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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卢胖子的眼睛忽然一亮,发现平乐府中段两条南北走向的大河,贺江(今富川江)与思勒江之间距离极近,河道相距还不到二十里,而且中间这一带地形十分复杂,山林极多,正是打闷棍放黑枪的理想战场。盘算到这里,卢胖子果断一点贺江渡口西侧的钟山小镇(今钟山县),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加快行军速度,明天日落之前,务必抵达钟山镇。”
“得令。”李天植、王弘勋和全节等卢胖子副手一起抱拳答应,飞奔传令而去。缐虞玄则试探着问道:“死胖子,你想凭借河流掩护阻击【创建和谐家园】?贺江河的河道水文情况咱们可不清楚,能挡住【创建和谐家园】的大军吗?”
“没办法,除了这一带,其他地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阻击地点了,也只有去碰碰运气了。”卢胖子无奈的回答,然后又命令道:“虞儿,我现在要你马上追上胡同春的前锋军队,让他的骑兵加快行军,在思勒江上搭建浮桥便于我军渡河。另外还得给我把贺江和思勒江两条河流的水文情况摸清楚,我们这次阻击战的胜败关键,十有【创建和谐家园】也就在这两条河上了。”
“那好,我亲自带人去侦察。”缐虞玄答应,又悄悄的掐了卢胖子一把,低声喝道:“老娘不在的时候,你可别打乘机拈花惹草的主意!否则的话,哼——!”卢胖子苦笑答应,缐虞玄这才哼哼着放心而去。
也是卢胖子的运气,抢先派出缐虞玄和胡同春去抢占思勒江和贺江的渡口要害,广东军队前锋虽然也派出了骑兵抢占渡口,但是为尚老汉奸率领前锋军队聂应举却对这两个渡口明显重视不足,在距离较近的情况下竟然没有立即出兵,而是在西湾一带休息了一夜才派出骑兵去战渡口,结果等到广东骑兵抵达钟山镇渡口准备搭建浮桥时,缐虞玄亲自率领的胖子军骑兵后发先至,已经抢先一步到了钟山镇,迅速击退尚军工兵,为卢胖子保住了这个极具战术意义的要命渡口。
第二天傍晚,同时也是康麻子十一年八月初十这天的傍晚,胖子军急行军抵达钟山镇,时逢秋雨连绵,江水大涨,尚军渡河困难,只能与胖子军隔岸对峙,无法阻止胖子军安营扎寨,立稳根脚,胖子军上下难免欢声雷动,大叹上天保佑,自军运气不错。卢胖子则是连欢呼的时间都没有,马上一头扎进缐虞玄军收集来的两条河流水文资料中,研究对敌之策。
从贺江和思勒江的南北走向来看,地形确实对卢胖子颇为有利,尚老汉奸的军队想要进攻就必须渡河,然而秋水暴涨之下既没有浮桥也没有足够船只,渡河强攻等于是最为危险的添油战术,极其有利于兵力弱势的胖子军各个击破,将尚老汉奸的军队一批批吃掉。然而让卢胖子警觉的是,就在怒江下游五十里处,还有一个可以渡河的芳林渡,这也就是说,胖子军即便守住了钟山渡,兵力优势的广东军队同样可以分兵在芳林渡渡河,然后迂回北上包夹胖子军,所以对胖子军来说,守住贺江防线的把握其实并不大。
贺江没把握守住,卢胖子也只能把目光转向后方的思勒江,但是让卢胖子搔头的是,思勒江的水流量要比贺江小上不少,也就是在丰水期必须桥梁或者船只渡河,而到了枯水期,步兵骑兵都可以直接泅水渡河,比贺江防线还更不值得坚守。虽说现在秋雨连绵河水暴涨,胖子渡河时也必须依赖浮桥,可是这天气雨水又是谁也说不准的东西,胖子军如果退守思勒江以线,万一雨水忽然停了,河水退去,广东军队直接淌水强攻,那卢胖子哭鼻子也没用了。
“东家,恕学生直言。”不光是卢胖子,卢胖子的狗头军师王少伯也看出了这两条河流的要命之处,摇着丑脸说道:“学生虽然不是很懂军事,可是学生还是觉得,东家如果想寄希望于凭借贺江和思勒江挡住【创建和谐家园】大军,实在希望不大。这两条河太窄了,水量也太小了,坚守意义实在不大。”
“善用兵者,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皆可借为己用,关键看你会用不会用。”卢胖子沉吟着说道:“依我看来,这两条河流还是有一定利用余地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这个利用的办法而已。”
“死胖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缐虞玄担心的提醒道:“斥候来报,尚可喜老东西的主力已经到了西湾,明天之内肯定能抵达钟山渡口的对面,我们再不拿定主意守不守这贺江,到时候可就没多少反应时间了。”
“别急,让我再想一想。”卢胖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许久后,卢胖子忽然把目光定格到了思勒江上游的山林地带,忙问道:“缐三将军,你们探察思勒江上游地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河段狭窄,利于堵塞河流的地方?”
“有,而且不只一处。”缐虞玄对于心上人的命令倒是十分遵从,对卢胖子强调的河流水文情况探察得十分仔细,马上在地图上指出了好几个利于堵塞河流的狭窄河段,末了又好奇问道:“你问这干什么?莫非你想先堵住河流,等【创建和谐家园】军队渡河时再忽然放水去淹【创建和谐家园】?”
“那是当然,否则我堵河干什么?修水库?”卢胖子反问,又沉吟道:“广东军队远来,对这一带的地形不够熟悉,如果我们能把他们引过思勒江,乘着他们渡河的时候忽然放水,利用洪水把【创建和谐家园】军队切为两截,再忽然掉头杀回,必获大胜。”
“没那么容易吧?”缐虞玄迟疑着说道:“这样的招数太老了,尚可喜老贼战场经验丰富,怎么可能连这样的老招数都不提防?不要说他了,在两军隔河对峙的情况下,就是敌人诈败退却,你我在渡河追击之前,起码也得先探察上游情况,不然谁敢胡乱渡河?”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老招数反倒比新招数管用。关键是,现在如何才能让尚可喜老贼掉以轻心,让他不提防我们用这么一招。”卢胖子沉吟着继续盘算。许久后,卢胖子的两只小眼睛忽然一亮,微笑说道:“有了,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尚可喜老贼在不做任何提防的直接渡河追击我们,给我们创造伏击良机。”
“什么法子?”缐虞玄和王少伯异口同声的问道。问罢,缐虞玄又不放心的提醒道:“死胖子,我可警告你,尚可喜老贼打仗的时间比你我的年龄加起来还长,战场经验比我们丰富百倍,你要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只会自己吃大亏。”
“放心,我这一招绝对管用,保管尚可喜老贼再奸再猾,也绝对要上当中计!”卢胖子奸笑,低声仔细解释起来。而当卢胖子说完自己缺德得祖坟冒烟的馊主意之后,缐虞玄和王少伯第一反应就是异口同声指责,“不要脸!”
“死胖子,实在太不要脸了!这么贱的招数都琢磨得出来!”缐虞玄忍无可忍的补充了一句,然后又嫣然一笑,道:“不过,倒是肯定能管用。”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尚老汉奸的主力终于抵达钟山镇渡口以东,没等尚老汉奸扎下营寨,胖子军这边已经派出了一叶小舟,让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书生打着白旗过江,要求拜见平南王尚老汉奸,并且自称为尚老汉奸女婿卢胖子的帐下幕僚、贵州学子王少伯,是奉卢胖子之命来给尚老汉奸请安——其实尚老汉奸显然少说了一个自己的身份,那就是卢胖子现在专用的外交骗子。
很可怜的是,尚老汉奸显然还不知道女婿这个师爷到底最为擅长什么,一口就答应了接见——这也丝毫不足为奇,尚老汉奸再怎么恨这个女婿,爱女尚婉欹的面子总是要给一点的,而且卢胖子的敛财才能也一直为尚老汉奸所垂涎,深憾不能为己所用,现在卢胖子主动遣使求见,尚老汉奸那还有不见之理?
“学生王少伯,奉曲靖知府卢一峰大人之命,拜见大清平南王爷,给王爷请安。”见到尚老汉奸之后,王少伯先是很标准的给尚老汉奸打了一个千。末了,王少伯又不顾秋雨中的地面湿滑泥泞,双膝跪下,必恭必敬的给尚老汉奸磕了三个头,恭敬说道:“启禀王爷,这三个头,是东家让学生代为磕的,东家还让学生代为转祝,祝王爷万福金安,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能不被他气死,老子也就阿弥陀佛了。”尚老汉奸狰狞一笑,恶狠狠问道:“废话少说,卢一峰小子派你来拜见本王,到底为什么?”
“回王爷,东家让学生来拜见王爷,除了给王爷磕头请安之外,还有就是送上礼物。”王少伯无比恭敬的双手把手上礼盒高举过顶,说道:“启禀王爷,学生的东家听说王爷近来嗜好八旗福寿膏,特命学生献上一盒云南特产、当世第一神医朱方旦亲手精练的精品八旗膏,聊表孝心,请王爷赏收。”
“是吗?”尚老汉奸冷哼,先努嘴叫随从收下礼物,又冷哼问道:“那个小崽子如果想表示孝心的话,好象还少送了一份礼物了吧?”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需求,请王爷明示,相信东家一定会尽力而为。”王少伯更加恭敬的答道。
“他的脑袋!”尚老汉奸恶狠狠说道:“他要想尽孝心的话,就乖乖自己砍下脑袋派人送来!”
王少伯不敢吭声了,老实把额头紧紧贴在尽是泥泞的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了。尚老汉奸也还算满意王少伯的恭敬胆怯态度,改口哼道:“回去告诉他,如果不想自己送上脑袋也行,赶快带着军队放下武器投降,看在婉欹的面子上,老子可以考虑饶他一命,将来也会在皇上面前替他保上一保!不然的话,等到老子的军队杀过河去,再想投降可就晚了。”
“王爷恕罪,在来拜见王爷之前,东家也猜到了王爷会说这样的话。”王少伯抬起沾满泥浆的丑脸,哭丧着脸说道:“所以东家让学生代为转达几句话,以做答复,不知王爷是否愿听。”
“说,老子看他还有什么屁放!”尚老汉奸怒喝。
“回王爷,东家让学生禀报王爷。”王少伯战战兢兢的说道:“他响应平西王爷奉天讨贼,是为了拨乱反正,诛杀鳌拜奸贼,还大政于圣上,并不是想反叛大清,更不是想与王爷做对,兵进广西,也是奉命征讨广西境内的鳌拜奸贼余党,绝不是故意冒犯王爷。所以东家希望王爷能稍息怒气,暂且收兵返回广东,不要伤了翁婿和气,否则将来平西王爷与朝廷罢兵言和之后,东家也就再也无颜拜见王爷了……”
“放屁!”尚老汉奸一蹦三尺高,大吼道:“他奉谁的命令?奉的那家命令?吴三桂老贼起兵叛乱,让他率军越境作乱,已经是公然谋反篡逆,他还有道理了?”
“王爷,恕学生纠正。”王少伯小心翼翼的说道:“东家他不是越境作乱,只是为了诛杀鳌拜余党,现在广西境内的鳌拜余党已经基本扫清,东家他也打算功成身退了,王爷收兵返回广东之后,东家他也会向平西王爷交还兵权,带着郡主与王爷的外孙返回广东,向王爷你负荆请罪。”
“说得比唱得好听,老子退兵回了广东,他就带着老子的女儿和外孙回广东负荆请罪?”尚老汉奸冷笑,忽然又大吼道:“当老子三岁小孩?会相信他这样的鬼话?回去告诉他,要么就现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老子可以考虑饶他一条狗命!要么就刀枪说话,老子为国讨贼,就算他是老子的女婿,老子在战场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王爷,请三思。”王少伯好心劝道:“王爷,现在鳌拜已死,平西王爷已经遣使进京求和,这和谈一旦成功……”
“闭嘴!”尚老汉奸怒喝打断,喝道:“老子懒得听你废话,现在就给我滚回去,老子给他一个晚上时间考虑,到底是率军投降,让老子继续承认他这个女婿?还是负隅顽抗,想让老子在战场亲手砍下他的肥脑袋?!”
王少伯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磕头告辞而去。待到王少伯走后,尚老汉奸的狗头军师金光凑了上来,小心翼翼说道:“王爷,卢一峰派使者来送这些没用的废话,会不会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学生听说,王爷你这个小女婿在战场上也很有一套,吴三桂老贼能够一举歼灭鳌拜主力,姑老爷可是立了大功的。”
“你就是喜欢听别人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老子还会怕了他?”尚老汉奸自信冷哼,道:“再说了,卢一峰小子油滑无比,派使者过来又送礼又磕头,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是想试探老子的态度,看看老子能不能接受他投降而已。”
“是吗?”金光有些狐疑,不过金光也不是完全相信那些民间谣言,说什么云贵军队能够大败鳌拜,全因为卢胖子巧施妙计,穿插百里切断鳌拜退路。所以金光也没太把卢胖子遣使示弱的事放在心上,只是看了看远处的贺江河水,叹息道:“如果真能如王爷所料,小姑老爷只是想试探能否投降就好了。不然的话,现在正值秋水泛滥,姑老爷如果依江而守,我们想要渡江强攻,肯定伤亡不小。”
“这点倒是不得不防。”尚老汉奸到底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虽然很瞧不起女婿的统兵本事,却也不会随便掉以轻心,很快就低声命令道:“派快马传令后军,让他们今天晚上连夜在芳林渡搭建浮桥,明天早上如果强攻钟山渡不成,就派轻骑从芳林渡过河,迂回去抄吴狗背后。”
“王爷高见,学生这就去安排。”金光大喜,赶紧答应。正要转身时,前方的又有传令兵过来,向尚老汉奸跪禀道:“启禀王爷,吴狗那边又派来使者,说是要送献给王爷牛羊各三十头,只是渡船稀少,无法运载过河,请求我军允许在贺江上搭建一条浮桥,以便牛羊通行。”
“还有这好事?”尚老汉奸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我这个女婿可真蠢得可以,我现在正愁没法渡河,你还主动给我搭建浮桥,倒帮老子省了无数的事了。想到这里,尚老汉奸马上答应道:“好,准许他们搭建一座浮桥。”
“王爷,我军正欲渡河,敌人却主动提出搭建浮桥便于通行,谨防有诈。”金光赶紧又提醒道。
“一座浮桥,一次能过多少人马?就算他晚上偷偷摸过河来,我们还不是一把就能把他们掐死?怕他做球?”尚老汉奸冷笑,又得意哼道:“再说了,这小子送牛羊犒军,十有【创建和谐家园】又是为了试探老子的意思,老子如果拒绝了,那小子就说什么都不敢投降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情有义好女婿(下)
还别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起老丈人了吧,这一次在贺江河畔与尚老汉奸战场对决时,卢胖子确实拿出了相当不少的孝心表示赎罪诚意,先是派心腹走狗王少伯过江磕头请安,双手奉上朱方旦精心炼制的精品八旗膏,其后又考虑到老丈人远来辛苦,又赶紧派人送来牛羊好酒孝敬犒劳,诚惶诚恐,无微不至,其所作所为足以载入史册,在二十四孝之外新添一孝,让尚老汉奸对不肖女婿的怒气固然不减,却也颇为领情。
当然了,精品八旗膏固然值钱,牛羊好酒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也是十分难得的珍贵礼物,可是东西收归收,沙场经验丰富的尚老汉奸还是没有半点掉以轻心,不仅在贺江西岸严密设阵,严防女婿偷袭,还派出大量的斥候人手四处侦察,探访女婿军队动静。尤其是到了夜里,尚老汉奸更是派出心腹张起广率军沿岸严密巡逻,大大小小的火把灯笼将贺江水面照得明如白昼,不过女婿半点偷袭机会。
布防如此周密,倒不是尚老汉奸真的害怕女婿,而是多年的沙场经验作祟,警告尚老汉奸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战场对手——历史上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例数不胜数,尚老汉奸可不想做女婿在死对头吴老汉奸麾下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但是奇怪也丝毫不足为奇的是,整整一夜时间过去,贺江西面的吴军大营竟然毫无动静,丝毫没有乘夜偷袭的迹象。
第二天天明时,尚老汉奸升帐点兵,召集尚之典、聂应举、张起广、施成名和王国栋等重要将领商议进兵方略。会议上,尚老汉奸第六子尚之典抢先说道:“父王,我军远来,粮草转运不便,且后方有台湾郑逆虎视耽耽,一旦让郑逆发现广东腹地空虚,起兵来犯,我军必陷入两难处境。所以孩儿认为,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能够招降卢一峰固然好,不能招降的话也不能耽搁,必须马上进兵,尽快击破前方敌军,攻占平乐、桂林和柳州等地就粮,方为持久之计。”
“六王子言之有理。”聂应举附和道:“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卢一峰念及亲戚情份,对王爷十分恭敬,有反正可能,但是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末将认为,必须给卢一峰制造一些压力,让他尽快率军投降,如果不成,我军正面强攻也名正言顺了。”
“言之有理,老夫也不想和这小崽子耗费太多时间。”尚老汉奸点头,说道:“老夫想派一个使者过去见一见卢一峰,要他在一天之内率军投降。不然的话,老子明天就强攻渡口,不给这个小崽子半点拖延希望。”
“父王,让金先生去吧。”尚之典又建议道:“金先生与卢一峰是旧交,又能言善辩智谋出众,他去劝降把握最大。”
“六王子,不是学生推托。”金光赶紧说道:“关键是,学生虽然与卢一峰是旧交不假,但是上次在广州见面的时候,学生和他相处并不愉快,相反还有些过节,过去劝降只怕适得其反。我们平南王府和卢一峰交情好的,只有大王子、四王子和黄掌丝他们。”
“他们又没来前线,说这些有什么用?”尚之典瞪了金光一眼,埋怨金光尽说废话。
“不用争了,老子有办法。”尚老汉奸挥手,喝令道:“派人到对岸传信,要卢一峰小崽子到贺江岸边,老子要和他隔岸对话,亲自招降于他。”尚之典和金光等人闻言大喜,赶紧派人去与吴军联络,要求卢胖子亲自到岸旁对话。
尚老汉奸的使者把消息送到吴军大营之中后,正在琢磨如何设法与老丈人见上一面的卢胖子大喜过望,赶紧心中暗笑着一口答应,并且当场表示,为了表达自己对老泰山的尊敬与礼敬,自己将只带十名随从到贺江浮桥桥头,去给尚老汉奸磕头请安。尚军使者也是大喜,忙与卢胖子约定半个时辰后在浮桥桥头见面,匆匆回营报告起了。卢胖子则利用这点宝贵时间赶紧召集众将,交代战术让众将依计行事。
半个时辰后,卢胖子果然领着十个随从来到了浮桥桥头,而对面的广东清兵也早已是严阵以待,上百盾牌手簇拥着尚老汉奸、尚之典和金光三人越阵而出,逐渐走到了浮桥桥头,与卢胖子隔河谈判。刚看到尚老汉奸在桥头站定,卢胖子马上甩鞭下马,就地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大声叫道:“小婿卢一峰,拜见岳父平南王爷,给岳父大人请安。”
“贤婿请起。”为了招降不肖女婿,尚老汉奸破天荒的叫了卢胖子一声贤婿,又挥动马鞭虚托,大声说道:“贤婿,战场之上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谢岳父。”卢胖子又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大声问道:“请问岳父大人,今日特招小婿前来拜见,不知有何训斥,小婿洗耳恭听。”
“贤婿,老夫昨天让使者转达给你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尚老汉奸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到底是打算继续逆天行事,自取灭亡,与本王对抗到底?还是打算听从本王指点,带着麾下的吴逆贼军向本王投降,与本王共享富贵,报效朝廷?”
“回岳父大人,你的训导,小婿时刻不敢忘怀。”卢胖子哭丧着脸答道:“小婿不敢欺瞒岳父大人,昨天夜里,小婿彻夜未眠,辗转反复,就是再三思量岳父的谆谆训导,金玉良言,犹豫难决,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合上眼睛——岳父大人请看,小婿今天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就是昨天晚上仔细考虑一夜没有睡觉的证据。”
说着,卢胖子还真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向尚老汉奸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尚老汉奸则心中有气,心说隔着半里多远的河面,老子看得到么?再说了,你小子的眼睛那么小,就是面对面站着,想看清楚你贼眼睛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也没那么容易吧?
“贤婿能把老夫的话记在心里,用在心上,老夫十分欣慰。”生气归生气,招降还是得招的,当下尚老汉奸又大声问道:“那不知贤婿现在考虑得如何了?究竟想不想听老夫的话,率军向老夫投降?”
“想!”卢胖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尚老汉奸父子都是喜出望外,但不等尚老汉奸笑出声来,卢胖子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但不敢!”
“混帐小崽子!害老子白高兴一场。”尚老汉奸心中有气,嘴上则问道:“贤婿为何不敢?难道帐下将士不服?”
“回岳父大人,小婿带来的一万军队都是小婿的嫡系,重要将领也全是小婿的心腹亲心信,倒是不存在什么将士不服的情况。”卢胖子哭丧着脸答道:“可是小婿还是不敢啊,小婿的妻子、老泰山你的女儿,还有小婿的独生子、老泰山你的外孙,现在全在昆明城里,小婿如果率军投降,她们怎么办?”
“咦,老子怎么把这点给忘了?”被卢胖子这么一提醒,尚老汉奸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可全被吴老汉奸扣在手里充当人质的,卢胖子要是率军投降,临阵倒戈,吴老汉奸还不得把她们的皮给剥了?虽说尚婉欹和卢胖子生得那个外孙死了尚老汉奸不心疼,但尚婉欹可是尚老汉奸最疼爱的女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尚老汉奸多少还是会有些伤心的啊。
“妹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妻儿老小没有了就没有了,算得了什么大事?”尚之典急了,脱口叫道:“妻子没有了可以再娶,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算得了什么?有道是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自己还在,老婆孩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卢胖子不说话了,脸上还现出愤怒之色,也不管尚老汉奸和尚之典是否会看到,这边尚老汉奸也是勃然大怒,回身就是一记耳光抽在尚之典脸上,怒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儿子?婉欹是你妹子,是老子的亲生女儿,你竟然还说什么没了就没了?她是你妹子,记得不?!”
尚之典捂着脸不敢说话了,讪讪退下,尚老汉奸这才又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贤婿能为孤的女儿外孙考虑得如此周到,孤不胜欣慰,看来还是婉欹有眼光,没看错人。不过贤婿也可以放心,三藩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料想吴三桂老贼也不敢把本王的女儿和外孙怎么样,所以你只管放心率众投降,婉欹和你儿子的事,包在老子身上,老子自然会派人去与吴三桂老贼交涉,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老子都会把女儿和外孙一起救回来。”
“岳父大人,小婿不敢,前线主将率军投降,那是谁也无法饶恕的灭门死罪。”卢胖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小婿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明知道岳父大人的大军一旦发动,小婿和麾下将士立成齑粉,也知道岳父大人宽厚大人,小婿即便有再大的过错,一旦归降过去,岳父大人也势必会善待小婿,在皇上面前尽力保全小婿性命。可是,小婿一想到婉欹和儿子,马上又心如刀绞,担心小婿一旦率众投降,她们必遭毒手……”
说到这里,卢胖子竟然当众哭出了声来,抹着眼泪说道:“有时候,小婿还真想一头扎进这贺江水中,一死了之,免得活在这世上左右为难,可是又考虑到小婿死后,婉欹她们母子两人更加无依无靠,可能更遭毒手,又……”
哭诉着,卢胖子已经是泣不成声,跪在桥头向着尚老汉奸连连磕头,情真意切之至。尚老汉奸心下感动,心说老子这个女婿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是对老子的女儿倒还算真的不错——起码比老子的几十个儿子强。盘算到这里,尚老汉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问道:“贤婿,既然你如此顾虑本王的爱女外孙,那你现在又打算怎么办呢?”
“回老泰山,小婿已经仔细想过了。”卢胖子抹着眼泪,哽咽着大声说道:“现在小婿已经是身不由己,吴世综故意让小婿带着一万老弱残兵过来抵挡岳父,其用心也非常明白……现在小婿已经是降是死,不降也是死,唯有战死沙场,方才能让婉欹与爱子活命。小婿只恳求岳父一件事,那就是小婿过世之后,请一定要尽力照顾婉欹与你的外孙,不要让她们冻着,饿着……”
尚老汉奸的丑脸沉了下来,听出卢胖子话中的决战之意。果不其然,卢胖子又向尚老汉奸重重磕了三个头后,抬起头来大声叫道:“岳父大人,为了婉欹,也为了老泰山的外孙卢邦静,小婿也只能斗胆与你倾力一战了!在战场上,请岳父大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小婿即便战死沙场,也可以顾全婉欹与孩子的周全了!”
“小崽子,你考虑好了?”尚老汉奸拉长脸喝问道:“你不后悔?!”
“小婿心意已决!”卢胖子咬牙答道:“小婿以下犯上,为了表示对岳父大人你的尊敬与歉意,小婿将退兵三十里,以报岳父嫁女大恩!三十里外,小婿再与老泰山决一死战!如果小婿侥幸得胜,也请岳父大人不要责怪小婿没有手下留情!”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尚老汉奸大声冷笑。
“小婿尽力而为!”卢胖子又行了一个礼,起身嘶吼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后退三十里!”
“东家,不能退啊!”王少伯慌了,赶紧跳出来大声劝阻道:“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如平南王爷,野战更不是王爷大军的对手,退兵三十里失去所有地利,这仗我们就更没法子打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以下犯上,理当如此!”卢胖子武断的一挥手,含着眼泪吼道:“我意已决,即刻退兵,但有迟缓者,立斩!”
王少伯等人无奈,只得一起行礼答应,卢胖子则又向尚老汉奸遥遥一拜,上马转身就走。片刻之后,本已经完全控制了钟山渡口有利地形的胖子军大营骚动起来,收帐的收帐,拔旗的拔旗,装车的装车,还真的开始了拔营退兵。尚老汉奸开始还有些不信,不过在看到胖子军真的全军后退之后,尚老汉奸才狞笑起来,“小崽子,真够蠢得可以啊!钟山渡这么好的有利地形都不知道利用,竟然主动放弃,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父王,不光是这样。”尚之典满脸狂喜的说道:“钟山渡西面二十里处,恰好又是我们面临的下一道天险思勤江白霞渡,卢一峰退兵三十里,等于是把白霞渡这道天险也让给了我们。过了白霞渡再到平乐城这条路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挡住我们了!”
“卢一峰会有这么好?会把这么有利的两道防线都拱手送给我们?”金光满脸的狐疑,“王爷还请慎重,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尚老汉奸得意冷哼,“小崽子是我的女婿,和我战场对决,以下犯上,别说退兵三十里,就是退三百里也理所当然。传令下去,步兵即刻过河抢搭浮桥,乘着吴狗那边还没有反悔,日落之前,务必要给我渡过思勤江背水扎营,占据有利地形!”
尚老汉奸的命令一下,本打算强攻钟山渡的广东清军也马上行动起来,骑兵过河抢占渡口,监视吴军动静,步兵抢搭浮桥,以便大队通行,同样忙得不可开交。而到了下午的时候,喜讯传来,吴军队伍果然在卢胖子的率领下全线退过了思勤江,也没有在白霞渡以西设防,而是继续西行准备退足卢胖子承诺的三十里。与此同时,广东清军的主力两万余人也已经渡过了钟山渡,登上了贺江西岸,只有押送辎重粮草的队伍和苗之秀率领的后军还没有过河。
“事不宜迟,不等后面的队伍了。”见机会难得,同样已经渡过贺江的尚老汉奸果然下令道:“传令下去,已经过河的队伍,全部随老夫向白霞渡进发,天色全黑之前,前军一定要全部渡过思勤江,以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乱拳打死老丈人
什么叫孝顺女婿?卢胖子就是孝顺女婿的典型代表!
尽管是在两军战场上,身为吴军主将的卢胖子,还是对身为敌军主帅的老丈人尚可喜尚老汉奸保持了足够的尊敬与孝顺,又是送礼又是磕头请安,丝毫不顾为此会影响军心,动摇士气,端端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女婿领袖——毕竟,大家都没听说过在战场上,有一个军队主将会对敌人主帅如此客气恭敬吧?
尽管迫于吴老汉奸【创建和谐家园】,可怜的卢胖子既不敢投降也不敢逃跑,只能被迫以下犯上,与老丈人决一死战,可是为了表示歉意与感激尚老汉奸的嫁女之恩,卢胖子又不顾部下劝阻,毅然决定后撤三十里下寨,以谢尚老汉奸恩情。全然不顾此举会使自军丧失所有地利优势,拱手让出贺江和思勤江两道可以赖以坚守的天险防线,使得自军沦入兵力不足又无险可守的险境!——这样气度宽广、胸怀宏大、孝顺之极的好女婿,世上能有几个?
卢胖子是个好女婿,尚老汉奸却明显不是什么好丈人,看到女婿主动后撤,尚老汉奸毫不客气的马上接管钟山渡天险;卢胖子遵守承诺、言而有信,主动放弃同样可以倚险而守的思勤江白霞渡,尚老汉奸不仅不领孝顺女婿的情,反而担心女婿忽然反悔,不顾辎重队伍和后军都还没有渡过贺江,马上亲自带着已经过河的两万精兵去抢白霞渡,丝毫不给女婿反悔机会。
事实证明,尚老汉奸这次明显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急行军,酉时初刻刚过的时候,尚老汉奸亲自率领的广东清军前队抵达白霞渡时,卢胖子不仅没有反悔,食言而肥回师重新抢占白霞渡,甚至就连胖子军在白霞渡搭建的六条浮桥,卢胖子都没有下令捣毁,而是留在了原地任由尚老汉奸的军队渡河——要知道,虽然思勤江无论流量与河面宽度都比不上贺江,可这些天来秋雨连绵,思勤江河水暴涨,水流遄急,卢胖子如果捣毁了自军撤退用的浮桥,没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尚老汉奸的军队休想渡过思勤江啊。
“报——!”斥候从思勤江对面快马奔到尚老汉奸面前,行礼奏道:“启禀王爷,吴狗军队遵守承诺,确实退足了三十里,目前已在思勤江西面十里处下寨。”
“小崽子,还算你有点良心,也有点信誉。”尚老汉奸冷笑连连,“看在这点份上,老子在战场上抓到了你,倒也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父王,后方来报。”尚之典也跑了上来报告道:“碣石总兵苗之秀率领的我军后军,目前也已抵达钟山渡东侧,苗之秀请示,我军后军是否连夜渡过贺江?”
“渡,让他们到钟山渡西面下寨。”尚老汉奸顺口命令道:“让运送辎重的中军后队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务必要渡过思勤江下寨。前军和中军主力,即刻渡河。”
“王爷,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天亮再渡河吧。”金光赶紧劝阻道:“现在已是酉时,天色马上就黑了,如果我军渡河的时候吴狗半渡而击之,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小崽子他会这么做吗?”尚老汉奸不耐烦的说道:“再说了,以他手下那几千老弱残兵,就算他忽然反悔半渡而击之,老子也用不着怕他。”
“王爷,还是慎重为好。”金光不死心的继续劝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