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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策的位置在御座左侧首位,麾下二十四名备身左右穿着刺绣斗牛绿袍,外罩麂皮轻甲,雁翅排列,奢华绮丽,成为皇家气派的一部分。
“臣等拜见天后,拜见陛下”宰相领班,众文武大臣齐声唱和,俯伏行拜礼。
睿宗没有受礼,起身肃立,向武后行揖礼,武后也没有行女性福礼,双手交叠,举到齐眉处,凤首微微下垂,竟是君王专属的空首礼。
“众卿家请起,就座吧”武后宽袖一拂,放松身体,往榻上跪坐,群臣听令起身,退往两边整齐的矮榻上,各自就位跪坐,双手捧着笏板,重臣气象宛然。
上朝前的礼仪结束了,权策看得心潮起伏,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唐朝人衣装方面,敢穿敢露敢想,想来引领全球时尚,礼仪简洁而又大气庄重,君臣之间有来有往,比之于动不动就三跪九叩,无论是气势还是气度,都更显磅礴肃穆。
望朔常朝,政事都有一定之规,差池不多,中书门下几位宰相,尚书省左右仆射按部就班,援引诏旨制令,禀报州县军府下情,【创建和谐家园】处置政务,滔滔不绝,六部尚书侍郎、十六卫大将军,听起来都是不小的官儿,此刻不过是应询答话,领命执行,更像是蓝领工人。
权策听了半晌,文言文不太灵光,只听懂了七七八八,无非是北边儿的后突厥又有坐大之势,东北的契丹也不稳,内政并无大事,只有一件事引起他的注意,冬官侍郎、江南道巡抚使狄仁杰,下令摧毁江南淫祠四千余座,这位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诸卿,可还有要事奏报以闻?”武后放下案牍,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朝议不止议政,政事处置完毕,该当群臣进言。
“侄臣春官尚书武承嗣有奏,雍州人唐同泰奉表上呈一白石宝图,此石自洛水出,上有谶纬图文,其文曰,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武承嗣其人面孔方正,一部美髯,语调铿锵,魄力十足,甚能服人,春官尚书就是礼部尚书,武承嗣做这个职位,可谓呕心沥血,抓住一切机会给武后称帝制造法理,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宣其奉宝图进宫,有司议定封赏,朕不日前往洛水,祭祀洛神”武后大喜,两边的广袖不停拂动,似乎急不可耐。
尚书省各部尚书出列行揖礼领旨。
“侄臣秋官尚书武三思有奏,上天赐下祥瑞,天后德行昭彰,朝廷亦当顺天应人,为天后再加尊号,以示天下”武三思长脸髭须,面貌油滑,眼睛流动,极其擅长察言观色,见武后喜动颜色,立马跟风冲上,更进一步。
武后神情愉悦,朝中骚动,群臣敢怒不敢言,二武一唱一和,显然早有预谋,背后定是天后授意,若是妄动,怕会有酷吏虎狼扑上来撕咬。
预谋与否,武承嗣自己心里有数,一口银牙咬碎,和血吞下,“侄臣附议”
“臣等附议,恭请天后顺天应人,再加尊号”群臣俯伏,行拜礼。
武后侧脸看了看睿宗李旦,看到的却是一张痴迷崇拜的脸孔,心下大悦,“准奏,翰林诸学士,钦天监诸官议定奏闻”
“诸卿若无他议,今日朝会……”武后心满意足,玉手一招,扶着上官婉儿和另一名女官的手臂,就要起身退朝。
“臣右补阙陈子昂有奏,臣弹劾春官尚书武承嗣,执掌礼仪科举大事,【创建和谐家园】,荒废政务,致使李氏皇家玉牒延迟大半年未曾谱出,按律当罢官夺职”陈子昂此时不到而立之年,任官京师,还念不出念天地之悠悠,任侠本色已然初现端倪。
“承嗣,你可有话要说?”武后面如平湖,看都没看陈子昂一眼,此人是她殿试取中的,也是她一手提拔的。
“侄臣有罪,玉牒乃下属祠部郎中权属,侄臣疏于督导”武承嗣心中笃定,随手甩黑锅。
武后浅笑颔首,“如此大事,怎敢失察,令祠部郎中致仕,罚你钱帛万贯,分赠朕驾前千牛”
“侄臣领罚”武承嗣深深揖礼,从容而退,眼角往后排瞟了一眼。
“臣左台侍御史来俊臣有奏,臣弹劾右补阙陈子昂咆哮朝堂,另,臣奉旨穷究郝象贤谋逆一案,陈子昂与郝象贤有书函往来,请拿入制狱鞫问”来俊臣,不负自己的名字,身材匀称,面貌俊朗,他深知武承嗣报仇不隔夜的性子,得了暗示,立马跳将出来,罪名信口拈来。
郝象贤是前任宰相郝处俊的孙子,时任通事舍人,因反对高宗逊位于武后,为武后嫉恨,武后临朝称制,fǎn gong倒算,周兴、来俊臣合力,将其满门抄斩。
“臣……”陈子昂大惊,他是言官之末,在大殿最后靠门的位置,上奏的时候自然要大声,才能让武后听到,谁料竟成罪名?
“拿下吧”武后开了金口,声音幽幽,权策呆愣原地,深深警觉,武后鼎革之际,这朝堂,除了匍匐在她裙下的草芥,任何生命,都不能生长,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高估了自己。
“朕的羽林将军,你可是有话要奏?”武后的声音飘来,饶有趣味。
权策打了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殿里唯一的暴力就是自己和麾下的千牛备身,轰然单膝跪地,“臣遵旨”
带着四名下属,小步快跑,从朝臣中穿过,踩着地面上湛蓝的地毯,将陈子昂拎出大殿,交给黑衣官差,陈子昂面上有怒却无惧,反倒是权策,额头背心,冷汗涔涔。
回到殿中,他把自己伪装成木桩子,看着眼前你方唱罢我登场,右台御史冯思勖弹劾大和尚薛怀义胡作非为,强掳道士剃度为僧人,武后命再议。
侍御史、丽景门主事侯思止上奏,安南王李颖在制狱暴毙,前太子李贤的两个儿子,被捕时冥顽不灵,妄图抢夺兵刃,差役无奈挥鞭殴之,致死。
安南王李颖且不说,前太子李贤的儿子,武后的亲孙子,睿宗李旦的嫡亲侄儿,两位大唐至尊,只默然一瞬,武后令以庶人礼下葬。
权策浑身冰凉。
武三思又跳出来了,他为御医沈南缪请封,要的是个侯爵还是公爵,没有得逞,但武后的神情显然非常满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朝会散去,千牛卫下值,权策率众出左掖,偶遇赵鎏,他带着一行左武卫军士,似乎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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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武卫军士五大三粗,一介文官如何是对手,很快淹没在拳打脚踢之中,惨叫shēn y声越来越小,赵鎏也在【创建和谐家园】,抽空给权策使了个眼色,顺着眼神看去,薛怀义大和尚高踞马上,冷冰冰地看着这里,给他牵马的,赫然是武三思。
武承嗣在大殿门前高高台阶上,负手不语。
冯思勖气息奄奄,权策郁闷难言,除了行凶的左武卫,这里唯一的暴力,还是他和他的属下。
他回身看了看,伸手解下轻甲,下属有样学样,纷纷解甲,作壁上观。
千牛卫已下值。
第8章 不可久留(中)
冯思勖没有死,口歪眼斜,行走不便,言行如三岁孩童,当众追着伺候的女仆要奶吃,医者称之为失智,打傻了。
武后问罪,夺去薛怀义左武卫大将军职,令其专务督造明堂,无故不得擅入长安,千牛卫解甲,坐视左武卫行凶,权策也吃了弹劾,他挨了一通褒贬难明的训斥,麾下备身俱杖责二十。
同时获罪的,还有上官婉儿,武后以其行事不检,秽乱宫闱,下制申饬,连降三品,五品待诏,变成了八品待诏,大部分职司由另一名武后青睐的女官谢瑶环代理。
宫中流言四起,污言秽语,直指上官婉儿,宫中行走的公侯子弟,仿佛都是她入幕之宾,才女眼看就要变成艳女,朝野公认的武后面首,尽数算在她头上,有话本小说描摹上官婉儿的风流秘事,自东都洛阳流传开来,数日内弥漫长安。
上官婉儿浑若无事,行走宫禁,真有些纵情恣意的模样,上至睿宗李旦,下至千牛卫备身左右,无不领略到她的多情风韵,幸运一些的,还能碰到纤纤玉手。
权策作为千牛卫羽林郎将,同在武后驾前,又年少俊彦,自然也是上官婉儿卖弄风情的对象,他谨慎接着,恭敬如故,并不造次,后世有传闻,上官婉儿是典型的大唐豪放女,但不至于糜烂到这个地步,而且,武后问罪前后,她的转变也太大了些。
细想之下,若其中有人操纵,上官婉儿非但不敢抗拒,反而不惜自污配合,那……答案呼之欲出。
权策为之胆寒,脑子里不停转悠着,王熙凤的判词是什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像只热锅蚂蚁,恨不能立刻非礼一下上官婉儿,抹平过往痕迹。
浴汤殿值守,上官婉儿侍从沐浴,一袭素淡白衣,长发如云未曾挽起,娇弱不胜,脚下一软,啊呀一声娇吟,往他身上靠过来,权策前跨一步,一手扶腰,一手揽背,抱了个结结实实,馨香满怀,发梢的湿气犹在。
“呀,大郎放手”上官婉儿一半造作,一半真心,权策抱得太紧,两人的身体紧密相接,她身娇肉嫩,能清晰感觉到他皮革腰带上的铜制带扣,硌人得很。
权策无动于衷,抱了好一会儿,待不少宫人宦官都看见了,他才撒手,“在下失礼了,待诏无恙乎?”
上官婉儿并未挣扎,顺从地趴在他肩头,又顺从地退开,眼光流转,含嗔带怒,“奴奴无恙,大郎如此孟浪,实在可恼,若不赠奴一幅肖像画,奴可不依”
权策心知这是宫廷丽人的小小演技,但也有片刻失神,尴尬笑道,“待诏有命,末将本当遵从,奈何涂鸦费时,待诏光阴似金,难得闲暇”
上官婉儿脸上笑靥如花,眼底古井无波,“奴奴可不管那许多,今日就赖上大郎了,肖像画不可得,总要有些物事落于纸面,不然,奴奴岂不吃亏得紧”
权策默然。
上官婉儿挥挥手,一个女官捧上笔墨,“大郎动笔吧,你上次的佛偈说得工整,或是对联也使得”声音渺远,甚是百无聊赖。
权策心里有个地方轻轻悸动,既入江湖中,便是薄命人,这深宫就是吃人的江湖,眼前韶华正茂的才女,也是可怜人,看似权势赫赫,到底不过是权势的奴隶。
拿起笔杆,轻轻勾画,职业病发作,简单四个字,每个字都写得像一幅画,从纤弱仕女蓦然回首开始,流连市井,浪荡江湖,到归隐田园,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卿本佳人”
上官婉儿念出声来,咯咯娇笑,“大郎倒是敷衍得紧,奴奴自然是好人,看在这画还算精巧,且饶你一遭”
权策见她有意曲解,也不强辩,拱拱手,“末将粗鄙,不通翰墨,待诏见笑了”
上官婉儿草草还礼,脚下匆忙,垂首快行离去,刚才捧着笔墨的女官侧头打量权策,若有所思,跟他视线一碰,微微受惊,掩面转身,回了浴汤殿。
权策蹙眉,心中盘算推演,百思不得解,这位女官是武后身边颇得信用的谢瑶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应不至于如此失态,或是另有隐情?
下值已是傍晚,权策和两个走得近的千牛备身一道出宫,两人名唤来冲,韩斋,都是累世豪门,关陇贵族出身,可惜,这个名号如今并不光鲜,高宗在位三十余年,自废王立武事件,灭绝舅父长孙无忌开始,打压关陇集团不遗余力,到如今,关陇集团虽死而不僵,勋爵世袭,却án bg旁落,几乎无人在朝。
两人一路都在拿上官婉儿打趣,权策脸皮羞臊得通红,占女人便宜于他是头一遭,为了求生助纣为虐损害女人名节,更是令他自惭形秽。
出得丹凤门,沙吒符牵马迎上前来,权策跟来冲、韩斋二人握手道别。
“大郎”两声呼唤,重合在一起。
一方是姑表哥王晖,黑着张脸,神色不渝,旁边还有个青年人,约莫二十余岁,看服色应是勋府郎将,笑嘻嘻的。
另一方是武攸暨,单人独马,穿着便装,脸上也很是戏谑。
“表兄,武中郎”权策见礼。
武攸暨摆手,“莫要叫那劳什子中郎,算起来你我也拐弯有亲,唤我一声世叔便可,听闻大郎今日走了桃花运,我特来为你贺上一贺,王家大郎想来与我有志一同?”
王晖表情纠结,张口结舌,旁边的郎将却是哈哈大笑,“武中郎有礼,末将左卫勋府郎将刘桐,王大郎刻板,听闻此消息,不喜反怒,若非我等在,权将军怕是要先吃上两记拳头”
“刘郎将有礼,请代问常乐公主安好”武攸暨彬彬有礼,挑明了刘桐的身份,他是老牌公主常乐公主的孙子,是李家人,转而打起了圆场,“大郎应是无心,王家大郎不必深责,我知大郎明日休沐,今夜有暇,平康坊一游否?”
这是武攸暨第二次邀约,权策不好再拒绝,“世叔有约,敢不从命,表兄,刘郎将,来兄,韩兄,不如一起?”
诸人神情怪异,却都未拒绝,一行六人,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去平康坊寻乐子。
这副阵容颇为猎奇,有武家边缘人,有李家外姓亲戚,还有陇西子弟,当下朝中不得志的种类,凑了个全乎。
第9章 不可久留(下)
平康坊位于东市以西,距离原皇城太极宫不远,长安街道横平竖直,坊市方方正正,武侯和不良人往来穿梭,治安良好,奈何行人太多,行将入夜,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男男女女,中间夹杂着高鼻深目的波斯人,黑皮肤的昆仑奴,野性难掩的突厥契丹,还有强行模仿唐人作派的倭人,扭扭捏捏的新罗人,不一而足。
若非都穿着长袍大袖的古装,权策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在后世帝都。
武攸暨勾栏常客,老马识途,绕过东市走了点远路,权策很理解,隔着几条街,东市的吆喝叫卖声声震四方,敢进去,夜晚停市之前怕是挤不出来,见权策张望东市,有些兴趣的样子,武攸暨含笑开口,“东市有商户七万余间,西市更有过之,仅此两地,长安物资商贸,丰饶至极,长安赋税甲于关中,关中甲于天下,两地居功至伟”
“世叔说的极是,东都与长安相比,相差太多”权策微微垂首,顺着话茬往下说,“天后看重东都,营建明堂,若是在两地各建一货栈,再组建一车马行,专营两地运输,怕会大有收益”
武攸暨瞪大眼睛,猛地勒停马匹,盯着权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王晖一直默默在后,见状策马上前来,居于权策侧翼。
“大郎,真,妙计也”武攸暨喜形于色,“此事可为,此事可为,若做成,当赠两成干股予大郎”
“小子信口胡诌,若对世叔有用,善莫大焉,干股之类的,万不敢当”权策嘴角微翘,连连摆手做心虚状,转头看王晖,“天后赐下的银钱都交予母亲了,表兄有钱否?”
“大郎休要说笑,武中郎家私千万,他的生意,岂是为兄这点钱帛能掺和的?异日武中郎日进斗金,只须讨一杯水酒恭贺便可”王晖嗔了他一眼,迅速跟武攸暨掰扯干净。
“哈哈哈,好,今日武某做东,诸君只管尽兴”武攸暨浑不在意,仰头大笑。
说笑间,平康坊已然在望。
实话说,这里的生意应不比东西两市稍差,但是街道上并不拥挤,原因有二,一者没有无事闲逛的,没得惹一身骚,二者大多客人都是熟客,进了坊门,直奔目的地,并不在外流连。
他们一行人也是如此,武攸暨带路,径直进了北里一间名为客愁散的三层楼宇。
鸨母笑语盈盈,带他们上了三楼一间大包房,房间空间宽阔,门是推拉的,桌案坐榻,每一席都有方圆一丈多的空间,桌案靠着墙,留下中间空旷场地,权策小腹微热,这个画面在某些视频里经常见,却原来也是抄袭自大唐。
侍从如水,酒菜片刻间摆满桌案,女侍奉上一个圆形雕花漆盘,内里摆着数十个竹筹,武攸暨大手一挥,取下两个,“我为东道,且选胡旋舞与惊鸿舞,一刚一柔,诸位自便”
女侍捧着漆盘轮流让人选,刘桐选了个曲子杨柳枝,来冲选了个雨霖铃。
“诸位,相聚有缘,满饮”武攸暨举起金扣玉碗,一碗酒,大概有二两,一饮而尽,众人相互致意,随之饮尽,权策一开始皱眉,喝下去眉开眼笑,只是米酒,还是低度数的米酒,驾驭得住。
彼此之间不甚熟识,武攸暨只好又拿权策作筏子,“大郎,听闻你与上官待诏,还有定情文字,还不道来,与我等鉴赏一二?”
权策苦笑,“世叔明鉴,并非定情文字,小子只写了四个字,卿本佳人”
“佳人?上官待诏容貌锦绣,才华倾世,倒是当得,只是此句,似乎意犹未尽?大郎可莫要藏私”刘桐插言,武攸暨等人也颇感兴趣。
一介武夫都能解读出味道,上官婉儿果然是刻意曲解,也罢,就随了她,“非也,刘郎将误会了,在下此句,乃字面本意,赞颂上官待诏,是个好人,仅此而已”
语毕,满座爆笑。
“大郎大煞风景,忒也唐突”武攸暨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