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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个学校的好坏，去看男厕所就知道了。这期间，张北羽去了一次厕所，一打开门，里面烟雾缭绕，像着了火一样。他低头进，低头出，都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听到那句催命的“你瞅啥”。

  江南也抽烟，不过他是在走廊里大摇大摆的抽。这些混混一定也分等级，像江南这样作为一个班级的老大，自然级别比较高，敢在走廊抽烟。相对级别低的就只能去厕所了。

  开学的第一周，没有晚自习，到了晚上，张北羽给小七发了条微信，想约她晚上一起吃饭，不过小七马上就回绝了，说是要跟同学一起吃饭。

  张北羽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他跨越了一座城市，满腔热血的转学到三高，而小七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很热情。小七今天在他眼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也跟她每次寒暑假回家时也有很大的差别。他忽然觉得，那个自认为很了解的小七变得有些陌生。

  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到食堂吃了饭，就去了宿舍。三高的宿舍在校外，与校区隔了一条马路。

  宿舍门口各种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有各种小吃，烧烤、凉皮，有卖衣服、卖鞋的，卖生活用品的，甚至还有一个地摊前立了一块牌子：各种防身器具。

  夜幕降下，是混混们夜生活的开始。这里的状况乱到超乎张北羽的想象，随处可见的小混混，嘴里骂骂咧咧，吆五喝六的，有的还搂着个小太妹。

  说的女生，倒是让张北羽有些不能淡定。不少女生画着浓妆，穿着齐比小短裙，【创建和谐家园】高跟，【创建和谐家园】的打扮总是能引来周围学生偷瞄。

  张北羽低着头，默默穿过人群，在这些人中，显得极不起眼。他的行李被褥早就放在了宿舍的保安室，扛起行李，拿出了霍老师给他的钥匙和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写着：507。

  经过自己这一天对三高的调研，张北羽发现：只要你低着头，就没人来找你麻烦。秉承这一信念，他扛着一大包行李，一路低头往楼上走。

  507宿舍的门没有关，张北羽站在门口一看，几个熟悉的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曾经很担心，霍老师会不会这么巧，把他分在李俊枫、长毛这一类人身边。如是那样的话，他恐怕真的要再次转学了。

  还好，他看见的人，是江南和他手下的三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江南立刻笑了出来，起身迎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没想到你分到507了，真是缘分啊！张北羽也赶紧跟着笑了笑，连忙答应。

  这是一个八人间，但从床铺上来看，只住着江南他们四个人。

  刺猬头从椅子上坐起来，不冷不热的说：“你住靠门的位置。”张北羽没说什么，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江南依旧表现出非常友好，跟他聊了几句。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他一个人发呆。

  宿舍中间架起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个小菜，江南他们几个人，每人拎着一瓶啤酒，边吃边聊，有说有笑。聊得都是学校里的事情，谁把谁打了，哪个女生漂亮啦之类的。

  到了10点，江南他们没有结束的意思，张北羽便准备睡觉。他打了一盘洗脚水，刚刚把脚放进盆里，就听见“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推开。

  最不想看到的人，偏偏出现了，还是那副欠揍的嘴脸，还是那缕能当夜宵的飘飘长发。长毛带着五六个人直接冲进宿舍。

  张北羽一个愣神，长毛这次倒是利索，没有什么开场白，二话不说，抬腿对着脸就是一脚。张北羽坐在床上毫无防备，直接被这一脚踹翻。当长毛的鞋底接触到他的脸时，他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闻。

  “呸！”张北羽大声啐了一口。这味道太熟悉了，男厕所的味道。他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长毛啊长毛，你这招太狠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张北羽几乎被这脚踹的眼冒金星，再加上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毫不犹豫的开口大骂：“【创建和谐家园】！你上厕所不擦鞋啊！”

  实际上，他嘴边上的话是“你上厕所不擦【创建和谐家园】啊”，可又觉得这样说题不合意，只能硬改成“你上厕所不擦鞋啊。”

  长毛一愣，也是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说：“老子上厕所从来不擦鞋！”接着又是一脚。他身后的人也一拥而上，直接扑在床上，拳头、膝盖、球鞋一齐往张北羽身上招呼。

  张北羽趴在床上，双手赶紧在脸上抹了两把，“你真是个绿豆蝇子，咬不死人咯应人！”五六个人围殴一个，他只能双手胡乱挥，尽量护着自己，也没有能力反抗。见他如此，长毛的人来了劲，直接跳到他床上，往他身上猛踹。

  这就像拍了一场电影，一切按照剧本来，长毛和张北羽是主角。不过，他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剧本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够了！”江南突然怒吼一声，长毛几个人全都停下动作，转头看过来。此时，507宿舍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长毛像是故意的，从床上跳下来，一脸贱笑的看着江南，“哎呦，你也在啊？”

  张北羽疼的哎呀呀的叫唤，在床上弱弱说了一句：“演技太差了。”因为以前没有跟人打过架，所以没有切身的感觉，不过今天被揍了几顿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抗击打能力还算不错。

  江南一改往日的温和，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向长毛。另外三人也跟在他身后走过来。

  “长毛，你别太放肆！”

  张北羽闻声抬头。江南这句话说的实在霸气，竟然听得他有些热血沸腾。

  中午在食堂的时候长毛怂了，可现在却不怎么怵江南，他双手掐腰，笑着说：“中午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现在的意思，是七班跟六班开战呗？”

  江南根本不接他的茬，冷冷的回了一句，“滚出去，别在我们宿舍撒野。”

  长毛这回也变了脸，收起了他的招牌贱笑，恶狠狠的说：“你知不知道是谁要是收拾他？张尊！”听到“张尊”这个名字，江南的眼皮不自觉抖动了一下，并且狠狠咬了咬牙。

  而张北羽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联想到那个站在角落里，眼神阴冷的人。从李俊枫对他的态度来看，那人应该是他的老大，说不定，他就是张尊。

  江南低下头，竟然轻轻笑了一声，小声说：“呵呵，张尊让你吃屎，你也去么？”说完，再次抬起头，瞪着长毛。长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眼睛“啊？”了一声，“哟哟哟，南哥的意思，是你不服张尊？用不用我帮你转达一下。”

  江南轻叹一口气，平声道：“我没这个胆子。我跟张尊之间有协议，他答应过我，不动七班的人。”长毛点了点头，“好，你的意思是要保他？”说完，指向张北羽。

  张北羽也不傻，早就听出其中的门道。还没等江南开口，他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对长毛喊了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知道张尊是个狠角色，而且，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江南。

  江南与自己素不相识，几次挺身而出，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躲在后面。张北羽不敢打架，不想惹事，他认怂。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再难再苦，都要扛起自己的责任，决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特别是，试图保护自己的人。

  长毛嘿嘿一笑，没有说话，略有深意的看了江南一眼。

  张北羽继续道：“不就是早上你们打架被我搅了么，我第一天来学校，好多事不懂，我给你赔礼道歉！”说着，他弯腰对长毛鞠了一躬，“我错了，对不起！”

  放下尊严，本以为能够换来和解，可他想到实在太简单了。

  这所学校，就像是一个小型社会，更残酷的社会，这里，谁的拳头硬，才有话语权。

  第7章 决不妥协

  “去尼玛的！”长毛大骂一声，又是在张北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勾拳打在他下巴。他往后一仰，摔在了床上。

  江南双手握拳，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好像随时要爆发。他身边的刺猬头忽然伏下了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南哥，别冲动，张尊是派他来趟雷的，咱们动手，张尊就有借口对七班下手。”

  听过之后，江南像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拳头。

  “张尊如果要收拾他，就叫他来找我，你…”江南抬手指着长毛，“没这个资格。”话音一落，刺猬头抄起一个酒瓶，往前走了一步。

  长毛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他早就看出来江南一直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也忌惮那个人，张尊。他看的通透，笑着说：“行，江南，我卖个面子给你。你就等着张尊找你吧！”说完，大手一挥，带着人走出宿舍。

  张北羽的床上已是一片狼藉，洗脚盘里的水打翻在地，被子上全都是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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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看了一眼，张北羽闭着眼睛，呆呆躺在床上。他们几个人重新坐回小桌子旁，不过这次，没有了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唉声叹气。被人家冲进宿舍闹腾了一番是件很丢人的事情，而且几个人心里都清楚，长毛既然搬出了张尊，那就不单单是冲着张北羽。

  “那小子刚刚还挺有种。”刺猬头第一个打破沉默。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你想想早上，一个人往二十多个人里面冲，能不有种么！”

  江南默默点头，小声吩咐了两句，让他们几个人以后对张北羽客气一些。

  三高的宿舍楼，没有熄灯这一说，只要你付得起电费，二十四小时开灯也没人管。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过了半个多小时，听见有细小的抽噎声。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张北羽。

  张北羽猛然从床上坐起，脸颊上的泪痕还未干掉。他站了起来，死死攥着拳头，低哮道：“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我来这个学校一天而已，我做错了什么，我他吗只想来这好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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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却异常平静的对他说，因为你太弱小了。一句话，让张北羽哑口无言。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个道理。

  张北羽再次瘫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被打翻的洗脚盘。

  江南走到他眼前，自己点起一支烟，递给他一支。张北羽犹豫了一下，在他心里，抽烟与不良少年是划等号的，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可是现在，他真的想发泄一下。伸手接过了烟，啪嗒一声，打火机点燃香烟，他猛吸了一口，就被强烈的烟草味呛得咳嗽不止。

  江南靠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说：“从明面上看，他们喜欢欺负弱小，以此为乐，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威风。往深一点看，这学校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如同一个完整的社会，有各方势力纠缠。”

  张北羽狠狠的骂了一声【创建和谐家园】。江南却不同意他的观点，摇了摇头道：“如果你也成为了一个班的老大，甚至更高，也有自己的手下，或许也会这样。”

  张北羽听后十分坚定的否认，随后，抬起头看着江南，“那你呢？”

  江南失笑一声，“我就是这样，跟你看到的一样。”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盈海三高，这里跟你想的不一样，甚至比外面的社会还要残酷，小混混满地都是，这里不适合你念书。你留下来，就只有被欺负的命，我劝你，转学吧！”

  一阵沉默，过了几分钟之后，张北羽轻轻说了一个字，“不。”

  江南低头看着他，他眼中的坚定，令人有些害怕。这样形容或许有些夸张，但江南只能这样想，这是一种决不妥协的气势。

  “睡觉吧。”江南轻声手了一句，几个人收拾了一番，熄掉了灯。

  张北羽在三高的第一晚，带着沉重的心事，缓缓入睡。

  第二天一早，张北羽跟江南几个人一起出了宿舍。在宿舍楼门口，每人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吃。

  江南嚼了两口，含糊不清的说：“张北羽，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张北羽也嚼了一口，同样含糊不清的说：“你叫我小北就行了，考虑好了，我不会转学的。”江南又吃了一口，呜哩哇啦的说：“好吧，大家是同班又是同宿舍，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他们不会太放肆。”张北羽吃了一口，“嗯，那谢谢你了。”江南吃了一口，“不用！”

  刺猬头在身后叫道：“南哥，你们俩说啥呢？我咋一句听不懂！”

  江南回过头，嘴巴鼓得好像塞了个拳头，“你不用懂！”

  这一天过的出奇的顺，没有人来找麻烦。不仅如此，看见张北羽跟江南在一起之后，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对他客气了不少。他暗自庆幸能够碰上江南。

  下午他又去找了小七一趟，两人往楼下走的时候他想要牵小七的手，小七却一下打掉。张北羽心里咯噔一下，以前小七从不会拒绝，牵她的手就像是哥哥牵妹妹一样。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里是学校，注意点影响。张北羽想想也是，傻笑着挠挠头。他发现小七的跟他的话很少，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说，小七就嗯嗯啊啊的敷衍。以前小七放假回家或是打电话时，对他的态度都比现在要好。

  女人心海底针，他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

  到了晚上，张北羽想着要表示一下。一狠心，拿出一百块钱，买了几个小菜，两箱啤酒，搬到宿舍。江南看出他家境不是很好，但也知道这是为了感谢自己，如果拒绝，会让他下不来台。

  这一晚，507满是欢声笑语。张北羽也第一次发觉跟小混混之间有这么多话题。这几个人之间放佛没有了隔阂。他知道了刺猬头叫赵子龙，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另外几人，很【创建和谐家园】的说：“关云长？张翼德？”

  当然，另外几个人肯定不叫这些名字。一个叫孙健，另一个叫胡开阳。

  张北羽听着赵子龙他们几个人讲着以前打架的事迹，听得【创建和谐家园】澎湃。而自己，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向往。向往的是自由的思想，不羁的态度。

  谁无年少轻狂时！

  不知到了几点，后来赵子龙还特意下楼又买了两箱啤酒。

  总之，张北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几个人全都倒在宿舍地上，并且已经将近中午。来到学校，自然免不了一顿骂。不过，就算是挨骂，也有人陪，张北羽丝毫没有感到难过。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507宿舍的人慢慢接受张北羽。

  这几天，张北羽每天都要找小七几次。但仅限于下课时间，有时候下课还找不着人，就更别说放学。到了晚上他就发微信给小七，小七有时说跟姐妹出去玩，有时说复习功课，还说两人在学校不要太亲密，影响不好。

  张北羽也想不通自己哪里跟小七亲密过了。

  因为七班同学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张北羽也打听到不少消息。

  比如江南，他虽然是七班老大，全班都以他马首是瞻，可真正的核心只有507宿舍那几人，其他大部分是打酱油的。也就是说，他虽然人缘好，一吹哨子就会有人来帮忙，不过，自己手下的人，不过三个。

  还有李俊枫，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凶狠，是九班老大张尊手下的头马。在高一结束前，他打掉了六班，所以，长毛也只是李俊枫的小弟罢了。

  再比如张尊，也就是站在角落里那个人，他是九班的老大，也是公认的二年级最强的势力。据说，一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张尊本来很低调，直到上学期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做了一件让全校都认识了他的事。

  有一天中午，张尊把一个学生从教学楼一直拖到了校门口，拖的满地都是血，操场上都拖出一条血路。接着，在校门口把那个学生打的跪在地上，然后，用皮带抽了他整整五分钟。

  这个故事是张北羽后桌的一个女同学给他讲的，这女生长得不错，黑长直，身材高挑，高挑到其他人都叫她“大长腿”。

  大长腿讲的绘声绘色，张北羽却听得心里很不舒服。他问大长腿，没人管么？

  “中午老师都在休息，门口的门卫也不管。后来，听说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将他们俩都带走了。不过，被打的学生完全不追究责任，所以，张尊被教育一番就回来了。”说这话时，大长腿也略显无奈。

  张北羽试想着那个场景，被人拖了满地血，又跪在校门口，用皮带抽了整整五分钟。他胸中的情绪无比复杂，感到一丝恐惧，也为那个被打的学生感到同情，同时，对张尊的做法，非常愤怒。也许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他为那个被打的学生愤愤不平。

  后来，那个被打的学生就转走。

  大长腿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也很了解，讲起来就是个滔滔不绝。她还告诉张北羽，现在升到了高二，大家都在等着看戏。张北羽一脸无知的问什么戏？大长腿白了他一眼，说当然是张尊抗高二大旗。

  这几天的平静，在张北羽看来是因为有江南在身边，所以那些牛鬼身上不敢来找自己麻烦。似乎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事与愿违，该来的总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