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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的平凡生活》-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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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璘点头道:“没错,我也知道范公子离家日久,高堂思念独子,理应多盘桓几天。可是毕竟现在有大事要做么,家里的事,就只能先放下。老夫人身体甚是硬朗,又有个胡氏在旁侍奉着,范公子也不必担心。”

        萨世忠哼了一声,“胡氏……她也就是这点用处了,就冲她对老伯母的孝敬,将来赏她个通房。如果不是看她这点功劳,我早把她赶开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有事没事就缠着范兄,不自量力!”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胡大姐儿的厌恶,这无关于他对胡大姐儿本人是什么态度,纯粹是相貌以及身份的差异。他认定范进是自己的朋友,就认为朋友应该有符合自己身份的前途以及伴侣,所有影响朋友进步的,自然都是他眼里的坏人。

        范进道:“既然海盗可以去救林凤,那这里也未必安全,眼下有大兵在倒是没什么,可是等部队离开,这里就是群乡民,可是不大好办。咱们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我只好求几位帮忙,想想办法。”

        陈璘道:“放心吧,大中丞早有交代,要我们务必妥善保护好范兄家眷。再说这也是我们诱饵的一部分。这村庄里我们埋伏了兵,如果那些海盗敢来,正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捕快和锦衣卫,在这都留了人,这几天弄死洪家那么多人,又悬首示众,也是想把那些海盗引出来。既然林家和洪家结了亲家,总不能看着他们被杀头无动于衷,看他们没有动作就知道,他们也知道怕。其实范公子这次安排的很好,打掉洪家,让其他几姓都能得好处,这就好象绿林的投名状一样。有人替洪家出头,其他几姓也未必就能安心。所以现在大家是联手跟洪家作对,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会有人来给咱们送信。乡下的事,他们最熟悉不过了,既然没消息,就说明没人在。”

        萨世忠道:“实我想,要说大队人马杀过报复,那些海盗也是不敢的。这里毕竟靠近省城,既有水巡也有步军,龙崖将军的部下不是吃素的,他们来肯定要吃亏。如果来几个人的话,我们留下的都是好手,足够应付。其实按我想,老伯母住到城里最好了,这里乱成什么样子,也跟老人家没关系。至于那些田地,委托个人代管,谁敢克扣,小弟就送他吃板子。”

        范进无奈地一笑,“我也知道这样最好了,可是老人家么,你们懂得,固执。不容易说的通道理,我也很难说服她老。”

        萨世忠笑道:“故土难离,我也体谅老人家的想法,没关系,无非是派些人手的事,咱们是自己人这点事不算什么。不过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年轻人总得有点雄心,不能一生老在这么个地方。以范兄的才干,只有进城,才能一展所长,而眼下正是立功的好时机,不可耽搁。免得功劳被人抢了。”

        陈璘哼了一声,“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大中丞身边,有些人实在是可恶了些。前面拼命的时候不见人,到了现在,却都出来赞画军机,各自都有一套韬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抢功?”

        范进一笑,“二位兄台厚爱,范某铭感五内。这功劳么,其实他们想抢,也未必容易。”

        “范兄在大中丞面前确实有面子,可是那些人一起发难,也不好对付,所以,还是小心为上,早点回去没坏处。”

        萨世忠看看天色,“范兄该回去陪老伯母吃晚饭了,等明天一亮,就抓紧动身吧。那贼还没抓住,正需要范兄回去帮着运筹,这事……不能耽搁。”

        事实上,范进前世也没有抓人方面的经验,最多就是和相关行业人有过接触,可是要说好办法,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个时代的老公事,怕是比范进更擅长做这些事。但他和陈璘、萨世忠既是好友,彼此之间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回去,才能帮着这两人抢功,否则人拿住,功劳可能被其他衙门抢走。是以他也知道,不能再在乡下待下去,点头道:“那我这就回去陪老娘吃饭,等到明天我们就出发。”

        范进回到家时,大姐儿刚刚把羊肉煮熟。见范进回来,忙拉着他坐下吃饭,将肉要紧的往范进碗里布。

        范母道:“进仔伤还没全好,羊肉是发物不能吃,还是只能吃青菜,我厨房里倒是有些菜……”不等她说完,大姐儿立刻道:“我去煮,一会就好。”说着话已经飞也似地跑向厨房。

        将她支开,范母就好说话,她看看自己的儿子,目光里满是赞许。“不愧是我们范家的仔!扬眉吐气,一棍子打死了洪家,杀的他们人头落地。咱们范家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次洗刷干净,你阿爹在天有灵,一定为你高兴。”

        “多亏娘的教导,儿子才有今天。其实自从儿进城之后,就发现自己过去的眼界太小了,区区一个洪家,也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娘,这次抄洪家,儿子也算是发了些财,您还是跟儿到城里,也方面儿每天孝敬您。”

        “不了……城里确实很好,可是这是我们的根,你爹的尸骨葬在祖坟里,他的魂就在咱们小范庄。你爹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一辈子老实本分,就没离开过村子,不认识村外的路,没办法进城。如果娘跟你进了城,他就找不到我了,在阴间孤苦伶仃太可怜了。所以娘留在这,既是守着我们的根,也可以陪你爹。娘知道,你的心大,这小地方已经困不住你了。娘也不会妨碍你的前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自己的本事去闯番事业回来,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只要你心里记得自己的根在哪,就足够了。”

        范进还想说服母亲,却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了。

        “你不必多说,娘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你现在要我跟你住省城,将来你做了京官,难道娘还要搬到京里去?这把老骨头了,折腾那么远,是要我得命的。好在现在咱们家不像从前,娘有了钱,这次又分了田,不用为生计发愁,住在乡下也不错。每天和乡亲们说说话,解解闷不是也很好?倒是现在,有一件顶要紧的事要议下来,那就是你的婚事。记住娘的话,你可以在金沙乡找女人,但绝对不能娶金沙女子为妻,她们只会妨碍你的前程!”

      第九十二章 范母教子

        对洪家的处置是抄家,尤其在搜出兵器以及抢水打群架外加备倭时留用的火铳之后,手段就更为狠辣。男人一部分砍头,一部分强制迁徙,财产抄没,至于女性,清白就更难以保障。虽然在范进的保全下,一部分女人没有被侵犯,但是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以范进与陈、萨两人的交情,如果想找女人,从洪家的女眷里拉几个来,即使最后搞出人命,也自有人帮他善后。范母也知道儿子与胡大姐儿之间可能逾越了那层界限,再想要束缚他不要接触女人怕是办不到,就只好退一步,只要范进别和她们定下什么白首之盟就好。

        就算不搞强抢,只是说亲,范进也是金沙乡最抢手的黑马。这次查抄洪家,如果只计算乡下这个层面,最大的得利人就是范进。光是归入他名下的田地,就超过了一百亩。

        虽然这个问题是由户籍问题引起,但是当这些田地归入范进名下后,土地流转问题早就做好了处置。这片地在衙门记录上,并不在范进手里,但是实际的地租确实由他拿。这种手段,在当下名为诡寄,既可以保证他拿到租子,又不用承担赋役,同时也规避了户籍问题。

        这么大一片地,即使这些田地都是田皮,在乡间而言,已经得算是一笔不菲的财物,何况还有洪家几代积蓄的银两以及库存的粮食。可以预见,接下来,范母就会雇佣几个长工短工,为自己耕种工作,用不了几年,范老夫人便会与当初的洪总甲一样,成为受人尊敬的体面人物。

        读书人以及巡抚幕僚身份,暴富的家境以及年少英俊的外型,让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范家门槛,直到借了几个官兵挡驾,才算换回几日清净。

        说亲的对象,既包括金沙十八村三姓族长的嫡出孙女,也有临近乡村里乡宦的女儿,包括南海县学教谕,也托人来提了亲。这些人寻找的目标当然是范母而非范进,于普通人看来,这种规模的狂轰滥炸,怎么也能动摇一个乡村老妇的信心,让她同意婚事。结果,媒人们失算了。

        范母虽然是从来没出过村子的乡下女人,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惊人的阅历和坚毅,把所有的提亲都予以拒绝。乃至于在金沙乡,现在都把范母称为铁门槛。

        “我儿虽然不曾当上秀才,但是有巡抚大老爷的保荐,还怕没有官做?娘虽然没读过书,但也听人说过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的道理。乡下的女人,哪个又能配上我儿?我儿的亲事一须在城里,二须在宦门,大家闺秀名门嫡女才是我儿良配。教谕这种学官的女儿,连想都不要想。听说他们一个个穷的叮当响,只有祭丁时,才有一口猪肉吃,这样的丈人,于我儿只是个拖累。”

        说到这里,范母又看看门外,声音略放低了些。“娘知道,大姐儿和你要好,性子为人也都是好的,你们两个也可能已经有了什么。但是她的家世和相貌,都不配你。将来你娶了正室,再接她进门,给她个名分也算对得起她,却不可自己乱了脚步,胡乱应允什么。不管你应了什么,娘也不会点头。那些你不愿意的人提亲,你都只管往娘这里推,恶人娘来做。但若是那些达官显贵之后,你便自己做主,娘不会怪你。你在外面怎么应酬,娘不会管,即便是纳一两个偏房,亦是你们男儿家自家的事,娘也不会过问,就是这正室的事,不许你胡乱拿主意。”

        “娘,您放心吧,儿子心里有分寸。只是儿与大姐儿之间……”

        “这话你不必说娘也不想听,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眼下都没必要说下去。娘可以像对亲女儿一样照顾她,但是这个正室的名头,她绝不该想,娘也不会答应。”

        沉吟片刻,范母又吩咐道:“你也要抓紧回城里,等你一走,娘就清净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不管是收租子还是把田租出去,这些事娘自有分寸。你让大姐儿送来的银子,也足够娘这个乡村老妇活上半辈子。你在城里安心做你的功名事业,娘在乡下会保重好自己,等着村里给我儿修牌坊。”

        范进点点头,“儿子谨遵母命。”

        “你不要光用话敷衍我,自己也要想着该怎么做人做事。娘要你成材,是要你读书应举,中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是要你去送死拼命!像这次你受伤的事,绝不能再有了。娘不让你扶犁,你倒跑去拿刀,这是你个书生该做的?今后再想要动刀以前,先想想娘这些年的不容易,再想想自己这刀是该拿还是不该拿。”

        范进面对一干海盗时,尚能舞刀应对,可一见母亲动怒,除了认错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所谓智谋,所谓口才,本就是对付外人所用,在自家人面前,这一切本事都没有做手脚处。

        大姐儿端着煮好的青菜走进房间时,就看到范进低头被骂的场景,又连忙着为其缓颊,但也忍不住就其跟人打架被砍这种事发几句牢骚。由于关系到梁盼弟,范进对于过程做了很多处理,于是就越发显得是他好勇斗狠,主动帮着官兵抓海盗害得自己被砍,也就越发理亏。

        范母招呼着大姐儿到自己身边坐,是把范进打发到另一处吃饭,两个女人说着贴己话的样子,倒真是有几分母女模样,大姐儿笑的也格外甜。看看自家房子,范进道:“娘,回头还是让人起一间新房子来住吧。这房子太老旧了些,您又不想搬到洪家那边的房子里。这房子虽然上次翻修过,但还是不够好,这回干脆翻盖。”

        “现在怕是不行,咱们范庄这回发了大财,怕不是家家都要翻盖房子,哪里又有那么多人工?洪家的房子……那也是敢住的?你知道哪间房子里有女人上吊?风水不好,回头全都要拆掉,范家人绝对不能住进去。”

        胡大姐儿道:“是啊,阿爹也说那些房子不吉利,说有的女人被官兵欺负了,就悄悄上吊,住进去会被鬼缠,要造羞赧房子才行。这次洪家那些大猪,能让他赚一笔钱。他说要用这钱,帮弟弟盖房子,娶老婆……”

        说到这,她偷眼去看范进,脸上现出些红晕来。范母连忙道:“进仔倒是不用急,连功名都没做出来,哪里敢成亲。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事,要是现在敢成亲,看我不揍他。”

        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来。范家最近访客极多,或是为了能在分浮财时多分一份,或是想要拉拉关系,目的不一而足。门上的兵肯放过来的,多半是有些来头,范进忙走过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的,竟是方才在一起聊天的陈璘。

        刚分手时间不长就来敲门,怕是有什么临时情况,范进连忙招呼着他进来坐,陈璘却摇头道:“进就不进去了,范公子我们有话外面说。”

        走出家门,见萨世忠并不在外面,就越发清楚,这事里怕是陈璘自己的问题。走不多远,就听陈璘道:“范公子,方才吃饭时,城里来了个朋友通消息。末将这边,遇到点麻烦。这与范公子当然没关系,但要想解决这个麻烦,恐怕还得范公子出力才行。”

        听他语气很是严肃,范进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范公子,当日见你仗剑杀贼,陈某就觉得您和普通的书生不一样。这几日相处,更发现您虽然是书生,却无头巾气,是个可以交的朋友,有些话不好对别人说,对您却是可以说的。查抄洪家陈某是捞摸了几文,可是千里为官为着吃穿,做武将不比文官,枪来箭去,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不留神可能丢掉性命。做武官的就是这个命,为国尽忠,没什么可以抱怨,但是家里人总要吃饭开销。为官一任总要给家里留下些安身立命的银两,自己一刀一枪撕杀卖命,所图的无非就是让子孙吃喝享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将军,您这话说的就远了。范某可不是那些老夫子,知道眼睛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更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次的查抄,我亦是亲历,若是攻击陈将军,与攻击我自己,又有多少区别?”

        陈璘感激地一点头,“有范公子这话,小将心里就先放心一半,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实不相瞒,末将在城里有些关系,刚送来的消息,就为查抄洪家这边的事,大柱史参了我一本,这回怕是要麻烦了。”

        陈璘所说的大柱史,就是朝廷派在广东的巡按御使罗应鹤。明朝的地方官场,经历三衙议事,巡抚独走之后,现在正逐渐进入巡按独走的时期。作为纠察风宪,巡按的权力越来越大,比如嘉靖朝,还发生过巡按季新芳调兵攻打准备与知府火并之事。

        广东的巡按罗应鹤虽然没有这么跋扈,但是其在广东官场权力格局中,亦是一方诸侯,与巡抚凌云翼几可敌体相待。这次查抄洪家,奉的是巡抚命令,并没想到会引发什么后果,行事上自然会放肆一些,是以听到巡按出手,就连范进心里也有点慌乱。

        从这段时间接触他已经发现陈璘这个人打仗很有一手,武功也厉害,但是缺点也很明显:爱钱。洪家这百十年,很积累了些钱,村里的住户也有的有些积蓄。这次大兵过境,浮财五成以上,都成了陈璘的所有,包括那些大牲口,他也弄了不少。这种人浑身都是破绽,罗应鹤如果想要弹劾他,基本就是百发百中。

        但是,问题并不如此简单。即使巡按是专门找人麻烦的监督官员,行事也会有其顾忌。查抄洪家是因为洪氏通贼,有这个大帽子在,对洪家查抄的行为即使过了火,在量刑时也会有所减免。这种不疼不痒的弹劾,肯定要不了陈璘的命,最多是敲打两下,这不符合言官一锤子砸死的行事风格,于是这种行为,就更让范进起疑。

        思忖片刻,范进忽然道:“这事要怪我,分功给臬司甚至市舶司,却不曾想到巡按,也难怪大柱史要不高兴。陈将军实际是受了我的连累。”

        “范公子不必自责,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他是个纠察官,谁想到居然想要战功?就算是想回京升转,也不用那么急吧?这是我们广东自己的公事,谁能想到要分他一个巡官功劳?这不怪范公子,只怪他心思太重,什么都想捞一份。那奏章的底稿朋友看过,参的很扎实,包括下面儿郎搞洪家的女人,搞出几条人命,以及查抄时顺手捞摸了多少,都有迹可查,我少不了要担些处分。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好在最多不过是个革职待参,我们武人只怕降职不怕革职。眼下有仗要打,正是要武人立功之时,起复是指顾间事。但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打了这么多仗,却因为文人一道弹劾就要去职,我不信服。我想立个大功,先在总督那里留个名,等到革职的命令下来,随即就起复,再靠着战功升官才有面子,还能让罗应鹤丢脸。这就得要范公子成全了。”

        “这……不知如何效力?”

        “好说,范公子,你的伤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吧?”

        见范进点头,陈璘又道:“末将是武夫,受伤是家常便饭,于刀枪外伤,算是半个内行。范公子受的伤,我也看过。即便是用上上好的伤药,也好不了那么快。想必是您另有什么方子,配了上好的刀伤药是不是?您只要把方子赏下来即可。眼看就要打大仗,有个上好的刀伤方,能多治不少兵卒,这个战功就算罗老爷不认,军里总是要认的。制军那里认下,这功劳就算立了。您这个方子要换多少银子,末将绝不还价。”

        范进听到这里,苦笑一声,“陈将军,您是抬举小生了。我一个读书人,哪里有什么红伤药秘方?若真有这秘方,我当日早卖到生药铺里,何必还要沿街卖画?”

        陈璘道:“那……倒是末将想的差了,这话只当没提过,等到战场上,末将多杀几个人,也可以把罪名抵掉。”

        “不,陈将军,倒不是说非要杀人才能抵罪。这伤口长的快,不是药的功劳,而是其他的法子,这法子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是能不能算立功,我可说不好。一是消毒,二是缝合……”

        虽然不是军人,也没学过急救,但作为京剧演员,练功排演受伤实际是家常便饭,久病成医,与医生混的很熟,一些伤口护理知识总是有的。这些知识在后世看来,其实都是些很平常的事。

        饭前洗手,有条件的话尽量喝开水,要注意保持个人卫生及环境卫生,周围环境对于伤口的影响,伤口感染又是何等可怕。这些于范进而言,只能称为常识的内容,在这个时代,却足以算做极为高明的学问。即便是名医,对这些内容也未必都掌握,或是知道要这样做,却说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至于伤口缝合护理,避免感染等内容,这个时代也理解不了。

        陈璘的嘴巴渐渐张大了,这位沙场上十荡十决,冲锋陷阵的猛将,原本对于范进的尊敬主要是因为其读书人身份,外加巡抚幕客,而不是真的会尊敬一个毛头小子。他自己也中过秀才,论功名比范进还强,论学识自问也不见得就输给这个小书生。可是当听了一个多小时卫生常识之后,这位三品武官却开始从心里服膺于范进,甚至动了个念头:拜他为师。

      第九十三章 暗影

        夜风凄凉。

        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一到了夜里就变成无法世界。码头这种地方社会复杂,基层力夫里好勇斗狠之徒居多,乃至有些江湖人或是逃犯也混在力夫队伍里讨生活,躲避官府通缉。为了争抢码头地盘,又或是脚钱生意,大家打架斗殴乃至拔刀杀人都是常有事,基本一天都要打上几次,只要不出大格,就没人过问。

        随着最近军粮生意越做越大,外地粮船渐多,苦力们的竞争变得更激烈,于是撕杀也就变得更为频繁。尤其是到了夜里,争夺杀戮就变的更为凶残,为了几两银子脚钱砍死十几个人的事已经屡见不鲜。在这个时代里,书生的性命很贵,普通力夫的命,或许只值几个铜板。衙门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也不怎么关注苦力死活,到了晚上大老爷们看不见,码头上怎么乱都和他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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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跑声,惨叫声,以及刀剑砍入人体的声音,惊醒了一处窝棚里的人。这种窝棚在码头上有很多,都是租不起房子的外来人,赖以栖息的地方。

        这样的人连户籍都没有,在码头这种地方就没有人权可言,两个帮派火并,打到这里,把住在这里的无辜卷进去一起砍死的事也常发生。官府对他们的死活不会过问,惟一能保护自身权益的,惟有手中武器。

        住在这窝棚里的四个汉子,几日里经历过几次这种事,早有了经验。听到打斗声以及撞击门板的声音,人从地上坐起,兵器已经拿在手里。房间里没有灯,月光从窝棚缝隙间洒下,照在四人身上,隐约间照射出魁梧的轮廓,以及坟起肌肉。

        外面的打斗持续时间并不长,被追逐者抵挡了一阵,又开始逃,追击者并没有对这窝棚起产生多少兴趣,骂了两句脏话,提起武器继续追击。四个男子长出一口气,一个人小声道:

        “他娘的,这几天晚上都不得轻闲,连个觉都睡不安生。若是在岛上,一刀一个杀光这群鸟人。”

        “别管他们了,忙过正事就可以早点回去,不用跟这里厮混。那位还是没消息?早点把人交给官府,我们也好回去。”

        窝棚里一片寂静,几个男子都很善于打斗,但是对打斗之外的事并不在行。至于跟官府打交道,利用官府里面的眼线借刀杀人,除去自己昔日同伴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考虑到过去两下的关系,几人嘴上即使不说,心里的滋味也绝不好受。

        即使已经走上杀人越货之路,也总有良知幸存,何况往日里以义气之类的说法进行自我标榜,天长日久,自己总归也会受到影响。现在做着背叛自己信仰的事,心里怎么也不会好过。

        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一个汉子道:“不管怎么样,当家交代的事也要做,咱们也是为了自己好。林獠已经完了,总不能真让他接了位子,没有这个规矩。”

        “可是交给官府……这不大好吧?”

        “官府里已经答应了,拿住就弄死他,不让他受罪,也不会泄露什么机密。眼下看,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那些大户也放不过他,早晚也是要死的,咱们的内线动手,会让他少受罪。”

        就在这时,窝棚的破门再次被人敲响,声音有气无力,时断时续。对这种敲门方式,几个男子很熟悉,被砍成重伤的或是装死的醒过来,就会试图敲开身边最近的房门寻求帮助。一个男子冷声道:“滚开!再敢扰老子好梦,杀了你!”

        敲门声并未停止,依旧坚持着响起,大汉提刀来到门前,压低声音道:“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门字出口,刀已经顺着门板捅了出去。

        预料中那刀锋刺入身体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刀穿过门板,前面空无一物。久经大敌的男子感觉得很清楚,这一刀是刺到了空气中。男子下意识地向后抽刀,木门本就破烂不堪,刀抽的很是容易,可是就在刀抽回的一刹那,一声机括搬动的声音响起。

        伴随一声喀嚓声,一根雪亮枪头贴着刀身刺入门内。

        枪锋由机括发动力量很大,后发先至,大汉的刀刚抽回一半,枪尖便已经刺入其前胸,将他那一声不好封回了喉咙里。人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另一名刚刚站起的同伴。另外两人就那么看着他身不由己的后退,直撞到用木头搭成的墙壁上,锋利地枪尖插入壁板,连带将人也钉在上头。

        大汉一时却未曾死,拼命地想要挪动身躯,但是枪刺的太深,越是挣扎血流的越多,除了阵阵惨叫着流血外,其他一无所能。

        “华三哥的断魂枪?”

        一条大汉看着那整个刺入窝棚的短枪一愣,这兵器他很是眼熟,但是却不相信兵器的主人会对他们下手。那破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向左右分开,朦胧月色下,一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门首。

        “没错,这是华龙飞的断魂枪。你们敢反水,最大的凭仗就是有这杆神枪。现在神枪在此,你们还有什么底牌,不妨拿出来让我看看。”

        方才惦记的目标,忽然出现在眼前,几个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阵惊惶。那方才被撞翻的汉子这时刚刚站起,用手指着来人道:“你……你为什么有断魂枪,华三哥人呢?”

        “枪在人在,枪失人亡。现在他的枪在我手上,你说他人在哪?”

        “你杀了华三哥?怎么可能?你怎么杀的了他……”大汉的语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惊慌更为恰当。

        来人的手上,一口长刀在月光下发出幽蓝色光芒,如同死神巨镰,即将收割眼前卑微的灵魂。说话的语气同样如同无常,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从你们出卖手足勾结官府那一刻,就该知道有今天这个下场。不管索魂枪,还是你们,都要死。我在锦衣卫衙门里受了伤,杀华龙飞时又受了伤,现在最多只有平日的四成力,你们几个可以拼一拼,或许有条活路。”

        三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忽然一咬牙,提起手中兵器向着门首的人冲来,那人双手握刀身形微微下蹲,一声大喝声中,刀已经向当先冲来之人迎面斩去。码头上刀光剑影,杀声阵阵,间或有惨叫声响起。

        两名派来值更的捕快,对码头的杀戮早已经麻木,即使当着他们的面砍人,他们也只会当没看见。听着喊杀声,追逐声,喝骂声,只当做是娱兴节目。两个公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这次九头龙硬干鬼杀全,你买谁赢啊?”

        “难说了,一个半斤,那个有八两。一个关系在军里,另一个关系在标营,鬼知道输赢,这种赌你也敢下,当心输死你啊。”

        “有赌不为输么,这里的帮会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样的大事件,不赌几手,怎么对的起自己。”说着话,捕快伸了个懒腰道:“好困啊,好端端的,查什么劫狱大盗,还要被打发来巡夜。码头这里的夜有什么好巡的,真是的,痴线!如果不是上面的乱命,我现在还在家陪老婆睡大头觉呢,结果现在好了,还要在这里陪你喂蚊子。”

        “大家都差不多了,谁也不要埋怨谁,上命难违,不知道什么时候锦衣卫就来查岗,做好做歹,也在这里待一晚上了。我让我老婆煮了汤,等天亮换班时,到我家去喝汤啊。”

        两人正说着闲话的当口,一声闷响从码头上传来,声音并不是很大,仿佛是个闷雷。两个打哈欠的捕快一愣,一人揉着眼睛道:“九头龙是不是疯了,敢用火铳?”

        “难说,也许是鬼杀全,这个人脑子不清醒的,上次火并时连弓箭手都敢用,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买火铳。这事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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