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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的平凡生活》-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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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条小吃街上想找个僻静所在,是很难的事,好在沿途的叫卖与吆喝声,猜拳行令声以及喧嚣叫嚷声,把两人的交谈声,都掩盖了下去。广州风气比腹里地区开放,一男一女这样走,也没人会说闲话。

        两人向前走了二十几步,范进忽然道:“三姐,过的怎么样?做生意,是不是很辛苦?”

        女子深吸一口气,并不回头,努力让自己语气变的很平淡。“还能怎么样,就是这个样子了。做生意当然辛苦,可是再辛苦,也苦不过耕田。连耕田的苦都可以吃,做生意又算什么?有关清顾白他们帮忙,【创建和谐家园】的力气活不多,你看,我这两年不是比在范家村时还胖了些?”

        “哪有,三姐你一直是这么漂亮,哪里有变胖过?你这么说,便是不肯说实话了。”

        “你啊,还是跟在村子里时候一样,就知道耍嘴巴!”三姐扑哧一笑,但是随即又板起面孔道:“你……该叫我嫂子,就像我叫你九叔一样。”

        “我跟你要好,可不是因为你是通哥的娘子,而是因为我拿你当姐姐。你啊,还是喊我兄弟或是进仔的好,可别喊九叔,咱们广东人,九狗不分,听上去就像喊我狗叔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在骂人了。再说你卖的是狗肉,我这个狗叔进门,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等着你斩?”

        “呸!你可不就是该骂,跟我个寡妇人家说这种疯话,若是在村里啊,让范大婶听见,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你不是村子里那个小孩子,已经是个大人,眼看就要考县试作秀才,就更要讲个体面。也许过几年,我再见你,就要喊你做范老爷了,可不能乱说话。”

        “三姐,你这话就是把我们的关系说远了。若你只是拿我当个老爷看,那就是不拿我当你兄弟,是我错估了咱们的交情,这次的事,更不能开口求你。是我来的孟浪,告辞了。”

        听到范进要走,三姐心内一急,连忙转过身去,急道:“进仔,不要走,有什么话尽管说……”

        结果却见范进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不由气的一跺足,“越来越淘气了,就该让婶子用竹蔑揍你!”

        范进笑道:“那我还像在村里一样,逃到你身后去……”

        三姐神色一缓,却似乎想起什么,将头转到一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那些干什么,你和胡大姐儿……从小就要好,这一年多没见,怕是什么都定下了。什么时候去吃你们的喜酒,日子定好了没有?”

      第二十章 依稀往梦似曾见(下)

        “三姐说的是什么话?我和胡大姐儿……喜酒?这都是哪跟哪。”范进摇头一笑,“平日受她接济不少,今天有机会,报答一下而已,左右是借花献佛。倒是三姐,你……现在过的似乎不错,新姐夫对你好不好?”

        女子听到范进说与胡大姐儿并没有婚姻之约,似乎也松了口气,随即也摇头道:“胡说八道,谁说我嫁人了?谁敢传这个谣言,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我……命不好,克父克夫,不能再去害人,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挺好的。进仔,你怎么来城里了,还想的起来看我?”

        “我一直想来看三姐,但是你知道的,家有高堂,哪里那么方便。这回不是县令召见,我想进城,怕也不容易。”

        “真的?你真的一直想来看我?”女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向前一步,却又站住了,用手拢着鬓发,“那你也不早说?我……我这个样子,难看死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以为,你已经把三姐忘了。”

        “看三姐说的,怎么可能忘的了。再说大家一共也只一年多没见,三姐的样子,我还都记得呢。”

        女子渐渐不像方才那么拘谨,随着范进边走边谈,仿佛又回到了村庄里,两人相识的那段时光。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广州有通海之便,市舶司的朝贡贸易根本满足不了民间贸易要求,固然朝廷搞海禁,但是民间的赶海贸易,从来就没停止过。以朝廷的力量,想要彻底禁绝海贸也是有心无力,走私海贸一直就是沿海地带百姓的生计之一。

        几年前,朝廷在月港开关,但只许漳、泉两州百姓出海经营,广州百姓依旧只能私自出海,顶着水巡与大自然双重风险求财。

        海上贸易危险很大,收益也同样惊人,眼下正值海上贸易的黄金期,出海的人运气不算太差,就可以赚一笔钱。金沙乡各村里,都有人吃水上饭,靠赶海为生,小范庄也不例外。当时,村里最出色的男子并不是范进,而是以全村共凑本钱去赶海发财的范通。

        他的年纪远比范进为大,人也足够精明,几次赶海,很赚了些银两,除了给村里上缴部分,自己也发了财。在村里买了田起了屋,也娶上了媳妇,便是眼前这个女人,梁盼弟。

        她的父亲同样是赶海的商人,运气却不够好。所乘作的船只在风暴中倾覆血本无归,只好把女儿卖给了范通,换取翻身的资金。

        在梁盼弟之前,粮父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在盼弟出生后,又生了一个,却依旧还是女儿。于梁父而言,几个女儿像累赘而非骨肉,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自己换来礼金。盼弟的年纪比范通足小上三十岁,两人也就谈不到什么感情,无非一桩简单的贸易。

        范通娶她,除了因为她长的确实出挑之外,就是想要生个儿子。成亲一年之后,因为梁盼弟始终没生养,便开始动手打她,打的很凶,一动起手来,半个村子都能被惊动。很多村民都为这么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被这般打而不值,却又没人敢管。

        梁盼弟在村里没有亲戚,甚至有传说,其祖上是逃军。这个说法真假不一,但是她确实没有户籍,也没有亲属,这就注定了被欺负没人为她出头。这个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其容貌本身就是原罪,虽然她不跟外人说话,也不会做什么招蜂引蝶的事,但还是被村里的女人骂做搔货,贱妇。

        范进因为是村里培养的读书人,与范通算是偶尔有些联系,与这个嫂子也就早早认识,但是当时的范进还是个老实头,与嫂子的话也不多。直到其魂穿之后,一次意外,才让范进重新认识了这个嫂子。

        那还是他刚刚穿越不久,在树下读书时,一头耕牛突然发了性,冲向一个在田间干活的孩子。平素寡言少语,被妇人们当面指着鼻子骂的梁盼弟,就像发了疯一样扑出去,先是把孩子抱开。接着便是一路快如闪电的拳脚打到牛身上,竟是生生将牛打翻在地。

        孩子得了救,梁盼弟却没得到任何感激的话,反倒是牛主人逼着她赔偿牛钱。范进实在看不过,出头为她说话,其是读书人,加上为村里出了不少主意,说话有人听,事情不了了之,从此他与梁盼弟倒是成了知己。

        范进看的出,梁盼弟会功夫,而且身手很高明,于是就更纳闷,为什么她要被范通这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殴打。面对他的问题,梁盼弟回答的也很干脆,丈夫打妻子天经地义,妻子反抗就是大逆不道。自己虽然跟父亲学了身功夫,却是用晋爵证身子不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碰,不是用来反抗丈夫的。

        梁盼弟不认识字,对于读书人很是崇拜,加上范通又去做生意,自己也没什么事做。范进一提出要教她识字,她便很高兴的答应。范进对她的教导,自不是简单的文墨,而是通过教导宣传离经叛道的反抗精神。

        从妇女独立,女性自主,到男女平等夫妻平权。这些话如果在其他场合说,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可是在梁盼弟身上,却很有效。她的功夫确实不错,可是脑子却被父亲管束的很木讷,在人格思想上,还是一张白纸。这种状态,正适合重新塑造,加之对读书人的信赖,还只能算大孩子的范进,反倒成了梁盼弟的人生导师。

        渐渐的从简单的写字珠算,倒懂得男女平等,女人不需要看男人脸色,丈夫打妻子更非天经地义这些道理。一向少言寡语的梁盼弟,变的活泼开朗,至少面对范进时,话就格外多。

        之前总被村里男人骚扰被女人骂,她就懒于打扮,但是与范进来往后,她又开始收拾自己,一朵逐渐枯萎的花,重又恢复活力。也就是从那时起,范进开始叫她三姐,而不是嫂子。

        范进年纪还小,两人的接触,倒是没引起什么风波。但是范进的灵魂却是个成年人,梁盼弟的模样又着实可人,身材也劲爆,两下接触日多,他的心思着实是活泛起来的。甚至于人生第一次做了不可描述之梦,梦里的女主角,正是这个三姐。

        他种下了反抗之种,本想观察是否会生出反抗之花,梁盼弟会不会对打她的丈夫挥拳反击,却不想迟迟不归的范通,却是一去不回。其他村人送来消息,范通人船皆亡,财货尽失,梁盼弟转眼成了寡妇。

        她没有子嗣,情形一如大范庄的小七嫂,原本属于范通的田产,要被族里收回,也要赶她出村子。也是范进出面与甲首交涉,最终为梁盼弟争取了一笔赔偿金,让她不至于净身出户。

        离开村子时,梁盼弟哭的一塌糊涂,送她的只有范进一人。到广州谋生活,乃至煮狗肉,都是范进出的主意。在那之前,他从其他村偷的狗或是摸的鸡,也都是梁盼弟煮给他吃,于这个女人的手艺很有信心。相信凭着这份手艺,她至少可以养活自己。

        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子,被赶出生活的村庄,心态如同离群孤雁,不知该往何处去。也是范进拉着她的手,足讲了半个时辰的道理,才又给了她生存的信心,以及前进的方向。

        在分别之时,许是情绪失控的原因,梁盼弟竟是猛的抱紧范进,将他的头,紧紧贴住了自己的胸脯。当时的范进也才十五岁,她这番举动到底有没有其他意思,范进自己也吃不准,不过那番滋味倒是让他回味无穷。唯一的遗憾就是年纪不够,加之高堂催促,否则,他相信自己大可借着那次机会,把梦变成现实。

        虽然只隔四十几里,但是身份的阻碍,让两人的联系并不密切。一开始时候,还有些音信通过关清顾白这两个伙计传递,乃至梁盼弟站稳脚步后还让他们送过些肉食过来。可是范母对于这个比自己儿子大将近十岁的寡妇并无好感,尤其发现对方只给自己家送肉之后直接翻脸骂人,把两个伙计送来的吃喝都扔了出去,梁氏也就不再打发人来。只是从胡屠户那偶尔传来些消息,比如梁氏又姘上了谁,或是又和哪个阔老相好,至于真假,就没人知道。

        这次进城,范进第一个目标当然是要跳龙门,第二个目标,就是想来这里看一看,看看胡屠户说的话是真是假。至于判断真假以后又该怎么做……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刚开始的冷漠,与尴尬渐渐消失,范进发现,当自己说出与胡大姐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后,那个熟悉的三姐,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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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多亏你,才从村子里要到一些钱,靠着这些钱做本钱,在广州弄了这爿小生意。离开村子时,总觉得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仿佛成了孤魂野鬼,没人要了。如果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可能离开村子就找个地方去上吊要不就是跳海。如果不是你帮我要到的钱,可能我现在也要沦落到那些小窝棚里。刚到广州的时候,我其实还是很害怕的,毕竟一个女人,不知道能不能清白的活下去。只是想想你教了我那么多,如果我还撑不住,就连你的都丢光了。直到站稳脚步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太笨,早就应该离开范家庄那个鬼地方,到大城市来讨生活。人不做事就总是觉得自己做不到,等到不做不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行。”

        两人肩并着肩,走过小吃街,顺着城墙拐过去,便可以看到许多男女,将箩筐摆在地上,向往来客人兜售货物。这些都是不想交进城税的人,在此临时设的小集市,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质量也一般,但是商品种类倒是五花八门。既有新捕的鱼虾螃蟹,也有些活鸡活鸭,还有些则是不值钱的小首饰。

        这些小贩里有人认识梁盼弟,见她来,忙高声打招呼,还将些贩卖的东西拿来送,梁盼弟与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寒暄几句之后,才回来招呼范进。

        范进问道:“三姐看来混的不错,这些人很捧你。”

        “他们不是捧我,只是捧我的姐夫罢了。说来也是巧,到了广州不久,就遇到了我的二姐。你是知道的,我家四个姐妹,被老爹随意配人,谁都不知道嫁到哪里。二姐原本是嫁到福建的,结果到广州却又遇到,问起来才知,她的男人也像范通一样凶,对她非打即骂,二姐没办法只好跑掉,结果跑到广州,又嫁了人。她这次自己找的男人,命不错,那男人在广州府衙快班里做事,城外讨生活的黑白两道都要买他面子。靠着姐夫关照,我这店面就立起来了,还找了关清顾白两个给我当帮手。平日街坊有事,也托我说项,也就认识人多些。虽然赚不到大钱,但是日子过的比范庄开心,也不用受气。”

        她看向范进,由衷感激道:“如果不是进仔教我什么女权啊,妇女独立什么的,我可能到现在还是做那个受气小媳妇。相公死了以后,就要被欺负,说不定早就像小七嫂那样自尽了。做生意也不容易,三个睁眼瞎,又怎么做生意。算账,认字,也都是你教的,我生意能做的好,也是靠这个。街坊们都很羡慕我认识字,还有人托我读家里人送来的信,只有我知道,我能有今天,全都要靠你,想要好好谢谢你,大婶又不高兴,就不再去触霉头了。我懂得,寡妇门前是非多,大婶不想我们来往,也是为了你好。”

        范进道:“三姐多心了,娘只是担心我的学业,不想我分心罢了,并没有什么偏见。我其实很感谢三姐的,给我家送了那么几次肉,才让我打打牙祭,否则在村子里,哪有肉吃。”

        “有胡大姐儿在,还怕没肉吃?”梁盼弟戏谑地一笑,“把她一个人丢在我的店里,你放心?我们这些混城外的人很坏的,不怕关清顾白他们把她卖了,或是有人欺负她?”

        “有二位老兄护着,我当然放心了。好久不见三姐,想来聊聊天,有她跟着,反倒是不方便。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也是喜欢和三姐在一起多些,现在也是一样。真没想到,三姐居然交了这样的好运,看来你时来运转,将来一准要发财。”

        梁盼弟噗嗤一笑,“借你吉言,可惜没有红包给你。来,跟我说说,你来广州做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等到范进说了过往,梁盼弟的眼睛也亮起来,伸手在范进的脸上摸了一把,“好啊进仔,你真是威风了,居然连县太爷都收你做【创建和谐家园】,真棒。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有大出息,等到明年,说不定就真的要叫你老爷了。你是想在省城找房子住?这容易,三姐帮你。洪家什么的你不要怕他,他们敢找你麻烦,我就去斩他全家。”

        侯义嘱咐范进的话,可以看做侯守用的嘱咐,可是想要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长安米贵,居之不易,广州城又何尝不是如此?范进今天是必然要回家报喜的,随后进城,就要考虑住在哪里的问题。

        身上只有一千多个铜钱,想要找住的地方并不是容易的事,尤其现在临近县试,各处店房里怕是住满了赶考学子,想找到一个既便宜又安全的地方,就只有找熟人。

        范进被她摸了脸,心里莫名的一阵欣喜,打蛇随棍的握着梁盼弟的手。“三姐,你手上的茧子,好象多了些。看来你平时也是没少辛苦。”

        “三姐是苦命人,不像你命好,生的这么聪明,可以念书,想要活下去就得打拼。拼命哪里能不受辛苦,广州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饿死,外面呢更惨一些。我听水手说,好多地方还在打仗,闹强盗,罗山蛮最近闹的凶,杀到县城里也是常有的事。比起他们来,我已经算是享福了,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范进摇头道:“我不这么看,三姐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该受这种苦。眼下有些事不方便做,等我中了功名,一定要让三姐过好日子。”

        梁盼弟平素在市井间厮混,与男人打闹是常有的事,荤的素的见得多了,早已经是极大路性子,就算被男人抱一把也没关系。可今天手被范进握着,又听了这话,身子莫名的一软,连忙道:

        “不许胡说,我比你大那么多,又是个寡妇,还说什么漂亮。考上功名,就去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娶了做老婆,开枝散叶,不许你……胡思乱想。快松手,我们要回去了,总让大姐儿一个人在那里等,不是个事。”

        范进见她要走,倒也不阻拦,只说了声等一下,松开手跑向摊子,过不多时,就见他手里拿了支木簪回来,朝梁盼弟头上插去。“三姐,簪子送给你。虽然忙生意,可是该打扮也要打扮,你这么漂亮,只要打扮起来,保证是广州一枝花。到时候啊,你的店面非要被挤爆棚不可。”

        梁盼弟左右躲闪几下,最终想要接过来自己戴,范进却坚持着亲手将簪子给梁盼弟戴在头上。边戴边在他耳边唱道:“李凤姐,做事差,不该将花丢在地下,为军的用手忙拾起,李凤姐,来来来,我与你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由于两人离得近,范进口内呼出的热气,自然而然吹到梁盼弟的耳朵、脖子上。女人那好看的丹凤眼已经闭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于范进唱的什么并没有在意,心内只有一个念头:进仔已经这般高……他已经是个大人,是个男人了。

      第二十二章 筹备进城

        等到范进与梁盼弟返回饭馆时,胡大姐儿正焦急地四下张望着,面前的饼和狗肉汤早已经凉透了,却根本没碰一口。见范进回来,她站起身就奔过去,抓住范进的袖子道:“进哥儿,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我已经饱了,赶快走吧。”

        梁盼弟头上的簪子,仿佛吸铁石一般,吸引着胡大姐儿的目光,让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梁盼弟在市井间摔打,本是练就了一副极强悍的性子,可遇到胡大姐儿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心里竟是莫名打了个颤,仿佛作贼却被主人堵在房中,尴尬地一笑。

        “大姐儿说的对,关清,快帮着进仔把东西包起来,拿回家去吃。”

        回去的时候,胡屠户与烧汤的二汉并未同行,只有范进胡大姐儿两个。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范进走在头里,胡大姐儿怀里则抱着那个包了狗肉与面饼的荷叶包,紧紧跟在后面。大姐儿低着头不出声,范进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走着,直到已经看不见广州城头,范进才道:

        “饿不饿?如果饿,就把东西吃了。”

        “不。”

        “这些肉就带回家去,孝敬胡大伯吧。平日里也没少累了大伯破钞,一点小意思,不成什么敬意。”

        “不。要给大婶吃的。”

        “怎么,不高兴?如果你不喜欢跟我一起出来,那下次,就不要勉强了。”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觉得,黑寡妇不是好人。”

        范进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胡大姐儿脸上的泪水,已经流成了河。这一路,她就是这么哭着过来,那双本就红红的眼睛,变的更为丑怪。范进摇头道:

        “哭什么,你这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要是让胡大伯看到,怕是要提着杀猪刀来斩我。黑寡妇?为什么要给三姐起这么个绰号,她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但是我就是觉得,她不是好人。进哥儿,是不是黑寡妇长的,就是比我好看?”

        “这……怎么说呢,你们两个春兰秋菊,各有胜场,或者说在我看来,每个女孩都有属于她自己的美,是没办法和其他人比的。你如果是为这个哭鼻子,那就没有必要了,她有她的美,你有你的美,并没有差别的。”

        “那……为什么进哥儿和她在一起就有好多话说,却把我留在屋子里吃东西。你知道么,一屋子都是男人,我……我害怕。”

        说到这里,胡大姐儿干脆放声嚎啕起来。穿越之后的范进,并不喜欢胡大姐儿,主要原因,就是她长的不漂亮。而且如果娶了她,就意味着自己属于小范庄,而范进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个村子,到广州最好是到京城生活。胡大姐儿不是梁盼弟,她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闯劲,怕是达不到要求。

        但是原本属于范进的那部分灵魂执念依旧强烈,看到胡大姐哭成这个样子,那部分执念发作起来,让现在的范进也无从招架。另外,基于曾经的恩情,他也无法做到对胡大姐儿的一切大而化之。自身上拿了条帕子出来,为胡大姐儿擦眼泪,边擦边道:“我买了这条帕子,本来说是要送你的。结果你看看,搞脏了,你说这还怎么送,只好扔掉了。”

        “才不要!”胡大姐儿手快,一把抓过帕子,却见帕子雪白,上面绣了对鸳鸯,绣工并不高明,鸳鸯绣的仿佛烧鹅。胡大姐儿紧抓着帕子,看了半晌,才问道:“进哥儿,这是……你给我买的?”

        “是啊,不是我买的还有谁呢。我在广州只有三姐儿一个亲人,不管是住处还是未来的一些安置,都少不了三姐儿帮忙,还要叙旧,所以就多聊了一会。我也知道,你不大习惯狗肉馆那种环境,可是你和胡伯是一起在集上做过事的,又不是那些害羞的小丫头,应该不至于怕吧?再说,有关清顾白照应着,不会让你出事的。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小。当初拿着杀猪刀赶人的胆气,怎么不见了?”

        “如果进哥儿在,我就不怕。”胡大姐儿的眼泪终于止住,却舍不得用手帕擦,只用脏兮兮的衣袖,向眼上抹去。随后又问道:“进哥儿,那黑寡妇头上的簪儿……”

        “也是我买的,我不想瞒你什么,我会给三姐买簪子,也会给你买手帕,如果你觉得手帕不如簪子珍贵可以丢掉。但是我必须说明,我不会因为这些就不和三姐来往,我不能勉强别人接受我的任何观点,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

        胡大姐儿听到这个说法,眼神又黯淡了些,但还是强忍住泪水,低下头道:“我明白了……对不起啊进哥儿,我不是有意跟你发脾气的,只是觉得黑寡妇这个人不好。听阿爹说,她这个人不规矩,总和男人眉来眼去的,你还是少和她来往好。我……我也不是吃醋,就是怕你被她骗了。我阿爹就是啊,现在被个寡妇迷住,一进城里,就不肯回家,赚的银子,好多都花在那个女人身上,你是个念书人,有着大好前途,不要像阿爹那样。进了省城就好好念书……别跟那黑寡妇往来。她命数不好,克人的。”

        范进应付差事般敷衍着胡大姐儿,没对她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虽然知道簪子是范进送的,但由于得了手帕,胡大姐儿的心情大好,走路也变的轻快起来。等到搞清楚手帕的价值并不比那只木簪便宜之后,人也就恢复了开朗,在城里来不及说的话,都留在了路上说,一路上蹦蹦跳跳很是欢喜,如同百灵鸟般叙说个不停。

        等到范进回村,范达已经带了几个人,在范进的家里忙着修补屋顶。范达见范进回来,先去打问了几句见县令的情形,等听到范进说县令甚为满意,态度上就更恭顺了。

        “贤弟你看,这房子修的满意不满意?等忙过地里的活,我们就来小范庄建祠堂。阿爹已经同十五叔谈过了,社火就设在小范庄。社学、祠堂,都会建在这边。祭田社田都会重新规划,今后咱们两个村子就都要靠你照应了。”

        范母这当口从房里出来,朝范进招呼道:“进仔,到屋里来,不要耽误你堂兄干活。”

        大范庄的人忙到太阳将落山,范家的房子已经修补完成,晚饭却不需要范母破费,而是由小范庄甲首安排着村里人包饭,给这些人准备吃喝。范母则拉着范进问了见县令的事,情绪也激动起来。

        “老天保佑,我儿拜入县尊门下,咱们范家总算是有指望了。你只管在城里用心读书科考,家里的事不要多管,一切有为娘照应。用钱上只管开口,娘知道甲首手里还有些银两,是准备应承朝廷赋税的,这回非找他要过来不可,我儿的功名要紧,朝廷的税金,也得往后放!”

      第二十三章 谋划

        范母并没有吃那些狗肉,而是带了范进,到甲首家里去吃饭。范达和他带的人,正在那里吃的香,见范进来,忙不迭让开。范母先与几人行了礼,随即就对着小范庄甲首范长友道:

        “十五叔,进仔今天到县里,蒙县尊当面考教,太爷对进仔极是满意,特让他进早到省城里读书,免得误了考期。为了咱范家的事,进儿得罪了洪总甲,他是什么为人,咱们心里有数。早点进城,也免得赶考时,被洪家做什么手脚。”

        自穿越之后,范进与范长友很打过几次交道,靠着读书人的身份,加上后世的见识,虽然不至于虎躯一震,甲首跪拜,但是让甲首对自己信服却也不难。尤其是在范进建议下,小范庄着实占了几次便宜后,就更拿他当成神童看,否则也不会因为范进说项,就给梁盼弟遣散费。这回重定社火,范长友对于范进看法更佳,听到范母的话,一拍桌子:

        “没错,洪家向来行事霸道,这回咱们进仔坏了他的事,他们不知道要使什么坏招。还是到省城好,他们胆子再大,总不敢闹到省城吧?去,应该得去,明天安排两个后生陪进仔一起去,他们要敢闹事,就跟他们打一架!”

        “一起去就不必了,我儿是要读书做功名的,哪里能打架?只是省城不比家里,处处都要使钱,十五叔是甲首,总不能看着进仔到省城里喝西北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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