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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弯身捡起扔在地上的斗篷。猎魔人感觉到,之前被她吻过的双肩划过阵阵凉风。
“等等……”他犹豫地说。她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过身去。
她变样了。不再有任何一处形似水中宁芙,也没有哪一处像散发着洋甘菊香气和柔和光芒的幽魂。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而非黑色。她鼻子两旁、颈部和双肩布满雀斑——虽然它们不怎么引人注意,反倒很适合她的肤色和红发。当她清晨闯进他梦中时,他并没有发现它们。他羞愧地发现自己有些恨她,恨她没在梦境结束前离开。
“等等。”他重复道,“爱若拉……我想……”
“别跟她说话,杰洛特。”南尼克说,“她不会回答你的。忙你的去吧,爱若拉。”
女孩披上斗篷,轻快地跑向门口,【创建和谐家园】的双脚踏过地板——凌乱笨拙,却又欢快轻佻。不再有任何一处让猎魔人联想到……
叶妮芙。
“南尼克,”他一边穿衬衫,一边说,“希望你不要为这事生气——你不会惩罚她的,对吧?”
“废话。”女祭司轻蔑地说,“你忘了这是哪儿吗?这不是什么隐居处,也不是普通修道院,这里是梅里泰莉神殿!我们的女神不会为任何事惩罚祭司。任何事。”
“可你不让我跟她说话。”
“我没有阻止你,只是那么做没什么意义。爱若拉不说话。”
“什么?”
“她不会说话的。她发过静默誓言,这是某种献祭,可以……嘿,跟你解释这个干吗,你不会懂的,而且你从来没想要搞懂。我知道你对宗教的看法。别,先别穿衣服。我得检查一下你的脖子。”
她坐在床边,熟练地解开缠在猎魔人脖子上的亚麻布绷带。他因为疼痛不断地吸气。
在维吉玛,鞋匠本来帮他缝好了颈部伤口,就是针脚比较粗糙。可一到艾尔兰德,南尼克又把伤口拆开,重新缝了一遍。其实他到神殿时,基本已经痊愈,就是动作有点僵硬,结果现在又得重新养伤,并且疼痛缠身。但他没有【创建和谐家园】。他认识这位女祭司很多年了,知道她在治疗和药剂方面都有渊博的造诣。在梅里泰莉神殿养伤期间,虽然无所事事,但总体不坏。
南尼克检查完伤口,仔细清洗后开始施咒。他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她从第一天起就是这么做的,并且每次看到被维吉玛公主的利爪留下的记号都会咒骂不止。
“太糟糕了,竟让一只普通的妖鸟把你伤成这样。肌肉、肌腱——她就差没挑断你的大动脉了!梅里泰莉在上!杰洛特,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近你的身?你想对她做什么?上她?”
猎魔人没有回答,只是虚弱地笑笑。
“别总咧着个嘴傻笑。”女祭司跳起来,从腰间拽出一袋草药。尽管她又矮又胖,动作却十分敏捷优雅。“一点儿都不好笑。你的反应大不如前了,杰洛特。”
“你在夸大其词。”
“我一点儿都没夸张。”南尼克往伤口涂上一种散发着强烈桉树味道的绿色药膏,“你本不该让自己受伤的,可你不但伤到了,伤势还很严重,几乎致命。就算你有异乎寻常的恢复能力,脖子完全康复也要几个月之后。我警告你,这段时间不能对付特别敏捷的对手。”
“多谢忠告。也许你还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我该怎么过活?找几个女孩,买辆马车,四处风流快活?”
南尼克耸耸肩,动作娴熟地扎好脖子上的绷带。“要我教你怎么过日子?我又不是你妈。好,弄完了,你可以穿衣服了。食堂为你留了早餐。你最好快点儿,不然就自己做吧。我可不想让我的女孩一上午都在厨房里等。”
“一会儿我去哪儿找你?神殿?”
“不。”南尼克站起来,“别去神殿。这里欢迎你,猎魔人,但你别到神殿周围晃悠。出去走走吧,如果我想找你的话,我自然能找到。”
“好吧。”
二
杰洛特四处闲逛,有那么几次,他走到通往神殿群的主路旁。神殿掩映在高耸的巨石间,看不真切。
他简单斟酌一下,决定不回住处,先到花园和神殿看看。无数穿着灰色衣裙的女祭司正在忙碌,播撒种子,喂养鸡群。大部分女祭司都很年轻,有的还是孩子。有些人看见他,或点点头,或报以微笑,然后继续做事。他点头回应,但一个都不认识。尽管他经常拜访神殿—— 一年一次,甚至两次——但他能认出来的面孔超不过四个。女孩们来了又走——去其他神殿担当预言者,或者产婆、替妇孺看病的医师、流浪传教士、教师及保姆。但这里从不缺少女祭司,她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极其遥远的地区。艾尔兰德的梅里泰莉神殿广为人知、声名卓著。
梅里泰莉是时间最古老、传播最广泛的信仰之一,起源的具体年代已不可考。实际上,每个先民种族和原始游牧民族都有一位属于自己的丰收女神、一位农场和庭院的守护者、一位爱与婚姻的见证人。而对这些女神的信仰最终都汇聚到梅里泰莉身上。
时间,这位冷酷的审判者,把若干信仰和神明无情地尘封在记忆深处,孤立在人迹罕至的小神殿中,任它们在焚毁的建筑中灰飞烟灭,最终又把众多信徒仁慈地带给梅里泰莉,导致她的追随者和资助者遍及整个大陆。学者们试图解释这种崇拜女性神明的现象,他们通常将其归根于对母性的崇拜,对生育繁衍的敬重,以及对自然母亲生生不息、天道循环的敬畏。杰洛特有位朋友叫丹德里恩,是个吟游诗人,因对各个领域的广博知识而声名远播。针对这个现象,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更简单的解释。他推断,梅里泰莉是女性的典型崇拜对象,她是丰收和生产的女神,被产婆们供奉。而分娩时的女人通常会大呼小叫,除了那些最常见的内容——比如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献身给愚蠢的男人——她们还会恳求神明的帮助,而这时,梅里泰莉就是最好的选择。由于女性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要生儿育女,因此梅里泰莉永远都不缺少信徒。这便是这位诗人的理论了。
“杰洛特。”
“南尼克,我正找你呢。”
“找我?”女祭司的嘴角微微上翘,语气里带着些许嘲弄,“不找爱若拉?”
“也找她。”他承认,“方便吗?”
“现在不方便。我不希望你现在去打扰她。她正在做准备,在祈祷,看看这次催眠会带来些什么。”
“我跟你说过,”他冷冷地说,“我不想要任何催眠。催眠对我毫无帮助。”
“可是,”南尼克的语气软了下来,“对你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没人能催眠我,我对催眠术有免疫力。我只担心爱若拉。让自身作为媒介,实在太耗精力了。”
“爱若拉不是媒介,也不是什么精神错乱的预言家。那孩子天赋异禀。哦,别摆出一张臭脸。我说过,我知道你对宗教的态度,与之相对,我也不是什么狂信徒。你有权相信万事万物都生于自然,包括她体内的力量。你也可以认为各路神明,包括我的梅里泰莉,都仅仅是这些自然力量的人格化身,他们被人为创造出来,好帮助那些傻瓜更好地理解并接受这些力量。对你来说,这些都是哄人的借口,但对我,杰洛特,信念让我有所期待,期待女神所代表的秩序、法则、良善,还有希望。”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对催眠心存抗拒?你在恐惧什么?怕我引诱你在圣像前磕头、高唱圣歌?杰洛特,我们可以一起坐一会儿——就你、我和爱若拉——看看她的天赋能否穿透你周身的旋涡。或许我们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现。也许你的力量和命运无法预测,会继续隐藏在迷雾之中。我不知道,但为何不能试试?”
“因为这么做没意义。我身边没什么旋涡或命运。就算有,我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杰洛特,你生病了。”
“你是说我受伤了吧?”
“不,你生病了。你身上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我能感觉到。毕竟我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第一次见你时,你只到我的腰,但现在,有种可怕的诅咒围绕着你,像蚕茧一样越裹越厚,并正慢慢地收紧束缚。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自己无法完成,必须借助爱若拉的天赋。”
“哪来的什么诅咒?如果你非要听,我可以给你讲讲我这几年的经历。随便哪件事,放到任何时候都称得上耸人听闻。我可以给你讲一整晚——不过要记得,请准备一桶啤酒帮我润喉。我们可以马上开始,但你肯定会听烦的,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旋涡或束缚,只有猎魔人的寻常经历罢了。”
“我很乐意听听。不过我再说一遍,你需要一次催眠,反正没什么害处。”
“难道你不觉得,”他笑了,“我对信仰的缺乏,岂不会让催眠变得毫无意义?”
“不,我不这么觉得。你可知为什么?”
“愿闻其详。”
南尼克突然靠近,紧紧盯着猎魔人的双眼,惨白的嘴唇勾勒出诡异的微笑。
“因为我从未听说,任何人对信仰的缺乏会对宗教仪式产生什么影响。”
真爱如血
一
清晨的雾气为明亮的天空披上一层薄纱衣,几个在空中移动的黑点吸引了猎魔人的注意。是鸟。它们在空中缓缓盘旋,突然向下俯冲,然后再次拔高,快速扇动着翅膀。
猎魔人盯着它们看了很久——他在回忆大陆的地形、丛林的疏密,以及可能经过的溪流的宽度与深浅——同时还要计算路程,以及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抵达。最后,他掀起外套,紧了紧胸口的皮带。长剑斜挎在背,剑柄高高越过双肩。他沉默地凝望着远处的大陆。
“可能要绕些路,洛奇。”他说,“我们可能要离开大路看看。鸟群停留在那里,不可能没有原因。”
母马温顺地迈开脚步。
“可能是头死鹿,”杰洛特说,“但也可能是别的。谁知道呢?”
那里有一条意料之中的小溪,猎魔人的眼睛快速扫过遮住小溪的浓密树冠。河床早已干枯,胡乱散落着荆棘和腐朽的树木。他轻而易举穿过河床。对岸是片桦树林,穿过树林,便到了一块荒芜的林间空地,植物的根茎和枝干遍布其中,像地狱中魔鬼伸出的触须。
鸟儿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四散飞开,只留下一片嘶哑的悲鸣。
杰洛特立刻看到了第一具尸体——在黄色莎草丛映衬之下,白色羊皮夹克和蓝色裙子显得十分打眼。而在另一具尸体旁边,三匹狼蹲坐在那里,冷冷地盯着猎魔人。老马打个喷嚏,三匹狼像得到命令一般,调头跑向森林。它们跑得不紧不慢,时不时回头看看这位不速之客。杰洛特跳下母马。
穿羊皮夹克和蓝裙子的是个女人,脸和喉咙都不见了,大部分左腿也不翼而飞。猎魔人没有俯身查看,而是朝另一具尸体走去。
男人面向下趴着。既然饿狼和鸟群都没有空手而归,杰洛特也就没必要把他翻过来。尸体用不着仔细检查——他肩膀和后背的紧身毛衣上凝结着厚厚的黑色血块。致命的是脖子上的伤口,狼群是在他死后才找来的。
男人系着一条宽皮带,上挂一把木鞘匕首,旁边还有个皮革包。猎魔人把包拽下来,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倒在草地上:一块打火石、一支记号笔、密封蜡、一把银币、一把兽骨手柄的银色折叠小刀、一对兔耳朵、三把钥匙、一个带生殖器标志的护身符。还有两封写在帆布上的信,被露水和雨水蹂躏后,已经无法辨认。第三封信写在羊皮纸上,尽管也已受潮,字迹尚可辨认。这是张贷款凭证,算不上一笔巨款,由莫瑞维尔的矮人银行开具,给一位叫卢乐·阿斯皮尔或阿斯皮恩的人。杰洛特弯腰提起男人的右手。不出意料,一枚铜戒指紧紧嵌在男人肿胀发紫的手指上,上面有军械师公会的标志:一顶带面甲的制式头盔、两把交叉长剑,以及下面的字母“A”。
猎魔人回到女尸旁。他把尸体翻过来时,手指被什么刺痛了——是一朵别在裙子上的玫瑰。花朵已经枯萎,但仍保留着色彩:花瓣是深蓝色,很深的蓝。杰洛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玫瑰。他把女人的尸体完全翻转过来,不由打了个激灵。
女人鲜血淋漓的脖子上有道十分明显的牙印,绝不是来自那些狼。
猎魔人小心翼翼地回到马旁,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丛林边缘。他一边警惕地四处观望,一边爬上马鞍,随后仔细检查地面。
“你看,洛奇,”他轻声说,“事情很明显了。军械师和女人从森林那个方向来到这片山脊。他们是从莫瑞维尔回家的,因为没人会带着一张未兑现的贷款凭证。为什么他们不选大路,偏要走这条小路呢?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一起穿过荒野。随后——还是不知为何——他们一起跳下、或摔下了马。军械师当场就死了。女人跑了几步,也死掉了。攻击他们的东西——它可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把她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用牙齿撕开她的喉咙。马都跑掉了。袭击应该发生在两三天前。”
母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为他的话平添了几分恐怖色彩。
“杀他们的东西,”杰洛特盯着森林边缘,继续说道,“既不是狼人,也不是林精,这两者会把尸体啃个精光。如果附近有沼泽,那有可能是奇奇摩或沼蛇……但附近根本没有沼泽。”猎魔人边说边俯下身,把母马一侧的毯子盖好,同时掀开另一侧毯子,从鞍袋中抽出另一把长剑——长剑把手闪闪发光,雕刻着华丽的黑色纹饰。
“好吧,洛奇。我们正处在十字路口,最好去弄明白这个军械师和女人干吗不走大路,非要穿越森林。如果不管不顾地离开,恐怕就挣不够你的口粮了,不是吗?”
母马顺从地继续向前,小心地绕开地上的坑洼,慢慢穿过荒野。
“就算不是狼人,也不能疏忽大意。”猎魔人边说边拿出一串干的乌头荠,挂在马嚼子上。母马打了个响鼻。杰洛特解开上衣,拽出一块徽章,上面刻着露出獠牙的狼。徽章用银链拴住,随着母马的步伐,上下颠簸晃动,在阳光下反射出水银般的光芒。
二
他正打算抄近路钻进森林,突然看到山顶高塔那红色的圆顶。山坡上有片已掉光叶子的榛树林,铺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落叶,这样的山坡不利于骑行。于是猎魔人退回来,小心引导母马走下斜坡,回到主路上。他骑得非常缓慢,时不时停下马匹,直起身来,寻找好走的路。
母马不断晃着脑袋,暴躁地嘶鸣,不安地用蹄子刨地,弄得地上落叶四处翻飞。杰洛特用左臂环住母马的脖子,安抚她,让她继续前进,右手则在母马头顶上方画出亚克席法印,同时低声念诵咒语。
“真有这么糟吗?”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扫视四周,并始终维持着法印,“没事的,洛奇,没事的。”
具有魅惑效力的法印很快生效,但母马的蹄子却被木刺扎伤。现在它只能踉跄前行,无法保持原来轻快的步伐了。猎魔人敏捷地跳下马背,牵着缰绳缓步前行。他看到了一面墙。
高墙和森林之间没有鸿沟,也没有任何明显的隔断。新树苗和杜松丛被蜿蜒而上的常春藤和葡萄藤紧紧缠绕,依附在高墙上。杰洛特抬头望去,觉得脖子有一点点刺痛,好像某种无形的柔软生物缠上了他,撩起他的头发。
他被盯上了。
他冷静地转过身。洛奇紧张地打了个响鼻,脖子上的肌肉快速跳动,隔着皮肤也清晰可见。
一个女孩站在猎魔人刚刚爬过的缓坡上,一只手扶着一棵古树。她穿着曳地长裙。在白色裙子映衬之下,散在肩头的长发更显漆黑如墨。她似乎在微笑,但两人距离太远,看不清。
“你好。”他友好地打个招呼,向前迈了一步。女孩在他靠近时微微转开头。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有双大而漆黑的眼睛。她脸上的微笑——如果算是微笑的话——迅速消失了,仿佛被人用布擦掉。杰洛特又前进一步,脚下的树叶沙沙作响。然而女孩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就跑。她灵巧地穿过枝丫纠缠的树林,像风一样倏然而逝,长长的裙裾对她的行动没有丝毫影响。
马儿甩着头,不安地嘶鸣。杰洛特本能地再次施展亚克席法印,但眼睛始终注视着女孩离去的方向。最后他牵着马,在牛蒡丛中,继续沿着高墙前行。
终于,他停在一扇坚固的大门前,门上镶嵌着铁钉和已经生锈的铰链,装饰着黄铜门环。杰洛特犹豫一下,伸手叩了叩生锈的门环,随即立刻朝后退去。与此同时,大门轰然打开,伴着刺耳的吱呀声,将门前的杂草、石头和树枝扫到旁边。门后空无一人,只见荒芜的庭院,野草蔓生,毫无生气。猎魔人牵着母马走进去。母马依然被法印控制着,所以没有反抗,只是拖着僵硬的步伐,犹犹豫豫地跟在猎魔人身后。
庭院的三面墙边均长满树木,墙壁旁还靠着一些残余的木质脚手架。第四面墙前坐落着一幢大屋,上面的石灰涂料已脱落不少,很多地方布满苔藓和茂盛的常春藤。百叶窗的油漆脱落殆尽,和门一样,紧紧关闭。
杰洛特把缰绳拴在门旁的柱子上,踩着碎石铺就的小径缓缓走向大屋。小径经过一个装饰用的喷泉,杰洛特看了看,里面只有落叶和垃圾。喷泉中心有尊海豚雕像,坐落在精雕细琢的白色石基上,尾巴有个缺口,向上高高翘起。喷泉后有片蔷薇花丛,很久以前应该是片花床。
花丛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颜色——花朵都是靛蓝色,有些花瓣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紫。猎魔人摘了一朵,凑到鼻前,深嗅一口。花朵有玫瑰特有的芬芳,但比普通玫瑰更浓一些。
前面传来一声巨响,房屋的窗子和门同时打开。杰洛特猛抬头,发现小路尽头出现一只怪物。它把小径的石子踩得吱嘎作响,径直向猎魔人冲来。
猎魔人左手一拽胸前的皮带,同时举起右手,电光火石间,就从右肩后抽出长剑。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闪闪的半圆,指向那只咆哮而来的怪物。
看到对方长剑出鞘,怪物猛然停下,激起的石子四散飞溅。猎魔人毫不退缩,仔细打量眼前的怪物。这生物酷似人形,还穿着衣服——尽管衣服已破烂不堪,但能看出做工上乘,甚至可谓款式新颖、装饰精妙。说他像人,是因为束腰外衣下能看出脏兮兮的脖子,但脖子上长了颗巨熊般硕大的脑袋,毛发纠结,两侧伸着巨大的耳朵,一对眼睛闪着凶狠暴虐的光,血盆大口长满弯曲的獠牙,鲜红的舌头如火焰般闪烁摇曳。
“滚开,人类!”怪物咆哮着,用爪子拍打地面,但不再前进一步,“否则我吃了你!把你撕成碎片!”猎魔人不为所动,长剑未曾移动分毫。“你聋了吗?快滚!”怪物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类似猪和牡鹿嚎叫声的混合,震得百叶窗哗啦直响,碎石和泥土从墙上簌簌落下。
猎魔人和怪物都没动。
“赶紧滚,趁你还没受伤!”怪物再次喊道,似乎没刚才那么自信了,“如果你不滚,那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怎样?”杰洛特问。
怪物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低下了巨大的头。“看看他,多勇敢啊!”他露出长长的獠牙,用充血的眼睛紧盯着杰洛特,“你不介意放下剑吧?大概你还没意识到,你是在鄙人的庭院中?还是说,这是你的习惯,不论在哪儿都用剑指着主人?”
“的确是习惯。”杰洛特点点头,“更别提我面前是个用尖啸和吼叫招呼客人的主人,他还声称要把我撕成碎片。”
“该死!”怪物激动起来,“你敢侮辱我,你这流浪汉。客人?自顾自走进花园,攀折主人的花,还想受到盛情款待?我呸!”
怪物啐了一口,喘了几口粗气,终于闭上嘴巴。他下面的獠牙露在外面,让他看上去像头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