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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神色微异,对于这一剑的速度有些吃惊,那亮芒逼仄而至时,她也在一瞬间有种难以动弹的错觉。
剑法是好剑法,只是经验太稚嫩,境界太低微。
在那剑扑面而来时,她犹有余力地笑了笑,身自化作一道影子,幽然而散,那凌厉的一剑软绵绵地切了个空,不待宁小龄转身回击,白夫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的翠纱衣衫之侧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那手按住了宁小龄的后背,猛得一掌。
宁小龄痛哼一声,脚步难以抓稳地面,身子倾倒之时,她以灵力操控剑柄,穿臂绕后而来。
长剑再次扑空。
白夫人又出现在了她的前方,对着她的头顶心猛地一爪。
宁小龄好不容易错开要害,肩膀却依旧中招,极大的力道打得她身子倾斜,单膝下跪,震得地面满是蛛网裂纹。
“你看啊……你那师兄在装死呢,不来救你呢。平日里亲昵着,此刻大难临头,看清楚真面目了吧?”白夫人阴冷的笑着,身影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每次都能擦着她飞剑的末尾精准逃避。
宁小龄每一剑都凌厉无比,可又每一剑都劈砍上了无形的空气。
她好不容易压榨雪狐来的一身灵力和嫁嫁师尊亲自传授的道法,此刻好像都不能真正酣畅淋漓地使出来。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对方对于自己纯粹境界的压制,若是她真要与自己正面对比,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咔得一声,宁小龄的身影也飞了出去。
白夫人原本玩得兴致盎然,想再对着她那胸口补上一掌,可是忽然神色微变。
那片废墟之中,星芒点点。
宁长久早已站起了身,他的身边,灵力凝成了一张阵法模样的图,正是他最为娴熟的小飞空阵。
先前在长桥上,他倚靠着栏杆时,用指甲偷偷绘下了对应的阵图,当时还会师妹随口笑话了他两句,而这条长街,离那长桥的距离并不远,还在飞空阵的有效范围之内。
“想逃?”白夫人脸色瞬息生寒,她像是一阵没有任何声音的风,忽地一动,便化作流动的影子,逼到了宁长久所在的位置。
宁长久逆画飞空阵,身影消失。
他当然不是想逃,而是想直接斩断那座长桥,若是如今真的阴阳倒转,那么那座长桥,便应已成了真正的奈何桥,只要将那长桥斩断,整个酆都的构筑都能被打乱。
而他的身影只是消失了一刻,却没有捕捉到那长桥上的印记,又被拽了回来。
白夫人流水般的影子凝聚成形,幽幽一掌拍下,在宁长久出现的那刻,恰好打在他的胸口,再次将那白衣少年打飞了出去。
白夫人轻蔑地笑了笑,道:“这座城池是我的城池,所有的法则都该由我来制定掌管,你这些花里胡哨的阵法还是收起来吧,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允许的阵法才能存在。”
她高兴地笑着,像是醉酒的佳人,笑得花枝乱颤。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先前若非被这少年算计伤了些身子,要不然这两掌可能已直接将他毙命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也只是猫玩老鼠一般,将他们困在此处慢慢玩弄之事,只要稍后大事初定,便可以彻底封城,安心地等待除夕之时,完成逆转阴阳。
而身后,寒意再次逼至。
宁小龄拖剑而来,身子一跃,双手持剑当头劈下。
这是漏洞百出的姿势,白夫人看了只觉得可笑,好像自己只要随意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这黄毛丫头碾得生不如死了呢。
但是很快,她神色变了变。
那当空一刀不过虚晃,真正的杀招是一道极细的、柔若柳条的剑意!
这道剑意算不得多么强大,但其中神意之精妙却是让她看了一眼便心生敬畏,她可以确定,这道剑意最初的主人,至少是一位紫庭境巅峰的大修行者。
于此同时,身后寒芒如豆,也在宁小龄出剑的那刻亮起,以点及面照彻后背,与宁小龄前后夹击而来。
白夫人玩笑之色敛去,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出现在屋瓦上,目视下方,仿佛可以透过积雪与瓦片,看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的腋下生出两只纤长的白骨利爪,如藤蔓般沿着屋檐攀爬而下,伸入屋中。
宁长久一下拉住了师妹的手腕,在白骨还未封门之前,一剑劈去那些细微的骨架,猛地闯了出去。
“走!”宁长久低喝了一声。
白夫人也懒得再与他们戏耍,因为那一边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需要轮到自己出场了,而所有的一切若是真的做成,又哪里会只是构筑一座地上酆都那么简单?
而这两个少年,当年也是逃不掉的。
沿街的路上,雪白的灯笼惨惨地晃着。
一扇扇门忽然打开,门扉内,走出了一个又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身影,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两个遁逃的少年,露出了灰白色的腐烂牙齿,一个个皆如猎豹般不要命地扑了上去,而白夫人也身影更快,穿越过重重夜色,也随群鬼而至,一并拦了上去。
乓乓乓!
那些身影一个个重重落地,他们不是尸体,没有血肉,而是形似死尸的鬼魂,死灰色的尸影带着腐朽万物的气息,背朝着猩红的月亮,如凿城的大石,向着宁长久所在的位置不停地扑去。
宁长久与宁小龄的身影在一记记重凿的追击之中不停弹跃移动,长街上的尸影如蝗虫般在一间间屋子间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地窜动,宛若一张黑线攥簇、挂满了尸腐的密集大网,一道道拦于前路。
宁长久与宁小龄一同出剑,宁长久境界虽低但灵力充沛,以绵长之势化灵护体,而宁小龄灵力稍差却境界较高,她躲在宁长久立下的剑域里,按着剑经上的架势,斩出一道道化虹而去的剑光,那剑光密集无比,像是浆稠阴云里扭曲闪烁的电蛇,一道道明艳万分照彻眉目,却无法真正撕裂阴云阻挡暴雨的到来。
长街尽头,剑光仍在挣扎之间,白夫人身影已然追至,红月之下,她那薄弱轻纱的翠色云罗裙下,细密的雪白色的骨骼一节节地疯长着,将那罗裙高高地撑起,那些骨骼搭在了两侧的街门上,像是一缕缕黏性极强的蛛网,白夫人高居正中,一张唇红齿白的妖艳脸庞与月色相衬。
一瞬间,宁长久便似置身一处千军万马冲撞过的战场,四周白骨为牢,而一道道尸影也停了下来,如一位位披甲挂刀的鬼侍,在那骨牢之间静待着。
“还逃吗?”白夫人美眸流转,细小的香舌抹过红唇,笑意寒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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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加更明后天补!)
第一百章 亡灵再现
宁长久看着那白骨大牢之中,宛若红艳蜘蛛般盘踞着的妖冶女子,立了个守剑的架势,没有贸然进攻。
“你那天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们?”宁长久问道。
这头白骨女妖最低也是长命境的修为,而此刻随着临河城的死气一点点浸透而入,她的修为更是水涨船高,用不久多久,长命与紫庭那道坎便会被她一脚踏破,而她先前定然是迈入过紫庭境的大妖,所以也不存在已紫庭心魔劫困押她的可能。
白夫人柔媚而笑,道:“我随着那宁擒水一路跟到皇城,可是在城门口徘徊了好久,壮了好大的胆子才终于跟了进去的,既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也不妨放你们一条生路,只是好巧不巧,又在这里遇到了,大道无数你们却偏偏要钻死胡同里。”
宁长久又问:“你拿走了什么?”
白夫人微笑道:“每与你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你的馈赠,你这少年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还敢问这问那,真当姐姐脾气好?”
宁长久不为所动,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写可能都不是巧合?”
白夫人神色更寒,她望向那少女的眼睛里,如丝的媚意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触即腐的幽冥煞气。
她愿意与这对师兄妹周旋,很大的程度便是对他们的出现存在怀疑,当时宁擒水忽然动身前往皇城太过凑巧,他的两个徒弟起死回生太过诡异,当时她并未想太多,为了今日的大计,在那一夜之后便撤离了皇城,而今日又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再次遇到这对师兄妹,她开始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所以她一直在试探,试探他们身后到底有没有牵扯着盘根错节的线。
白夫人道:“如果你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若是能令我满意,可以换你们其中一个人活命。”
宁长久道:“我确实知道一些隐秘,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白夫人杏眸微颤,微笑道:“说说看?”
宁长久平静道:“先送我们出城。”
白夫人只是轻笑一声,道:“是你吓傻了还是拿我当傻子?呵呵呵,你开不开口有何关系,拘你魂魄问话便是。”
那本来婉转的语调末端,声音陡然一挑,死煞之气似梨花暴雨铺天而下,那针锥斧凿的气势中,一条极长的白骨之臂如刀切而来。
宁长久早有预料,身影已动,而宁小龄亦是全神贯注,此刻如真正的灵狐一般,轻盈地避开对方的攻势,甚至犹有余力地横剑抹过,以虹光洗地,杀死那些铁钉般围在四周的尸影。
白夫人没有理会宁小龄的反击,幽幽的眼眸已锁死了宁长久所在的位置,在那宁长久的身影为了躲避一记凿击再次跃起之际,另一根白骨之爪骤然发动,精准地预判他在空中的落点,朝着心口的位置刺剐而去。
宁长久身形跃在半空,在那利爪来临之际,长剑一格一抹,劈开那夺命的白骨,身形坠落之时,又踩中另一条自下方攻来的骨臂,身影一跃,又落到另一条白蛇般的骨臂上,他长剑左右劈斩,身形腾挪之际,将那些杂乱织来的白骨一一削成碎片,同时脚步不停,踩踏着其中的一条骨臂,仿佛以此为阶梯,朝着白夫人所在的位置奔去,并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近。
“呵,自投罗网。”白夫人蔑然而笑,高高撑起的罗裙下,森森然的白骨手臂如巨浪般抬起。
宁长久脚下踩着的骨臂忽然塌陷,连带着他的身子一同坠落,数百把白骨刀刃齐齐高悬,对准了宁长久所在的位置,若箭矢齐发。
宁长久心中的衡量不过一瞬,在第一把白骨刀落下之际,他便退了一步,随后直接放弃进攻,退了数十步,交错着躲避那骨刀的悍然来袭。
宁小龄见到师兄的颓势,在以剑光洗去一道尸影之后,长剑一抛,如云台游剑一般驭剑而去,斩向那些纠缠着宁长久的手背。
白夫人冷冷一笑,在那少女长剑脱手之际,她的白骨便如蛇鳗般袭了过去。
宁小龄一惊,被迫后撤,只好三心二意的驾驭飞剑,那飞剑也会一下子打落在地,被白夫人以一截手骨压住。
宁长久的境界终究太低,哪怕以身法之灵巧避闪过了无数次攻击,但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那一身白衣已割裂开了不少鲜血渗出的豁口,而这些伤势拖住了他的身法,之后的数次骨刀暗袭,他几乎是擦着边缘躲过的,险象环生。
白夫人仰起头,看着那轮血色越发浓郁的月牙,那月牙越来越丰盈,一点点地生长着,不久之后便会化作一轮满月,与真正的月亮运行同样的轨迹,将那纯正月辉遮挡在外,让幽冥的眼照看人间。
届时什么冥冥之中的天意,自己便是冥的主人,便是天意!
对于无法速杀宁长久,她心中也有一抹萦绕不去的烦躁:“我的境界已经这么差了吗?”
她眼眸微阖,不由自主地将其了一张让她生恶又胆寒的,尖嘴猴腮的脸。
“也不知道你死了没有……”白夫人嘴角勾起,杀意忽然攀至巅峰。
她身影陡然升空,沐浴着红月之光,数万根白骨拼接起的巨大身躯如拔地而起的高楼。
“既然这么能逃,就先拿你师妹开刀。”
刷刷刷!
三道嶙峋的骨臂一道道扎下,洞穿地面,打得巨石开裂,宁小龄感受到了那股逼仄而来,几乎如针芒顶背的寒意,凭借着灵狐的直觉,连连避开那三道骨臂,但她的身影却要比宁长久迟钝许多,用不了太久便有可能直接被那白骨女妖砸得重伤将死。
宁长久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机,等他身影稍稍停歇之际,周围的一切,已被白骨微得水泄不通,就像是一个白骨构筑的天井,唯有最上方露出了容纳月光照入的缺口,而那缺口处,白夫人悬空而立,将最后的遁逃之处拦死。
在境界碾压之下,宁长久一身花里胡哨的道术剑法阵法几乎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在宁长久在站定之后,只是稍一蓄势,身形便随长剑一道拔起,飞蛾扑火般刺向白夫人。
白夫人心知肚明,这一剑绝对不可能杀死自己,反而更像是江湖之中那些草莽侠客的殊死一搏。
这是手段用尽了么……白夫人阴冷地想着,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懈怠。
果然……白夫人红唇如幽冥河畔微卷着瓣儿的花,她可以分明地看清楚,这少年的杀来一剑不过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藏在那一剑之后的,一道沙子般粗砺的剑意。
那道剑意如宁小龄先前偷袭自己的如出一辙,应是师出同门的护身剑意。
白夫人早有预料,数十只白骨手掌同时结印,以幽冥之气凝成铁牢将那剑意如笼中鸟般团团围困,另一边,又是近百根巨大的白骨凝成一掌巨大的手掌,掀起滔天阴风,一掌朝着他的头顶拍下。
就在一切已势在必得之际,白夫人忽然浑身一凛,一道白影在她眸子前闪过。
刷得一晃间,红月的颜色好像更深了……不,那是血,眼眸中溢出的血,就在她全神贯注要杀死宁长久时,一只身姿灵巧至极的雪狐不知何时一窜而过,以利爪抓向了她的眼睛。
雪狐一击即走。
那是片刻的眼盲。
白夫人知道他们逃不出自己白骨的囚笼,但是眼前片刻的黑暗却给她带来了深深的危机感。
那白骨巨掌下,宁长久被狠狠地砸去,他痛哼一声,手中的剑却燎起了前所未有的明亮火光,借着那白骨夫人一掌的冲击之势,像是被高速抛动的沙袋,朝着那骨牢的墙壁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