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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正拉着三姑的手说话呢，三姑低着头一脸绯色，闻言低声笑道:“妞妞成天调皮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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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还说别人手巧呢，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咱们妞妞巧？”月红挨着柳青萝坐，摩挲着她身上的绫袄，羡慕道，“这袄子真金贵，布料针线都是一等的，穿在妞妞身上也好看的紧……只是太费了些。”
一直坐在角落编络子的玉淑听了，轻声道:“我倒觉得很好，也只有姐姐才配得上这些衣物。”
自从跟林瑾玉定了亲，柳青萝一年四季的穿戴，就都是桂香和菊香两个亲自准备，全都是比着京都府里主子们来的，自然不是季月红这些人可比。
好在家里就柳青萝一个女孩，后来的玉淑性子纯净老实，家里从没人觉得柳青萝的穿戴有什么问题。
如今季月红一来就说这些，听在杜氏耳中未免有些刺耳。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三姑的亲事，她只得忍了，只说了句:“妞妞从小到大一直这么穿，没什么费不费的！”
月红顿时面红耳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的衣物，想来值不少钱……妹子，你可别多想啊……”
柳青萝正扯着玉淑的络子跟她捣乱，闻言就笑笑，没有搭理她。
锦衣玉食什么的，她喜欢，也发自真心的享受。她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有能力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点？
真心待她的人，会因为她过得好而高兴，至于不高兴的人，她也没心情去伺候。
那边杜氏没工夫和准儿媳说话，细细的把提亲人的情况都说了，又问:“她三姑，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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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姑脸红的几乎滴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细声说:“读过书的人，那样好的人家，咱们怕是……怕是高攀不起呢……”
一听这话，杜氏心里就有数了。
柳三姑心里是很情愿，只是担心加害羞罢了。
杜氏握里她的手，欢喜道:“好妹子，别的你别操心，只要你情愿，这事你哥哥和我就给你做主了！”
“这……”柳三姑犹豫了一会，抬头看了看玉淑，低声说，“玉淑，你说呢？娘听你的……”
玉淑怔怔的抬起头，眼神中有忧郁之色一闪而过。
她没有回答娘亲的话，而且拉住了柳青萝的手，红了眼睛，道:“姐姐，我这辈子只认你这一个姐姐，既是连姐姐都同意的人家，必定是好的。”
柳青萝莫名有些心酸，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好的哭什么，有姐姐在，不会叫三姑吃了亏的。”
“我知道的……”玉淑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哽咽道，“娘这辈子过得苦，若不是姐姐你们收留，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不瞒姐姐说，我也常常想着，姐姐这里虽说是和自己家一样，但娘总不能一辈子孤单一人……”
三姑听了也默默垂泪。
杜氏嗔道:“你这孩子就是心重，我巴不得你们留下跟我一辈子作伴，只是咱们女人，终究是要有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归宿。”
柳青萝听了嘴角微翘。
她虽不认同这句话，但对于柳三姑这样的柔弱女人来说，的确有个依靠比较好。
玉淑摇头道:“我知道舅母和姐姐都真心待我们，所以说这些并不怕你们不高兴。只要娘愿意，我必定不会拖累娘的……”
三姑惊慌的起来，连声说:“孩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是不喜欢，娘就留在你大舅舅这里，哪里也不去！”
“娘呀，您，您别着急啊！”玉淑无奈道，“以前我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不记事，爹他们是怎么打你骂你，我都知道，我都恨死他们了，我希望娘能遇到真心对你好的人！”
三姑讷讷:“那，那你这是……”
玉淑笑的开心:“女儿只是为娘高兴，娘只管应了便是！”
“成了！”杜氏双手一拍，满脸喜色，道，“我这就出去跟你哥哥说，跟人家把事儿定下，好不好？”
三姑娇羞垂头:“都由哥哥嫂子做主便是。”
杜氏风风火火的去了。
屋里剩下的几个，三姑闷声做针线，玉淑发呆，月红有心找人搭话，可唯一愿意说话的准小姑子吧，实在太耀眼太出色，她总觉得自卑……
枯坐了一会，月红慢慢站起来:“咳，这屋里怪闷的哈，我出去透透气……”
没人搭理她，除了柳青萝笑眯眯应了一声。
等她一走，玉淑就把柳青萝拉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忧郁道:“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呀。”
“姐，我不想跟娘一起到那人家里去……”
“你还是不太想三姑嫁人？”柳青萝仔细看着她的表情。
玉淑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很高兴娘能有个好归宿，我是说真的……”
她坐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落雪，叹了口气，又叹口气，满面愁容。根本不像一个十一岁的豆蔻少女。
柳青萝坐到她身边，细细的手指抠着窗户上贴的窗花，笑道:“你既然不想跟三姑去，也挺好，就留在家里跟我一起。”
玉淑点点头，幽幽的说:“娘还年轻，以后也许还会生孩子……我，我不想拖累娘……”
像她这么大的继女，跟过去没两年就要嫁人，人家还要补贴一份嫁妆。
柳青萝突然笑了，“我以为你担心什么哩，不管你要跟三姑去，还是留在家里，都随你喜欢。我早就跟爹娘说过了，家里会留一份你的嫁妆，你大可不必为这些担心。”
柳青萝在家里有绝对的权威，这话玉淑绝对相信。
她羞红了脸，嗔道:“人家心里愁苦跟姐姐诉说，姐姐惯会取笑人家。”
“姐明白，哪个女儿不怀春？”柳青萝捏一把她的脸蛋，安慰道，“在家里，你只要做喜欢的事就行，别的什么都不要担心。”
玉淑心内感动，把头歪在柳青萝胳膊上，轻轻的嗯了声。
……
杜氏做事一向利索，不出一刻就把提亲男人的名贴拿来了，又把三姑的生辰八字交了出去。
事情仓促，双方都没什么准备，加上都不是初次嫁娶，能省的就省了。
男人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玉佩留下了，三姑则把自己亲手做的香囊交给杜氏拿出去。
这件事，就算是正式定下了。
柳青萝捏着男人的生辰八字，盘腿坐在三姑床上，笑道:“原来未来三姑父叫做吴三元，听说也是位童生。”
“啊！”玉淑捂嘴惊叹，“那不是跟二舅舅一样吗？”
柳青萝笑:“没错。”
玉淑就啧啧称叹。
读过书的人家，能瞧得上柳三姑这样的人，别说外人，就连身为三姑亲生女儿的玉淑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呀先别高兴，去看看那边的人来了没，别一天到晚闷在屋里。”柳青萝把她半天合不拢的嘴巴合上，又把她撵出去透透风。
“三姑，这帖子您收好。”柳青萝把名帖交给三姑。
三姑红着脸接过去，珍宝般放进箱子里仔细收好，然后才轻轻吁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柳青萝看着她的动作，就抿嘴笑。
“妞妞又笑话姑了……”三姑察觉到，刚说了句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其中除了柳老爷子的声音，还夹杂着柳老太太的大嗓门。
“妞，是你爷奶他们来了……”柳三姑的脸刷的白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三姑别怕，事情都订下来了，他们来了也没用。你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你可别跟他们硬来啊，可不要吃亏了……”三姑还是怕的不行。
柳青萝点头应了，走出去顺手把门关好，就看到院子里闹哄哄的站着一地人。
为首的自然是柳老爷子老两口，意外的是，除了柳二叔夫妻和柳四叔夫妻，甚至连柳美丽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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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萝刚走出院子，就看到柳老太太掐着腰，破口大骂。
这老太太年纪不小，精神头却足的很，声音更是中气十足，骂起街来，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得到。
此时她正对着自己大儿子喊:“忘了祖宗的王八混账东西，竟然把亲爹给撵了出去！你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你倒好！有了媳妇就没了娘！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骂的吐沫飞溅。
柳老大能怎么办？
那是他亲娘，骂他也只能受着！
杜氏却不依了，暴脾气上来，直接回道:“老太太想要怪罪人，也得查查清楚！爹进来出去的，什么时候我们没好好伺候着？您要说我们撵人，好歹给出证据来！”
“你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老太太见大儿媳妇顶嘴，气的跳脚，“没规矩的娼妇！给我滚出柳家大门！”
杜氏冷笑:“老柳家早就把我们一家四口撵出来了，还说什么滚不滚的！”
“你，你这个娼妇……”老太太虽然脾气大，但论吵架也不是杜氏的对手，一时竟然语塞。
柳老爷子沉着脸，呵斥道:“老大家的，你回屋里待着去，这里没有女人说话的份。”
“老爷子说的对。”柳青萝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现在堂屋门口笑道，“咱家院子小，不如请二婶四婶和美丽姐也各回各家吧。”
二婶陈氏闻言脸皮一变，用帕子捂着嘴，轻声笑道:“我们不过是来关心关心你姑姑的终身大事，妞妞未免太多心了吧？”
“三姑的亲事，有我爹做主，二婶这么清闲，不如回去看着元宝不要闯祸才好。”
陈氏笑不出来了，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低低的厌恶道:“那个小杂种，我管他是死是活呢！”
柳元宝是陈氏的庶子，也就是当年那个小桃红生的孩子。
小桃红生了孩子后，不到半年，就受不住老柳家的贫寒生活，扔下孩子跑了。
这可把柳二叔气坏了，四处寻找后，发现那小桃红竟然又跑回去做娼妓了。
气疯了的柳二叔大闹一通，砸了人家楼里许多东西，差点闹到衙门去。
但他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小桃红是赎身了的，从律法上来讲，是属于柳二叔的私人财产。
那丽春院收了小桃红，被人家闹上门来也是活该。
最后还是柳老爷子出场，把柳二叔狠狠教训了一顿，又得了丽春院几两银子的赔偿，这才算了事。
本来老柳家就不愿意要那小桃红，不过看在孩子份上才留下来，如今她愿意自己走简直再好不过了。
柳老爷子怎么能允许儿子再把她弄回来？
最后老柳家是白得个孙子，没了小桃红这个麻烦，还得了赔偿。
柳二叔呢，闹过一阵也就算了，他原本不过是看小桃红有几分颜色，哪里又是真心对她。
至于最无辜的，要数那个名叫元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