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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毅蹙眉打量着他,问道,“你为何不能等两日再设宴,非要自取其辱?”
权策神色轻松,“取辱,取祸,两害相权取其轻”
“取祸?”权毅点点头,“你是聪明的,不须为父多言,此事虽做得不要面皮,总算有利无害”顿了顿,又道,“难得我儿血气方刚,能如此看淡世情”
权策洒然而笑,抬眼看了看宁静致远的横额,“有其父必有其子”
权毅清咳一声,眼中有些怜惜,又递了一沓纸张过来,“这是武侍郎送来的,你自行处置”
权策接过一看,武攸暨的分红到了,没有给账目,都是飞钱,两京柜坊通兑,他没有心思细看,直接收了起来。
“权立父子同在账房,行事不检,有所差池,为父杖责了他”权毅面无表情,“你也渐大了,该有些私财,让他跟你回去”
权策心中微动,暗叹一声,“是,谢父亲”
权毅嘴巴蠕动,没有说什么,不耐地摆摆手,令他退下。
呆坐片刻,起身在书架后翻出几张信笺,双眼森冷,妖后越发气焰嚣张,东莞郡公李融、黄国公李撰、韩王李元嘉、常乐公主、驸马都尉赵瑰……长安大索,长长的名单,这些李氏宗亲和他们的亲族,尽入丽景门。
想着即将到来的正旦大飨,包括小舅子在内的李家王公将入京,这个春节,实无法善过。
他不忍开口命长子设法,他一出洛阳,便生龙活虎,一回长安,便自甘堕落,我儿求生,着实不易。
该当如何呢?权毅苦苦思索。
洛阳东南郊,有个叫舜帝庙的村落,相传此地是舜帝陵寝所在,有三户人家守灵,都姓祝,乃火神族裔,男耕女织,民风淳朴,世代繁衍下来,人丁已有数百。
一队黑衣官差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他手中拿着一枚蟠龙玉佩,令村民辨认,是否自家的,或者在谁家看到过,村民们一一上前,全都没看到过,也不认识此物,黑衣官差一无所获,气恼万分,纵马挥鞭施虐,村中十数名男女受伤,黑衣官差犹自不足,扬言此地有窝藏钦犯嫌疑,要把他们全部捕拿拷打。
村老组织大家凑了二十贯钱,才令黑衣官差满足,去往隔壁的龙王庙寨。
入夜,舜帝庙村重获安宁。
“三叔,三婶,这条鱼给你们补身子”一个憨实后生给双双受伤的中年夫妇送了条黑鱼,没多久,村老也来了,背着手在家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摇篮里的小孩儿,叹口气,“你们两口子好容易有个孩子,得好好照料,咱们村儿穷山恶水,没什么好的,养好伤,搬走吧”
中年夫妇愁苦地看了看孩子,又看看村老,女人满脸自责,要不是她心生贪念,把玉佩拿去换钱,也不至于招来祸患,男人沉声做了决定,“听老叔的,我们明儿就搬”
“你们搬走得有个说辞,就说是去城里寻亲去了,自求多福吧”村老无奈地出门,仰着白发苍苍的头颅,看着黑漆漆的天,脖颈间一痛,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离地越来越远,又猛地下坠,栽倒在地上。
有起夜的村民迷迷糊糊解着裤带,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满天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村民失声嚎叫,敲锅打盆,村里人惊醒,纷纷出门救火,火势太大,没有救下来,房屋变成残垣瓦砾,一片焦黑,村民们挖出两大一小三具干枯的骸骨。
“三叔这家子命苦,才有个孩子,又遭了火灾”
“不都说咱们是火神的后裔么,以前从没遭过火,这也真是邪性了”
“可不是嘛”
“出事儿了,又出事儿了,村老不见了”
舜帝庙村的村民陷入恐慌中,商讨来商讨去,只有村里进了邪祟能解释,三叔家的小孩儿,怕是有些不吉利,匆忙把那小尸首找个镇邪的地方埋了下去。
第33章 烈日灼心(中)
权策的假期结束,自洛阳回返长安,他这次要在长安常住,将院儿里的下人仆役都带了回来,权忠先行一步回府,做些入住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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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权祥去查看,见状心生恻隐,探问一番,得知是东都近郊的村民,遭贼人掳掠,烧了家中房屋,又为村老所不容,已是走投无路。
权祥据实回禀,请权策决断,权策专心致志锻炼握笔的手腕姿势,无心搭理,随口问旁边的双鲤,“双鲤说,该怎么办?”
双鲤小腿晃荡着,伸出脑袋看了一下,抿抿嘴唇,歪着头小声道,“大郎,咱们院儿里还少个园丁和粗使婆子,要不就收留了他们吧”
“听双鲤的”权策漫不经心地同意,“记得要他们按手印,签ài shēn契”
双鲤闻言,咬着下唇,欢喜地点头,在她看来,签ài shēn契不是羞辱,是保障,能做大郎的奴仆,是他们的福气。
“是,大郎”权祥领命去办事儿。
“呀,大郎,你都抓到笔头上去了”双鲤嚷嚷了起来,权策温温一笑,将手后移,修正了姿势。
权策一行在渭南稍停了半日,请了医生为那男人诊治,他身上伤口看着吓人,却都是皮肉伤,未伤及骨头内腑,简单包扎调理,喝了碗参汤,已经恢复大半。
权策亲自去探看,那中年妇人感恩戴德,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权策扶起,“不必多礼,你们夫妇如何称呼?”
“奴家夫家姓祝,行三,不曾有名字”中年妇人穿着粗布衣服,慈眉善目。
权策看向床榻边躺着,伸胳膊蹬腿儿的幼儿,“祝三嫂,这孩子,是你们的?”
祝三嫂低垂着头,手脚没处放,“是奴家的孩子”
权策笑了,伸手碰了碰小孩儿胖乎乎的小脸,被他抓住了手指头,劲儿不小,“倒是壮实,可有名字?”
“贫【创建和谐家园】家,只有个贱名,叫虎娃子”祝三嫂看向孩子,满脸慈爱。
“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他取个名字,叫平安吧,祝平安”小孩儿张着没牙的小嘴儿,要把权策的手指头往嘴里送,权策抽回手指,负手离去,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奴家谢主人赐名”祝三嫂双膝跪地叩头,贵人赐名,多少也能沾上点儿福气。
从金光门进入长安,一行人回了义阳公主府,权祥指挥下人安顿家私,权策去了书房。
权忠已经在门外候着。
“……盗掘坟墓,扔了三个差不多的尸首到房子里,一把火烧了……灭了村老的口……”
权策右手撑着额头,看不清表情,“长安情形如何?”
“……已经抓捕了数十家李氏勋贵,前日御史中丞来俊臣因为争抢犯人,和侍御史侯思止起了冲突……黄国公李撰聚众反抗,阖府被杀……常乐公主的孙子左卫勋府郎将刘桐畏罪潜逃,至今未曾抓捕归案……”
权策沉默不语,权忠顿了顿,又说道,“主人近日修身养性,甚少外出”
“权立回来了,我已吩咐过他,银钱上的事情,你自去找他便可”权策沉声叮嘱,“你只须记得一点,宁可一无所获,不可铤而走险,一切以安全为上”
“这段时日非常时期,看管祝家夫妇,不许出府门,父亲那边,多加派人手,适当时候,可以做些动作,惊他一惊”
权忠领命告退。
午后时分,权策前往天官衙门换领官凭,摇身一变,连降四级八阶,成了从六品上的文官,耳听得衙门里议论纷纷,都在说武后新一轮的大清洗,言谈之间都说不好越王李贞到底是哪头的,扯个大旗zào fǎn,身死族灭不说,还把一大批李氏宗亲送上了断头台。
“听说这几日御史台和丽景门都在找刘桐的线索,要在这个案子上见个高低”
“见高低?呸,还不就是两条疯狗抢功劳”
“啧啧,这两家可都是大有本事,抓一个牵连一串,罗织起罪名来密不透风”
“听闻有人要弹劾义阳公主府的权家父子,武天官给压下了……”
“慎言”
众人噤声,目光有意无意在权策身上掠过,他团团拱手,加快脚步,出了天官衙门,嘴角流出笑意,被排挤了,这样很好,李家人不会想用他,武家人也不会忌讳他,武承嗣知晓武后对权策的态度,自不会让人添堵。
不过听这些下层官吏言论,都是心向李氏,武后的根基,始终不足。
他换了六品青衫官服,入宫报道,上官乃是凤阁舍人王教,此人不苟言笑,举止沉稳有度,博闻强识,政治礼仪无所不达,口授草诏,文思泉涌,跟他见了面,只提了两个问题。
“书写手速如何?”
“尚可”
王教竟然还要测试,口中草拟了一份授张说起居郎制,将张说履历才华,制科考试的表现一一表述,片刻间已是五百言,权策勉力跟上,念完写完,字迹虽潦草,殆无差错。
王教浏览他书写的制文,颔首通过,“既你无差,此制无用矣”引烛火烧之。
又问,“身体可经得住熬夜?”
权策谨慎对答,“一两夜无妨”
“甚好,你可入职,我遣人知会上官待诏,天后身边值守日程,她自会安排于你”王教一招手,叫来个小宦官,命他入内廷通报。
“权左史,请随我来”上官婉儿没有露面,是个小宫女,左史是起居郎的雅称,相对于起居舍人的右史,起居郎记载君王行止和国家大政,起居舍人记录君王制命诰敕,左右史的称呼因朝会时两人立于丹陛之下,左右相对而来。
入得紫宸门,上官婉儿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面上含笑,眼中冷意闪烁,“权左史,果然非常人,变色龙也似,在我面前,就是不解风情的一介莽夫,换了个人,就成了柔情款款的翩翩雅士”目光喷火,牢牢锁定他,权策心知,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他怕是要糟。
心思急转间,权策故作平淡地反问,“待诏,您听说过近乡情更怯吗?”
“此人之常情,与你反复作态有何关联?”上官婉儿接了他的话,仍是冷漠。
“因思乡日久,近乡犹情怯,近人,更甚”权策抬起头,跟她对视了片刻,复又把头垂下。
上官婉儿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良久,靠近了两步,两人衣袂相接,“才说你多了英雄气概,却也胆小的紧,奴奴可不敢轻信,除非,你能把这阙摸鱼儿,全词赠给奴奴”
权策低垂着头,微微侧转身,拉开些距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
上官婉儿听得心驰神往,荡气回肠,看他恭敬谨慎,微微愁苦的样子,突然有些怀念那次浴汤殿的唐突,他赠送的卿本佳人,一直挂在桌案边。
权策的确愁苦,在这风云诡谲中打滚,蜕化得厉害,心,渐黑了,这面皮,也是要不得了。
第34章 烈日灼心(下一)
起居郎的工作枯燥无比,跟随天后,记录言行,有时半日只需寥寥数字,有时片刻就要下笔千言,权策很快就掌握了这个工作的核心要义,是个类似录音机和摄影机合体的工具,无任何鲜活职能,重在弱化存在,寂静无声,寻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入座,有事则动笔,无事则闭目养神,不多看多动分毫。
“……腊月二十六日,后御蓬莱殿,秋官侍郎周兴入见,言及诸王入朝事,各家王公群集至龙门驿,无诏旨不敢入京,弹劾高宗二庶子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有串联谋反情事,请令有司捕拿处置,后顾左右,令起居郎答对……”
权策心中惕惕,针对舅舅李素节的暗箭,说来这就来了,沉默着下笔记录,喉结微动,脸上毫无表情。
“朕的起居郎,只会写字,不会说话了乎?”武后戏谑的声音传来,权策在她身边待久了,对这个尊贵的妇人有了更多认识,博学聪敏,颇有情趣,当然,前提是,不要触怒她。
权策这才醒悟过来,起居郎叫的是自己,离席俯伏,“回禀天后,臣职责所在,不敢妄言朝政”
“朕要你说”武后声音轻淡,却不容置疑。
“臣尝闻,郑伯隐忍,克段于鄢,方得从容收拾人心”权策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不肯多说。
武后嗤笑,“字写得不怎样,文人的酸气倒是沾染了不少”轻轻侧头,瞟了眼身后,上官婉儿屈膝福礼,“奴婢以为,天后名望,重于泰山,此时尤甚,恩威并施为上策,结恩良善,惩戒叛逆,庶几可震慑宵小,又不伤忠孝之心”
武后微微沉吟,手伸了出来,捏住权策的下巴,强迫跟她对视,“素节是你舅父,若他有反迹,当如何?”
“臣愿亲手诛之”权策努力低垂眼皮,保持恭顺。
“好”武后甩手拂袖,命春官衙门冷落诸王,不加接待,周兴会同侯思止严密监视龙门驿及周边,不可妄动,定要人赃俱获,“素节生死,非尔等可插手,若其有几分天良,权策代朕亲迎,若其全无心肝,自行取死,亦由权策行刑”
周兴对此并不满意,作为一个酷吏,颠倒黑白刑讯逼供他擅长,盯梢监控就弱得多了,只会便宜了侯思止,伏在地上犹豫半晌,想着找补一些回来,“天后,前左卫勋府郎将刘桐潜逃,臣愿效力缉拿”
“不必了,来卿正在细查他亲朋故交,料来很快就有结果,退下吧”
周兴张了张嘴,没胆子再多说,“臣告退”迈着细碎的步子倒退出殿。
日落时分,权策下值,上官婉儿送他出宫,两人一路无言,临别,上官婉儿问了一句,“你怕吗?”
权策强撑微笑,“我怕或不怕,它就在那里,今日多亏待诏援手,若权策有来日,定当厚报”
他又打了一记七伤拳,缓兵之计,固然让李素节暂时安全,却也让自己卷入风波,倘若李素节真有把柄被抓到,他真的会去杀亲舅父?即便他去杀了,武后还会信他?失了武后信任,周兴等人又会饶他?
这是生死局。
上官婉儿眼中烟波渺渺,侧身而立,“我只是顺势而为,并非有意帮你,也帮不了你,你本可以不管这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