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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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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见叶知秋身后的苏晓尘,脸上现出几分喜色,向他招了招手。苏晓尘起初还拘着形儿,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不敢说话,见慕云佑朝他招手,乐得立时忘了叶知秋的嘱咐。他上前几步,单膝跪下,捧住慕云佑的手道:“佑伯伯,孩儿可算见到你了。”

      慕云佑伸手去摸苏晓尘的头,却有些够不到,喃喃道:“你是又长高了……我苍梧子弟的身形大多短小精悍,如尘儿这般伟岸的还真是少见。可谓鹤立鸡群,出类拔萃啊。”说完脸一沉,又问:“这些日子里功课如何了,可有贪玩只顾着骑马去了?”

      苏晓尘乖巧地把脑袋一缩,说:“孩儿虽然喜爱骑马,但决不敢耽误佑伯伯交代的功课,之前您传给孩儿的《百战策论》已读到下卷,遇上好些疑难的地方想问,舅舅说伯伯需要静养,不得扰了清神,孩儿便只好先窝在肚子里。”

      “哦。是什么疑难,且说来听听?”慕云佑久未与苏晓尘讲经谈略,显得饶有兴趣。

      苏晓尘张口诵道:“孩儿读到‘夫军成於用势,败於谋漏,饥於远输,渴於躬井……’”忽然闻得舅舅叶知秋咳嗽了一声,登时醒悟是不让他再念的意思,于是看看叶知秋,又看看慕云佑,口中声势渐微。

      慕云佑一怔,顿时笑了,说:“尘儿且等伯伯与你舅舅说完正事再细细听你说。”转头向叶知秋正色道:“今日请叶大人来,不为有他,是想商议此次太子殿下出使碧海国之事。”

      叶知秋正坐一揖,“不知太师有何见教。”

      慕云佑缓缓道:“碧海国与我苍梧国一衣带水,世代交好。近几十年来,为共拒那伊穆兰国,更是唇齿相依,互为倚仗。自开朝以来,每五年都会互派使节以示贵和。此次圣上命太子殿下亲率使团前往,不比往年,大有继往开来之意味,满朝上下都极是看重。奈何我体力不济,出使一事都托付于左太师,圣上数次派人来垂问,我竟一问三不知,实是惭愧。”

      叶知秋闻言,温言相慰道:“太师言重了。这些年,太师为了政事殚精竭虑,才抱恙在身。当下还须安心静养为要,此事左太师已有吩咐,他命下官将赠礼之数比往年翻了一番,又将使团随臣人数增至七十二人,以示圣意。”

      “叶大人办事向来严丝合缝,无不放心。”

      叶知秋听着慕云佑的语气似是意犹未尽,轻声问道:“太师可觉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并无…”,慕云佑摆摆手欲言又止:“只是…内人近日听闻出使碧海,偶有提及思乡之情……”

      叶知秋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回道:“银泉公主殿下本就是碧海国当今圣主的御妹,远嫁我苍梧国二十四载,虽然与太师琴瑟和鸣,但心生思念是再人之常情不过的事了。若太师觉得妥当,下官明日便上奏圣听,请公主殿下也加入使团同行,探望母国。”

      叶知秋行走礼部二十余载,对此中缘由心如明镜。当年伊穆兰国挥师南下来犯碧海,势如虎狼,多亏了慕云氏所出的金山之策助碧海国退敌解围。碧海国为答谢示好,将银泉公主下嫁慕云佑,媒妁之人正是叶知秋。

      省亲之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入了出使碧海的使团便是公干,事关国体。慕云佑与银泉公主既是夫妻,对此事理当避嫌,他平日为人极是谨小慎微,想来不好上奏,更不好议于朝堂,所以请自己到府中来叙。

      想到这里,叶知秋不禁一笑,其实慕云佑贵为太师,何至如此。若是换成他弟弟慕云佐,怕是一纸文书差人直递到礼部着令立办了,哪里还啰嗦这些。

      第一卷 古梧生烟云 第二章 银泉

      慕云佑见叶知秋应承得爽快,哪里知晓他心里的这些念头,只觉自己的一桩心事已了,瞧着苏晓尘也是欣喜,脱口而出:

      “不如,再加一人。”

      叶知秋顺势望去,苏晓尘尚懵懂不知。

      慕云佑道:“咱们也老了,有些事是得交给孩子们试试手,尘儿天资聪颖,缺乏的只是历练,又和太子殿下年龄相仿,路上正好做个伴。”

      叶知秋心中暗喜,嘴上却说:“只怕小儿顽劣,一出门没了约束,生出事端来。”

      慕云佑摆了摆手,道:“已是十六了,岂能再束手束脚,反而坏了气度。男儿当以责为律,以任为束,方可成长。尘儿,我明日便让左太师奏请圣上封你为太子伴读,赐墨叶衫青玉冠,随使团同行,你当好生陪伴太子殿下。”

      叶知秋一听,登时起身下拜,口说:“小子怎受得太师如此厚爱。”苏晓尘不明就里,总之也赶紧顺势跪了。

      苍梧国科举殿试前三甲者,皆按例御赐衣冠以示殊荣,首甲赐银叶衫银麟冠,次甲赐墨叶衫青玉冠,三甲赐碧叶衫白玉冠。苏晓尘无职无试就得了衣冠,这在历代都算是少有的殊荣。

      慕云佑抬手示意苏晓尘起来,笑着对叶知秋说道:“我知道叶尚书洁身自好,朝堂上也是独来独往,向来不爱与大臣们拉群结党,却还愿意时不时地将尘儿送来与我作伴。这些年着实解了我不少的忧思,实是要多谢你的心意,让我这无子之人也能偶享天伦。”谢辞之间神色却渐黯然,不由又唏嘘自叹道:“你到底是有福之人,虽和我一般膝下无儿,可有尘儿陪着,要强过我许多。”

      叶知秋慌忙回礼道:“太师言重了,下官确实是性子孤僻于人寡淡,平日于诸位大臣多有失礼之处。但当年瞧着这孩子与太师第一眼便那样投缘,下官于心中也是欢喜得很。晓尘虽是孤儿,不过心思聪颖,承蒙太师指点他这些年,已是他莫大的福泽,如今何来言谢?”言毕向苏晓尘使了个眼色。

      苏晓尘会意,又忙着跪下去磕头。

      慕云佑呵呵一笑,摆手止道:“好啦,快别磕了。你这个舅舅,就是礼数太周全,你若一味听他再磕,头就要晕了。如今天色已晚,这会儿把你们叫来,就一起吃个饭吧。”转身问道:“去问问公主,桌席可备好了?”下人应道:“公主说了,只等老爷堂间茶毕,那边就上灯传膳。”

      叶知秋忙推手道:“太师厚意下官心领了,只是家中还有一房亲戚远来探望,不得不回去招待,还望恕罪。”

      “也罢,那你就先去忙。”慕云佑知其性子孤僻,眼见是托辞,也不戳穿他,顺势说道:“那就把尘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再回去。”

      叶知秋应了一声,兀自去了,留下苏晓尘喜不自胜。慕云佑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招呼道:“好了,这下你也不用拘着了,先陪伯伯吃了饭,再把你那‘败於谋漏,饥於远输’讲与我听。”

      又压低声音说:“若讲得好,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苏晓尘几乎笑得要跳起来,他从小最爱的就是这个佑伯伯,虽然举国上下都对他唯唯诺诺,但自己眼中,永远是那个慈眉善目的佑伯伯。小时候佑伯伯还常常教习他读古书习经略,近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自己从小没了父母,舅舅虽然每日都在身边,但诸多管教,让他很有些想躲着。反倒是在佑伯伯这里,常常可以畅所欲言,谈得海阔天空。今天机会难得,一定要和伯伯聊个够!想到这里,少年脸上已是笑逐颜开,一片红晕。

      叶知秋出了太师府上了马车,车中已多了一人,他却不惊不乍好像全然没瞧见,待走出五里开外,才缓缓开口问道:“何事?”

      那人身形矮小,披着一袭乌黑的斗篷,遮着颜面,只露鼻口,低头答道:“叶大人,万事已皆具备,待使团的车队过了瀚江,一入碧海国的滨州地界,便打算动手。只一件事有难处,听闻此次使团护军人数甚多,若要正面强攻,怕是难免要留下痕迹。还望大人能推波助澜,助我等成事。”声音娇小尖细,宛如女童一般。

      叶知秋笑道:“你们倒消息灵通,此次出使团的护军人数足有两千,皆是淞阳大营的精锐。你们的弯刀再厉害,若要正面硬劫,莫说必留痕迹,连胜负亦未可知。”言毕,沉思了片刻,又道:“你可带话回去,滨州的北面有个落英湖,你让他们伏在那里出手便是,护军之事我自有主意。万桦帝都人多眼杂,你且去吧。记住,事情成功之前,你不要再来了。另外,还有件事,苏公子此次亦是同行,你知会一声。”

      那黑衣人听闻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道:“公子终于要来碧海了么?我一定速速禀报。那如此,便有劳大人筹谋了。”

      过了一会儿,轿中又只剩下叶知秋一人。

      太师府蓼荫厅中,明烛高照,白夜如昼。

      厅堂四方宽敞,正中是一张葡萄纹嵌理八足束腰圆桌。桌上已备好了冷碟数盘,绿的是莼菜卷莲子,黄的是嫩姜拌马蹄,紫的是指茄绞甘蓝,还有几盘清爽小菜,也都是夏末初秋的时令,用一水儿的月白瓷盘托了,虽然瞧着素净,从菜色到皿样无不上品。

      两侧站了一地的奴婢,各个垂手躬腰,屏息而立。桌旁坐着一位华服贵妇,盘着高高的发髻,插着一根赤金的步摇,柄端上镌着一朵七角兰花,正是碧海皇室御用的徽纹。那贵妇瞧着年龄大约四十七八,怔怔地盯着烛火跳动,似是心事重重。

      忽的一阵衣衫窸窣声,一个老丫鬟疾步走到贵妇身旁附耳道:“公主,大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下人们已搀着慕云佑入了厅来,苏晓尘紧随其后。那贵妇立刻收了脸上的愁容,但并不起身,只是转头颔首一笑:“老爷怎才来,教我好等。”

      慕云佑坐定陪笑道:“公主不要怪我,为出使碧海的事与叶尚书多说了几句。明日他自会奏明圣上,请公主随团而行。”

      银泉公主乃是碧海国第二代明皇的次女。其姐姐金泉公主二十年前即了国主之位,称第三代明皇,与她乃是至亲的姐妹。当年银泉公主嫁入慕云氏族,入府后称慕云佑为老爷。但到底是身份尊贵,慕云佑对她不敢怠慢,仍以公主相称,公主也不以为意,二十余年下来,虽然“公主”和“老爷”这两个称呼不搭调,俩人也习惯了。

      听到出使之事已定,公主明显脸上有了喜色,问道:“既是叶尚书肯行此方便,你又让我先备下酒席来谢他,怎如今反倒不见他人?”

      慕云佑嘿嘿了一声,说道:“我是出言留他了,不过叶知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素不爱与人来往。他既然肯答应帮这个忙,早早回府倒也不易入人耳目,两下都是好事。”

      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盈了些笑意对苏晓尘点了点头说:“那尘儿今天便替你舅舅多吃一些。我这里还备了一些点心,回头一并带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舅舅。”

      苏晓尘忙应了。慕云佑在边上打趣道:“尘儿也是许久未见,他舅舅今天又解了你的思乡之愁,你只给些点心也未免小气。”公主显然心情极好,笑了起来:“这有何难,尘儿想要什么珍奇的物件儿,只要他想得到,我碧海还算给得起。”

      慕云佑摇摇头道:“谁不知你碧海国富甲天下,多得是奇珍异宝,这有什么意思。”

      “那依老爷说,该怎么着?”

      “何不把你拿手的仙云五味碟给他尝尝?”

      银泉公主的脸色一变,但立刻又复了笑容,道:“碧海国按月供来的鲜鱼还在路上差了几日,再说孩子尚小,哪里吃得了那些繁杂滋味。不如我让人蒸些清淡的白鳗鲞来,脂香肉细,入口即化。”

      苏晓尘听了大为好奇:“什么是仙云五味碟?孩儿来佑伯伯府上这样多次,竟未曾听说过。”

      慕云佑盯着银泉公主笑答:“那是碧海国特产的一种鲜鱼,唤作鲡鱼,形似鳗鱼,鳃下生有两翅,碧海国人素爱切成薄片生食,称为鲡脍。我本来不爱吃这些生腥的东西,公主亲手为我将鱼碾为细糜,尽去鱼刺,再隔水蒸熟。”

      边说着,脸上流露出无限温柔的神色,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后生一般,“……再伴以五味,或撒椒粒,或淋青橘,或掺桂粉,或添茶盐,或拌姜醋,入口绵软至柔,称仙云五味碟。可惜你今日是尝不到了。”

      苏晓尘听得呆了,心想竟有如此美味,这次出使碧海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尝一尝。

      菜肴美味可口,公主劝得殷勤,苏晓尘吃得欢喜,慕云佑瞧着也十分高兴。

      正吃到一半,有下人来报,“左太师回来了。”

      第一卷 古梧生烟云 第三章 摇红

      慕云佑问,怎么才回来。那随从小声道:“听闻左太师今日朝堂上把户部的裴尚书和淞阳大营的韩将军大骂了一通,下了朝又扯住裴尚书在宫墙根儿下训了半日,说他‘对上满口阿谀,对下外宽内严,真是个锈才!’自己也气得不轻。方才回府,说是无心用膳,今日就不过来了,望大老爷莫怪。”

      银泉公主听闻奇道:“秀才?此话何意?”

      随从摇摇头道:“不是读书的秀才,而是铁锈的锈,左太师说了,‘如同铁钉锈在榫头里,明明是坏了,想换根新的,年头久了却又拔不出来’,实是在贬损裴尚书。”

      慕云佑皱了眉,“又骂人了……这火爆脾气也不知何时能改。裴然掌着户部十数年,固然为人是有些分斤拨两盘算甚多,到底无大过,怎可说换就换。”又问:“那圣上作何论?”

      “小人也问了别的大臣,说圣上还是那四字真言,”那下人忽然捋着下巴学起温帝的样子:“爱卿莫急,爱卿莫急。”

      银泉公主听得扑哧一笑,四下的奴婢们也都跟着悄悄笑起来。他们口中的温帝显然脾气极好,连一群下人都能私下取笑。只有苏晓尘佯装没听见,只顾吃自己盘中的菜。

      但圣上终究是圣上,慕云佑强板着脸说:“放肆!休得无礼!”却也忍不住嘴角一丝笑意,笑容未毕,又叹了口气:“我才数月不在朝上,他便脾气见长了……”

      樟仁宫常青殿上,烛影摇红,温帝斜着身子靠在软榻上,问道:“你深夜进宫,就是为了说这些?”

      此时阶下正跪着一名华冠少年,听到温帝漫不经心地这样问,心里有些急了,忙回道:“父皇,今日朝堂之事孩儿冷眼瞧得一清二楚,分明是左太师盛气凌人,想要乾纲独断,这才当众羞辱大臣,裴尚书好歹是一品大员,韩将军也是世袭的爵子,如今他想骂就骂,在他慕云氏眼中,可有朝纲,可有父皇?!”

      少年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句句上纲上线,如铁丝一般,箍得人必须严阵以待。

      温帝听了,示意那少年上前。

      “我儿,你已经长大了,开始明辨是非了,父皇很高兴。只是慕云氏智冠天下,又是开国的世勋,历代忠良。你怎好这样去评论左太师?况且他母亲黎太君和朕的生母庄顺璟太后是亲生的姊妹,论辈分你也该叫他一声伯伯,怎可如此不知礼数。你如今已受封太子,也是未来的储君,更应当谨言慎行,不可出言莽撞,招惹非议。父皇且问你,当初慕云一族是如何替我李氏打下江山的?”

      太子又拜倒在地,脸做愁容:“父皇,儿臣知道,当年高祖是拜慕云氏为军师,确是神谋鬼算,拿了不少城池。但他慕云氏再厉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无我渑州李氏身居一方节度使,有钱粮有兵甲,他怎能成事?况且建朝以来我李氏待他世代恩宽,尊宠有加。反倒是他们,尤其是那慕云佐……”

      话刚出口,抬头看到温帝投来责备的眼神,不情愿地改口道:“尤其是那慕云佐……伯伯……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今日朝上父皇也见了,皆是父皇素日过于仁厚,方有他那如今的气焰!”说完仍是余气未消,闷闷不乐。

      温帝听了不怒反笑,伸出手去在太子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你倒是敢说,说到最后,竟是朕的过错了。你说他慕云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朕且问你,当初有钱粮的豪族不只我渑州李氏,还有那庆州崔氏,高州柳氏,丰州殷氏,强敌环伺。若论势大,漳州常氏已占江山三分有一,为何慕云氏视如无物独来投我李氏呢?”

      太子一听,脸憋得通红,半晌方道:“不是孩儿不知,只怕说了父皇要恼!”

      温帝不禁莞尔:“方夸你敢说,要你说时又怕了?也罢,有些话父皇替你说。我李氏虽是豪族,近系通婚颇多,自古族中子弟多有智亏体弱之症,历代先帝也是宽仁多过睿智。此事天下皆知,朝中却无人敢提。你不就是想说慕云氏觉得我李氏不如他家脑子好使,身子又弱,打下江山日后好容易掌控朝局,看似李氏的江山,实际上却是他慕云家的。是不是?”

      太子低头沉默不语。

      这是连街头百姓都能看懂的事儿,朝中却是一方谁也不敢越步的雷池。大家口中称颂历代先帝都是仁君,以仁义治天下。可身为李氏儿郎,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仁君……说得难听点,那就是除了脾气好点儿,别的一无是处的意思。

      但再看那慕云氏,足智多谋,莫说李氏远不能及,纵观天下也无出其右。苍梧国能保国泰民安,阻伊穆兰国之虎视,交碧海国于互助,也是慕云氏之功劳,自己并非不知。可月暗星明,君弱臣悍,每每想到这里,太子李重延就觉得身为李氏皇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温帝又缓缓说道:“自古善谋者胜,远谋者兴。慕云氏固然是看我李氏智短,但更看我族秉性温厚,投桃报李,日后能得长久。况且能者多劳,他殚精竭虑护朕江山,操心甚多,朕反而乐得轻松。他偶尔发点脾气,又能算什么。你个小孩子家,不要总来取闹,反伤了大人们的和气。”

      太子仍有不甘,“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温帝靠近太子稚嫩的脸庞,问:“这么说吧,你觉得父皇与先帝们比如何?”太子道:“并非孩儿阿谀之言,孩儿觉得父皇不仅毫无智亏之症,而且深谋远虑,远胜过历代先帝,只是朝堂上父皇却总不做主,任由那慕云佐……伯伯横行。孩儿实在是不解。”

      温帝露出一丝微笑:“你知道朕不糊涂就行了,有些事不可意气用事。夜也深了,快去歇息吧。过些日就要出使碧海了,好好准备一下,这才是你的正事儿!记住,朕要的,是代代延绵,而不只是一世的江山!”

      太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苏晓尘出了太师府已是深夜,正要骑马回烟波大街,康叔早备着车候在那里。

      “老爷说公子必定喝了酒,不让骑马。”

      苏晓尘看着康叔一脸的坚定,乖乖地上了车。他紧紧捂住胸口,心思都在怀里。上车坐定,苏晓尘方揭开衣怀拿出一个锦面书盒。盒中放了三卷书典,奔逸的隶书印着两个字:《云策》。

      这是方才用罢晚饭佑伯伯转入书房后亲手交给自己的。回想起他接过书盒时,从未见佑伯伯神情如此,自己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尘儿,这是以我毕生所学写下的策本,以你的资质,加以时日,必可融会贯通,你要小心保存,勿轻易外传。”

      “佑伯伯,如此贵重之物,孩儿怎可领受?待孩儿借阅一段时日,从碧海国回来后就还给伯伯。有读不懂的地方,还要伯伯教我呢。”

      慕云佑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须多言。

      “尘儿,伯伯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事事如意,唯独缺憾子嗣一事,迄今膝下无儿。近年来身体越来越不好,想到可承衣钵之人也惟有尘儿了。你秉性纯良,天资聪颖,实是不可多得的英才。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伯伯将《云策》传你,是希望你将来能为苍梧国建功立业,造化苍生,也并非只为一己私心。”

      苏晓尘忽然感到空气无比凝重,试探地问道:“伯伯,可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慕云佑并不作答,慢慢踱到窗边,幽幽地说道:“尘儿,以前伯伯教导你大丈夫当如何为人处世可还记得?”

      苏晓尘答道:“记得。伯伯教导说,大丈夫当明辨是非,善恶分明,方可浩然正气立于世间。”

      “那时你还小,这些纲常人伦是要牢记于心的。只是如今你大了,应该看到有些事,也不是非黑即白,伯伯希望你将来再看世间时,忘了伯伯说过的话,不要单以对错而论。”

      “忘了伯伯说过的话?”苏晓尘有些懵懂。

      慕云佑继续说道:“万事万物本无是非。人有了执念,才有了对错。对错看上去水火不容,实是相依相至的。比如对你而言是对的,对他人而言可能就是错的,所以,为人切不可偏执。”

      苏晓尘问:“那当如何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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