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页 小说列表 排行榜 搜索

    《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第15页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银泉公主被劫持显然是早有预谋,现在想来,射太子的那一箭多半不过是调虎离山而已。可从时间上算,伊穆兰人若劫持了公主,再返回伊穆兰国,再派人找碧海勒索,交涉完再把人送回太液城,立刻出现在昨日的大殿之上,根本没可能来得及。

      只有可能就是劫持到了太液城,勒索、交涉、放人一气呵成。但太液城是朱芷凌的势力范围,她那样精干,怎会让一群绑匪在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绑了人拿了钱还全身而退?这不可能!

      也就是说……朱芷凌是默许这件事发生的。

      不!与其说是默许,不如说她的动机比伊穆兰人更充分。如果伊穆兰人只是单纯的绑架,太子这个储君的身价难道不比已至暮年的公主更值钱?但朱芷凌如果将她姨母劫持回国,不仅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护卫不力的责任归咎到苍梧使团的头上,还可以此为由逼迫太子做出留公主在碧海的口实!

      苏晓尘忽然明白为什么昨天看到银泉公主是那样的处事不惊了。因为她很可能本身就是这桩碧海国贼喊捉贼的劫持案的参与者,只不过从表面看,她是被动承受的受害者,所以绝不会被引起怀疑。

      碧海国想要回银泉公主,但又不想得罪苍梧国,于是拿伊穆兰人做了挡箭牌,反正伊穆兰人是无所谓得不得罪苍梧国的。那支箭尾多半也只是障眼法,诱导自己以为是刃族所为。其实昨天朱芷凌自己也说了,只要是在太液城的伊穆兰商馆中买到的武器,都可以带有金刃的纹样。

      想到箭尾,苏晓尘心中咯噔一下。那日被那群【创建和谐家园】绑了的时候不过是逼不得已编了些谎话,没想到赵二回来后会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放了,还把箭尾还给了自己。今日再想来,这箭尾定不简单,赶紧从怀里掏出来在灯下细看。

      看了一会儿,不由额头沁出汗来。果真如此……

      箭尾的金纹在灯下显出的耀眼金色中竟然有一丝银白色闪过。这不是伊穆兰境内打造的刃族兵器!

      苏晓尘想起慕云佑曾和他提过,金刃王奢靡成风,排场的事从不小气,而这箭尾上的金纹分明是掺了锡才会有这一丝银白色!伊穆兰产铁不产锡,如果是伊穆兰境内打造,哪里来的锡可掺。而且按金刃王的性格应该是纯金烫印才对。与此相对,碧海国不仅产锡,还习惯于金中掺锡,毒金之战不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才吃了亏么。

      这支箭,根本就是出自碧海国之手!

      苏晓尘不由得涔涔汗下,如此诡计,却又如此缜密。到头来被劫了人,勒索了金子,还要落得理亏!这样精打细算的计策不是朱家的手笔还能有谁?佑伯伯若在,就算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也不会还去勒索这三万两黄金的。

      苏晓尘感觉已经把心中的谜题解开了一半,但疑惑依然存在。其实就算把刚才所有的推断和掺了锡的箭尾都摆在朱芷凌的面前,她只要问一句:“如果不是你当初要去看什么瀑布,公主身边有两千御甲护卫,能被劫走吗?”自己便无话可说。

      是啊,朱芷凌千算万算,总不可能连自己要去看瀑布的事儿都算进去吧。作为一个周详的计划,看瀑布导致离开两千御甲护卫只能算是碰巧,但又是不可或缺的一步,没可能听天由命。何况这瀑布还是舅舅和自己偶然说起,自己撺掇太子去的,总不能说舅舅和自己也是朱芷凌的帮凶吧。

      苏晓尘觉得想得脑袋都涨了。在这件事里,到底有多少人被卷了进来。银泉公主为什么非回到碧海国不可。还有,为什么使团没走几天,佑伯伯就病故了。这里面究竟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夜深了,苏晓尘感到从未感受到的危险正在缓缓袭来。就像慢慢涨上来的潮水,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陆地直至完全看不见。

      第三卷 山雨风满楼 第二十四章 冻土

      资深丫头的炼成是长年累月的。

      小贝的母亲曾经伺候过上一代的明皇,所以当她和银泉公主差不多时间呱呱坠地时,就被明皇指名给了银泉公主,注定了她的人生。

      她在十二岁那年被送进宫,在自己还不太端得稳洗脚水的时候,就开始一茶一米地伺候银泉公主。三十多年下来,银泉公主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她都能立刻心领神会。

      说起来,她也是年逾四十的妇人了,言谈举止却依然像个年轻的小姑娘。她会在被公主呵斥的时候适时地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也会在开心的时候发出像孩子一样无忌的笑声。

      古语曰:相由心生。也许她一生未嫁使她一直自我催眠,保持了少女的心态和声音,但日积月累的生活阅历还是很内敛地历练着她的头脑,丰富着她的智慧。

      不管是在慕云府上,她一次次用看似笨拙的大呼小叫阻挠黎太君偷窥银泉公主,还是在落英湖用一堆的糕点名字不知所云地诱导着曹将军的盘问,她的每一个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

      她的发挥甚至超出了主人的期待。就像公主明令呵斥她归国前不许带多余的东西,她还是偷偷多带了几十箱,并且一箱不拉地全部拉回了清辉宫。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她自己的梯己物件。

      资深的意思就是,既能让上司无可挑剔,又能尽可能地善待自己。这在古往今来哪个职场里都是一样。

      但这次回国,这个资深的丫头也遇到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银泉公主希望她能探明前户部尚书赵钰的墓在哪儿。

      赵钰之死是前一代明皇的亲裁,死后不许立墓碑,所葬之处拒不公开的旨意,这都足以让天下人三缄其口。何况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真正知道的人实是不多了。小贝这十几年不在碧海,人脉已失了大半,一时间也无从打探起。

      但是机缘巧合有时就是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寻上门来。

      目睹银泉公主回到清辉宫后每日闷闷不乐,小贝也是一脸的愁容。某日早上,一个自称是来仪宫的老宫女过来悄悄跟她说,依稀记得那赵钰是被葬在了酒堡山下。

      “有墓无碑?那就算知道在酒堡山下,又如何寻起?”刚喜上眉梢的小贝又泄了气。

      “但别人墓都是有碑有字的,只有他的墓……所以……”那老宫女朝她狡黠地笑了笑,便匆匆走了。

      小贝一想果然不错,正要道谢,眼见对方已去远了。心正琢磨怎么这样老的一个宫女以前不曾见过,又想到二十几年光阴似箭,又不是每一个宫女都有她这样可以不时地偷用公主的珍珠肌玉膏的福分,能保养得这样好。认不出来那宫女也是正常,便丢开一边不想了。

      资深丫头办事是很稳妥的。她先是出宫去酒堡山下转了一圈,细细地把所有的墓地都查看了一遍,发现确实只有一处是无碑无字。当下欣喜若狂,立刻回宫禀报给了银泉公主。后者听闻之后,又悲又喜,心里已经似小猴子敲鼓一般咕咚开了,思量一番之后,她决定在十二月初八去祭奠一下。

      十二月初八也是碧海国祭奠先祖的日子。虽然最多的祭祖是放在了清明,但年关之前担心祖先的魂魄受冻挨饿,多烧一篓锡箔,多添一壶老酒,也是让自己能安心过年的一份心情慰藉。所以十二月初八在碧海也被称为是“小清明”。

      寒鸦、冷食、孤香、冻土。

      “小清明”的氛围便是如此。当朱玉潇走下马车,望着这样一片冷若死灰般的墓地,想到他的身躯便是无知无觉地躺在这里,胸口不禁又是一阵剧痛。

      小贝见状,立刻伸出手搀扶住公主的臂腕,低声说道:“公主小心路滑,奴婢已先去探看了一番,应该就在前方那棵老柏树下面。”

      朱玉潇转过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多亏了有你。”

      这个丫头随自己这么多年,虽然有时有些冲撞,有时还会偷偷用些自己的东西,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倒是交给她的事,每一件都尽心尽力。就连姐姐不能告诉自己的,也能替自己打探清楚,真是难能之极。

      主仆二人提着食盒,拿着白烛,缓步走在霜痕满地的路上,朱玉潇边走边回想着当初瑜瑕殿上的情景。

      那一夜,明烛高烧,华帷重重。她满满地斟了一尊十五年陈的“鳯呖白”,跟在戴着高高的紫金冠的姐姐身后,走到那赵钰的面前。殿上之人都赞着陆文骏温润如玉,她眼中却只有赵钰高高瘦瘦的身影,挺拔得宛如一支青竹。

      是啊……我与你情投意合,母皇也随我心意。我那时觉得,便是姐姐拿将来的皇位与我来换,我也是不肯的。我真是至幸至福之人,有你便有了一切,只要能看到你眉上的笑意,叫我抛去这公主的身份与你日日渔猎东海岸边我也是心甘情愿。

      可转眼你便躺在这样荒冷的山脚下,等不到我从苍梧国回来再见上一面,就已成了枯骨一堆。

      朱玉潇泪眼恍惚,望向那无碑的坟头,仿佛又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那身影不仅没有随拭去的泪水而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起来,她不由地被惊到了。

      这是上天眷我,又使赵郎回来与我相见了么?这怎么可能?可那高高的身影,那瘦削的侧脸,不是他又能是谁?那副年轻又一身书生气的模样,真是和当年没什么分别。

      朱玉潇踉踉跄跄地向前奔去,身上的白狐披肩滑落在枯草的泥地上亦浑然不觉,口中失声唤道:“赵郎……”。跑到那男子身前忽然猛地站住,那男子听到呼唤也转过身来,看着朱玉潇。

      这不是赵郎……

      男子的脸庞与赵郎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年轻,而且眼中透着几分陌生的冷漠……。他见了自己,嘴角扬了扬,似有几分讥笑,又似有几分恨意,但终归都消失于冰冷的表情下。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拜见姨母,多谢姨母挂念亡父,前来祭奠。”

      朱玉潇惊得退了一步,“亡父?你说你是谁?为何唤我姨母?”

      那人又带了几分讥意笑道:“在下正是姨母日思夜想的赵钰的儿子,赵无垠。内人是清鲛公主朱芷凌,她唤您作姨母,我自然也是要唤您作姨母的。”

      短短两句话,已如翻江倒海般地将朱玉潇的思绪搅了个天翻地覆。

      赵郎遗有一子?娶的还是凌儿?双泉亭中为何姐姐对我只字未提?他怎知我日思夜想他父亲?

      朱玉潇收起适才方寸大乱的仪态,定了定神。恰逢小贝手捧披肩从身后追到,她顺手接过,一边假意掸去上面的尘土,一边用侧眼悄悄以观心之术看那赵无垠。

      赵无垠又笑了笑:“姨母若想用观心之术,可正眼仔细瞧便是,赵无垠不敢欺瞒。”

      他居然立刻识出我在用观心之术看他!是凌儿告诉他的?难道真的是清鲛驸马?

      朱玉潇戒备之意减了几分,细看他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不由又多了几分亲近,轻声说到:“原来你是凌儿的夫婿。我不在碧海久已,所以不识得你。”

      “是,姨母久去苍梧国二十四年归来,物是人非,不识得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好像二十四年前,我父亲也曾是瑜瑕殿上人人羡慕的榜眼进士,而不是现在这般几根骸骨一堆黄土。”赵无垠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问道:“姨母日思夜想这些年,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朱玉潇摇了摇头:“我去了苍梧国的第四年,忽然听闻他因私刻度量,中饱私囊,被先皇处死了。只是……只是我不信他会那样……。”脸上尽是哀色。

      “私刻度量,中饱私囊?哈哈哈哈哈!”赵无垠忽然仰天一阵大笑,“连远在苍梧的姨母都能不信,可明察秋毫的先皇陛下就是信了!姨母不觉得奇怪么?”

      朱玉潇听他言语中尽是讥讽先皇之意,不由生出几分不快,说道:“先皇一生励精图治,善察人心,所断之事无差分毫,天下皆知。你难道想说先皇是误判了?”

      “如果说先皇不是误判呢?”赵无垠朝着朱玉潇又是一笑,语气中丝毫没有退让。

      “此言何意?”朱玉潇冷傲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揶揄,厉声道:“他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又是堂堂户部尚书,先皇判错他于国于民又有何好处?”

      “如果说为了能让姨母一心一意地毒死慕云佑而不坏了失衡之策的大计,您觉得先皇会不会故意错判呢?”赵无垠说得风轻云淡,听在朱玉潇的耳中却是字字胜似雷击。

      一连串的回忆忽然如梦方醒,原来一切的一切依然全在早已不在世间的母亲的掌控之中。

      朱玉潇感到身子一软,伸手扶在身旁的树干上,脑中一片混乱。

      第三卷 山雨风满楼 第二十五章 伯仁

      这时赵无垠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十四年前你与我父亲两情相悦,本是我父亲的一大幸事,可自你下嫁慕云氏,先皇陛下看你越是思念我父亲,就越是不能安心。我父亲虽然自觉是有才之人,但也十分清楚能被一举擢为户部尚书都是因为有你的缘故。所以他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想做得名副其实,奈何你嫁去苍梧国不到两三年,三番五次令人传信回国说要回来,使得先皇陛下棘手不已,怕你半途而废坏了她的大事。父亲听闻每日惴惴不安,因为他也深知你的性子,若是动了想要回来的念头,说不定真的会想办法自己逃回碧海,到那时无论自己如何勤勉,先皇定会迁怒于自己。”

      说到此处,赵无垠看着面前的那座无碑之墓,忽然哈哈笑了几声,笑里皆是悲凉,眼中却是两行泪下。

      他摇了摇头,忍住哽咽,继续说道:“他为了取信你的母亲,匆忙寻了一门亲事,为的是绝了后患,让你母亲好放过他。哪知……哪知……你母亲已动了杀机……恰好那时的户部侍郎是陆行远之次子陆文驰,此人狼子野心垂涎尚书之位久已,趁机嫁祸栽赃于我父亲,指证他私刻度量,中饱私囊。当时父亲知道大事不好,本想求助于当时的监国公主,如今的明皇,奈何她正好巡视楚州不在朝中。于是短短不过三日,先皇便断了此案,判了斩刑……”

      “不------你说的我不信!你一派胡言!”

      朱玉潇听得肝肠寸断,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天际,回荡在空旷的墓地上显得分外凄厉。

      “我胡言?姨母你且细想一想,按你母亲的性子,若我父亲真是私吞国库的大罪,哪会只判他一人斩刑,而肯开恩事后不株连我这个儿子?哪会斩首之后虽不许立碑还许家人草葬入坟而不弃尸荒野?皆因她心中明白其实这是桩冤案,我父亲冤死也就罢了,怎可再绝人子嗣?”赵无垠每一句反问都像一把利刃直刺入朱玉潇的心里。

      此刻的她心中已经比谁都明白,这确实是再清楚不过的真相,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自己青春年少,从满是幸福的天堂跌入步步惊心的地狱,虽然为了意中人强忍了一时。可当远嫁的队伍渡过瀚江的那一瞬间,她早已泪如泉涌,悔意无限。若说想偷偷逃回碧海的念头,更是暗暗萌生过不知道多少遍,在自己托每月贡送鲜鱼到苍梧国的人带回去给母亲的信里,也是各种哭诉与哀求,远在碧海的母亲哪会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呢。

      朱玉潇想到这里,纤纤玉手几乎要抠进那坚硬如铁的老树皮中。若不是自己的任性,怎会引得母亲动了杀机。像他那样老实的人,又怎会去【创建和谐家园】什么国库,赵无垠的话虽然刻薄,却句句合情合理,自己几十年的存疑宛如拨云见日,瞬间便水落石出了个干净。以前自己一直恨母亲、恨姐姐、最恨的是那慕云佑。若不是这个男人,自己怎会辜负了青春落得如此田地,所以二十四年来,待他冷若冰霜,不予半分真心。可如今,最恨的却是自己,是自己害得赵钰无辜丧命,死后亦背负骂名不得安宁。

      她接过小贝递来的绢帕,掩面哭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着赵无垠那高高的身躯,生出无限的怜意,柔声问道:“可怜了你这孩子,可你当时应尚在襁褓,如何能知道这些事情?”

      赵无垠从地上捧起一抔土撒在坟头上,头也不回地说:“姨母可知这坟中还葬着一人,那是我母亲。她比你认识我父亲更早,我父亲科举之前和她家是邻里,自小便有交往。她对我父亲心中有意,只是我父亲不知。

      瑜瑕殿赐宴之后,她自知无法与你争锋,便不做念想。哪知两年后某日我父亲忽然问她是否愿意成婚,我母亲虽是京中小吏之女,但也是书香的门第,官宦的世家。她听了喜极而泣,因父母早亡,就急忙去求了我舅舅找了官媒,我父亲又催得急,十日后便完了婚。她只道是喜从天降,快快乐乐地过了一年的时光,却不知为了这一年她付出了一辈子作为代价。

      一年后我父亲觉得大事不好,将所有的事与她和盘托出,才不过几日,两人便阴阳两隔了。我舅舅也因此被迁去了霖州,我母亲在那里生下了我,为了避人耳目,让我随舅舅姓了林。自我从小记事起,我母亲和我便受尽了舅舅一家的冷眼,说要不是我们断送了他的前程,怎会被迁到那边境之地。

      我母亲忍气吞声,日夜哭泣,郁郁终日,不过几年便亡故了,临去世前将所有的事告诉了我,所以我才知晓了一切。她又嘱咐我说,将来出人头地之时定要记住,我姓赵,不姓林。还要我悄悄地将她的遗骨放入父亲的坟中合葬,说生前只做了一年的夫妻,只能死后再续。纵使碑上无字,也心甘情愿……”言罢,泪痕已干,满脸只剩下恨意。

      朱玉潇抬头看着天,任由泪水滑落颈中。

      母亲,如今你可满意了吗?

      赵无垠叹了一口气,眼神忽然有些温柔,向朱玉潇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母亲也清楚,我父亲心里至死都只有你一人。”

      朱玉潇脸色本已十分苍白,听到此话不由泛起一丝红晕,追问道:“她果然这样想?”

      赵无垠缓缓从袖中掏出一物,是个一指长的雕刻精美的酒樽,只是年代久远,上面鎏的银已十分斑驳,看得出其主人时常把玩手中。

      朱玉潇一时语结,“这……这是……”

      “这是我父亲生前最珍爱的一件东西,他说那一夜你递给他这一杯酒,他饮完后便将酒器藏入了袖中。这也是他一生偷过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如今还是物归原主吧……”赵无垠说完,将酒樽递了过去,朱玉潇仿佛见到稀世珍宝般地小心地接过。

      赵无垠脸上恢复了严肃,正色道:“姨母,我父亲已死,纵有哀思,还望珍重。”说完深躬一揖,话锋一转:“只是死者已矣,仇者尚在!姨母心中难道不觉得不甘么?”

      朱玉潇正拿着酒樽端详着,本来思绪已飘回数十年前的那一晚,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地一呆,问:“你说什么?”

      “杀我父者虽是先皇陛下亲下的旨意,但最可恨的乃是当时觊觎户部尚书之位的侍郎陆文驰!此人包藏祸心,无中生有,如今依然堂而皇之地出入朝堂,坐享我父亲生前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户部。天理难容!只恨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赵无垠脸上恨意一转,又现愁容。

      朱玉潇耳闻其声便知其意,收了收几乎失控的心神,冷笑道:“他若包藏祸心自然是罪无可恕,你若要趁机兴风作浪,凭这样一个酒樽和这些言语就想拉我入了你的局那未免可笑了。”

      赵无垠似乎料到她的反应,只报以微微一笑:“兴风作浪?我父亲一生清白,我岂会以复仇之名玷污我赵家门楣。他陆文驰若是正人君子,我绝不会行那些构陷诽谤的龌龊之事。但如他劣迹斑斑,恶行累累,我定会将他的罪行揭于白日之下,不容他再惑乱朝纲。如此一不做损国利己之事,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何来兴风作浪之说?姨母如愿坐视我父亲死后无字无碑,孤魂野鬼般地薄葬于此,如愿坐视奸佞之人继续存害于碧海之朝堂,蒙蔽于天下……”直说得言辞激昂,字字顿挫,却忽然戛然而止,恭敬地鞠了一躬,口中哽咽地低声拜道:“……那就请姨母以后不要再来这里看望我的父亲了,以免他含恨于地下,就算见了姨母,亦觉无人可诉,更添凄凉……”

      朱玉潇方才的一股傲气先是被这一席话驳得减了一半,听到最后这几句,心里被催得涌上一股酸楚,已将先前的防备之心消融得一丝不剩。

      赵钰,我一直不相信你是贪图富贵之人,不管你儿子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要有人想过要陷害你,我定会让此人惨淡收场以慰你之灵。我这一辈子,为了你去杀了一个无辜的男人。现在再为你去杀个应死之人,又怎会犹豫?

      她将酒樽小心地收入袖中,看着面前的坟头,点了点头道:“赵郎,原是我负了你,一去苍梧二十四年,竟不知你如此凄苦一生。你若有冤,我必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转向小贝吩咐道:“日后如清鲛驸马有事传递于你,你可禀报与我。”似是说与赵无垠听,却背朝着他。说完又看了坟头一眼,便匆匆上车离去,留下赵无垠一人负手立在那坟前。

      赵无垠看着坟上的几棵枯草在寒风中瑟瑟作抖,心中却有些疑惑。

      有了朱玉潇的协助,有些事就好办不少了。之前听闻她回到碧海,自己虽是驸马的身份,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单独拜见。就算是有凌儿在,也不好冒冒失失地就跑去清辉宫。朱玉潇和朱玉澹如今关系深浅尚且不知,她们又都擅用观心之术,自己若是不小心,反而会打草惊蛇。谁想到天赐良机,能在“小清明”的坟前偶遇到她,又借着父亲生前的情分软磨硬泡地总算揽住了她。凭她刚才最后那几句交代,日后必可为我所用!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父亲葬在此处的?要说是天赐良机,怎能如此巧合……

      可世上的事便是这样,但凡生了执念,哪怕是心有谨慎,也不过立刻就抛诸脑后,因为自己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选择。执念越是深,谨慎的忖度就越像一个草率的过场。

      第三卷 山雨风满楼 第二十六章 初渡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技术支持:近思之  所有书籍
    北京时间:2025/10/11 17:4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