、殴打村民者一律当众枪决!
腊月初六下午,蒙山军将前次俘虏及本次俘虏的官军全部押至郑家庄寨门前的空地上,俘虏们被分为了三堆,前次俘虏仍在煤窑做苦力的俘虏为一堆,秋村以东俘获的为一堆,蔡成勋的穿插支队为第三堆。除掉前次俘虏的官军外,本次俘虏的官军全部被绑了起来。
龙谦将陈家崖的村民都招了过来,看热闹的郑家庄村民自然也不少,平时显得挺空旷的广场上人头攒动。龙谦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对俘虏和村民们做了一番讲话。
“乡亲们,蒙山军没有辜负你们的支持,我们再次打败了进犯的官军。抓了他们不少的俘虏,绳子捆着的都是。其中那一堆,是抄小路过来的。本来他们准备打我们一个冷不防,但他们的诡计没有得逞,他们失败了!可是,这帮家伙竟然对手无寸铁的陈家崖村民们开了杀戒,现在统计出一共有十四个村民死于他们之手,最小的只有十二岁!这是人干的事吗?不是!简直禽兽不如!我一贯的规矩是,战场上两军对垒,打死我们的人,我们不记仇。那是战争,他们作为军人,执行长官的命令前来,怪不得他们。所以,在本次作战之前被抓的俘虏,我没有枪毙一个!他们中间愿意加入我军的,我欢迎。实际上,自我蒙山建军,前后俘虏的官军足有千人了!他们中有很多成为了蒙山军的兵,职务最高的当上了副营长,当连长的,当排长的,有的是。大家都看到了。但这次,我要开杀戒了!那就是他们,参加对陈家崖屠村的畜生们!凡是对百姓下手的,我一个都不饶!现在,你们就去指认他们,谁殴打、杀害乡亲的,指出来。蒙山军给你们报仇!”
当即便有陈家崖的村民冲上去指认,凡是被指认的,都被蒙山军士兵从队列里拉了出来,陈淑也扑上去,在人堆里寻找杀害陈三的凶手,她其实记不清了,但还是指了一个,说他就是杀害我三叔的家伙。那个士兵大叫冤枉,但蒋存先根本不管,将其揪了出来。
一共被揪出十三人。龙谦下令押到河滩边准备好的刑场,由警卫排的士兵当众枪决了。
淳朴的百姓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十几个活蹦乱跳的青年瞬间变成了一堆烂肉,这种场面是他们绝没有见过的。即使是抱了复仇之心的陈家崖村民,也有很多人吓得不敢看,而看到集体枪决一幕的就地蹲下呕吐不止的就更多了。
河滩边的行刑更震撼了俘虏们,特别是蔡成勋营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他们将这一幕牢牢记住了。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自郑家庄为中心往外传播,先是周围的村庄,慢慢地,连费县、滕县等县城也听说了。蒙山军用这种手段给他的对手们立了一个规矩,也给百姓们一个榜样。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虽然经历此事的大部分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