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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神皇楚风》-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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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娟急哭了。

        二OO一年七月五日上午九时,监狱的铁门在周秉昆背后关严了。他 看到周聪时,周聪已是A市晚报的记者了。周聪身旁站着蔡晓光,蔡晓 光身旁是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

        车驶出后,周聪对周秉昆说:“爸,这是我姑父的车。”

        秉昆问是什么车?

        蔡晓光说是俄国原装“伏尔加”,他有意强调了 “原装”二字。

        只有在与人谈文艺时,周秉昆头脑里才会接受“俄国”二字,这时 所说的“俄国”专指十月革命胜利前的沙俄帝国,也就是中国北方人常 说的“老俄罗斯”。在谈别的事时,他头脑之中就只有“苏联”,断没有 什么“俄国”。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在他的头脑之中是严格区分的。若 将两种概念混淆,在从前年代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是苏联原装吧? ”

        他也强调着问道,完全是条件反射使然。

        蔡晓光说:“我没说错,是俄国原装。苏联已经成为历史了,翻过 去了。”

        周秉昆大惑不解,扭头看看与自己并排坐在后座的儿子。

        周聪说:“爸,苏联不存在了,解体了。”

        “胡说!怎么可能!”

        “爸,真的。”

        “那……怎么就叫解体了? ”

        “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

        周秉昆确实一点儿都不知道。被判十年以上刑期的重刑犯,亲人带 给他们的书、报、杂志是经过严格审查的,犯人之间也禁止谈国内外政 治。每个监号的犯人中都有狱方指定的思想监管员,他本人就是,并且 是多次受到表扬很负责任的监管员。

        周秉昆郁闷地摇摇头。

        周聪说:“妈去看你,不会跟你说那些。我、姑父和大婶去看你,不 便跟你说那些。以前不知道也不遗憾,以后再讲给你听吧。”

        他也就只有点头而已。

        周聪掏出手绢,想将他制服上的一块白斑擦掉一一不料白斑下的布 已经有些腐朽,一擦反而便擦出了破绽。

        “真受不了这味儿。”蔡晓光摇下了车窗。

        三人间一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周聪说:“姑父,把车窗摇上吧,我怕我爸着凉。”

        周秉昆说:“没事。我现在身体更棒了,不那么容易着凉。”

        蔡晓光还是将车窗摇上了。

        周聪忽然搂住父亲,不顾味儿不味儿的,将脸埋在父亲肩上,耿耿 于怀似的说:“爸,我不会再承认楠楠是我哥了,我恨他。

        他要哭起来。

        周秉昆轻轻推开他,和善地说:“别这样,吸入有毒的东西会生病 的。刚才说过的话以后再也不许说,更不许当着你妈的面说。你哥既然 已经认错了,那你就要原谅他。”

        周聪说:“咱们家不好的事都是他引起的。若不是他,周阴也不会那 样,我姑也不会到法国去。”

        周秉昆说:“他和你表姐的事不能全怪他。”

        蔡晓光说:“周聪,我同意你爸的话。聊点儿别的,尽聊些不开心的 话多没意思!”

        他率先聊起了开心的话题,说他这名党员与组织的关系已经融洽多 了 :“我当年心里不痛快,那也是因为父亲的事当年影响了我的人生。我 父亲出事前,我的人生顺风顺水。但深受父辈们问题影响的岂止我一个?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况后来党为我父亲彻底【创建和谐家园】,对 我父亲的政治评价还是蛮高的,对我也尽量予以照顾,在分房子、评职 称方面并没有亏待我。”

        蔡晓光很诚恳,他说自己心里不痛快、没想开的那一时期,导演事 业的前途一片暗淡,想排的话剧通不过,死乞白赖非排成不可的,要么 不许公演,要么公演不许宣传评论。而不管有没有评论,往往也就只能 送出些关系票,比不许公演强不了多少。

        “我那时自筹资金,自己改编剧本,导演契诃夫的《变色龙》《第六病 房》,还有果戈理的《钦差大臣》,省市管文艺的领导一次次找我谈话,不 解地问,你为什么偏要导那些呢?我心里说,为什么还用问啊?心里不 痛快呗!苏联解体后,有位在省里管文艺的大领导又一次找我谈话,语 重心长地说,蔡晓光啊蔡晓光,党对你父亲盖棺定论的评价你并不是不 知道嘛!党既然最终承认了你父亲是对党忠心耿耿的好干部,你也该成 为一名好干部子弟嘛!今天我给你交个底,尽管你一再成心跟党闹别 扭,使党很为难,但到目前为止,如果我这样一些人可以代表党的话,那 么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党可是依然将你看成自己人!他那一番话,差 点儿把我说哭了。他承认我是有才华,但是他认为我的才华应该用在正 地方,坦率地批评我以前并没将才华用在正地方。他问我愿不愿意将高 尔基的《母亲》搬上舞台,说只要我愿意,费用根本不成问题,都可以 朝一流水平去做,总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设备给设备。我立刻就 醒悟到将高尔基的《母亲》搬上舞台的重大政治意义了。我问,这么重 要的事为什么找我呢?他说,由别人来导也许就只能体现政治意义,由 你来导意义则不同了,你已经是省里导苏俄话剧的招牌了嘛,好钢要用 在刀刃上啊,由你改编由你导,那就不仅是宣传了!我一寻思,既然方 方面面都有保障,这事干得过,干吗不接呢?于是就接了,公演后一炮 打响,开了几次研讨会,好评如潮,我的职称也由二级导演升为一级导 演了,我与党之间的小疙瘩一下子彻底解开,关系完全理顺,钱也越挣 越多了。秉昆,你放心,什么都别愁,你的工作包在姐夫身上了……”果 然是开心的话题,蔡晓光讲得喜上眉梢,给人前程似锦的印象。

        周聪替他说:“我姑父现在已经是省戏剧家协会和电视剧艺术家协 会的跨界副主席了。”

        秉昆不由得问:“怎么也与电视剧扯上了? ”

        周聪又替蔡晓光说:“我姑父也导了好几部电视剧,有两部还在央视 黄金时段播过,都获奖了。”

        蔡晓光说:“话剧这事,费力难讨好。话剧的时代过去啰!电视剧的 时代开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自从我与各方面搞好了关系,一切都 顺了,再也不必为导什么而自筹资金,艺术家的尊严也大大提升。现在 我总算活明白了,人生一世,都只不过活的是某种想法。有的人想法就 不实际,结果不但自己活得不痛快,还影响得别人也不痛快。退一步海 阔天空,就是指想法的改变。想法一变,就没什么事非得怎样、不能怎 样的。”

        秉昆不由得又问:“那你以前是怎么一种想法呢? ”

        从后座看蔡晓光,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多数人的头发 从前往后秃,少数人的头发从后往前秃。按北方民间的说法,头发从后 往前秃的人,后来的人生往往会更精彩——别人从前边看已秃顶了,头 发从后往前秃的人,前边的头发还多着呢。

        秉昆替姐夫感到欣慰。

        蔡晓光反省似的说:“从前太不懂规矩了呀,不许导什么,偏要导什 么,心想凭什么你不许啊?现在明白了,你总做人家反感的事,凭什么 还指望人家喜欢你呢?不待见你,好事当然就全没你的份儿!现在情况 不那样了,人家抬举咱,咱就导那种使人家高兴的呗。人家一高兴,什 么好事都忘不了咱,有时咱自己还没好意思开口要呢,人家却主动想到 咱了。双方相敬如宾,不是比你看着我不顺眼、我看着你来气,一直别 别扭扭的强多了吗? ”

        车已驶入市区,秉昆怕姐夫分神,不再跟他说话了,也不许周聪跟 他说话。

        蔡晓光把车开到了一家洗浴中心。“红霞洗浴中心”不在了,那幢楼 卖给私人,改造后变超市了。这一家洗浴中心却很火,全市最高级的洗 澡地方,私人开的。十二年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些有钱人,一些有 能力有胆识的人。原属国有的大楼或工厂,只要卖,他们便接手买下。一 改公为私,似乎就“柳暗花明又一村”,赚得盆满钵满,有钱人更有钱了。

        这家洗浴中心果然高级,装修成了【创建和谐家园】风格,异国情调十足。

        秉昆不安地问:“干吗来这种地方? ”

        晓光说:“带你来享受享受嘛!”

        周聪也说:“爸,你只管舒舒服服地洗吧,反正我姑父埋单。”

        秉昆不高兴地说:“你姑父的钱就不是钱啦?”

        晓光笑道:“我也不必埋单。老板是朋友,预先打好招呼了。”

        这些洗浴中心的高级之处还在于有单间,他们三个包了两个单间。晓 光自己在一个单间洗,秉昆和儿子在隔壁的单间洗。单间不但有小浴池、 淋浴间、桑拿房,还有床,不知从何处放送着绵软的音乐。

        秉昆浸入池中,闭上双眼,听着音乐,不一会儿就泡得浑身松垮、昏 昏欲睡。十二年前,在春燕当经理的“红霞洗浴中心”泡一次澡,他就 感到无比享受,这么高级的洗浴地方他做梦也想不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听到儿子周聪叫他。睁开眼,周聪已在池外了。

        周聪指着桑拿房说:“爸,我陪你蒸蒸呗。”

        十二年前,桑拿还只是一个名词概念,秉昆听说过,却从没亲身体 验过。

        他说:“既然我儿子陪我,好啊。”

        秉昆早已浑身发软,在儿子的协助之下才安全离开了浴池。

        父子二人面对面坐在桑拿房时,秉昆仍然有点儿犯困,却又想跟儿 子说话,他闭着双眼问:“你妈最后一次探视时,听她说,你大伯替你工 作的事操心不少,你却不领情,能告诉爸爸为什么吗? ”

        周聪说:“我也不是不领而是有顾虑。”

        秉昆问:“你大伯又不是别人,他操心你的工作,你有什么顾虑 的呢? ”

        周聪说:“我怕事情一传开,他会背上更多骂名,也让我陷于被动。”

        秉昆立刻睁大了双眼,追问道:“你说'更多’是什么意思? ”

        周聪支支吾吾不愿说。

        “儿子,你必须告诉我!你大伯可是爸爸的亲哥哥,凡是与他有关的 事,即使你妈你婶你姑父不告诉我,你也不可以隐瞒我。不管多么不好 的事,都必须告诉我。快说,知道多少说多少!”

        在周秉昆强烈敦促下,周聪不得不说出了自己所知的实情。听到嫂 子郝冬梅一段时间出门,需要便衣民警保护以防遭到泄愤者袭击时,他 完全难以相信。

        “夸大其词!怎么会呢!军工厂的工人们不是一般工人,他们再怎 么生气,也不至于做岀那么丧失理性的事来!”周秉昆以同样强烈的情 绪,对儿子的话表示怀疑。

        周聪说自己并没有夸大其词,军工厂的工人们不会那样,他们愤怒 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上当受骗的心理就会渐渐消除,就能面对现实,单 个或重新组织起来干,自谋职业的能力还是挺令人钦佩的。全省全市一 次性【创建和谐家园】工龄的工人有四五十万之众,他们得到的补偿微不足道,将来 再生病可就没地方报销医药费了。尤其是,一些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 突然失业,他们的愤怒不是一般的思想工作就能消除的。他们需要一个 发泄对象,而大伯周秉义是全市乃至全省“卖厂”干部中名气最大的人,当 然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大婶家院子的院墙经常被贴上诅咒恐吓的标 语,窗子也在夜里被砖石砸碎好几次。

        “现在情况不那么糟了,但大伯的形象被彻底毁了,他成了 ’工贼' 的代名词……”

        “别说了!”

        周秉昆冲出桑拿室,仰躺到单人床上去了。

        儿子跟出了桑拿室,走到床边,赔着小心说:“我不愿告诉你那些,你 偏逼我说。我不得不说了,你又气成这样。我不是说了嘛,现在情况不 那么糟了,大婶出门不需要便衣民警暗中保护了……”

        “先别跟我说话。”他从按摩床上一跃而起,分明想找个能把自己封 闭起来的地方独处一会儿。那里也没有可让他独处的地方,他便又企图 躲进桑拿房去。刚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使他烦躁的心情更加沉 重了。他四下看看,竟又跨入池中去了。

        “爸,有些事你得换一种思维方式。当干部是要付出代价的,好比军 人在战场上那就得有受伤甚至牺牲的精神准备,我相信大伯当初是做好 了那种精神准备的……”儿子跟到池边,耐心十足地劝说他。

        周秉昆不想听下去,一缩身子,将头没入水中。

        周聪怕他呛着,抓住他一只手连拉带拽,像抢救投河者一样,总算 让他头从水中冒了出来。

        “爸,你别这样……冷静冷静。你这样,我好害怕……”儿子似乎受 到了惊吓,他央求着。

        周秉昆突然长吼一声。

        周聪真的哭了起来。

        那一声吼使他平静了,周秉昆的眼里重新燃起了温柔的目光,他看 着周聪说:“儿子别怕,你又没做错什么事,爸的精神也不会出问题。爸 如今很坚强,再不好的事都能经受得住。只不过……想当年,咱们周家 在光字片真是一个家风口碑很好的人家,除了爸不太有出息,你爷爷奶 奶,你大伯姑姑,都是广受尊敬的人。不承想如今你姑姑摊上了那样的 事,你大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我又刚从监狱放出来……咱们周家,岂 不成了光字片人人都可以笑话的人家了吗? ”

        周聪流着泪说:“爸,你想得太多了,何必那么想呢?不是你想的 那样!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谁家都可能有过得不顺的时候,笑话别人的 人,到头来难免也会被别人笑话。即使在当下,咱家也算不上光字片日 子过得多么不顺的人家。不少人家两代人三四口都下岗失业了,那不是 也得把日子往前过吗?实际上,很多人都快被眼下的日子愁死了,哪还 有心思笑话别人家啊!”

        周聪话音刚落,蔡晓光掀帘而入,竖起拇指连连夸奖:“说得好!秉 昆,你别活得太矫情。你进去时,周聪小学还没毕业,如今人家大学毕 业,是记者了,能反过来教育你这个爸了,而且教育得句句在理,你知 足吧!”

        周秉昆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他红着脸说:“知足!知足!”

        蔡晓光又说:“如今你们周家怎么了?全中国有多少老百姓人家能 出个市委书记?你哥当的可是正厅级的市委书记,还是全省第二大城市 的市委书记!估计百万个老百姓人家才能出一个吧!他不就是背了些骂 名吗?工业体制改革那是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他背些骂名也是替党和 国家背的,往前看那是他的政绩,是他继续高升的资本。党和国家对他 的付出是清楚的,要不能让他去当全省第二大城市的市委书记?我也是 党的人,还是干部子弟,怎么不让我去当?没那功劳嘛!至于骂名,谁 爱骂就骂去呗!过了眼下这个坎,老百姓的日子顺心了,他们见着曾经 被他们骂过的官,还不是照样想要巴结吗?别说你哥了,就说我吧,当 初受我父亲牵连被赶出拖拉机制造厂后,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啊!现在 呢,见了我还不是点头哈腰的,奉承的话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那 叫肉麻!至于你姐……”

        蔡晓光说得来了情绪,敞开嗓门,越说声音越大。

        周秉昆赶紧制止道:“别在这种地方说我姐了,以后再说。”

        蔡晓光说,他是听到周秉昆那一声吼叫,心里不安才过来看看的。

        周聪一边往外推他,一边说:“姑父,你接着去洗你的吧,我爸吼那 么一嗓子是因为泡得舒服。”

        蔡晓光在门外拨开门帘探进脑袋,又说:“舒服事还在后边呢,你们 父子俩别泡起来没完没了,该洗快洗,该冲快冲,过会儿我还要带你们 去按摩!”

        周聪见父亲心情好了,哄着说:“爸,我为你搓搓背!”

        周秉昆说:“我在里边比外边洗得还勤,每个星期洗一次,不愿洗都 不行,怕有人得了皮肤病互相传染。爸身上不脏,免了吧。”

        周聪说:“那我也想为爸搓搓,给我个表现机会呗。”

        周秉昆笑道:“行,就给我儿子一个表现机会。”

        于是,周秉昆趴在床上,任儿子为他搓起背来。

        父子间十二年的分隔终于彻底消失了,都打开了话匣子。

        周秉昆问儿子喜欢不喜欢当记者,工作顺利不顺利?

        周聪诚实地说,原本是不喜欢的,四年专业白学了,起初难免排斥。转 而一想,伯父安排他当记者可谓用心良苦。国企普遍不稳定,私企又没 几家走上正轨,十之七八的私企老板发财心切,缺乏长远眼光,今天干 这个,明天干那个,规规矩矩发展的不多。记者属于事业编制,稳定性 仅次于公务员。想明白了,也就没有排斥心理了。他说,正如自己所料,对 他的负面议论也是有过的,也想开了。自己确实是伯父运用了关系,从 后门塞入报社的嘛,事实如此,凭什么不许别人背后议论呢?再说也没 法堵上别人的嘴啊!

        他曾经找姑父蔡晓光,让姑父指导他怎么当一名好记者。姑父指导 了他一阵子,带他去见了白笑川。周秉昆入狱后,“和顺楼”开不下去了,转 租给个体经营。《大众说唱》也停刊了,树倒瑚制'散,韩文琪当县长去了,其 他一干人等各奔东西,大多不知去向。白笑川正式退休了,赋闲在家,经 常感觉闷得慌,倒也欢迎周聪登门向他请教记者工作方面的问题。周聪 说他发的几篇大稿,或是白笑川出的题,或是经姑父蔡晓光逐字逐句改 过。最终能顺利见报见刊,也是仰仗白笑川伯伯和蔡晓光姑父的推荐。几 篇大稿发表后,受到了业界好评,其中一篇还获得了省委书记批示,关 于他的种种负面议论也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周秉昆问:“你开始热爱自己的记者工作了? ”

        周聪说:“谈不上热爱,甚至也谈不上喜欢。我作为记者觉得应该 釆访报道的事或现象,往往三令五申不许触碰,写了也白写。有时上边 交代下来的报道任务,一经深入釆访,发现上边需要的口径与事实根本 不相符,那也得按照领导的意图硬写,发表了往往还挨老百姓的骂。那 种时候真不想干了,可不干了又去干什么呢?毕竟是相当稳定的职业 啊。我就自己劝自己,每一种职业都有令人烦恼的方面,不可以太理想 化了。爸,我这么劝自己对吗? ”

        周秉昆说:“对,怎么不对呢?我当年是杂志编辑时,也经常产生你 那种烦恼,也是经常像你那样劝自己的。你一旦把饭碗丢了,我再难以 找到工作,咱们一家只靠你妈那点儿工资的话,日子就没法往前过了。民 以食为天,悠悠万事,饭碗的问题最大嘛。”

        周聪说:“我虽然并不热爱手头的工作,却要求自己绝对能够胜任。我 早已开始感激大伯当初的良苦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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