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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瑶挡在老头子面前道：“他犯了罪，需要审判，你不能带走他。”

  “谁审判他？”老头子问道。

  “幽冥王。”步瑶道。

  老头子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不需要强权不需要法律，既然人人平等，谁赋予你们审判的权利？毁灭世界是真，但浴火重生的真的是人类吗？”

  “为什么不是？”步瑶反问，“幽冥魔族前来帮助我们建立完美国度的，它们作为审判者有什么不对？”

  风客闻言忍不住说道：“如果人类毁灭幽冥魔族却撕毁诺言呢？”

  “你当谁都像你们一样自私自利吗？幽冥魔族是高贵的种族，它们的思想比人类高尚一万倍，撕毁诺言那种事只有人类才会去做！”步瑶冷冷的瞥了风客一眼道。

  “她早已经走火入魔了，我们走。”老头子叹了口气对风客道：“把理想寄托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种族身上，除了疯子没人会这么做。”

  步瑶冷笑道：“人类总是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世界，认为所有的高等种族都和自己一样自私。”

  “你觉得自己很高尚？”老头子皱眉。

  “当然！至少比你们高尚！”步瑶傲然的道。

  风客打量着停下脚步的老头子，心中渐渐明白，老头子并没有他的表面那么淡然，这个女人对老头子来说，或许超乎寻常的重要，因为老头子几乎从不与别人讨论对错的问题，而步瑶只是寥寥几句十分可笑的话就让老头子已经第二次讨论对错的问题了，这在老头子身上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那好，我问你，博爱世人的逍遥山前宗主可算是道德高尚？”老头子问道。

  步瑶闻言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点头道：“算。”

  “那幽冥王为何非杀他不可？”老头子问。

  “因为他阻碍了世界浴火重生的进程。”步瑶闻言立刻解释道，仿佛不解释便不能证明她们做的是对的一样。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谁阻碍你们毁灭世界谁就该死？”老头子问道：“哪怕他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为了人类能活的更好！”

  步瑶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这确实是幽冥殿很难避开的一个污点，逍遥山前宗主对任何人哪怕是敌人都宽容以待，他是一个完美而博爱的人，他总想用自己的行动感动别人，却最终被幽冥殿困杀。

  老头子没有看步瑶继续问道：“二十五年前的血红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步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由不得她不承认，那时的血红衣以逍遥山前宗主为偶像，做什么事儿都会想如果是前宗主会如何做，简直堪称前宗主第二。

  “她在与你们幽冥王交谈之后已经做出了退出逍遥山的决定，而且已经离开了逍遥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你们为什么要追杀她？”老头子继续问道。

  步瑶听到这个问题赶忙回答解释道：“这个可不是因为她，我们追杀的是她丈夫！”

  “为什么要追杀他丈夫？”老头子问。

  “因为…”步瑶其实并不知道当年为何要追杀血红衣的丈夫。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因为血红衣的丈夫掌握着一件能够前往幽冥魔族古地的时空穿梭器，而幽冥王在与血红衣的谈话中得知了那件时空穿梭器，所以他想得到，才有了那场追杀！”老头子道。

  步瑶闻言脸色骤变，不停的摇头道：“不对，你说的不对，应该是你们想借那件宝物进入幽冥魔族的古地毁灭幽冥魔族，所以才有了那场追杀！”

  风客闻言心中恍然，这才明白十多年前那场惨变是如何发生的。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事实却是血红衣和她的丈夫被你们足足追杀了十五年，这十五年中，他们没有做任何于你们不利的事情，只是被动还手，不停的解释。”老头子道：“可是结果呢？一夜之间死了上千人，血红衣遁入魔道，要知道，那些人都是被你们称为道德高尚的人，将来与你们一起开创新世界的人，却全都因你们而死！”

  步瑶被老头子问的脸色有些苍白，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停的摇头道：“那只是不得已，若不是他们心狠手辣，不会死那么多人的！”

  “他们为什么心狠手辣？难道不是因为被你们逼到了绝路吗？所以，关于你们对待血红衣一家的事件，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想要的东西必须归你们，你们得不到哪怕毁灭也不能留给别人，哪怕因此牺牲了全世界！”老头子继续问道。

  第209章 你只是还没长大

  “血红衣的儿子在亲眼目睹父亲死亡母亲发疯的情况下丧失了所有记忆，为何你们还不肯放过他？”老头子继续问道。

  “因为他心中充满了仇恨。”步瑶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老头子连番的问题，神情有些错乱的样子。

  “你告诉我一个被所有医生诊断为永久性丧失记忆的植物人他从哪里产生仇恨？”老头子问道。

  步摇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道：“因为你们会告诉他，会在他心里植下仇恨，人类就是这样自私的，所以他未来一定会对幽冥魔族充满仇恨，会威胁到幽冥魔族，一个充满仇恨并且阻碍全人类发展进程的人类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是吗？那么请问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老头子问道。

  “三年前。”步瑶道。

  “这三年中逍遥山除了填补他记忆的空白让他变成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不曾跟他说过一句有关他父母的事情，这些你们不可能不清楚，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老头子问。

  “因为他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会变成一个充满仇恨的人，照样会威胁到幽冥魔族！”步瑶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关于这件事，你们在幽冥王的带领下只印证了一句话：无论对错，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老头子耻笑的道：“或许有另一句话更适合你们和幽冥王：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这是为了保证完成未来人类的浴火重生，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且对帮助人类社会进化的幽冥魔族有重大威胁的人类，所以他必须得死！”步瑶此时对自己说的话已经是为了相信而相信了。

  “那么那两个叫做常来的无辜人类呢？他们对世界充满爱心，他们受了委屈都自己承受，从不会给予这世界任何伤害，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编织谎言把他们推到充满野心的伊贺忍者面前？你们不是自诩是人类的救世主吗？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做过对任何人不利的事情，你们是如何说服自己的良心伤害他们的？”老头子问。

  老头子没有再给予步瑶说话的机会，“你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害任何人牺牲多少人都在所不惜，无论那些人多么的善良可爱，你们想要的东西，哪怕毁灭整个世界都必须要弄到手里，你告诉我，这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有你们更狠毒更凶恶吗？”

  “我们的理想是建立大同的世界，是建立完美的国度，这…这只是…阵痛。”步瑶的辩解苍白无力。

  “哼，阵痛，那我问你，如果全世界都反对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来一次灭族的清洗？”老头子问道。

  “你胡说，世界上有无数人支持我们，就连你们内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持我们！”步瑶想到这里的时候才算是有了底气，确实，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些人，在他们眼里，世界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恨不得立刻毁灭全世界，让全人类灭族亡种！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你觉得，还有几个人会支持你们？”老头子问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觉得这个世界黑暗无比，为什么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对你不公平，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我父亲有什么错？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步瑶知道老头子说的是什么，但关于这一点，她的固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你说你小时候生活的像个公主，你说你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父亲，是别人毁了你的一切，把你的家毁灭的支离破碎，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家族，你的一切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之上？在那个年代，你父亲是用了多少无辜人的尸骨堆积出后来的财富？出卖国家他死的很冤枉吗？你想过有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吗？”老头子问道。

  步瑶闻言脸色变得煞白脚步踉跄的倒退，“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是她最痛苦的根源，老头子从来没有这样血淋淋的跟她说过话，今天是第一次，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她知道七杀殿的鬼窟里有什么在等着老头子，她现在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战争的残酷你真的不明白吗？毁灭全世界让世界重新浴火重生，那不是一个口号，那会是一场残酷到不能想象的战争，那是血流成河的战争，死亡的人口将是数以百千万的，你想象过那么多人死亡是什么景象吗？人间末日啊，阿瑶！”风客一直不知道老头子的真实年龄，在他看来，老头子大概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而听老头子的话风客才明白，老头子的真实年龄要比看起来更大，或许老头子年龄已经过百了都不一定！

  步瑶看着老头子那张苍老的脸孔，突然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坐在那里，任凭泪水如雨在脸孔上冲刷，一脸的委屈，她一直活在幽冥王编织的幻梦里，一个不愿意清醒的梦里。

  老头子看着步瑶哭的撕心裂肺，他一直都不忍打破步瑶的梦，即便离开，他都没有说过一句，因为他知道，步瑶的心一直停留在她父亲死亡的那一夜，一直不肯离开不肯长大，她说别人对世界充满仇恨，她要去解救世人，其实她自己才是被仇恨淹没的人，老头子知道，今天再不说，以后大概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风客不知道步瑶经历过怎样的坎坷，但却很有些同情，一个人从最美的公主梦中被狠狠的踹到残酷的现实中，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没有崩溃【创建和谐家园】或许她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老头子佝偻着身子蹲在步瑶身旁，轻抚着步瑶的后背，任由步瑶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五十年都不肯见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步瑶哭的梨花带雨，她的容貌和年龄严重不符。

  因为你总是拒绝长大，而现在，我们都老了，老头子爱怜的看着步瑶，当年，是他把步瑶带到了幽冥殿，老头子以为幽冥殿才是归所，最后却发现它伪善后的狠毒，但等他离开时才发现，步瑶已深陷其中不肯回头，老头子是亲眼看着步瑶家破人亡的，所以不忍心再血淋淋的揭开步瑶心中的伤口，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有些伤口，不揭开清理它，它就会不停的腐烂，直至毁灭受创的主人。

  “我现在要去救我的徒弟，你跟不跟我去？”老头子问道。

  步瑶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老头子，眼神中充满不舍，“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要匆匆离开？”有些选择，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那是几十年的坚守，即便可能认识到它的错误，或许，步瑶也不会再选择改变。

  老头子懂了，点头道：“也好，此去再见无期，你多保重。”他已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既然有了选择，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背负着双手的老头子不紧不慢的走向远方，背挺的依然很直，但这一瞬间，风客真的感觉到老头子老了，是真的老了，看来，他是真的放不下这个叫步瑶的女人。

  风客快走几步跟上老头子的脚步，有些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老头子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这是今天老头子第二次说他老了，第一次说的时候，风客感觉老头子只是在玩笑，但现在，风客感觉，从不妥协的老头子似乎妥协了，他已经认命了。

  鬼窟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倒不是说它的环境多可怕，它其实只是一座监牢，就像无数普通的监牢一样没有十分特别，但它叫鬼窟，就意味着它确实与别的监牢不同。

  在犯人进入鬼窟之前犯人是人，但进入鬼窟之后，犯人是鬼，所以叫鬼窟，从没有人能从鬼窟活着走出来，也从没人能在鬼窟里坚持到底不说实话，进了鬼窟，一切都再也由不得犯人自己。

  房屋是普通房屋，监牢是普通监牢，但审讯的人却不是普通的人，他叫幽冥王，来自幽冥魔族。

  幽冥王有一米五出头，浓眉，小眼，圆圆的脸孔，眼睛呈暗金色，额头有两只魔纹繁复的弯角，弯角很小，大概有小指头粗细，一寸来长，向上弯曲，看着颇有些可爱，两颗犬齿略长，乍一看还以为是吸血鬼，其实不是。

  整体来说，幽冥王长得很可爱，看着有三十出头，但幽冥殿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至少也得有七十岁往上了，但与人类不同的是七十岁的他还很年轻，还在壮年。

  “这世上能忍耐我施展三种酷刑的不超过三个，你是其中之一。”幽冥王手里拿着一柄弯曲像钳子的刑具，这是专门拔指甲的钳子，而现在，他要进行的就是拔下妖刀十根手指和脚趾的指甲，与一般人不同的是，别的审讯人员会快速的拔下犯人的指甲，而幽冥王会拔的很慢，一边拔他还会一边问犯人感受，他以此为乐。

  第210章 无欲无求

  妖刀咧嘴一笑，野性而残忍，他不但对别人残忍，他对自己更残忍，“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就是把我的身体全都敲碎了，也绝从我口里问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妖刀的身上有烙铁留下的印记，有夹棍留下的伤痕，身上还有皮鞭沾辣椒水留下的呛人气味，可谓十分凄惨，但妖刀却恍如未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果然是条汉子，但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试过幽冥魔气袭体这种酷刑？”幽冥王居然很听话的放下了拔指甲的钳子，笑问妖刀。

  “听说过，没试过。”妖刀笑嘻嘻的道。

  “你想不想尝试一下幽冥魔气袭体的感觉？”幽冥王问道。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妖刀问。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疼起来的感觉，就像整个人本放在了碾盘里被碾成粉，连灵魂都被碾成粉的感觉，但它并不止于疼一种感觉，还有酸麻痒等各种感觉不停在你身体里冲击你的承受极限，让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仿佛被蚂蚁撕咬着，想死却死不了，这是我在审别的犯人时别的犯人告诉我的，最后他们都扛不住的跪地痛哭流涕的求饶，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了我。”幽冥王眼神带笑的看着妖刀道。

  “是吗？我倒想试试。”妖刀眼睛里居然出现跃跃欲试的神情，这让幽冥王十分失望，很多时候他的审讯都是从摧毁敌人的心智入手，其实真正的刑罚未必有多厉害，但被摧毁心智的犯人会自己放大那种痛苦的感觉，感觉自己仿佛身在地狱，这个妖刀却与别人不同，听到如此痛苦的刑罚居然一脸兴奋憧憬的模样，这是受虐狂吗？

  “你不怕？”幽冥王问。

  “我一直在寻找怕的感觉。”妖刀道。

  “你从没有怕过？”幽冥王问。

  妖刀点头，“从我有意识起，就不知道怕是什么感觉，所以我很期待你能让我害怕。”

  “如果我让你体验到怕的感觉，你会不会告诉我想知道的？”幽冥王问。

  “大概不会。”妖刀道。

  幽冥王遗憾的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确实很遗憾。”妖刀道。

  “如果我用金钱美女诱惑你，你会不会被诱惑？”幽冥王问道。

  “我确实很喜欢美女，你可先找几个美女诱惑一下试试。”妖刀咧嘴笑道。

  “你的胃口还真不小，张嘴就要几个。”幽冥王道。

  “我的胃口一向很好。”妖刀道。

  “你喜欢什么样的美女？”幽冥王问道。

  “只要是美女我都喜欢，我不很挑剔。”妖刀道。

  幽冥王闻言叹气，不挑剔的意思就是不会被诱惑，只有挑剔的人才会被美女所俘获，心甘情愿的出卖自己，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是个肯出卖自己的人。

  “如果我给你无上的权势，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更有前途？”幽冥王问道。

  “说不定，你可以试试。”妖刀道。

  “说不定？”幽冥王打量妖刀。

  “我想试一下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是什么感觉，也许我喜欢也说不定。”妖刀说道。

  这也不是个喜欢权势的人，幽冥王再次叹气，妖刀让幽冥王有种无处下手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在他面对人类的时候从没有过，别的人类对权力金钱美女这三样东西几乎无法抗拒，此人却好像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幽冥王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

  那么他到底在乎什么呢？幽冥王坚信，只要是人，就总有在乎的东西，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才为人，这也是人类最大的弱点，若是没有这些，那么，人类还能被称为人类吗？

  难道他喜欢的是名声吗？幽冥王暗道，“如果我想办法让你出名，让每个人都把你当成偶像来崇拜，你会不会喜欢？”

  “大概不会，因为我喜欢安静，一个人成了名总会有这样那样身不由己的烦恼。”妖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