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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意心绪无比复杂，身边人，近在咫尺，她却始终爱而不得。

  　　那张倔强、忧郁、孤独、冷峭的脸，她第一眼看到后就再也忘不掉，她们的相识，也并不愉快。

  ✿ 34、自弃

  　　吴意记得, 和萧楼初见那天，正值深秋，阳光明媚。

  　　那天是周一，下午吴意逃课了, 在一帮跟班的劝说下, 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打算去黄海市有名的 Red 酒吧, 在那里逍遥到晚上。

  　　场子有跟班们提前准备好，很快，氛围就起来了。

  　　包厢里又暗又吵，音乐震天响，七八个少年男女散坐在沙发上，各自说笑打闹。此时，有3个男生正围着一个女生, 四人正在拼酒。

  　　意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当中正玩得起劲的王娴雅, 看着她搔首弄姿的样子，不由地撇了撇嘴，她这样子和名字可真是不协调啊！

  　　见到吴意来了, 吵闹不休的人都收敛了些, 将居中的位置让了出来。

  　　吴意大刺刺走过去, 懒洋洋地靠到沙发上，伸直双腿搭放在水晶桌上, 一脸不爽。

  　　上周她才智计百出，赶跑了第三十五位家教, 谁知今早就被保姆告知, 林夏聘请的第三十六位家教, 将在晚上七点来给她上课。

  　　“大小姐，怎么满脸不高兴，还在为家教的事情闷闷不乐吗？”王娴雅捏住其中一个白净男生的下巴，将一杯酒灌下去，然后噗通丢掉酒杯，凑到吴意左侧坐下，笑嘻嘻地问道。

  　　吴意没有答话，坐在她右边的南宫锦，娇笑起来，身子状若无意地贴近吴意肩头，声音柔媚：“阿意，以你的身家，哪里需要参加国考，我猜林姨可能是故意的。”

  　　吴意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依旧没有接话，只是板着脸。

  　　“一个家教而已，何必为此不开心，要不，你回头告诉我家教的身份，我去帮你收拾收拾，保证他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

  　　吴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南宫锦，你给我闭嘴，我上次那个家教出事，是不是你派人整的？我警告你，再有第二次，我饶不了你。”

  　　南宫锦脸上顿时闪现出娇弱怯怕，软声道：“阿意，我不是见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嘛，所以想要替你出口气，一个二流商人的儿子，也敢肖想你。”

  　　吴意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冷淡道：“注意你的身份，你自己家，也不过是暴发户出身。”

  　　南宫锦面色一滞，旁边的王娴雅立刻嘲笑了起来：“南宫锦，你想加入我们的圈子，还不够份，要不是大小姐愿意带着你，哼，你可没资格出现在这个场子。”

  　　旁边一个高个男生这时站了起来，他是江家的嫡子江良辰，见小女生们都围着吴意转，眼珠一转，起哄道：“来都来了，咱们嗨皮起来，来吧，吴意，咱们一起斗酒。”

  　　吴意一脚蹬翻桌上的空酒瓶子，猛然站起身：“斗就斗，怕你？”

  　　江良辰身边围着二男一女，吴意这边是二女一男，两拨人开始斗酒。

  　　输了自己的狗腿喝酒，赢了，对方的狗腿喝酒。

  　　一帮血气方刚的问题少年闹哄哄，将包厢快要掀翻天。

  　　玩到下午六点半的时候，包厢突然闯进来三个人，其余人见状瞥了一眼，然后声音就小了下去，只有吴意正在与江良辰斗酒，压根不管不顾。

  　　“吴意！你又逃课？”齐晴迈开长腿走进来，狠狠瞪了几眼围了一圈的跟班，一脚踹开挡路的江良辰，将吴意一把拽起，拖着就往外走。

  　　“齐晴，你个母夜叉。”江良辰一下跳了起来，他个子比齐晴高，整个人扑过去，十分具有威迫感。

  　　被齐晴拉着走的吴意满脸不情愿，见江良辰扑来要动手，她使坏地伸出长腿，绊住了江良辰。

  　　“噗通”江公子狠狠栽倒在地，双拳扑打着地面，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母夜叉，母老虎组合，我要告诉吴叔叔和齐叔叔，你们又合伙欺负我！”王娴雅和南宫锦连忙嫌弃地将他拖起来，好生安抚。

  　　齐晴将吴意拖到包厢外，吴意狠狠甩开她的手腕，不满地道：“你来干什么？”

  　　“吴叔叔让我看着你，我当然是行使我的权利。”

  　　“那这是怎么回事？”吴意指着身后两名保镖。

  　　“林姨派来的，要接你回去上课，走吧。”

  　　“我不会回去的，你带着他们走吧，就说没找到我。”吴意再次甩脱齐晴抓来的手，掉头就往酒吧走。

  　　两名保镖挡在她身前：“意小姐，林董要我们一定要带你回去。”

  　　两人说完，也不管吴意同不同意，各自架起她一条胳膊，将她拖进了轿车后座，齐晴在外面顺势将车门狠狠关上。

  　　“王八蛋，放我下来，休想我接受那个女人请的家教。”吴意拼命拍打着车玻璃，还用脚踹门，不过伴随着滴一声响，车门被锁死。

  　　“好了阿意，林姨也是关心你，何况，给你请家教，可是吴叔叔指示的，你要是真不喜欢，就例行公事一下，何必总是和林姨对着干呢。”齐晴在车窗外，有些无奈地说道。

  　　“哼，休想我对那个女人服软，她嫁进我们吴家，就没安好心！”

  　　“行吧，随你怎么说，你先回去，我晚上还有自习，不陪你了。”齐晴转身走回学校，吴意气呼呼地倒向椅背，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黄海市的宅邸中。

  　　回到家，她张牙舞爪想要去找林夏理论，结果找了一圈，才发现林夏不在家，问了保姆才得知，林夏今晚有应酬。

  　　吴意感觉满腔怒火没处发泄，随口问保姆：“请的人呢？”

  　　保姆指着楼下大门走进来的人：“意小姐，家教老师来了。”

  　　吴意倚靠着二楼护栏，随意地望了过去。

  　　这房子是吴家祖宅，乃是上个世纪遗存下来的一栋青瓦红砖的三层洋楼，整栋房子多次修葺，灯光也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和改造。

  　　此时一楼大门敞开，主客厅中柔和明亮的灯光映照向大门口，一个瘦高个女孩，在保姆的指引下，沐浴着灯光走了进来。

  　　“你就是新来的家教吗？”吴意居高临下，声音冷淡地问道。

  　　走进来的女生霍然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吴意猛然怔住。

  　　女孩身形单薄，留着齐颈短发，上身穿着宽松的白T恤，下身是一条洗到泛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最常见款式的白球鞋，整个人显得十分朴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纯粹。

  　　她朝着吴意望来，眼神十分专注。

  　　浓密乌黑的睫羽下，深棕色的眸清澈干净，安静的眸光澄澈地像是一汪清水，清晰地倒映出满屋的璀璨灯光，可能因为来到了新环境，她像是有些拘束，脸上没有一丝那种常见的讨好或者客套笑容，紧抿着薄唇，忧郁又疏离，给整个人增添了一抹忧郁的气质。

  　　这个女生，让人好想欺负。

  　　吴意莫名生出这个念头，一下就联想到十八岁生日时，爸爸吴善音送给自己的那匹叫做“流光”的阿克哈塔克马，一身细软更甚绸缎的精致皮毛，闪烁着柔润的银色光泽，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澄澈清亮。

  　　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想要占有。

  　　萧楼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保姆介绍道：“萧老师，这就是我们家小姐吴意。”

  　　“你好。”清冷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后，薄唇又被主人抿紧。

  　　吴意眼中闪过一缕好奇和戏谑，忽然觉得找到了乐子，她吩咐道：“带这位，萧老师，去书房等我吧。”

  　　等吴意装模作样地抱着书本，磨磨蹭蹭半小时后，才走进书房时，入目就看见萧楼背对着自己，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前。

  　　嗯？这么安静，也不来催我，也不去找保姆询问，有意思。

  　　她大踏步走到书桌后坐下，盯着眼前坐姿端正的女孩，开始故技重施，带着恶意的声音抱怨道：“萧老师是吧，我语文课可是次次都不及格，不知道萧老师有什么独门绝技，能帮我在这次的月考中勇夺第一？”

  　　萧楼没有接她的话，声音清淡地道：“吴同学，请打开你的语文课本，翻到目录页。”

  　　吴意一愣，她这才发现，萧楼面前整整齐齐摆着三样东西，一本高三上学期的语文课本，一本教案，一本空白的笔记本，还有一只蓝色墨水笔。

  　　她哦了一声，一只手装模作样地翻开自己的语文课本，一只手伸到书桌上，打开了一瓶墨水。

  　　然后，她盯着萧楼：“萧老师，你的教案，我可以看看吗？”

  　　萧楼一愣，旋即将自己手写的教案，推到吴意面前：“请便。”

  　　吴意笑嘻嘻地翻看，一只手却忽地碰倒了那瓶墨水，全部浇在了教案上，她人跟着道歉起来：“哎呀，不好意思萧老师，将你的教案弄脏了。”她语气戏谑，说着道歉，但是一丝歉意也听不出来。

  　　萧楼眼神闪了闪，哪怕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学生的叛逆态度给有点惊讶到。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今天只是第一次家教，如果不合适，她不会再来。

  　　她动了动唇，轻声道：“吴同学，你不想接受家教。”

  　　吴意听她语气用的是叙述句，微微一愣，旋即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呢，萧老师第一次来，我当然要好好表现了。”她故意将表现两个字咬的很重。

  　　萧楼微微皱了皱眉，这学生很是叛逆，她今晚的课程，估计难以继续。不过既然来了，她还是想再尝试一下，于是翻开面前的课本：“你翻到目录页，我先从目录页给你讲起。”

  　　昨晚，她认真回顾了高三上学期的语文课本，课本内容与自己当年的没有变化，她又翻找了当年的国考语文试题，制定了一套教案。

  　　谁知还没开始，就被这家教学生给破坏掉了。她其实有点心疼，这份教案都是她当年学习的心得和国考的心得，若真按照教案认真去做，成绩会有显著的好转。

  　　吴意压根没有动弹，她戏谑地看着萧楼认真的模样，拿起拿瓶翻到的墨水，一点一点浇在萧楼面前的课本和笔记本上。

  　　“哎呀怎么办呢，萧老师，你的课本也不能用了哦。”

  　　萧楼吐出一口气，安安静静地道：“没事，课本里的内容我都记得，我们开始讲课。”

  　　往日里，对于爸爸吴善音请来的这些家教，吴意几乎都是当做给自己做作业的【创建和谐家园】来用，用完之后，又嘲笑对方毫无师德、妄为师表、竟然帮学生做作业云云，将人狠狠戏弄一番后，看着对方无地自容或者愤怒不甘的模样，将人赶出去。

  　　但凡有来苦口婆心说教的，还有铁了心要给自己上课的，她都是花样百出地对付，心情好时，就在课堂上睡大觉，将对方的讲课当做催眠曲，心情不好时，那就将自己养的小宠物们翡翠树蚺、小蝌蚪、小仓鼠、小刺猬，丢进家教老师的脖子里，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是惊声尖叫。

  　　不过今天，因为林夏派人捉自己回来，她不止心情不好，就连日常刁难人的方法也没有耐心用了。

  　　她猛然将座椅往后靠去，而后抬起双腿，重重搁到书桌上，语气桀骜：“萧老师，你知道吗？你是第三十六位家教，也许明天，就轮到了第三十七位，所以你弄清楚你的身份。”

  　　吴意懒得再装模作样，信手抛来一张试卷，说道：“这是我明天要交上去的语文卷子，限你半小时做好。”

  　　“还有哦萧老师，我明天有一篇作文需要交上去，给你半个小时写好。”吴意信手抽出一张A4纸，写下了一行作文题目，丢到萧楼面前。

  　　萧楼皱着眉，没有动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就找刘文静说清楚，不接这份家教了。

  　　吴意说完直接起身走出门，取来了自己画室的一支大号彩笔，藏在身后重新走进来。

  　　她见萧楼仍然端坐着没动，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猛然伸手按住她肩头，举起画笔就要在她白体恤上龙飞凤舞。

  　　谁知萧楼出手快捷，猛然反扣住她的胳膊，将人一下子扭翻在地。

  　　吴意竟然没有动怒，她爬起来，语气惊诧又充满挑衅：“你练过？”

  　　萧楼转身看见是她，正想着怎么解释下，见她这样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

  　　吴意更加兴奋了：“你练得是什么？擒拿术？”

  　　萧楼摇摇头：“不是，是太.祖长拳。”她小叔热衷于习武，萧楼和萧伟与小叔关系特别好，从小就被小叔教了一套太.祖长拳和一些防身术，恰好淮南大学的体育必修课，也是太.祖长拳，萧楼就一直在练，还因此成了体育课的领队。

  　　吴意嫌弃道：“这么老土的拳法，我学的是拳击，来吧，和我过几招。”

  　　萧楼再摇头：“我是来上课的。”

  　　吴意顿时热情消退，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上课吧。”

  　　萧楼转身坐好，取过一张A4纸，准备将第一节课的教案默写出来，算是对这次家教的一个交代。

  　　吴意大刺刺走近她背后，有些恶意地道：“萧老师，你喜欢画画吗？初次见面，我送你一个见面礼。”

  　　她说着，用画笔在萧楼背后开始画乌龟，一边画一边警惕萧楼还手，谁知端坐着的人，认真写着字，压根没回应她。

  　　吴意十分恼火，画完一只乌龟，又画了第二只第三只，将那件白体恤，涂抹的乱七八糟，完全不能再穿。

  　　直到她画完，萧楼也没有转身，她安安静静地将第一堂课的教案写出来后，又看了看表，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她想了想，又取了一张A4纸，再次默写起来，她想给这个叛逆的女学生，留下自己的态度。

  　　一个小时后，吴意从自己的健身房出来，直奔书房，却发现书房空无一人，桌子上的墨水还残留着，被墨水破坏的课本和教案被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