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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他也会心软了?
他脑中浮现出她夜色中晶莹闪亮的眼睛。
跨越墙头,翻身离去。
第八章 三弟
徐若瑾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就醒过来。
想到昨晚的那个人,她只冷哼半晌,便打算彻底的把这个人抛开。
如意坠子他也已经拿走了,救命的谢意也说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还是想想今日上课的事才是正理!
春草自当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只看着二小姐脸色不愉,也不知为什么。
时间不早,她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为徐若瑾换好,主动去厨房取了早饭。
陈婆子昨儿受了那么一通惊吓,今儿不敢有分毫的克扣,但凡是好吃的都端了来。
看到舒心的饭菜,徐若瑾心中的怨怼散去,与春草相视一笑。
虽然没说半个字,主仆二人的心却往一起贴的更近。
吃用过早饭之后,徐若瑾便带着春草前往二弟的院子走去。
徐家算上徐若瑾本人,一共有子女三人。
大哥徐子麟已年过二十,如今在县衙挂了个闲差,也是靠父亲的面子混日子;
三弟徐子墨今年十三岁,比徐若瑾小二岁,只有个童生资格,还是徐老爹拿银子买来的。
一家子没一个靠谱拿得出手的人,父亲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
张家的老爷子乃是当朝五品吏部的要职官员,即便嫁的是他的孙子,那也不该是自家能巴结得上的。
徐若瑾很是纳闷,张家人既然瞧不起徐家,为何还要与自家结亲呢?
难道是被父亲抓了什么把柄、不得不从?
可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京都,压根儿都挨不上啊?
何况张家祖宅在中林县,连县太爷都格外敬着张家,自家父亲根本轮不上说句话。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但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徐若瑾撂下心思不再多想,她即便知道这个答案又能怎样?
若不想任人驱使,让活便活,让死便死,那就只能自己强大起来。
知识就是力量,好歹先把识字学会吧?
虽然昨儿看了半晌才发现这时代的书本都是繁体字,但也只能凭着记忆把《三字经》读顺,真想信手拈来还是要从头学起。
进了三弟徐子墨的院子,徐若瑾不由得惊愕起来。
她住的小院之前是杂物院,与三弟的院子完全没得比了。
花草山石、凉亭水榭隽秀雅致,蜿蜒的小水渠中数十条锦鲤在悠哉游走,水上漂浮的草叶上有一只小指般大的蚂蚱,听到脚步认生,便蹦到一旁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正屋门口的笼子中养了一只哈巴狗,肥胖短腿儿,好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见到徐若瑾和春草也不过努力的抬了抬眼皮,哼哧两声又继续趴着不动。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了,平常心,一定要有平常心。”
徐若瑾嘴上默默的嘀咕着,却见远处有个正在为花草浇水的丫鬟,只往这边扫了一眼便扭过身去,分毫没有在意她和春草的到来。
这个下马威让徐若瑾莫名其妙。
就算自己不受重视,也好歹是府里的二小姐。
杨氏和大少奶奶给脸色看,因为是徐家人,陈婆子找自己麻烦,是因为她手里短了油水银子心底不忿。
可一个毫不沾边的小丫鬟都对自己不待见,这是犯哪门子邪?
春草见二小姐的眉头微皱,便能明白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凑近徐若瑾的耳边,春草低声说着小丫鬟的身份:
“奴婢认得她,她叫连翘,是黄妈妈的侄女,已经配了人,就要嫁给老爷身边的长随当媳妇儿了。”
“怪不得心气儿这么高,眼睛都快长到后脑勺了。”
徐若瑾倒懒得搭理这样的人,“去问问,习课的屋子在何处,我们自己去。”
春草点了头,小跑着便过去问话。
连翘听了半晌,扬声道:“来这么早干什么?三少爷还没起身呢,王教谕起码要过半个时辰才能来上课,我可不敢随意的把外人领进院子,三少爷怪罪起来怎么办?还是在这儿等等吧。”
春草的脸色很难堪,望向徐若瑾这边,这么高的声音,二小姐不可能听不到。
“那就端茶倒水,我坐在亭子里等。”
徐若瑾不想在习课之前惹是生非,退让一步。
连翘走过来道:“二小姐莫怪,奴婢还要为三少爷修剪花草呢,闲不出手来伺候您,您就先忍一忍,等三少爷起了身,奴婢伺候三少爷时,也能为您带一杯水。”
“还是奴婢去吧,连翘姐姐帮忙指引下,在哪里能取水?”
春草连忙站出来想要圆场,以免闹出事端,连翘却很不屑的瞧她一眼,厌恶道:“三少爷的院子哪是能外人随意走动的?你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春草一脸尴尬晦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徐若瑾倒是没心思生气,反而笑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不行礼问好,二不端茶伺候,是真觉得即将要嫁人了,府里的主子们伺候不伺候都无所谓了,还是压根儿就觉得不用待见我,随意敷衍两句就行了呢?”
连翘没寻思徐若瑾会这般与她说话,眼珠子一转,寻个借口搪塞道:
“二小姐多心了,奴婢可没这样想,只是光顾着为三少爷修剪花草,所以没顾得上您,还望您别怪罪。”
“我当然不怪罪你,也不敢耽误了你的差事,索性就渴着晒着在太阳底下等,晒晕了我就回院子里去歇着……要不然,过两天张家的人来了,你替我来见?”
徐若瑾上下打量了连翘几遍,“我倒觉得你不错,如此忠心待主,谁都比不得,嫁给个长随实在可惜了,终归我嫁人也是需要陪嫁丫鬟的,光有春草一个人不够,不如我向夫人把你要来伺候我,你觉得夫人会答应吗?”
“什……什么?”连翘一惊,手中的剪子顺势落地。
徐若瑾的笑容收敛,微眯的眼中露出狠色,“你是真觉得我脾气好到可以任你呼喝了,是吧?嗯?”
连翘眼中的慌乱隐藏不住,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远处一个胖墩墩的影子朝这里走来,连翘听到脚步声朝那方看去,惊喜乍现,跑去殷勤的巴结着:“三少爷,您这么早便起身了。”
徐子墨随意的应和了下,便看向了徐若瑾,“二姐?你这么早就来了,王教谕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呢。”
虽然徐子墨比徐若瑾小二岁,不过他的身型却有徐若瑾两个大。
倒不是个子高,而是身体宽,肉呼呼的走过来,身上的肥肉都抖三抖。
徐子墨的态度让徐若瑾很吃惊!
这还是徐府里第一个与她说话没有横眉冷对不屑嘲讽的人!
第九章 奇葩
倒不是徐子墨的心地有多么善良,而是他压根儿对徐若瑾的身世毫不知情。
杨氏在徐子麟的教育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娇纵出个吃喝*嫖*赌的玩意儿,故而对徐子墨的院子盯的格外严格。
但凡有在这里信口开河敢说腌臜话题的下人,打了板子就撵出去,分毫不会手软。
所以徐子墨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极少露面的二姐,其他一概不知。
何况逢年过节见上一次都不容易,若不是昨儿就知道二姐要来一同找王教谕习课,他在府里遇上都可能认不出来。
但徐子墨虽没像徐子麟那般吃喝*嫖*赌,却也是喜好玩乐的主。
花鸟鱼虫玩起来兴奋无比,之乎者也的书本举起来就困。
如今知道二姐也要来上课,他求之不得,多一个陪他挨骂的,他心里压力也小一点儿。
“第一次见王教谕,所以来的早了些,打扰三弟休息了?”
徐若瑾把惊讶放于心底,满心笑意的客套着。
她记忆中徐子墨只是个小胖子,可如今看来是个壮胖子,那白胖白胖的脸上若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他的那双小眼睛。
徐子墨走过来便拿了毛巾擦脸,虽然已经是深秋季节,他穿着单衣还冒汗:
“王教谕每次来的都晚,明天二姐不用来这么早,倒不是弟弟嫌您烦,能多睡会儿谁不乐意多睡会儿啊,上课的时候若打瞌睡,先生要打手板子的,对了,二姐你来这里学什么?也学那个……《论语》么?”
连翘早已经搬了椅子倒上了茶,模样殷勤的很,对徐若瑾也是满面笑容,与刚刚判若两人。
徐若瑾的心情放松下来,“是来学识字的,字都认不全呢,还读什么《论语》?”
徐子墨长舒口气,脸上笑容格外灿烂,“那敢情好,弟弟也能帮上你。”
“那就要靠三弟多帮忙了,姐姐胆子小,王教谕若是怒了,你可得多帮我挡着。”
徐若瑾笑着附和他,上一辈子徐若瑾是个科科第一的好学生,重活一回已经处处碰壁、屡遭厌弃白眼了,若是再成了个大文盲,这个打击实在巨大,完全不能接受。
徐子墨原本拍胸脯子要答应,可手扬到一半儿又落下来,尴尬的道:“王教谕很厉害,弟弟我也扛不住。”
“有多厉害?三弟不妨先说一说?”
徐若瑾想要打探下王教谕的根底,徐子墨只觉得浑身一紧,半晌才道:
“反正……就是厉害,等他来了二姐就知道了!”
甩了甩手,徐子墨怜悯的看了几眼手心,稍后便可能要挨尺子抽打……
徐若瑾忍不住“扑哧”一笑,可笑过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她来到徐家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吧?
王教谕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一早刚进徐府大门便被徐夫人请过去,告诉他这几天要突击教习徐二小姐礼规女戒。
不是为了长学问,纯是为了嫁人做准备。
王教谕对此很不感冒。
他本是县学教谕,好歹也是学官一名,能特意来教徐子墨已经是上了徐家的贼船,如今又让他教一个小丫头学女训女戒?
这不是胡闹嘛!
不过王教谕是一个有涵养的人,拒绝的话无法明确的说出口,只能说教习女眷应该请一位有名望的夫人,亦或是曾在宫中和大户人家服侍过的老妈妈更佳。
不过杨氏哪有那么好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