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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的平凡生活》-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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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去就不必了,我儿是要读书做功名的,哪里能打架?只是省城不比家里,处处都要使钱,十五叔是甲首,总不能看着进仔到省城里喝西北风吧?”

        范长友用手一拍额头,“看我这脑子,且等一等我。”

        他转身回到屋里,时间不长,就见他双手捧了些碎银子走出,放到桌上,又寻了个小天平来称了。

        “这三两四钱银子,是咱们村里的公使钱,原本是预备着交税的。可是进仔赶考是大事,还是先紧着进仔用。”

        范达道:“叔,当然赶考是大事。等到兄弟中了举人,咱们合村的田地都投到兄弟名下,就再不用缴税服役,只等着过好日子。所以啊,咱就得供着兄弟,让他早点中举,咱全村就能享福了。到时候,把咱的租子加到洪家人头上,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德行。”

        他又对范进道:“听说今年,洪家也有人去考县试,就是洪承恩那老货的孙子,叫什么洪大贵,有名的败家子。就他,还想做我的女婿?老子的闺女宁可嫁给猪狗,也不嫁给他。你好好考,到时候等中了功名,哥给你放几里的鞭炮,好好让洪家人看看,咱们范家,有能人!”

        这帮人大喊大叫着庆贺,范进与母亲只吃了饭,就告辞回家。胡大姐儿已经回了自己家,范家只剩母子两人。范母拉着范进给父亲的牌位磕头,又把范进留的铜钱以及自己最后的两件首饰都找了出来。

        这两件首饰全用红布包着,连布带首饰都显的有些陈旧,银制首饰上,已经颇有几处发黑。捧着这两件不值钱的旧首饰,范母的手不住颤抖着,似乎想把它留下,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将首饰推到范进面前:

        “这首饰,是娘和你爹成亲时,你爹送的。娘留着它本想当个念想,现在也顾不得了。省城开销大,你一个人在城里,千万不要委屈着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不要让自己受罪。只是切记财不露白,不要让人知道你有银子,免得生出歹意。还有啊,安心备考,不要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尤其那黑寡妇,不许与她多来往。这女人命数太硬,挨着她,一准没有好事。”

        “娘,儿子心里有数,您只管放心。这钱还是您留下,儿子中了县试就回家,用不了这许多钱。”

        “用不了就存起来,过了县试是府试接着是院试,都要在省城考,不做好准备怎么行?再说中了秀才,就要在县学里读书,今后你怕是要长住省城了,哪能不多准备些银子。”

        范母看着儿子,目光里满是赞许之意,不住念叨着,“我早就说过,我儿的手只当拿笔,不该扶犁。范家几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农夫,你这辈子就能住进省城里,这都是祖宗保佑啊。娘就等着你有朝一日,当上举人老爷,把娘接到省城里享福。到时候再娶上个好人家的闺女给你做娘子,娘将来到了下面也就有脸见你爹。只要你能得中,娘不管多苦,也不要紧。家里的事你不要分心,只安心读书就好,不管多难都有办法。对了,还记住一条,跟胡家人不要来往太多。大姐儿那孩子虽然不错……可是配不起个读书人。”

        洪家庄,洪承恩家中。洪家宗族里,几个要紧的人物,正在一起用酒。洪家在刑房做管年的子弟,从广州城赶了回来,正在向一干族中长辈叙述着计划的失败。

        “大令派了身边长随为范进办手续,找保人,咱们的手脚实在是没办法做,只好让他补了名字,连我搭的人情,都白费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过了县试也未必是好事。”

        洪承恩忙道:“怎么说?若是范家真出了秀才,咱们再想拿捏他,可是不容易了。”

        “过了县试,还有府试、道试,离秀才还远着呢。太守与大令不和,他看中的人,到了府试那里多半是过不去。要是大令敢点范进做案首……那才是好事。”

        “不是说县试做了头名,府试一定要过么?”

        “那是平时,咱们广州可不是如此,大令点的案首,到了太守那,多半是过不去的。再说大宗师现在就在广州,他可是太守的同年,两下很有些交情的。按我想,等到县试的时候,大宗师说不定会临时去监考,我看那大令又如何包庇范进?”

        洪管年说着得意,又连吃几口酒。“其实眼下,倒是有件大富贵摆在咱面前。罗山蛮又闹事了,听说这次动静搞的很大,林阿凤又在海上闹腾。殷军门动了火,要调大批浙兵来广东,八成要打大仗。”

        洪承恩问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们老百姓虽然用不着上阵杀敌,可是这么多兵打仗,要什么?不外粮饷夫子,只要咱们把下面那帮穷鬼逼一逼,好好备办一笔钱粮,再拉一批夫子,到时候还怕不能给咱家换个监生回来?等咱家有了监生,区区秀才,又算个什么东西?”

        洪承恩点头道:“说的不错!我不是要把穷鬼逼一逼,而是要把大小范庄好好拾掇一番,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金沙乡的天!要是误了军门的钱粮夫子,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死!”

      第二十四章 新居

        由于田里的事多,胡大姐儿便也不能陪范进到广州,只与范母及小范庄的乡亲,将范进送到村口。乡民们挥着手,鼓舞着范进的士气,虽然县试只是小三关的第一关,但是于小范庄乡民看来,这便是村里出一个才子的征兆。只要这一关过去,后面的关口一定畅通无阻,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当范进来到城门附近时,远远的,就看到一身蓝色袄裙,站在路边不住张望的梁盼弟。她今天显然是用心收拾过,脸上还施了些脂粉,却因为出汗,将脂粉冲下去几分,只好不住用手帕来擦。

        那根范进送的木簪插在极显眼的位置,一眼便可以看到。其发质比胡大姐儿要好许多,发色乌黑,很有些光泽,配上那根簪子,很是动人。

        她的目力好,远远的看见范进,三两步抢过去,就去接他的书箱,边接边道:“这范庄的人也是,哪能让你个书生背这么重的东西。你是个念书人,不能吃苦的,来让替你背。”

        “三姐别客气,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你还教过我打拳,哪至于这么不济事。怎么,今天不做生意?”

        “关清顾白在那里应酬着就行,也不必每天都做,我先领你进城,住下再说。”

        她在前领路,范进随着她进了城,穿过几条街巷,便钻到一条颇为幽静的小巷子里。比起街上的热闹喧嚣,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店面。偶尔有几个居民从家中走出,见两人走过来,也只侧身让路,不会有多余的言语。

        “就像进仔你说的,到了县试的时候,城里就不好租房子。尤其是县试之后又是府试、院试,有些有钱的,干脆在城里包一处院子长租,专门备考。就连城里的几座庙,也都住满了赶考的人,我只好去找了姐夫,还是他人头熟,给你找了这个小院来住。离县学略远了些,可是好在清净,正方便你温书。到了考试的时候,三姐来叫你起床,保证你误不了事。”

        这处院落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小院,比起范家自己的房子还要小,只有一明两暗三间房子,外加一个厨房。在院落中有一口井,上面盖着一块沉重的石板。这院落不知荒废了多久,一打开锁进去,就看到院里满地的枯枝败叶各色垃圾,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树,仿佛是个老死多时的看守,孤独地守卫着这处院落。

        梁盼弟很有些诧异,大抵她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看了几眼,朝范进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姐不知道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看姐的。”说话间卷起袖口,对范进道:

        “进仔,你先找地方待着,三姐收拾一下,包你天黑时能住进去。”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时间不长,不知从哪弄了把大扫帚及鸡毛掸子来,秋风卷地般将院里的垃圾扫到外面,又拿了掸子去打扫屋里。

        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些笨重桌椅,想来是主人懒得挪,上面也满是灰尘。范进不顾梁盼弟劝阻,从她手里夺过掸子,将各处积灰扫荡而起,呛的两人咳嗽不止。

        “咳……咳……你这人真是,大男人哪能做家务……咳……”梁盼弟一边咳嗽着,一边去夺掸子,范进却不肯给她。

        “我早说过了,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没有谁天生就该做家务。咳……我自己能行……”

        等到房间里灰越扫越多,范进自己也待不住,与梁盼弟两人都跑到院落里,彼此对望几眼,接着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书生啊,就该在书斋里做学问,收拾家务是不行的,看看现在搞成什么样子。我昨天晚上只是到这来看了看,却没进来,要不然就收拾好了。你别怪三姐没用就好。”

        “三姐,这叫什么话?现在的广州城里,除了你谁又能帮我找到房子?我已经欠了你很多人情,哪还敢挑三拣四。这房子多少钱一天,我拿给你。”

        梁盼弟却把脸一沉,“你要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咱们之间,难道还要算什么你的我的?你只放心住,好好读书,将来得中功名光宗耀祖,我脸上就有光彩。几天的房钱饭钱,姐姐还管的起。”

        范进见她翻脸,就不好再说付钱的事,就只好谈起这房子。梁盼弟看看四周,拉着范进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房子是二姐夫托的人情才租到,租价也便宜,可是也有一条,你晚上早点睡下,千万不要随意出来走动。这院子里听说有鬼,晚上若是出来闹,可不要吓到你。”

        “三姐你昨天晚上不进来,就是因为有鬼?在我看来,这鬼也胆小的很,白天不敢出来,只晚上出来闹,不知道是男鬼是女鬼,如果是女鬼倒不错,晚上读书怪寂寞的,有个女鬼陪着倒是可以打发时光。”

        梁盼弟虽然有武功在身,但是却从小怕鬼,这是范进早就知道的事。现在听她说起有鬼,就忍不住拿这话打趣。她连吐了两口唾沫,“呸呸,不许乱说话,这种事怎么好拿来开玩笑。如果真的闹起来,又怎么得了?我跟你讲,这话可不是说笑的,听说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别院,结果这家公子说是在这读书,不知道怎么的,伺候他的一个丫头就投井了。那口井为什么盖住,就是担心死鬼钻出来害人。但是没用,据说那鬼每天晚上都能顶开石板作祟,白天再回去。闹的那家公子也不敢住,房子就这么空下来了。这种可信有不可信无,不许乱说,晚上更不许乱跑,免得掉进井里。”

        她絮叨着嘱咐了很久,房间里的灰差不多也落下去,范进又进去打扫,梁盼弟则检查着,看房间里差了什么。这院子荒废的久,于住宿上,差的东西实在太多,即使只住几天也是不行,只好一件件去买。

        考篮、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望着眼前这些东西,范进很有些迷惘。

        “三姐,县试就一个白天,连晚上都没有,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不懂,这些是你乡试时用的。进仔你书念的好,一定可以中秀才,接着就要去考举人。到了乡试的时候,大家都要买这些东西,那些奸商就会涨价。趁着现在便宜买下来,到时候就不用被他们斩一刀,这种生意经你不懂。”

        范进这时已经将房间收拾了大概,站在门口一边说话一边擦汗。红日西垂,照在他那流满汗水的脸上,梁盼弟提着包袱站在门首,一时竟是看的痴了。脑海里生起个极荒唐地念头:这情景好像是一对远方来的夫妻,在这里做人家……

      第二十五章 夜话(上)

        如同鬼宅般荒凉的院落,经过一天的折腾,终于有了几分烟火气,勉强可以住人。虽然由于长期没人入住,蛇虫鼠蚁难免存在,窗户等处也有破损,但是总归是大户人家少爷的别院,底子远比范家的草屋为好,简单收拾一下,住宿环境已经强过小范庄。最重要的是,这所小院属于广州,从入住开始,半只脚就已经踏出了山村。

        范进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盘旋的念头只有一个:自己终于进城了。进了城,就不要轻易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在城里立足,再把母亲接来,过好生活。想想去买食物的梁三姐,只要自己再中了功名,就可以算做功德圆满,接下来就可以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房里的灶还能用,但是没有炊具,饭就只好在外面买来吃。梁盼弟的动作很利落,就在范进勾画着未来美好的生活蓝图时,一阵饭菜的香味就钻到鼻子里。不等范进睁眼,腿就先被踢了一记。

        “起床吃饭,然后念书。还有几天就是县试,那些念书的人,都在苦读,你也不能例外。就算你脑筋好用,可也要用功才行,几百个童子争名额,不许偷懒。”

        梁盼弟手上端着个木托盘,里面一大碗热烘烘的狗肉已经蘸好了佐料,又有两块饼,一碗热汤。饼是杂面做的,比起番麦面更容易下咽,范进三两口吃掉一张饼后,才发现梁盼弟始终没动筷子。

        “三姐,你怎么不吃?”

        “我……我吃你带的那些干粮。大婶也真是的,我送她那些肉,就是要她吃的,她却自己不吃,都带了给你。天气太热,不吃的话那肉就要坏掉,那太可惜。这城里什么都贵,就那这狗肉来说,做的比我们城外难吃多了,价钱却贵了好几倍,真是帮奸商。你先吃,不用管我,三姐这么大人,不会让自己饿着。你要多吃多喝,养好身体,才好去考试。等到你考个秀才回来,咱们全村都有面子。我听姐夫说过,广东这地方,只要中了秀才,中举人就不难。何况今年考秀才,比往年可能还要容易些,其他各府不如咱们这里太平,不是闹海贼,就是闹罗山蛮,有个叫什么翼大王的,带着人杀人放火,连城里都不太平。书生们赶考的少,就少了人跟你争名额,抓紧机会考中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范进放下饼,将碗推到梁盼弟面前,“我吃好了,吃不下了,三姐你来吃吧。就像你说的,这天气太热,你要是不吃,东西坏了,就可惜了。”

        他两眼直勾勾看着梁盼弟,把后者看的心头乱跳,白天那个荒唐的念头,重又在脑海里升起。竟是不敢违拗范进的意思,将剩下的东西一发吃了,边吃边想道:“这筷子是他用过的……我们在用一双筷子……”

        吃过饭,梁盼弟又跑出去打水,井里的死人其实早就捞了出去,但是传说闹鬼,就没人敢搬开上面的石板。好在街口就有卖水的店铺,只花几个钱,就能烧一壶开水回来。茶叶是她从一个相熟茶庄那里买来的高碎,价格不贵,味道倒并不算糟糕。

        等茶泡好时,太阳已经落山,范进问道:“三姐,你不是怕有鬼么?怎么,不急着走了?”

        “我……留你一个人在这鬼宅不放心,你晚上要是冒失的出去,撞到鬼怎么办?咱们两个人,阳气壮盛些,或许鬼就不敢来了。”

        蜡烛已经点起来,两支蜡烛烛光摇曳,照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紧紧闭着,双手握紧拳头,随时都可能捣一记凤眼拳出去,看得出心里怕到极处。范进笑道:“三姐,你待我真好。古人说红袖添香夜读书,有你陪我,这书念起来就有精神了。”

        “别……别胡说。让人听到,可不是好玩的。”全新的环境,孤男寡女,梁盼弟紧张之余,心头又有一丝窃喜。至少在这里,没有乡邻的目光,没有那个防自己像防贼一样的范大婶,也没有视自己为狐狸精的胡大姐儿。身边只有范进,想着白天两人收拾房间的样子,她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甜蜜,如同一连喝了几杯烧酒,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红袖添香……早知道,我就找身红衣服来穿。现在这衣服不是红的,也没有香,天天杀狗,身上除了鱼腥味就是狗肉味,难闻死了。”

        “谁说的?我可不信,来让我闻闻看,到底香不香。”范进嬉笑着将头凑过去,却被梁盼弟红着脸推开。“好生读书,不许乱动。你都是个大人了,不是过去村里那个小孩子,得有点分寸。姐这房子白让你住,你就念书给姐听,就当抵房租了。姐就喜欢听你念书,好生着念,不许乱说乱动。”

        范进捧起书本,高声朗读着,梁盼弟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范进的嘴巴微微张合。她实际听不懂这个男孩子在念什么,只是觉得看到他的脸,心里就莫名的安宁。

        当初在村子里,跟着范进学读书写字,学那些奇怪的道理时,她的心里实际就已经满是这个少年。明知道两人年纪差了接近十岁,对方甚至只是个大孩子,这种感情注定不会被接受,但还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曾经的范进在村子里并不出色,虽然读书,但是人很木讷,既不善于交际,也不懂得为人处世之道。在梁盼弟看来,这样的孩子多半要成为个书呆子,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当个私塾先生。长大以后必然刻板而又无趣,因此也不想与他有什么接触。直到范进主动为她出头,帮着她讲道理时,梁盼弟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看错了他。

        她崇拜这个男孩,发自内心的崇拜他。这一点说来有点可笑,她比这个男孩大了将近十岁,而且还有身功夫,但是在这个男孩面前,她反倒觉得自己才像个孩子。幼稚无知,什么都不懂。

        念书人就是不一样,年纪不大就知道那么多学问,那么多道理。更为重要的是,他愿意把这些东西教授给自己知道,而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鄙视或是敌视自己。她享受每天学习的过程,享受着对方的教授,享受着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重男轻女的父亲,除了教武艺就是打骂,嫁了人又继续挨打,直到与范进交往,她才真正感觉到生活的快乐与可贵。有几次,她甚至想过不顾一切的实现自己的愿望,但终究还是用理智把那疯狂的念头压下来。

        她知道,他们两人注定属于两个世界,是不该走在一起的,那样只会害了这个好孩子,自己不能这么做。之所以答应离开村子,也未尝不是存了挥剑断丝的念头,在村外的那一抱,固然是想着破釜沉舟,但也是想着干净利落地了断这份念想与孽缘。

        于广州辛苦打拼,每天忙碌着生意,让她没时间想这个男人,再加上范母的决绝,也让她的心渐渐变凉。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直到重逢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只是把想念藏了起来而非磨灭。一旦重逢却似野火燎原一般,势不可挡!

        远方传来打更的声音,两梆两点,天已经过了二更。范进见梁盼弟的眼皮不住的向一起碰,就放下书本道:“三姐,天色不早,我们睡吧。”

        “啊……你困了?那好,姐给你去铺床,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姐,你要走?”

        “是啊,你要睡觉了,姐自然也要走了。”

        “城门都关了,姐还能去哪?再说,你不是怕鬼迷了我么?你……留下吧。有你在,什么鬼我都不怕。”

        梁盼弟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向后退了半步,呵斥道:“进仔,你胡说些什么!姐在这里是陪你读书,你不要想到歪处去。我们……我们孤男寡女的,怎么好在一起住?城门关了也没关系,我去二姐家借宿,或是找个什么地方睡都行,总之不会留下的。你不许胡思乱想,赶快去睡觉。”

        范进道:“我没胡思乱想啊,现在天气热,姐可以睡床,我睡地上就好。我带了被褥来,可以打地铺的。这么晚让姐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要是不肯留下,那我就陪着你,直到你找到住的地方为止。”

        梁盼弟的脸涨的通红,犹豫良久之后,期期艾艾说道:“那要不……我们都别睡,就这么坐着说子话,直到天亮好不好?但是你得答应姐,不许再乱想。”

      第二十六章 夜话(下)

        范进看的出梁盼弟现在其实正处在左右为难的状态里,对她的性子亦有所了解,如果催逼过急,反倒可能事得其反。反正在省城要住九天,不必急于一时,听到梁盼弟的要求,他点头道:“一切都听三姐的,不过一夜之谈,不能没有茶,我去看看水铺关门了没有。”

        “别去!”梁盼弟拉住范进的袖子,又指指窗外,外面已经大黑,蜡烛也快烧到了头。“鬼……万一把你拉到井里去,又该怎么办?”

        “可是蜡烛眼看要烧光了,水也凉了,不去弄点热水,我们怎么办?”

        “那……那就把蜡烛吹了,反正也没多少光亮。至于茶……忍忍渴就好了。”

        在有鬼的环境里灭烛,并不是什么好选择。可是烛光之下,梁盼弟总觉得范进的目光热辣辣的,就像是两团火,烧的自己周身发烫。她担心如果再被这么看着,自己是否会被这团火烧的失去理智,飞蛾扑火般冲进去,烧个粉身碎骨。吹了烛光,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见范进的样子,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这种情绪持续时间不长,她却又后悔起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外面起了风,房间的窗户纸还来不及换。窗纸连带窗框都满是破损,破旧不堪的窗,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那水井中的女鬼冲破封锁重返人间,正试图破窗而入,向放中人讨一个公道。

        方才房间里两人说话,这声音还不明显,现在又黑又静,这种动静就格外刺耳。

        广州春夜的风,依旧是有些凉,梁盼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总觉得像是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的脖领子里吹凉气。仿佛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水鬼,正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的脖子用力吹气,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头顶、肩膀,让她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姐,你怎么了,怎么没动静?”范进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梁盼弟的身手明明远在范进之上,这时却觉得这个男人才是主心骨。连忙道:“进仔,你那边……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听老人说,鬼怕光,房间里没光,它就敢进来了,我们是不是还是把蜡烛点上?”

        “不必了,我是读书人么,读浩然书得浩然气,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的。姐,拉着我的手,我保证什么鬼都不敢近你的身。”

        男人的手很热,这股热量经胳膊传导至全身,将那浸人的凉意驱散了大半。梁盼弟觉得那女鬼似乎真的被赶开了些,大喜道:“真的……真的有用。你们读书人真是厉害,连鬼都怕你们。”

        “当然了,神鬼怕读书人么,怎么可能不怕。姐,你如果害怕,可以坐过来一些,离我近一点,鬼就更要躲开你。”

        黑夜给了梁盼弟勇气,她真的想坐到范进身边,这个小男人如果想对自己做什么,就都由他去。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放纵一次,就算是死,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她的身子刚一动,又坐了回去,“不……不用了,就这个样子挺好。我们不是说了么,要说说话,就说到天亮。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啊,只是觉得我们离得近,鬼怪就会被吓走,别的什么都没想,真的,不信你可以来摸摸我的心跳,看我是不是说谎。倒是三姐你,一直告诉我不要乱想,是不是你在想些什么?”

        “呸!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嘴巴厉害,才不理你。我跟你说个事,胡屠户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被范进握着手,梁盼弟便不怕女鬼,但是却觉得另一只鬼,可能比女鬼还要危险。连忙想办法岔开话题,引开范进的思路。

        范进也一愣,“什么,胡屠户出事了?他怎么了?”

        “他和城里杨三爸的儿媳妇相好,差点给人抓住,总算他腿快跑掉了,对方没拿住双,也不好对他怎样。只是跑的时候慌,伤了脚,怕是得有些天不好出来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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