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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也说不好是不是真有,但是一些老经验的妇人说,很像。我不想麻烦你,也不是要你来养,只是觉得你是他老子,怎么也要告诉你一声。我不是一个好娘,但我会努力。我不会麻烦你,我自己的仔自己养,我会让他学武功,学杀人,学抢东西。但也想让他学着读书,写字……最重要的是,他是有爹的,我们这些人的名声不好,你怎么看我都可以,但我可以对妈祖娘娘发誓,除了你,老娘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果你敢不认这个仔,我就一刀捅死你!”
“你有了?”范进脸上一喜,由于未成婚的关系,他始终在避免梁盼弟和胡大姐有孕,而于林海珊就没有这种顾虑,做起来也比较狂放。现在听到有了后代,心里自然是欢喜,同时也明白林海珊变化的原因。不管怎么豪放的女子,一旦做了母亲,总归会有变化。何况于这个女子而言,还要担心这个孩子是否能得到承认,其负担的精神压力更大。
他将手搭在林海珊肩上,轻声道:“我自己的后代,怎么会不认?还有啊,你想教他什么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让他读书认字,不管将来他要做什么,总归是要读书的。我范进的儿子,怎么可以不识字?”
海上女子声名狼籍,于林海珊而言,最担心的莫过于范进质疑孩子的血统。得到这个承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任范进的手摸着她的小腹。
“还不确实,只是个可能了……再说也摸不到啊。”
“那我也喜欢摸一摸,你生孩子时,我可能不会在你身边,别怪我就好了。”
“你在我身边有什么用?这种事也可以帮忙的?”林海珊白了他一眼,又有些胆怯地问道:“万一是女儿……怎么办?”
“先开花后结果,一样好的。不过我觉得小孩子还是该送到广州,大员那地方,不适合小孩子生活的。”
“你是说……愿意和我再生?”
“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了。我多棒你是知道的。”
“干三小!都要做爹了,还是没正经话。孩子生下来我会让人送进城,但是她们也要认啊。”
“我一会给你写信,你让她们拿着信就可以了。还有啊,都要做娘了,还敢像个猴子一样跳上船!真当自己铁打的。做老大有点做老大的样子,不要什么事都冲在前面,该享受就享受。至于这种事,打发个人来就好了,总好过自己拼命。想好没有,孩子要叫什么,要不要我起个名字之类的。”
两人低声说着,想象着孩子的性别,样子,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按林海珊的意思,这个孩子需要姓林,继承林氏舰队的香火。对于这个时代男性来说,这种要求有些过分,又不是入赘的,一般人不会答应。好在范进对这些东西看的很淡,自是一诺无辞。由于他的大度,更让林海珊觉得欢喜,两人的头也就靠的更近了。
从小出生在海盗窝的女海盗,基本没感受过正常家庭生活,与范进在一起时,说的也大多是关于舰队建设,未来发展等话题。现在这样谈论着家常里短幼儿教育,甚至生育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卫生知识,让林海珊惊诧于范进所知之博的同时,心里也莫名升出一阵暖意,或许所谓的夫妻也就是如此了。
毕竟恋爱这种事,对这个时代的原住民来说,本就是奢侈品。于海盗这个行业而言,更是可望不可及。能遇到一个未来的进士,年纪比自己实际还小一些,相貌出挑家财丰厚,又肯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这怎么看也都是良配。林海珊听着范进的话,头靠在他肩膀上,渐渐陷入梦乡。
在梦里,她梦到自己像个普通妇人一样,不需要提着刀杀人越货,只需要侍奉夫君,操持家务就可以度日。与丈夫吵架挨打,也会说笑温存,等到生了孩子,便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在自己膝下跑来跑去,直到自己白发苍苍,衰老不堪。而终其一生,那个书生始终陪在自己身边,这个梦……很美。
船渐渐快要开出广东,到了两人该分手的时候。
拍着范进的肩头,林海珊嘱咐道:“小心些啊衰仔,不要路上遇到水匪被斩掉,要斩只能我斩,其他人没资格的。还有啊,记得,你是快做爹的人,为了我们的仔,哪怕考不中也记得滚回来,我大不了多猎两头鹿,也能喂饱你。还有不管京城的女人多漂亮,也不许你多看,否则我就挖下你的眼睛,给我儿子当弹珠打。”
“啰嗦……以后我儿子一定是被你烦的离家出走,然后来广州找爹的。”
“那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腿都打断!”
两人说笑一阵,林海珊又问道:“喂,你带了武器防身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兵器。”
“怎么可能不带?外面的风险,我也是知道的,你看看,我是不是有准备?”
范进取出书箱,里面放的除了几本书,就是他的防身器械。包括林海珊进广州时所携带的倭刀,火铳,以及那条断魂枪。林海珊检视一番,点头道:“算你够聪明,这我就放心了,要斩你呢怎么也得是我出手才行,别人可没这个资格。你带这些东西,不违禁么?”
指指外面那面“广东乡试亚魁”的高脚牌,范进笑道:“违禁这种事,跟读书人没关系的。我只要不把一门大炮摆在船上,没人会来查我的。”
“那就好了,下次让你帮我带东西啊。”忽然又用力地抱了范进一下,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要走了,不需要你想我,但是想着我们的儿子。还有啊,如果要找女人,记得找个老实好欺负的,如果敢找一个厉害霸道欺负我儿子的,我就杀她全家!”
“知道了,你坐着别动,我帮你画一幅画,算是个纪念吧。”
“还画?信不信我现在打断你的手?”
“不是画那种辟火的,是画正经的,算是个礼物,也算是个念想。比什么玉佩之类的东西有意思多了,只要注意保存,能存不少念头呢。”
“这还差不多。”林海珊点点头,正经八百地坐好,模样像极了那些大家闺秀。又道:“那个……你把你自己也画进来啊,就假装我们两个是夫妻一样的坐着,这样将来儿子问起来,我好有话骗他的。”
画的速度很快,等拿到手里,见画中男女模样赫然正是范进与林海珊,打扮上,穿的都是新婚吉服,正在朝拜天地。只看这画,两人倒确实像是真做了夫妻。林海珊收起画轴贴身放好。
“你放心吧,我有这个就能骗过我们的仔了。那个鱼家什么的我也努力在学,等下次见面,让你知道厉害。”
范进的巴掌在她那翘起的屯部上一拍,“胡说!什么叫骗的,我说的是事实。还有你啊,给我像样一点,少说脏话,学斯文些,男孩子过了十六岁再教他找女人,否则我揍你啊。”
“怕你啊!”【创建和谐家园】似的,女海盗挥起了拳头,算做临别仪式。直到大船在视线里消失,林海珊一直都在努力地笑,可笑容背后隐藏的泪水,却与梁、胡二人没多大差别。
儿子……一定要是个儿子,摸着小腹,林海珊心内暗自祷告着,随即又想到开花后结果那句,暗道:如果是个女儿,似乎也不错,就能有借口和他再生了。总之不管那么多,孩子越多越好,等他考完科举,一定要和他多生几个,敢不答应,就打到他答应为止。
当然如果他表现的够神勇,后面的孩子可以考虑让他们姓范,这样以后姓林的孩子可以打姓范的孩子,想想也不错。女海盗如是想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几名手下远远看着,小声道:“当家见了范公子后,似乎变漂亮了”。
有人问道:“当家,要不要去广州看大头领?”
“不必了,我这次来,主要还是看这书生的,现在该回大员了。等到范进中了进士,再向大哥说这个好消息。”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路向北
出了广东海域,范进才打开林海珊送的包裹,看着其送的礼物。这里面有一些鱼干还有咸肉,这种干粮的优势是保质期长,劣势是超级难吃。这种东西也拿来送礼……真是个笨女人,范进看着这些干粮不由想起胡大姐做的棉衣,既觉得好笑,又有些觉得沉重。好在比起胡大姐,林海珊总归是聪明些,除了干粮,还多送了一些银饼珠宝。
林氏舰队南澳大败后,吃了不小的亏,但是经过这一年多时间修养生息,尤其是向官府销售金鸡纳这种救命药,收益深为可观。加上官府的照应,又打开了十八铺的贸易之门,元气恢复大半。与林凤全盛时期相比,势力固然有所不及,经济上未必差太多。
为了海外立国,林氏舰队一开始就注重资金积累,对于财产管理上,一向是奉行战利品统一上缴,再行下发。林海珊虽然延续了这个制度,但是管理方法与林凤大不相同,不讲什么克己奉公厉行节俭,而是把金银当做犒赏发下去用以收买部下凝聚人心,自己手上的金银也并不看重。范进这次上京应考,盘费其实带的很足,但她依旧送了份厚礼。
对于范进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她送来的几件西洋货。包括八音盒子、望远镜以及怀表等物事。眼下大明与佛郎机的商业贸易,还停留在大明出货物,佛郎机出银子的阶段。这些番物流入量极少,即便是在广州也很难买到,于北方就更不易得。范进就准备拿着这些东西作为礼物,结交京中那些文人才子,达官显贵。
船主人敲响了舱门从外面进来,见了那几样番物也不住点头,“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啊。江宁城里百货杂陈,但是要说到这种西洋番物,却是不多。我家少爵主若是见到这等东西,怕是要以千金求购。”
这船是凌云翼特意为范进找的,因为罗山战役的事,广东于粮食上需求很大,外省商人纷纷贩米来此。即使仗打完了,罗定设州加上【创建和谐家园】,短时间内广东的粮食行情依旧看好,何况还有林海珊的采购需求。是以南方数省都在向广东运米,顺带把广东的货物贩回去交易。
能做这种生意的商人,肯定有自己的门路和背景,但是一位举人对他们来说,依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货。商人姓徐,乃是南京魏国公门下仆役,靠着魏国公府的招牌,在江宁可以横行无忌,但是一出了南直隶这牌子就不大好用,有这个广东乡试第二名压阵,对商人而言就能免掉沿途的盘查搜检,船钱自然就不用谈。
船主人既然四海,范进也自豪爽,笑道:
“这些番人的玩意确实少见,但价值并不算太高。既然是徐小公爷喜欢,范某自当孝敬。这块怀表,就算是我送与小公爷的见面礼好了。”说话之间,范进已经拿出一块赤金链子的金壳怀表推到船主人面前。又将一瓶洋酒递过去,“这是西洋的酒,也不知道徐掌柜是否喝的习惯。”
这位商人见过的举人文士不少,豪爽悭吝都有,但是即便再豪爽也有个度。何况范进并非出自富豪之家,手面理应不至于太阔。在他看来,范进肯把一两样番物作价卖给自己,以便到小公爷徐维志面前邀功,就已经算是给面子。
不想对方随手就把一块看上去就知价值不菲的金表赠送,又送洋酒给自己这样的奴籍商贾,这便让商人有些受宠若惊近而觉得,这书生的性子可以结交一二。
名叫徐隐的商人虽然是奴仆,但终究出身在国公府,是魏国公门下专门负责经营贸易的走卒之一。平日见多了手面豪阔的王孙贵胄,性情上也属于崇尚奢靡,于范进这种大手面的行为最是欣赏,当下也不推辞接过洋酒看看:
“这酒实在看不明白,不过不要紧,爵主家中有许多清客,让他们看看,就知道酒该怎么喝。我这里倒是有一坛上好的南酒,乃是去年过年时爵主赏赐,今天得遇范公子这样的大才子大名士,正好喝了它。公子稍候。”
时间不长,徐隐就命人取了两坛酒又送了几个船菜过来,就在范进的舱里摆开酒桌。徐隐先从一个坛子里倒出些琥珀色的酒膏,又将另一个坛子里的酒倒进去将酒膏化开,边化边道:“这酒有些年头,必须兑着酒喝,否则喝下去人便倒了,什么也说不了。”
范进点头道:“明白的,在制军衙门里,喝十五年的陈绍也得用五年的绍酒来兑,否则那酒还怎么入喉?”
“正是如此。范公子不愧是大才子,能做幼学琼林那等书目,又能写出侠义金镖之类的故事,于这饮食肴馔又极精通,这才是真正的学问,在下佩服。来,我敬公子一杯。这酒微菜薄不当侍奉君子,等到了江宁,必要请少爵主好好招待一下范公子。我家少爵主有孟尝遗风,最喜结交范公子这样的名士才子,你们二人定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
“但愿如此了,久仰江宁魏国公大名,如有缘相见,自是范某三生幸事。”
“公子客气了。您是广东这科亚魁,今科一定高中榜首,他日入值玉堂,清贵第一,我辈却只有羡慕的份了。”
徐隐行商多年,本身知识水平未必高到哪里去,可终究是见多识广又出身豪门,谈吐举止上已经是一派上流社会绅士模样,与范进的交谈自然就投契。而他的见闻广博所知甚多,与其交谈于范进而言,也大有裨益。
按徐隐介绍,虽然举人进京的话,有不少船愿意载他们,可是广东举人参加会试的人并不多。自广东至京城行程既远,路也不算好走,固然搭船可以免费,可是在京里总要开销。京里物价本来就高,一到大比之年,物价就要翻几个跟头,光是需要消耗的盘缠,就是笔惊人数字。
固然有了功名之后大多不穷,但是这种富贵基本都是不动产,于手头资金上其实也很有限。除了范进这种因缘际会诞生的土豪外,大多数所谓财主,都执于把财产换成土地以求保值,这就导致了他们一旦出门,其实手里也没多少钱的。
再者即使有钱,也不代表走起来就容易。水土不服以及强盗等原因,也许人在中途就没了性命。广东在会试时又被分在南皿,需要和浙江江西等科举强省的学子去竞争进士名额。
考虑到两边的教育水平差距,这种竞争基本没什么胜算,沿途舟车劳顿,到了地方又要受罪,既然已经成了举人老爷,何必还要付这个辛苦。为了个虚无缥缈的机会赌上性命,就更觉得不值。是以广东学子大多有了举人身份之后就去做生意,或是安心在家里当乡贤,很少真会去京里赶考。
“强盗?路上强盗很多么?”
“偌大个天下,哪还能没有些强盗,一干吃不上饭的穷鬼流民铤而走险,劫夺商船不说,连客船有时都不能幸免。还有些船本身就是贼船,路上杀害客商劫夺财物的事也是有的。所以这年头搭船,一定要找知根底的,否则很危险。其实不光是水上,陆上一样萑符遍地,听说有的村子亦农亦匪根本分不清楚……”
徐隐经商的年头多,什么事都经历过,便拣了几件听闻的盗贼故事来说,至于他自己倒是没遇到过什么危险。魏国公总领江宁二十六卫,家丁里不乏百战悍卒,这条商船上的护卫武力极强,内中还有几人是得过江宁名侠凤鸣歧指点的,艺业惊人,且备有强弓硬弩,强盗来肯定讨不得便宜,徐隐真正畏惧的,却是官府于沿途设立的税卡。
“这年头做生意不怕匪,只怕官。那些沿途的钞关税卡,才是我们的大敌。朝廷的钞关倒还好对付,有我家爵主金面,总是要讲个体面关照,不至于太过难为。可是那乡间自己立的税卡,却是雁过拔毛,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回生意做下来,光是税金就不知道要交掉多少,这回有范公子坐镇我们就不怕了。”
范进笑道:“我听人说我朝商税三十税一,并不算重啊。”
徐隐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这三十税一说法本来就是外行。按船料收税,按货收税,收税方法不一,这里面本就有很大出入。货物不同,税又不同,这又是一条。再说张家不管李家事,一个卡子交了税,到了下个卡子还要交。还有的地方除了正税还要交耗羡、辛苦钱、开闸钱、茶水钱,这又是额外开支。这些都不算,就光说这一个接一个的卡子,即便他是三十税一,不知交了几个三十税一,一趟运河转下来,税金几和货物等值,商人还活不活?”
范进心内已明,过去所谓三十税一说,实际是从没经过商也没经过庶务的人望文生意揣测而来。实际上商人在经商过程中交的税,等同后世的过路费,一段一收,彼此不相干系。
朝廷钞关虽然只有四个,可是乡下自设的钞关多如牛毛,其收入或是地方的额外收成,有的干脆就是乡村或是豪强的收益。敢设钞关的于官府必有极硬的靠山,自己也多半是致仕大僚,商人是招惹不起他们的,只能乖乖交税。
再加上税卡上胥吏的再次盘剥,商人的负担不言自明,最后要么就是把这部分损失转嫁到消费者头上提高售价,要么就干脆不去,导致货物难以流通。
这也是为什么商人商而优则学或是优则仕的重要原因,毕竟比起商贾来,读书人的身份才值钱。一面举人高脚牌在,那些税卡就不敢再来罗唣,光是节省的税费开支就不知多少。
与其说商贾逃避赋税,不如先考虑下赋税的合理性,扪心自问,如果范进是商人,他也会逃避掉这种不合理的盘剥或是就地起价。至于将来……不知道朝廷里那位江陵相公是否有能力和魄力,把这项弊端改正。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逆转大势,范进也没想过靠自己一个人,就去和整个时代的风气大势斗争。他不是唐吉坷德,不会去当孤独勇敢的战士,最多是在别人出头时自己送个助攻,再就是努力自保而已。
自从两件番物送过之后,两下的交情便算是正式建立起来。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靠着广东乡试亚魁身份,船只顺利通过了两道地方衙门设立的税卡以及三道致仕官宦乡绅人家出头设立的民间自营钞关。其中一位户部堂官不但未收税费,还派人送了几道船菜上来,与范进攀交情,举人的作用于此时便充分体现出来。
既有了交情,又有了作用,范进的行情自然高涨,连带范志高、关清两人的饮食,也变的更好。船顺运河一路北上,先取道湖广,直奔长沙。
长沙有湘水之便,是南北交通商贸往来的重要节点。虽然大明当下运河不少水段淤塞,可是这一段的航程畅通,往来船只多,地方也富庶。且又有橘子洲、岳麓书院等名胜,既是贸易重镇,也是适合赏玩风景的好地方。
徐隐本来就是要做买卖的,一部分广东购买的南货要出手,同时在这里要补充包括湖广特产回江宁,非停留两三日不可,这种情况下,范进自然也没必要再在船上等。徐隐又对范进道:
“小人听闻,夫山先生这两日要到岳麓书院讲学,范公子既是书生总不好错过。讲学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这种场合正合结交朋友,范公子不可错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遍身女衣者
范志高与关清两人,对讲学什么的自然没兴趣,但是作为范进跟班,自然是他走到哪两人要跟到哪。范进考虑到两下欣赏水平差异,随手拿了两块银子给他们道:“自己去找乐子吧,记住别惹事,这里不是广东,咱在这没朋友,出了事会很麻烦。实在不行,就回船上睡觉吃东西,千万不要乱来知道么?”
关清道:“老板娘有吩咐,要小的保护公子安全,自然公子到哪我们到哪。再说了这地方人地生疏,公子一个人上街,怕是也不安全。”
范志高接过银子,用手一扯关清:“九叔说了不要跟,你就不要跟,没听说过: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这句话?关大哥你的功夫是够好,可是做人呢不光要手脚要快,脑子更要快。走了走了,我们去买些橘子吃,在广东的时候,想要吃这种长沙的橘子也是买不到的。九叔放心,我们是不会惹事的,吃了橘子就回舱里睡觉。”
走出好几步,范志高才压低声音道:“关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九叔一个人上街,肯定是去长沙城里找清楼了,这种地方怎么能带你去?别去惹人厌了,走了,买橘子去。”
范进心里,其实并没有找清楼的想法。虽然远票近赌,但是在长沙一共待不了两天半,那种花魁行首级别的女子,最多就是喝几杯酒,欣赏两段歌舞,到不了入幕之宾的熟悉程度就要出发。
再说花魁的年龄大多太小,他实在没有兴趣。那种过了气的二三线女人年龄倒是合适,第一次来也可以留宿,可是其质量又不好说高低。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海棠那样的颜值与丰情,索性就不去试探冒险,他的主要想法还是找些名胜古迹来玩。
在上一世长沙他也是来过的,不过那一世的长沙经过建设,已经是高楼大厦林立的现代都市,与眼前这班驳的古城墙完全不是一回事。轻轻抚着那些城砖,追忆着这座城市的点滴过往,作为交通要道,古来兵家必争地,长沙从来不缺少故事,也不缺少争斗。而作为京剧演员出身,印象最深的战斗莫过于戏台上那有名的关黄对刀。
回想着那场赌斗,那位名动天下的老将,范进忍不住轻轻哼唱道:
“魏延把话错来讲,壮了他人灭自强……”
等到他唱到此番出兵来打仗,岂怕汉室关云长收句落腔,身后忽然有人大喊道:“公子留步,这曲子不知出于何处,竟是从未有所闻,还请教我。”
范进对于京剧的爱好从来没扔下过,不管是在广东还是在船上,兴致所在总要哼唱几句。眼下明朝的戏曲依旧是南戏的天下,历史上直到乾隆年间皮黄定音,京剧才初具雏形,京剧大兴则要到清末。在当前京剧还没什么发展前途,于地方上也不适宜,他也没想过做推广,唱的时候一般都会刻意压低声音不吵人。
望着古城墙有点失神,唱戏的声音大了些,在这种繁华之地惊到人却是自己不当了。范进连忙转回身准备道歉,可是等他看清身后之人,却不由呆住了。
在自己身后站的是几个书生,年纪都不算太大,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几岁之间,相貌不一,服装上打扮则惊人的相似。头上用红丝束发,以金花银花为装饰,脸上涂满香粉,嘴唇上则涂着红色脂膏,身上非红即紫,皆是鲜艳女装,其中还有人将女子小衣穿在外头,乍一看去只当是一群大胆的佳丽,出来游玩踏青。只有仔细端详才能辨别出其男儿身份:这情况……太诡异了。
两世为人的范进算的上见多识广,伪娘之类的也见过不少,论起时髦大胆,他放眼大明可自称第一。但问题是,这毕竟是明朝,不是他前世生活的时代,这说好的保守,说好的服制严格管理呢?再者即使按照前世经验来说,一两个伪娘很常见,五六个伪娘集体出行,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广州近海,风气远比内地开化,读书人结个契兄弟之类的事,也不算稀罕。但即便是在广州,也从没见过这等情景,饶是范进这种老司机,在这一瞬间也有翻车之感。
其实这也是范进缺乏这方面的了解,徐隐虽然见多识广,但也不会专门科普这方面的知识给他。大明朝在洪武初年,确实对着装有严格限制,稍有违反就有可能失去性命。但是到了万历时期,这种限制早已经流于形式,尤其是在文风昌盛而朝廷影响力有限的南方,这种服装禁令基本就成了废纸。
苏州民间嫁娶,一律使用翰林仪仗;伎女着飞鱼、服坐蟒,肩舆出行不避行人;普通妇人也以着大红为时髦,于命妇管理制度早不当回事。而男子穿女装,敷脂粉,也是这流行里的一部分,甚至有个专门的名词形容这种行为:服妖。
当然这种女装也不是谁都有的权力,普通人女装不是被路人打死,就可能被衙役收拾,真正敢女装招摇过市的还是书生这个特殊群体。当时曾有归隐官员进城目睹满城女装现象做诗纪之: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
在这支书生队伍里,唯一一个没着女装的书生此时向前几步,向着范进行礼道:“这位兄台请了,方才听兄台哼唱曲目韵律奇特,小弟不才,亦好音律腔曲,但不知兄台所唱的是哪里的曲子,还望告知一二。”
范进咳嗽一声,回礼道:“兄台不必客气,小弟哼唱的其实是小弟自己创的一种调子。这调子不登大雅之堂,纯粹自娱而已,打扰兄台与贵友游兴实在是有些失礼。”
“兄台客气了,这曲子很是好听,兄台自己能创出这样的曲目,必是同好之人。且看兄台装束亦是读书人,可是要进京赶考的?”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