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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萝沉默一阵，皱眉道“如果要卖，为什么等到现在？”

  　　十年前柳三姑就被休回家了，那会她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年轻俊俏的妇人，真要卖的话，总比现在三十了好卖……

  　　张氏继续冷笑:“那会儿不是还有个卖苦力的大儿子吗？我娘家也能抠出来点，日子也不算难过，可如今……”

  　　她看了眼柳青萝，接着说，“这几年，沾了你那夫家的光，老爷子可没少叫你四叔过去要东西……”

  　　柳青萝诧异:“经常去要东西？”

  　　“是啊，隔三差五就去，虽然不多，但那样的人家，随便给点，也够吃一阵子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美丽和你二叔念书的钱，都是这样厚着脸皮跟林家要的……”

  　　柳青萝心中震惊。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事。

  　　无论白妈妈还是五夜，都从未跟她提过。

  　　那个林瑾玉，他知不知？

  　　想必是不知道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拿来对她冷嘲热讽了……

  　　柳青萝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问:

  　　“既然这样，就更没必要卖三姑了……”

  　　“如果一直这样，那是没必要。不过前几天，你四叔又过去的时候，林家的那位管家说了，他们很快就要搬走了，以后不会再给一文钱。”

  　　柳青萝点头，没有说话。

  　　“你想啊，来年美丽和你二叔要去考试，这就要一大笔银子，上哪找去？都知道你家有银子，可林家早就说了，不许咱们去骚扰你们，那老爷子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你三姑身上了？”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柳青萝转而问到。

  　　对于柳老爷子子的心性，她早明白。听到这些也没觉得特别吃惊，反倒是张氏的态度，让她觉得奇怪。

  　　按理说，她不会，也没有理由告诉自己这件事。

  　　张氏也绝不是多么良善之人，更不可能是为了柳瑶平。

  　　张氏知道她不相信自己，忽然忍不住哭起来，“老实说罢，我是为了我自己，才告诉你的……”

  　　“哦？”柳青萝挑眉。

  　　“你也知道，我进了柳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生养……”

  　　“我知道。”

  　　“以前我娘家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还顾忌着点，可自从他们走了，老太太就越发看我不顺眼了……”

  　　“你是想要我帮你？”

  　　“不！”张氏红着眼睛，咬牙道，“他们卖了三妹，不仅仅是为了给你二叔科考，他们还想给你四叔再娶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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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柳青萝就奇怪，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好心。

  　　她理了理裙摆，微笑道:“四叔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对你也不错，按咱们这的规矩，就算再娶一房，也是应当的……您也希望将来膝下有个养老的不是？”

  　　张氏哭的越发厉害:“不！我不同意！我也不要别的野种给我养老送终！”

  　　“那您就忍心看着四叔绝了户？”

  　　“我……我还不算老，我能生的……”张氏抬起泪眼，满脸都是祈求，一把抓住柳青萝的手，急切的说，“妞妞，你不是会医吗？”

  　　柳青萝摇头:“我虽然会一点皮毛，但生孩子的事，我也没办法……”

  　　她是从医术发达的现代来的，知道生孩子涉及的问题其实很多，也许是男方的问题，也许是女方的问题。

  　　这都需要相应的医疗设备检查，只依靠把脉，是没有用的。

  　　张氏闻言，眼中现出一抹绝望，崩溃大哭，“怎么会没办法呢……人家都说你治女人病最厉害……生孩子也是女人的病啊……”

  　　柳青萝见她哭的全身发抖，委实可怜，心下也略有不忍，伸手把她拉起来，轻声说，“生不出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在张氏心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跟不能下蛋的母鸡一样，一文钱用处也没有！

  　　她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柳青萝没法改变，也没想要去改变。

  　　“这样吧，我可以试着帮你看看，不过能不能行，我没法跟你保证。”见她这样，柳青萝到底没法狠心拒绝。

  　　曾经有一次，济世药铺的刘大夫，在看到她给个脏兮兮的小乞儿看病时，感叹过一句话:她是一个具有真正医者之心的人……

  　　不管外界对她传闻如何，张氏如此哭求与她，她也便答应试一试。

  　　“妞妞，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张氏满脸羞愧，“我以前那样对你们，你也没有记仇……”

  　　柳青萝让她坐下，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淡道:“我跟你没什么仇。不过，就算我答应帮你看看，也不代表我爹娘就原谅你了。”

  　　“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那样了……”

  　　柳青萝笑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诊了脉，她发现张氏除了心火有些旺，身体其实很健康。

  　　她想了想，问道:“四婶，你平时月事准吗？来的时候，可觉得腹痛？”

  　　张氏脸色微红，低声说:“倒是准的很，到日子就来……除了腰酸，也没啥特别的感觉……”

  　　在个年轻的晚辈面前说这些，她有些抹不开脸。

  　　柳青萝却是没什么表情，点点头，道:“没什么大问题，待会我给四叔瞧瞧。”

  　　张氏一愣:“给他瞧什么？”

  　　“说不定是因为四叔身子虚，需要调养调养。”柳青萝说的很委婉。

  　　“妞妞，婶子不瞒你说，你四叔啊，他……”张氏满面通红，扭扭捏捏的说，“他有时候是不中用……”

  　　柳青萝嗯了一声，纳闷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带他找大夫瞧瞧？”

  　　张氏气道:“我何尝没说呢，可你四叔那个性子，他怎么可能愿意跟我去瞧大夫……被你奶知道了，还骂我一顿……”

  　　柳老太太肯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会有什么问题，反正没生出孩子，肯定就是女人的错。

  　　柳青萝表示理解，“这样吧，你抽空和四叔到我那里一趟，不给奶奶知道就行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还惦记着那两个牙行的人，也不知柳老爷子跟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万一谈妥了，拿了人家的银子，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就不是还银子就能了事的。

  　　她匆匆来到堂屋，却已经没了那两个人的影子，柳老爷子垂着眼皮，坐在上首，对柳和平说着什么。

  　　而其余人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看来，这件事还没说开。

  　　待她走的近了，就听到柳老爷子说，“……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养在家里，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我们也都老了，等我们去了，她娘俩怎么办？”

  　　柳瑶平站在角落，脸色苍白，一声不吭。

  　　玉淑紧紧拉着她的手，胀红了脸，忍不住说:“我长大了，以后会孝顺我娘的……”

  　　柳老爷子脸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你又不是男仔，怎么孝顺你娘？等你嫁人了，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玉淑死死咬住下唇。

  　　这时，她感觉到一双微凉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明净的温柔眸子，不禁心中一酸，红了眼圈，叫了声“姐”，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还哭鼻子了？”柳青萝笑着给她擦擦泪，“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给你出气……”

  　　她说着，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柳老爷子和柳二叔。

  　　至于柳四平，他应当还不至于参与到发卖妹妹的事情中。

  　　“老大媳妇，我和老大有事商量，你把妞妞她们都带出去。”柳老爷子看到柳青萝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坦。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这小孙女面前心虚似的……

  　　柳青萝没等杜氏说话，笑道:“爷爷有什么事，连我们一家人都不能一起听听？不知道刚才那两个生人，在这大过节的，跑来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柳二叔和柳四平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柳老爷子恼道:“你想听就听听，你姑年纪大了，人家上门来求亲，我找你爹商量商量！”

  　　“哦……”柳青萝佯装欢喜道，“这是好事情呀，玉淑妹妹还哭什么，难道是舍不得姑姑？”

  　　玉淑身子微微发抖，忽然爆发道:“不是这样的！爷是想把娘卖给镇上的疯老头，伺候他……才不是要娘嫁人！”

  　　“闭嘴！”柳老爷子大怒，一拍桌子，吼道，“你一个女娃，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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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淑被吼的哇一声大哭起来。

  　　“爹！你吼孩子做什么……玉淑别怕……不哭不哭了……”柳瑶平又是心疼又是难受，抱着女儿一起哭起来。

  　　柳老爷子见此怒气更盛，拍着桌子骂，“哭什么哭！大过节的嚎！我还没死！”

  　　屋里骂声哭声乱成一片。

  　　柳二叔和柳四平一个面色沉沉，一个则手足无措。

  　　而柳和平和杜氏，已经听的呆住了。

  　　他们早就感觉刚才那两个人，神情猥琐，根本不像正经人家来说亲的。

  　　更何况，谁会在大过节的，跑到人家来说亲……也没这个规矩。

  　　因此柳和平的心里，已经倾向于相信玉淑的话了……

  　　他沉声道:“爹，您先别生气，这事儿，还是得问问清楚。”

  　　“怎么，难道你以为老子真要卖女儿？”柳老爷子看向了大儿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忤逆我的话？”

  　　柳和平还真不敢。

  　　杜氏忙忙帮他解释，“爹，和平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却要相信玉淑一个黄毛丫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