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楚晚宁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不再多说,抱着怀里放声大哭的薛蒙,摸着他的头发。薛蒙打小娇惯,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因此自记事起就不曾哭过,整日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然而此时此刻,眼泪在他年轻的面容上交织纵横,一字一句都是碎裂的,像是他注定将不再拥有的神兵,像是他曾以为唾手可得的英雄一梦,都尽碎了。
“薛蒙。”楚晚宁抱着怀里的徒弟,安慰着他。
湖底的水波,吹动楚晚宁白色的斗篷,墨色的长发,那一瞬间墨燃只来得及看清他纤软的睫毛垂落,底下是细碎的柔光。而后水波大了些,衣摆和长发都纷乱,于昏暗之中再也看不清楚晚宁的侧脸。
只听得他说:“不哭了,你已经很好了。”
嗓音算不上温和,但于楚晚宁口中说出,已是再柔软不过的句子。
密道里,四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墨燃靠在冰冷的墙垣边,看着楚晚宁拥着薛蒙,拍着他的肩膀,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金池之行。
来时鲜衣怒马。
去时仲永之伤。
薛蒙当过十五年的天之骄子。
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然后有一天,朱楼塌了。
从此,他要用漫长的一生,来将这十五年的锋芒遗忘。
跑出神武库时,众人看到摘心柳在水中缓缓倒伏,像是洪荒亘古的巨人精疲力竭,像是夸父之死,金乌之殇。留在地面的蛟人因此惊变而四下逃散。
数百万年前的神兵武库,一夕尽毁。
神树轰然倒落,在金成池中掀起了狂潮,在巨大的涡流前,蛟人们纷纷化形,变回庞大原身,以求抵御惊涛骇浪。一时间金成池内鳞甲翻腾,鱼龙踊跃,凡人再难容身站立。
墨燃喊道:“不行,出不去的!”
说话间一条粗壮的蛟龙尾巴拍来,墨燃疾速闪避,才险险侧过。
Õýµ±´Ëʱ£¬ºöȻһÌõºÚÉ«²ÔÁú¼²ÂÓ¶øÀ´£¬ËüµÄÐÎÌå±ÈÆäÓàòÔÁú¶¼ÒªÅӴ󣬯áºÚµÄÁÛ¼×Á÷Òç×Åãöãö½ð»Ô¡£
墨燃惊道:“望月?!!”
望月长啸一声,他原是一条哑龙,此时却骤然开口能言,他声如洪钟,低喝道:“抓住我的背脊,摘心柳毁了,金成池覆灭在即,快点!我带你们逃出去!”
此时再无别的选择,他们也无法去管望月究竟是敌是友,纷纷依言照做。望月载着四人在惊涛骇浪,万龙翻波中疾游,分水奔行。
“抓紧了!”
话音方落,老龙突地裂水破浪,腾空而出。墨燃他们只觉得千钧狂流扑面而来,水流如同万马千军奔踏,踩过筋骨肺腑。他们根本无法睁眼,无法喘气,双手紧紧抓着龙脊背,使出浑身力气,才不至于重新被甩入湖中。
待到终于能睁眼时,他们已乘龙入云,身在金成池之上,旭映峰之巅。喷薄水汽化作万点荧光,自镜面般的巨大龙鳞散落,刹那间烟云如霭,薄雾成虹。望月引首长嘶,八荒变色。
墨燃听到薛蒙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在猎猎疾风中显得激动又邈远,他毕竟是真的年少,容易因为一些事情而暂忘忧愁——
“我的天!我在飞!乘着龙飞!”
望月于旭映峰之上盘旋数圈,逐渐缩小身形,缓缓俯身降落,当他停栖在金成池畔的时候,已经缩成原先的一半都不到,不至于压碎周围太多的山石草木。他蜷在原处,静静让墨燃他们下了龙脊背。
他们回头去看金成池,只见得万丈寒冰化开,洪波涌起,浪推碎冰。此时晨曦大亮,东方既白,阳光灿然洒落,流入金成池池中,一片波光嶙峋。
师昧忽然惊道:“快看池内那些蛟!”
那些翻腾缠绕着的蛟龙随着汹涌浪花而起伏,渐渐的就不动了,然后一一崩碎,化作点点焦灰,一枚又一枚黑色棋子从湖水中升起,汇集于半空之中。
墨燃喃喃道:“珍珑棋局……”
这整个池子里的蛟龙,生灵,甚至是摘心柳,都中了珍珑棋局之术,这整一池的景象阴谋,竟都是某个人躲在暗处施设的局!
墨燃忽然不寒而栗。
他意识到,重生后的世界不对劲,有一些事情,无端地提前了。
前世他十六岁的时候,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把珍珑棋局发挥到这个地步的,这个假勾陈,究竟是什么来头?
薛蒙道:“望月!”
墨燃回过头,只见望月伏着不曾动弹,他身上倒是没有黑色棋子浮现,但他显得十分虚弱,眼瞳半眯着。
“你们……做得好……勾陈上神的金成池,宁可毁了,也绝不能……绝不能落入奸邪之手……”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浑身散发金光,等光芒散去后,他变成了身形较小的人类模样。
“是你?!”
墨燃和薛蒙几乎同时开口。
眼前的望月,正是之前引着他们前往神武库灵体处的白发老蛟人。望月抬起头,眸中有一抹愧色。
“正是我。”
薛蒙吃惊道:“你、你为何要引我们去神武库?你是要救我们还是害我们?如果是害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送上岸,如果是救我们,万一我们破解不了摘心柳一劫,那岂不就……”
望月垂眸,沙哑道:“抱歉。只是当时情况,不得不这么做。假勾陈自身修为不足,全部依仗摘心柳的灵力在施展禁术。惟有破解了摘心柳,他的法术才会失效。我除了引你们一试,别无办法。”
楚晚宁摇了摇头,走过去,挥手为他施法疗伤。
望月长叹一声:“道长仁心,不必了。我和池中万物一样,寿数已到,原本就是靠着摘心柳的一点灵气苟活。它既已倒伏,我也命不久矣。”
楚晚宁:“…………”
望月道:“死生有序,不可强求。能于归寂前,见到金成池噩梦破除,我愿已圆。只是池中惊变累及你们,实在愧疚难当。”
楚晚宁道:“无妨。……你可知道,那个谎冒勾陈的人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望月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他的目的,应该是通过获得摘心柳的力量,来探究三大禁术。”
楚晚宁沉吟道:“施展禁术所需灵力十分惊人,若有上古树灵相助,确实事半功倍。”
“是啊,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上古灵体力量巨大,但是极难寻找。典籍里唯一有迹可寻的,便是摘心柳。”
“其实他也是不久前才出现的。而自从他掌控了金成池以来,一直都在借着摘心柳的力量,在湖底做着‘重生’、‘珍珑棋局’这两种禁术的修炼。”
望月说着,叹了口气,目光有些空洞呆滞。
īȼÔòÐÄÖп©àâÒ»Éù¡£
果然……金成池之行和前世截然不同,这些变数,都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到底哪里出了错,使得一切都改换了轨迹?
“他能力不足,操控不了活物,于是就杀死了大批湖中生灵,尝试操控死物。这回他做到了,于是短短数十日,他就把湖中几乎全部的灵兽残杀殆尽,做成棋子。只留下了几个,用来试验。我就是其中之一。”
墨燃问道:“所以我求剑时,你浮出水面,那时候你是受了假勾陈的操控?”
“不。”望月缓缓合上眼睛,“他操纵得了别人,操纵得了狐妖,操纵得了摘心柳,却无法操纵我。我是勾陈上神于创世时驯服的灵兽,百万年前,在我甘心为上神驱策时,我的逆鳞处便烙刻了他的咒印,从此死生忠于主人。”
“那你……”
“迫不得已,乃是伪装。”望月叹息道,“那个入侵者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我,可是勾陈上神的咒印毕竟已历数百万年,效力不及当时的万一。我仍旧有一部分身体受到了假勾陈的影响——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之所以是个哑巴,就是因为我的嗓子已经完全被那个人操控,再也听不了自己的使唤。只有当他的法术失效时,我才重新开口能言。”
墨燃问:“那个假勾陈知道你是在伪装吗?”
“我想他并不知道。”望月看着墨燃,说道,“按照他的计划,今日他就将夺取你的灵核,替摘心柳续命。但他却没有料到我会将你们再次带回神武库,摧毁古柳。他并未提防于我。”
楚晚宁却忽然道:“他未必是不曾提防于你,或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道长此话怎讲?”
楚晚宁说:“我依稀觉得,那个假冒的勾陈上宫另有古怪。”
48.本座的老龙呀
他这么一说, 墨燃也不禁赞同。
师尊说的没错。
假勾陈身上有一种微弱的气息,墨燃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既然楚晚宁也感觉到了,那是错觉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死尸的气息。
——这个勾陈上宫非但不是本人,甚至, 他根本就不是活人!
也就是说, 幕后之手只拿了具尸体, 替自己当傀儡, 伪装成万兵之神。他甚至都没有亲自露面。
正思索着, 忽然一声低低恻笑从金成池那边传了出来。
紧接着, 一具煞白躯体犹如利箭嗖的一声腾水而出,那个假冒的勾陈上宫跃于空中,但他的形容举止此刻变得极为可怖, 浑身的皮肤都皱缩在一起,好像蛇在蜕皮, 蚕在破茧。
“晚夜玉衡, 北斗仙尊。楚宗师, 你果然名不虚传。”
假勾陈悬在粼粼湖水之上, 犹如画皮剥落的面孔似乎是拧出了个近乎扭曲的笑容。
“像你这般的人物, 当年儒风门,怎么就没能把你留住?”
楚晚宁冷声道:“阁下究竟是谁?”
“你不必只晓我是谁。”假勾陈说, “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你就当我是个早该死了的人, 从地狱里头又爬了出来, 要找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索命罢!”
望月森然道:“后生【创建和谐家园】!摘心柳已毁, 以你灵力,若没有了神木之力,断不可能再施禁术,也无法为非作歹!”
假勾陈冷笑道:“你这老泥鳅,死都快死了,还来坏我大事。这里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滚!”
楚晚宁忽然道:“阁下白子一枚,难道就有说话的份了吗?”
所谓“白子”,顾名思义,说的是珍珑棋局里面最为特殊的一种棋子。
当施术者找到一具新死的尸体,往尸身内灌入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之后,那部分灵魂就会与尸体融合,形成一枚洁白如玉的“白子”。
“白子”和普通纯粹听令的“黑子”不同,换句话说,白子其实是施术者的替身,除了法力不及本体之外,可以思考,可以自主行动,而他们的所见所闻,也都可以和本体共情。
假勾陈身份被揭露,竟是抚掌大笑:“好、好!好!!”
这三声“好”过后,假勾陈面目愈发稀烂歪扭,看来似乎是本体的法术将尽,无法维持白子的行动,渐渐露出了所占尸身的原形。
“楚晚宁,你莫要自以为是。你以为今日阻止了我便有用了?即便摘心柳被毁,我的本体还可以去寻别的灵力之源。反倒是你。”
他说着,逐渐混浊的眼睛忽然不怀好意地掠过楚晚宁,落到了墨燃身上。
陡然心惊!
假勾陈颇为嘲讽,一字一句道:“你若以为这世上通晓三大禁术的人,只有我一个,那么恐怕,你是活不了太久了。”
楚晚宁长眉低拧,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那假勾陈却忽然不说话了,须臾凝顿,他忽然周身爆裂,散作腥臭碎片,一枚莹白如玉的棋子从他体内爆出,在半空中逆光打了几个旋儿,咕咚落入了金成池的细碎浪涛中。
看来是身在暗处的那个假勾陈的本体,终于在失去摘心柳的襄助后,彻底灵力殆尽了。
与此同时,几乎同样是靠着摘心柳灵力存活的望月踉跄两步,扑通一声跌回了地面,低声道:“啊……”
薛蒙惊道:“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