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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请这边走。”仵作想想这话也对,柏家军是打过无数仗的边军,尸体早就看麻木了,根本不忌讳这个。
柏擎三人跟着仵作进了停尸房,不大的屋子光线昏暗气味难闻,两边靠墙的地方此时摆满了长案,每个长案上一具盖着麻布的尸体,长案与长案之间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进出,转身都难转。
仵作沿着两排长案间仅有的一条过道走到最里面,掀开麻布,『露』出底下的死者。
“大人请看。”
死者已被剥了衣裳,光着膀子,因为开始腐烂,尸体看上去有些发肿,胸口一枚弹孔清晰可辨。
仵作退开,柏擎和两位把总围了过去,只是目测一番心里就都有了计较,两位把总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伸长胳臂互相比划了几下,然后三人一起默默点头。
跟演哑剧一样。
仵作看得一头雾水。
“千总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还请大人示下,小人定会详细誊抄在尸格上。”
“这伤口是近距离造成的,但枪管不是直接抵在皮肤上,而是隔了差不多这么远的距离。”
柏擎也不为难仵作,他在旁边说,两个把总站好距离又比划一番,这下仵作就恍然大悟了。
“死者被人拿着火铳在几步远的地方杀死?”
“火铳的准头有限,站近了才能打得准,越远越偏得厉害,袭击死者的人不一定是要他死,但要他受伤不能动弹是肯定的。”
“但死者是流血过多死掉的,无人救治过他。”仵作感慨,还不如一开始就先一枪打死呢,“失血过多,慢慢感受死亡临近,太恐怖了。”
“他们的尸体是一起被发现的?”
“是的,都在沈家前族长上锁的旧书房里。”仵作从现场把尸体带回来的,对当时的场面记忆犹新,“前族长的书房,家具本来就多,这么多人把屋里地面都堆满了,外面的人想进去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么多人,几十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被搬进上锁的屋子,无一人知道?还是闻到了臭味才发现?”
仵作摇摇头,也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沈家上下现在都说家里闹鬼。”
“闹鬼是不可能的,多半还是人在装神弄鬼。”秦川嗤之以鼻。
当兵的不怕鬼,他们一身血煞气,真要有鬼也是鬼怕他们。
再说了,战场上死的人多了,没见谁变鬼,若真有死掉的战友变成鬼回来了,他们还会很高兴。
第293章 沈家有尸体(四)(shukeba.com)
“这些死者的衣服都脱了吗?”薛把总无意中全场扫了一眼,发现麻布下的尸体好像都是光着的,于是这么一问。
“是的,都是脱了检查的。”仵作连忙回道。
“他们的衣服呢?在室外冻死的,衣服上可有什么能指明地点的痕迹?”
“啊,这样一说是有个奇怪的地方。”
“验尸验完了,我们去外面说,里面太难闻了。”
柏擎反应过来,干嘛要站在这里面聊案情,当先拔腿就往外走,身后三人紧紧跟上。
到了室外,寒风兜头吹来,让人一个激灵,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说吧,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柏擎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说话,他现在已经感受到本地冬天的威力不容小觑,被风吹久了一样冷得僵硬,寒气能吹透衣裳灌进身体里冰冻骨头,躲都没处躲,不像北方,下暴雪的天气只需裹严实了也不会冷。
“那些人的衣服,都沾着好像火灾现场才会有的灰尘。”
“火灾现场?”柏擎目光微亮,“对了,你不是说他们都衣衫不整吗?有没有可能由此推断出他们出事的时间是半夜,都脱衣睡觉了,从火灾中惊醒外逃,然后被人守着洒了一头的生石灰?”
“不无可能。”
“那么那个枪伤的呢?他有什么异常没有?”
“他没有,身上干干净净,虽然也是衣衫不整,但他全身伤口仅有那一处枪伤。”
“那么这人受伤时间就在其他人被洒生石灰前后?他们同处一个地方?”秦川推断道?
“而且还是在室外冻死的,昨天才发现尸体,家下人说尸体来得蹊跷,闹鬼,起火现场,但这些天县里并没有火灾……”薛把总把现有线索捋了一遍,灵光一闪,“这些人出事的地点不在县里,他们被派去外面做事,然后集体出事。”
“去的地方应该也不是有人烟的地方,否则起火怎么会无人知晓,所以出事地点是在山里,他们睡的是帐篷或者山洞。”
“我倾向山洞,从山洞里跑出来才防备不到外面有人埋伏,大量的生石灰兜头洒过来才叫他们一下子无处躲避,如果是分散睡在帐篷里,最多偷袭到一两个帐篷的人,偷袭不了全部人。”
“然后那个受枪伤的应该就是在帐篷或者山洞里受的伤,受伤后无人救治,慢慢失血而死。”
“火灾呢?野外大火烧起来可不得了。”
“不需要大火,只要能把人惊醒外逃就行,伤人后立刻将火势熄灭就不会失控成大火,既然我们这些天都没有听说过哪里爆发了冬季山火,不就说明袭击他们的人行事到位。”
仵作对这样的谈话是『插』不上嘴了,一脸崇敬地看着千总大人和二位把总大人一人一句勾勒了一个相对完整靠谱的前情。
柏擎三人也觉得这个推断应该比较接近事实,于是,现在他们心里都有个疑问。
这大冷的天,沈氏派这么多家下人去山里干什么?还要『露』宿野外,怎么看都不像干好事的样子。
不像干好事的一群人在山里,被人上门偷袭一锅端。
怎么觉得有种熟悉感呢?
黑吃黑?
亦或是在山里侵犯到了他人的利益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被血洗报复?
无论是什么,这两种可能『性』的共同点都是利益。
山里有利益,所以沈氏才会在这么冷的天派这么多家下人去山里蹲着。
必须得是重大利益才值得这么做。
山里会有什么好东西能让沈氏这样的大乡绅都坐不住?
矿?
沈氏手上的山林地契至今没有交出来,若说是发现了有矿,那他们一直以来的奇怪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明知所拥有的山林离四柳村太近,触犯窥探军情的忌讳,为避嫌也该把山林交出来,却提都不提,满嘴都是愿意把四柳村的庄子主动交给柏家军。
可那庄子是祁可的财产,为了强占庄子搞出一堆事来。
前族长当日面不改『色』当面撒谎,山林的归属提都不提。
沈氏不惜代价搞七捻八,转移视线,一切的动机现在看来都是为了让人忽略他们手上的山林。
百年大族堂堂乡绅,不要脸地玩手段,山里若真有矿估计不是小矿。
铁矿和铜矿?
不,不会是这两个矿,若是铜铁矿,以沈氏的能耐,联合本地官府拿下朝廷的开采权一点都不难,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所以应该不是钢铁矿,还得更稀有一些。
银矿?金矿?
柏擎一下子绷紧了脸。
沈氏这是在找死。
秦川他们三人看着柏擎突然不说话,只来回踱步,显然是沉入了某种思路中,全都闭紧嘴,不敢出声打扰,就看着柏擎的脸『色』变来变去,脚步越来越急,转得他们眼睛都要花了。
柏擎突然开始转圈,又突然停下脚步,脸『色』绷得跟块铁板似的,别想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秦川他们一脸期待地等他发话。
“仵作你继续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柏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带着人拔脚往前面走,去寻县尊,他要见一见沈丛霖。
挨着四柳村那么近的山林里如果被发现了金银矿,这事可大可小,开采还是不开采,都决定着沿海村庄的布防要如何调整。
忙得焦头烂额的县尊没有时间问一句为什么要见沈丛霖,指了一下沈丛霖现在被软禁的地方就让柏擎自己过去,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
沈丛霖被叫到衙门的理由是协助调查,毕竟他先父用过的书房,锁了门后钥匙在他手上,现在发现了那么多尸体,他若不亲自到衙门来解释解释,未免太蔑视朝廷法度了,再怎么厉害的乡绅也不敢这么干呐,不然官府扣个想造反的帽子下来谁受得了。
但衙门里现在人手短缺,问什么沈丛霖都喊冤后就没人再理他,锁了门让他一人在屋里反省,沈家人请来的讼师也被赶走,禁止交谈串供。
柏擎手上捏着一把县尊给的钥匙打开了锁,两个把总在门外守着,他独自一人进去问话。
只有简单桌椅的屋子里,沈丛霖坐在远离窗户的一角,柏擎看到他时,他双手夹在膝盖之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察觉有人进来的样子。
柏擎反手合上房门,慢条斯理地走向沈丛霖,但在屋子中间停下脚步。
“沈丛霖。”
柏擎喊了一声,沈丛霖的肩膀猛地一震,从自己的思路中清醒过来,茫然地抬起头。
“谁?”
“我,柏擎。”
“柏千总?”沈丛霖愣了一下,然后才好像是脑筋终于搭对线了,睁大了眼睛霍然起身,想扑过去又不敢,只离开了椅子两步就克制地站住了脚,“千总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知道那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求您信我!信我啊!”
“我信你?要我怎么信你?那是你父亲的书房,门上的钥匙在你手上,屋里的尸体是你家的家人,你不是嫌犯还有谁是?”
“是我父亲的书房,我拿着钥匙,尸体也都是我家下人,这些我都承认,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我的钥匙一直随身携带,除了睡觉不会解下来。”
“只有睡觉才解开钥匙?”柏擎坏心眼地暗示了一个方向。
沈丛霖脸『色』顿时一僵,思路忍不住地向着柏擎的暗示转了过去,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如果不是遭身边人背叛,谁能拿到他随身携带的钥匙。
“你家内贼的事我不关心,我就问问你把那么多人派到山里去干什么?”
“我没派他们。”沈丛霖没想到柏千总的问题居然跳得这么快,直抵命门。
“那就是你父亲,前族长安排的?也是,他去世的突然,很多事没交待,派人进山这事你说不知情也说得过去。”
“我真的不知道派人进山的事,我跟你们一样,昨天下人来报说书房有臭味,那是我父亲用过的屋子,我还想等葬礼结束后重新使用,那是我亲手打开的门。”
沈丛霖的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那吓人的一幕,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沈家大爷一瞬间面『色』苍白面无人『色』。
“太吓人了,大人您没见到,满地的尸体啊,都发肿发胀了,仵作说幸亏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臭味早就飘出来熏死人了,可能尸水都流了一地,那屋子也不能要了。”沈丛霖哽咽了一下,“太可怕了。”
“想恢复你的清白就好好回话,你们家派那么多下人进山是找什么矿?”
“……矿?!”刚刚还在哽咽的沈丛霖受惊一般地抖了一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柏擎,嘴角用力地绷起一个微笑,“千总大人说笑话呢,派人进山就一定是寻矿?”
“不然呢?该交出来的山林不肯交,还耍花招强占别人的庄子来讨好卖乖,搞出无数事端,布这么大一出戏,不是为了隐藏你们在山里的秘密还能是什么?以为用庄子做交换我们就不打你们手上山林的主意了?站在山上能直接看到村子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沈丛霖,你是不是觉得我柏家军能放着这么一个大隐患不做任何处置?”
“千总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去干什么的,我爹没跟我提起过,我家开的矿在官府都有记录,每年收入都有账本,大人随时可去查阅。”
沈丛霖知道淘金的事绝对不能说,一旦说了,全家全族都要倒霉,因为淘出来的砂金炼成纯金的地方并不在县里,而是利用了族中的一座废弃矿山。
所幸淘金和炼金的事是极高机密,他是嫡长子所以会知道一点,但其实这两处地点具体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去都没去过,想要他带路指认地点,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与其把全家全族拖下来,还不如就拿他死去的爹说事,死得太突然没来得及交待遗言和遗产,他这个做嫡长子的能说清楚的只有自己经手的差事,其他的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