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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嫂子来了说一声,我好逃命。我说财主啊,你读书的又有钱,打打杀杀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做就好了,你呢就安心当你的财主,我们当我们的反贼。出了这么个门口,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你抱着我儿子,还说谁也不认识谁,岂不是要我把你当拐子打?”书生笑了笑,“无非就是抄家灭门而已,别说的多吓人似的。我和娘子自从听了夫山先生讲道理,再遇到曾大哥,就没怕过死。我知道你们是想着要劫狱,算我一个!对了,中午的时候都别走,我娘子煮饭给你们吃。”
用过午饭,几个人在房间里,开始就劫狱的事认真推敲起来。从何处入手,几时动手,以及如何转移,都是需要用心筹划的事。本宅女主人亦是极美的妇人,行事却有江湖女子的果决,与丈夫一起分析着局面,偶尔还会提出意见。
孩子在小床上甜甜睡去,睡梦里脸上还挂着微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妇人在这里谋划一阵,就又拿了扇去帮孩子驱赶蚊虫,忙的手忙脚乱。
等到申时刚一过,这安静的院落忽然被阵阵喧闹声所惊动。吵闹声喊叫声似乎就发生在附近,房间里几个人都皱起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一带是富人区,按说不该有这种动静。
一名家人跑进来,小声嘀咕着什么,书生面色一变,“怎么?你没送到信?”
“送到了,可是曾大侠非要来,小人也没办法……”
“兄弟,你就别怪你家下人了,我曾某要做的事,谁又拦的住了!多日未尝到弟妹手艺,我嘴里谗的很,哪能被几条野狗就坏了心情?”一阵大笑声响起,几条斗笠芒鞋,身穿粗布衣的昂藏大汉自外面直入院中。为首者身材高大魁梧,两眼炯炯有神,阔面虬髯豹头环眼,相貌神态俨然是自唐传奇话本中走出的人物。
这男子显然是这一群人的首领,见他来,房间里的人立即起身迎了出去见礼。男子挥挥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又对书生道:“你家的密室打开,大家随我到里面去。衙门的人正在这一带开始盘查,万一冲进来,很麻烦。”
“衙门的人来这里查人?这可少见的很。”
“不知道哪个混账在道上放了风,说是建昌王府几十万金银就藏在长沙,官府那些人要钱不要命,为了找出这批银子下落,已经开始从富户身上查起。好在你有功名,他们轻易不敢来,可是那些江湖败类却不好说,现在长沙黑白两道都收到这个消息,如果我所料不差,三两日间,附近的江湖门派也会杀过来。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就像疯狗一样乱咬,被他们咬上一口可不上算,还是躲避一下的好。”
书生夫妻带着路,领众人去密室,有人问道:“官府怎么知道饶州那案子是咱们做的?还是说歪打正着?”
那虬髯大汉埝着胡须道:“不可大意。官府里从来就不缺少能人,无非是他们的体制,让这些能人互相掣肘,发挥不出自身全部的能力,如果因此就看轻他们,那自己就要糟糕了。当日邵芳邵大侠何等了得的人物,还不是被官府害了性命?咱们现在做的是杀头抄家的大事,就更要小心谨慎,不可不防。我看,官府里是有人想通过这种手段,把我们逼出来。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为了建昌王府那笔钱,一些老交情怕也不可靠,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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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青色面皮,朝几人抱拳一礼道:“麻阳金道侣,给几位朋友见礼了。前两年在麻阳起事,结果命不好,遇到邓子龙,被他打的很惨,现在成了丧家犬。多亏曾大侠收留我,才有一条命在。曾大侠有什么差遣,小弟义不容辞!”
“金峒主在麻阳也是一方之雄,现在入了伙,大家就是好兄弟,不用说客气话。曾某行事义气为先,虽然宋崇礼,高秀清,都是新入伙的,与我未曾会过,本人也不会武功。可是只要认我曾光是大哥,我就当他们是兄弟,这次我来长沙,只为了做一件事,就是把人救出来!”
书生道:“大哥,这事我们做就可以,你不能冒险。”
曾光一笑,“为王在前,临阵在后,那岂是大丈夫所为?救了人,我们就去湘起投奔陶宣慰,至于那个叫范进的……就请张铁臂张大侠出手,结果了他的性命,给几位兄弟出气。”
金道侣身侧,另一条大汉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赤面黄须正气凛然的面孔。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掘坑待虎
四日之后。
清晨,长沙码头。
呼喝声打闹声咒骂声以及惨叫声,让本就热闹的码头变得更加喧嚣。一波外来客与本地人发生了冲突,先是口角,近而是对打,两方人数都不少,且带了兵器,打的极是热闹。就在两下拼出真火之际,一队官军忽然冲出来,于是这两拨人马便被赶的鸡飞狗跳四散奔逃。
在大船的甲板上,年轻的书生刚刚打了一套拳,身体充分舒展之后,拿着来自泰西的单筒望远镜趴在船栏杆处,观看着这场打斗,嘴里小声念叨着:“加油……加油。打的再凶一点,不出几条人命没意思啊……”
甲板上很空,除了范进,就只有他的两个从人关清、范志高无聊的站在那。这两人其实也没心思看岸上的对打,只是与范进一样,都属于被排挤的那一部分,只好抱团取暖。
自从汤显祖离开后,船上的书生队伍里就传出一个谣言,是范进在张二公子面前进了谗言,挤走了汤显祖。如果不是汤显祖引见,范进没机会见到张二公子,可是转眼他就把汤显祖赶走,这未免太过阴损,可见此人心思歹毒不可为友。随即又有人翻出范进在广东搞绝户计,坑死十几万罗山蛮的往事,让人越发觉得可怕。
一群书生实际不能对范进真的做什么,何况大家都是举人身份,在大明这个社会结构里,已经处于体面阶层连打架斗殴这种事都不方便做。所以于范进及其仆人,只能以孤立这种冷暴力方式应对。
范进自己还好,毕竟张氏兄妹以及刘堪之可以来往,那些书生表面上也要敷衍一二,范志高、关清这两个仆人就彻底成了没人理会的悲惨角色。偶尔连饮食都没得吃,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厨上要。范进给他们银两不少,向附近卖杂货的小船采购也不为难,只是精神上的压力不言自明。
其实那些书生倒也没有几个真为汤显祖出头的,大家彼此有交情,也没深厚到这个地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嫉妒。一个广东亚魁,在湖广书生眼里本来不算什么值钱身份,可他竟在几天时间里成了张二公子重要客人引起嫉妒也是情理中事。
好在范进的性子倒是豁达,并不拿这种恶意针对当一回事,在凌云翼身边时,这种排斥也感受过,早已经习惯了。反倒自得其乐,每天自顾做自己的事情,显得与整条船上的书生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回头望去,见是张家三少张懋修。范进连忙行了礼,后者比张嗣修更有礼貌,也没什么公子架子,连忙回礼,又问道:“范兄,码头上这是怎么了?”
“三公子可以拿一架望远镜自己看,码头上在打架呢。外来的江湖人,本地的江湖人,加上最大的力量,官府。三方面打的很热闹,官府占据绝对上风。虽然驻军承平日久,不算精锐,但是对付江湖人还是绰绰有余。这些外来人还打了旗子,自称什么衡山派,遇到官兵一样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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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了。如果不是我说这里有好几十万两金银财宝,附近的江湖人怎么会过来?本地的帮会又怎么会团结起来,跟这些过江龙火并?这几天,整个长沙府都快乱了套,城狐社鼠大小帮会都动了起来,到处搜寻着那些乱臣贼子的消息,就差挖地三尺,那些贼子可以回旋的空间没多大了。”
“听刘武说,长沙城里现在很乱,连大户人家都开始闹贼,衙门里搞的焦头烂额。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王府附近转。这几天城里还出了不少人命,大多是斗殴。”
“大多是跑江湖的,死了就死了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死于自己的贪心,也算是死得其所。如果不想着发财,大概还不会死。虽然眼下看城里乱一些,但是只要几天就能太平,一群小角色,官府压的住。这不是坏事,城里不乱,那些衙役公人又怎么好去大户人家搜?几十万金银呢,贫民区肯定藏不下,藏匿这批宝货的人非富即贵,他们自然要找了。找来找去,或许就把我们需要的东西找到了。”
“可……可是那些本来就是编出来的,哪里去找?”
范进看着张懋修一笑,“三公子,你是君子讲仁义,我是商人,讲的是利益。我们人手不够,地面上的人可能还不听话,要想靠他们封住码头道路,不太现实。下面干活的人有多懒,三公子这样的世家子弟最清楚了,不管怎么给他们下命令,到执行的时候一准走样。那些乱党如果想逃,就别想抓住。可是现在不同了,大家对抓乱党没兴趣,对找钱可是很有兴趣,什么交情啊,门派啊,在几十万金银面前都是鬼扯。码头、大道乃至小道上,都有那些江湖人安排的眼线,有江湖人想走,他们一定会察觉到,只要盯着他们,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人,这就省了我们的大力气。乃至于藏在城里的那些乱贼,也就快藏不住了。这么多人一起翻地皮,他们有多大胆子,也不敢再在城里这么住下去。留在城里,被人砍是早晚的事,想走,就是自寻死路,这一步棋不管他怎么接,都不会舒坦。”
张懋修听的不住点头,但随即又问道:“可这终归是闹的百姓不安啊。”
“等到他们真造反,百姓会更不安的。他们真造了反,这些人都没好下场,这次算是为了避免大祸而付出的代价吧。好在时间不会太长,就这几天的事,等乱党抓住,就可以太平了。”
张懋修看看范进,“我姐姐和刘兄正在主舱下棋,想请范兄下去指点一二……”
“看他们两个吵架啊?算了吧,没兴趣。再说我如果去看棋呢,你二哥又不会欢喜,我不去讨这个嫌了。在这里看看打群架,好过看人打嘴架。”
“那……明天橘子洲的文会,范兄可愿赏光?”
范进笑道:“我去干什么?等着被二公子的朋友车轮战?到时候湖广举子联手斗我这个广佬,我不管输赢,都不好。所以干脆还是高悬免战的好一些,不去了。”
“可是……可是不去,他们会说……”
“说我浪得虚名,说我虚有其表,是个假才子。无所谓了,我即使真做什么文章,也逃不过这个评语,又有什么分别呢?无关紧要不必在意。决定读书人命运的地方,终归是科场,除了科场以外,其他地方拿到一个名次,或是得到多少揄扬,其实没什么用。人们会说某人很厉害,是大才子,名声好听是好听,真说有多少用处则未必。想要做事,总归要得官的。当然,这也要分人。二公子实质名归,自己有才学,去文会那里拿个名次也是应该的。我其实是才气不够,到文会上也没好下场,只好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三公子别见笑。”
张懋修返回舱里时,自己的姐姐正好走过来。按说她和刘勘之的棋力伯仲,一盘棋怎么也要下一两个时辰,从未有过这么快结束的时候。
正在狐疑间,少女已经看出他的念头,笑道:“现在是二哥和他下,我觉得没意思,准备回舱里试试范公子送的望远镜。方才范公子跟你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主舱内,张嗣修与刘勘之一边下棋,一边谈着明天的文会。那些同行的举人,也在为张嗣修出谋划策,分析着长沙城里有哪几个名士,他们大抵是什么水平,文章特色是什么,不足之处又是什么,如果较量该如何着手。
还有人提及如今长沙城里有哪些当红行首花魁,其中又以谁名头最亮。如果能收获一个花魁芳心,在长沙城又将留下怎样的佳话。
走廊内,少女听了兄弟的话,打发了兄弟离开。在走廊里站了好一阵,转身来到主舱门外,正要进去,就听到刘勘之说道:“文无第一,大家也不要有太强的胜负心,大家以文会友,切磋而已,不是存着谁一定要压过谁的心,否则就伤了和气。再说一场文会输赢,其实也无关紧要。”
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就待推门,却听刘勘之又道:“当然,长沙现如今也没什么真才子,算上岳麓书院的,何松、秦病竹,简瘦梅他们,又有什么厉害的?大家对上弱者,总要有点怜悯心,千万别把他们打的太疼,总要给人留点面子。否则夫山先生讲学时,一准说我们这些人没礼貌,欺负长沙无人。”
船舱内,一阵大笑声传出来,少女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寝舱,将一份手录计划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虽然整个破敌计划,少女与范进不谋而和,加之从小生长在宰辅之家,学过怎么处理家务,怎么应酬人情往来,乃至看帐管家这些主妇课程都有学习,又读了不少治国安邦的东西。可是要说到处理这种大事,终究还是缺乏经验。
不管自身才能有多出色,第一次办抓反贼这种大事,心里就难免激动又有些紧张。翻来覆去总觉得计划还不够完美,有这样那样的破绽,想要商议,却不知该找谁好。
几次冲动地想到主舱里问计于刘勘之或是二哥,但马上又想起了房间里的笑声,便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沉吟良久,她忽然将自己的丫鬟叫进来,低声吩咐起来。丫鬟初时连连摇头,但是眼看小姐神色俱厉不容推托,最后也只能含着眼泪点了头。
橘子洲文会的贴子,在长沙城文人中已经散开,由于是张嗣修发起,长沙府衙自然大力支持。在长沙知府的邀请下,本地几位饱学宿儒都被邀请出面担任裁判,包括岳麓书院山长以及几位本地士绅名流在内。官府方面,府同知也会参加,至于长沙本地清楼行首,也自然不会错过结交首辅子弟的机会。
于城里的乱局,书生虽有所知,但不会太往心里去。读书人的注意力还在文会那边,不少人摩拳擦掌,想着在橘子洲先搏个出位。于夫山先生到来之前,先自成名。
城市里,神色诡异的男子三两结队,四下打探寻找着什么,时而发生冲突就会大打出手。衣冠楚楚的书生则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摇头晃脑地构思着文章,等待一举扬名,或是在二公子面前露脸。
密室内,书生将请贴递给了曾光,后者冷冷一笑,“官府果然是没什么长进,始终还是那几板斧。这次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两面开花。一路人马去救宋掌柜,另一路去攻打吉王府。”
“那小弟做什么?”
“你啊,自然是做好你的大才子,大文士,安心去和人应酬了,做几篇好文章打死那帮衙内。让他们明白一下,不是有钱有权就什么都可以做的。我们做的是杀头的勾当,总要有人在官府里为我们打探消息。保住你自己,才最重要,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这几日你藏匿我等,就已经冒了很大风险,拼命的事你就不用参加了。”
这一干男子在头领带领下,在密室里磨着刀剑,做最后的准备,书生回到房里,抱起刚刚睡醒的儿子逗了好一阵,着实亲了几口,又拉着妻子回到小书房,将自家细软地契全都找出来堆在桌上,向妻子嘱咐着什么。
女子哭着拉着男子的手不放,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过了许久,女子才推开男子,勉励了他几句,又自箱底取出一口软剑亲手替男子围在腰里。
橘子洲头,大船、花船、小舟密密麻麻星罗棋布,清楼花魁带着丫鬟及仆人,文士的书童家丁,以及衙门的捕快官军,再加上赶场子卖鲜货饮食的小贩。所谓文会固然是读书人的盛事,也是这些人发财的机会。
张家人已经上了洲,两位公子以及刘勘之与本地官员以及士绅名流在交谈着,而那位张家小姐也到了文会,只是人待在小帐篷里,不与人接触。周围是张家带的家人仆役,不许外人靠近。这位张家小姐据说是才女,更是绝代佳人,不少文士来参加文会,也是想看看她的样子,不想却连机会都没有。
张嗣修在这种文会场合,自然而然是众人嘱目的焦点,乃至想要自己安静一会都是奢望。不知多少人过来结交,攀交情或是自报家门,希望被记住。好不容易应付了一圈的客人,抓了个机会找到自己三弟,低声问道:“怎么样?到底来了没有?”
张懋修面上带笑,但是语气却很是愁苦,“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不肯的事,我哪里管的了?要不让刘兄回去一趟?”
“也要他肯才行啊。你知道刘兄说什么?既然她想留在船上,就随她好了!这叫什么事。”
“也别太担心,范兄是君子,再说船上还有那么多人,不会出事的。”
“我不是说会出事,我是说……总之这不成话,怎么连李代桃僵这种把戏都用出来,真是越来越淘气了。”
“得了别气了,对了,长沙这边岳麓三友很厉害的,尤其那个简瘦梅,似乎比我们预想中还厉害。”
“哦?这人这么这么厉害?走,我们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面埋伏(上)
橘子洲上,文会已经开始,本地几位学子做了文章出来,张嗣修这边立即有人接阵。两军较量,先锋先斗,彼此的争斗此时已经拉开序幕。
那些花魁行首们也开始了自己的演出,或歌或舞或弹奏乐器,还有几个成名诗伎则与相熟才子唱和自得其乐。文士们想法各异,这些清楼女子立场倒是空前一致,今天主要奉承的对象还是张氏兄弟以及刘勘之,长沙再怎么繁华也只是个府城,如果谁能攀上张家这棵大树,才真正可以算是发迹。
文会是雅事,武人在此就要败兴。即便现在长沙不大太平,负责警卫的衙役也没有几个,手上也不持武器,只是在维持基本秩序,免得才子们争风打起来。橘子洲占地极大,文会选定的地方只是橘子洲上的一块平地,四周景色很美环境也极优雅。
一些文士与来助兴的花魁谈的投机,想要到树林里走一走,可是立即就被负责维持秩序的捕快礼貌挡驾,并指出这是官府规定,谁也不能走到森林里去。
书生们败兴地转回,而那些花魁脸上依旧保持笑容,不为这种安排扫兴,可是心里却暗自有些恐惧。她们这些女子平素见的事多,于危险上也比普通人敏感,官府这种安排大有蹊跷,再看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心里就隐约觉得,情形似乎不大对劲。
在林木掩映中,精壮衙役、官兵斜靠在树干上打盹。军官或是捕头则小声喝骂着,要他们提高警惕,免得有贵人受伤。弓手已经将箭搭到弦上,时刻准备射出。而在水面上,那些卖吃食的货郎或是小贩,都在身上藏了利刃,一等到命令立刻上岸撕杀。
临时搭起的锦帐内,面纱摘下,里面露出的是一张可爱但远称不上绝色的面容,神情既是委屈又是焦急,不时看看门首,又不时看看天色,小声嘀咕着,“小姐啊,你别闹了,赶快来这里换人啊。万一被人看破关节,二公子非打死我不可。”
长沙城里,一些推着小车的汉子,向锦衣卫衙门附近移动。另外一些卖货的小贩,则走向了吉王府的大门,门首护兵无几,无精打采。见到一些小贩过来,不怒反喜,伸手招呼着过来,准备拿上几样货物,再翻脸骂人。
码头,张家大船上。范进在船头一个人拿棋打谱,范志高与关清在其身后,无聊的打着哈欠。
范志高道:“九叔啊,那文会你应该参加的。就算他们想要跟你车轮战,你也可以打回去么,咱们金沙仔什么时候怕过阵?现在整条船上除了我们这些下人,就只有你一个书生,很没面子的。要不我们下船到城里去,那些才子都去了橘子洲,长沙城里就少了,九叔你一进城呢,就是最大的才子。他们在城外搞文会,九叔在城里写诗一样可以扬名。”
“面子人给的,脸呢是自己丢的。去了那里又怎么样,不管打不打的回去,最后其实没什么差别,都是伤交情丢面子。至于进城……今天长沙会很热闹,不过这个热闹大家别凑,安心做事。”
关清点点头,指了指腰间配刀,“是啊,文章好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得身手好。我带了兵器的,如果有人敢到这船上捣乱,我一刀一个斩了他们,看看今后还有没有人敢看不起我们。”
“别这么喜欢讲打讲杀,你们两个跟着我,也要学着认字读书,学些琴棋书画,免得被人说我带的人只会动拳头,很丢人的。其实这棋很有意思的,棋场如沙场。关清你武功练的再高,也不过是十人敌,沙场上没什么用。只有到了万人敌,才真正算的上成功。”
话音方落,身后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回过头去,就见到一位长身玉立的文生公子,手执折扇风度翩翩仔细看去,却正是那位张家小姐。她的模样堪称倾国倾城,换上男装亦是风采照人,比之刘勘之亦不逊色。
范进一愣,“张小姐……你难道不是应该在橘子洲?”
“范兄说棋盘如沙场,下棋是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不就是兵法?”少女展颜一笑,迈步来到棋盘之前,低头看了几眼。“范兄你不是说你棋力低微么?看这谱,可不是这样。难道是船上所有人的棋艺都不在范兄眼里,不值得范兄出手?”
“这话可不敢说,不过我不想太讨人厌。已经从徐家的船上搬过来,如果再被赶下船,不是很没面子?”
张氏微微一笑,“范兄你果然不老实,今后你要说不会什么,就非要你演练一番才行。”
“小姐说笑了,范某确实所知有限,不会就是不会了。今天橘子洲那边的文会,吉王府的人会向小姐当面道歉认错,您不去那里,似乎不方便吧?再说眼下而言,橘子洲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小姐千金之躯,理应在那里才对。”
少女张开手中折扇轻轻摇动,左手拿起一枚棋子在手里把玩着:
“橘子洲埋伏了几百人马,确实很安全,可是也很无趣。在那里看看我二哥怎么迷倒那些花魁,或是刘兄在文会上被一群女孩子追捧,再不就是和吉王府的人说些没滋味的话,于一个女子而言就没有其他事做。即使换上男装出去参加文会,也就是那么回事。第一次参加文会确实很激动,可是看的多了,就没兴趣。今日之局是你我一起布的,我如果在橘子洲,热闹就只范兄一个人看,不公平。我要留在这里,看看咱们的计划能否奏功。”
她将手上的棋子放下,“小妹喜棋,是因为棋之一道,可大可小,小可方寸争锋大可以天下为棋盘,豪杰为棋子,那便是天下最为有趣之事。就以今天之事来说,整个长沙就是一局棋,橘子洲不过是棋子,我辈则是棋手。棋手入局太过无趣,我自然就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是小妹有个问题要请教下范公子,布局之时我就在想,以棋局而论,每一个子都无法保证自己是安全的,橘子洲是块死地,这是对懂棋的人而言。如果遇到不懂棋的匹夫,真的朝死地冲过去,那该如何?”
“那就算是我们倒霉吧。任何计划都不可能做到完美,从布局者的角度看,总是能看到这里或是那里有不足,又或者有什么破绽。可是于入局者而言,其实未必能看的到。布局之人不必求全,越是求全,反而可能破绽越多。我们只要考虑是和谁打交道,然后把自己想成对方,这局就成了七成。曾光不是个笨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比笨蛋更容易,橘子洲这里摆明了是个陷阱,他们应该不会踩进去。”
范进说着话,拿起了女子方才放下的那枚棋子,在手中轻轻摩挲,仿佛是在抚着少女的手。“这一子落下,就是死了,再不懂棋的人,也该考虑考虑。”
“如果真是胡乱下这一子,又该怎样?”
“那里虽然是力量最弱的一环,但是也有着大批酒囊饭袋可以挡刀挡剑。二公子三公子还有刘兄身份超然,谁也不敢让他们出危险。何况那么多举人老爷在,谁受了伤损都是大事。为了保住这些人,那些饭桶必须得拼命。如果那干乱臣贼子真去袭击橘子洲,那些伏兵啊衙役啊冲出来,足以周旋一阵,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把乱党打跑,将来再慢慢设法捉拿,总之人是不会有问题的。”
“于乱党而言,那不反倒是把棋做活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份胆色,据我看,多半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