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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人突然看向身后。现在,他的双耳无比敏锐,十分轻易地就从一片寂静中,听到了穿越庭院、踩踏蓖麻的脚步声。那不可能是妖鸟的声音,太轻了。杰洛特把银剑背到背上,把他那堆东西塞到早已废弃的壁炉中,随后悄无声息地跑向楼下。
庭院中,光线还很明亮,足以让来人看清猎魔人的脸。
是奥斯崔特。他被突然出现的猎魔人惊得后退几步,脸上带着下意识的恐惧和无法掩饰的厌恶。猎魔人的嘴角噙着冷笑——他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很吓人。药剂中的毒毛茛、乌头荠和小米草会让他的面孔丧失血色,虹膜完全被瞳孔替代。但那混合药剂能让人的眼力穿透最浓稠的黑暗,这正是杰洛特需要的。
奥斯崔特很快恢复镇定。
“你看上去像个死人,猎魔人。”他说,“肯定是被吓的。不用害怕,我是来解救你的。”
猎魔人未置一词。
“你这利维亚骗子,没听见我的话吗?你得救了,还有钱拿!”奥斯崔特举起手里的大钱袋,晃了晃,扔到杰洛特脚下。“一千奥伦,拿着,然后滚吧,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利维亚人还是一言不发。
“别傻盯着我了!”奥斯崔特抬高嗓门,“也别浪费我的时间!我可不想在这儿站到午夜。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你解除咒语。不,你猜错了,我跟维雷拉德和塞格林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不想你杀她,你只要离开就行。让一切保持原样就好。”
猎魔人没动。他不想让这位大人知道,现在他的动作和反应有多快。黑夜即将降临,这让他松了口气,因为即使是昏暗的暮色,对他扩大的瞳孔来说,依然太亮了。
“可为什么呢,先生?为什么要让一切保持原样?”他努力拖长每一个字。
“这些,”奥斯崔特傲慢地挺了挺脖子,“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已经知道了呢?”
“说说看!”
“如果纵容妖鸟继续威胁百姓,把弗尔泰斯特推下王座会更容易,不是吗?王室的愚行迟早会彻底惹恼平民和贵族,对吧?来这儿的路上,我经过了瑞达尼亚和诺维格瑞。那儿的人们都在谈论,说维吉玛有些人把维兹米尔王视为救星和真正的君主。不过嘛,奥斯崔特大人,政局变动、王位继承,或是宫廷内的波谲云诡,确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来这儿是要完成我的使命。你应该知道什么叫职业操守吧?你也应该听过一种说法,叫做忠于使命、不负所托!”
“大胆!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讲话,你这流浪汉!”奥斯崔特一只手搭上剑柄,粗野地喊道,“我受够了。我才懒得跟你这种人浪费口水!听听你都说了什么——规范、守则、操守?!你也配?就凭你这没来多久就大开杀戒的无赖?是谁在弗尔泰斯特面前卑躬屈膝,又背着他跟维雷拉德做交易?你这奴才,还敢在我面前狐假虎威?你想装智者还是巫师?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猎魔人!在我一剑把你劈成两半之前,赶紧给我滚!”
这番话传到猎魔人耳中,仿佛石沉大海,他依然平静地站着。
“奥斯崔特,你该走了。”他说,“天快黑了。”
奥斯崔特后退一小步,同时迅速抽出长剑。
“你自找的,无赖!我要杀了你。你那些把戏帮不了你,因为我带着龟形石。”
杰洛特笑了,龟形石可谓声名远扬,但它传言中的作用却是彻头彻尾的谬误。但猎魔人没打算浪费精力施展咒语,更不想用银剑对付奥斯崔特的钢剑。他只是俯身躲过挥来的利刃,用掌根和镶银的袖口打中对方的额角。
六
奥斯崔特很快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黑暗。他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他没看到杰洛特就站在身旁,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惊慌的号叫。
“安静。”猎魔人说,“除非你想把她提前引出来。”
“你这该死的杀人犯!你在哪儿?快给我松绑,【创建和谐家园】!我要吊死你,你这【创建和谐家园】养的!”
“安静。”
奥斯崔特沉重地喘息起来。
“你绑着我,想把我喂给她吗?”他放低声音问道,随后又轻声咒骂一句。
“不。”猎魔人说,“我会放你走,但不是现在。”
“你这恶棍,”奥斯崔特嘶声道,“你要用我吸引妖鸟?”
“对。”
奥斯崔特安静下来。他不再挣扎,静静地躺在那里。
“猎魔人?”
“嗯?”
“我的确想把弗尔泰斯特扳倒。这么想的人多了去了,但只有我一心一意想让他死。我要让他受尽折磨,让他发疯,让他活生生腐烂殆尽。你知道为什么吗?”
杰洛特沉默不语。
“我爱雅妲。她是国王的妹妹、国王的情妇、国王的【创建和谐家园】……但我爱她……猎魔人,你还在吗?”
“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实不是那样,相信我,我没下任何咒语。我对魔法一无所知。只有一次,我在盛怒中说……只有一次。猎魔人?你在听吗?”
“在听。”
“是他母亲,王太后。肯定是她。她不能忍受他跟雅妲在一起——不是我。我曾想劝阻他们,可雅妲她……猎魔人!我当时气疯了,就说……猎魔人?是因为我吗?是不是因为我?”
“已经不重要了。”
“猎魔人,快到午夜了吧?”
“快了。”
“让我走吧,多给我点时间。”
“不行。”
奥斯崔特没听到石棺盖被推到一旁的刮擦声,但猎魔人听到了。他俯下身子,用匕首割断捆住奥斯崔特的绳子。奥斯崔特没等他说话,连忙爬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跑了出去。他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足以看清夜色下通往出口的路。
挡住墓穴入口的大石板向前移去,随后“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杰洛特小心地站在楼梯扶手后面,看着妖鸟畸形的身体,迅速而准确地追向奥斯崔特离开的方向,她奔跑时竟然全无声响。
骇人而疯狂的号叫声撕裂了夜空,令老旧的宫墙为之摇晃,声音忽高忽低,颤抖不休。猎魔人无法确定号叫声距此有多远——过度增强的听觉反倒平添了麻烦——但他知道,妖鸟很快就要追上奥斯崔特了,比他预计得更快。
他走到大厅中间,站在墓穴入口处。他脱下外套,活动双肩,调整长剑的位置,最后戴上护手。他还有些时间。他知道,上个月圆之夜过后,吸血妖鸟并不缺少食物,但她不会放过奥斯崔特的尸体。心和肝是她长眠中的最佳补品。
猎魔人在等待。根据他的计算,距黎明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公鸡的啼叫只可能误导他,但这附近恐怕已经没有公鸡了。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拖着步子,在地上缓缓前进。随后,他看到了她。
那些描述分毫不差。粗短的脖子上长着一颗大得不成比例的脑袋,上面长满纠结肮脏的红色毛发,眼睛像野兽一样,在黑夜中闪着红光。妖鸟站定不动,目光定格在杰洛特身上。她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对那嘴锋利的白牙很是骄傲——接着“咔嚓”一声咬合在一起,就像箱盖合拢的声音。她高高跃起,染血的利爪挥向猎魔人。
杰洛特跳到一旁,以单脚为圆心,迅速转身。妖鸟与他擦身而过,随着他转过身去。她的利爪划破空气,但并没有失去平衡,转身后便再次发起进攻,咬合的利齿距杰洛特的胸口仅有一寸。利维亚人向后一跳,再次改变转身方向以迷惑妖鸟。跳开的同时,他挥起指关节上镶嵌着银钉的护手,狠狠砸向妖鸟的侧脑。
整个宫殿回荡起妖鸟低沉的咆哮。她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发出愤怒而空洞的哀嚎。
猎魔人露出恶狠狠的微笑。首次尝试得到了预期的效果。跟大多数通过魔法诞生的怪物一样,银器对妖鸟也是致命的武器。这只妖鸟很可能跟其他妖鸟一样——也就是说,它身上的咒语或许可以解除,而在危机时刻,这把银剑也能救他一命。
妖鸟并不急于展开下一轮进攻。她一点点逼近,炫耀着自己的尖牙,上面不断滴落恶心的唾液。杰洛特缓缓后退,小心地选择踏足之处,绕了个半圆。凭借忽快忽慢的移动,他成功地打乱了妖鸟的步调,让她无法确定合适的起跳时机。在移动的同时,猎魔人解开一条又长又粗、末端挂着重物的银质链条。
就在妖鸟绷紧身体、即将跳起的一瞬间,银链呼啸,破空而去,仿如长蛇盘卷,缠住了妖鸟的肩膀、脖子和脑袋。妖鸟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愤怒的咆哮声几乎刺穿人的耳膜。她在地上扭动挣扎,发出骇人的尖叫,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由于那可恶金属带来的灼痛。杰洛特对这结果很是满意——如果他想杀了这只妖鸟,简直易如反掌。但猎魔人没有拔出银剑。从妖鸟的反应来看,她的咒语还是可以解除的。杰洛特向后退到安全的距离,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双眼始终不离痛得打滚的怪物。
银链断了。白银链环如雨点般散落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妖鸟已经气疯了,她咆哮着,跌跌撞撞地扑了上来。杰洛特高举右手,静待时机,随后在面前勾勒出阿尔德法印的图案。
妖鸟像被木棒狠狠打了一下,朝后退去。但她很快站稳,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雪白的獠牙。她的毛发摇曳起来,仿佛在暴风中行走。她每前进一步都带着刺耳的噪音,靠近杰洛特艰难而缓慢。但她的的确确在前进。
杰洛特有些不安。他没指望一个简单的法印就能彻【创建和谐家园】服妖鸟,但也没想到,妖鸟竟能如此轻松地与自己对抗。他没法长时间维持法印,这太过耗费精力,而妖鸟距他已不到十步的距离。他突然解除法印,同时跳向一旁。妖鸟猝不及防,就这么踉跄着向前冲去,顺着楼梯滑进地板上的墓穴入口。她在墓穴内愤怒地嚎叫起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杰洛特跳上通往走廊的台阶,好争取更多时间。但他刚爬一半,妖鸟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蜘蛛从墓穴里冲了出来。猎魔人站在原地,在她快要追上时,翻过扶手一跃而下。妖鸟急忙转身,也跟着跳下十米高的楼梯,朝他扑来。这次她没被猎魔人的侧旋迷惑,在他的皮外套上留下两道明显的爪痕。但与此同时,猎魔人护手上的银钉也狠狠打中了她,迫使她退开。杰洛特心中怒意渐长,他身子后仰,用力一脚,将妖鸟踢翻在地。
妖鸟发出打斗以来最响亮的一声嚎叫,震得天花板上的灰泥簌簌飞落。
妖鸟一跃而起,怒火完全蒙蔽了她的心智,现在她只想撕碎眼前的猎魔人。杰洛特等待着。他拔出剑,在空气中和妖鸟周围不断地画圈,努力让剑招与脚步保持不同的节奏。妖鸟并没有扑来,她缓缓接近,追随着让她眼花缭乱的剑光。
杰洛特突然停下脚步,举起长剑,一动不动。妖鸟也困惑地停了下来。猎魔人用剑缓缓画出一个半圆,趁势向前迈出欹步,接着又是一步。随后他向前跃去,长剑在妖鸟头顶虚晃一招。
妖鸟一蜷身,迂回地向后退去。杰洛特再次欺身上前,手中利刃闪闪发光。他眼中跳动着鬼魅般的火焰,牙缝间挤出低沉的嘶吼。妖鸟连连后退,被猎魔人的怒火、恨意和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杀意从猎魔人身上散发,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心神头脑。这些陌生的感受让妖鸟惊惶而痛苦,最终她长啸一声,当即转身,不顾一切地在黑暗繁复的宫殿走廊中疯狂逃窜。
杰洛特孤身一人站在大厅。尽管花了很长时间,他心想,但这场疯狂的搏斗、这段深渊边缘的恐怖双人舞还是达到了预定目标。他在身体上与对手达成同步,进而触及到潜藏在妖鸟内心深处、影响其一举一动的想法——令吸血妖鸟诞生的那些邪恶而扭曲的想法。猎魔人回忆着刚才的情景,依然心惊肉跳:他就像一面镜子,将妖鸟的恶意反射到她自己身上。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恨意和暴怒,即便以残暴著称的石化蜥蜴也无法与之比肩。
这样更好,他一边走向墓穴入口,一边想到。黑暗从中蔓延出来,仿佛一摊广袤的泥浆。这样更好,这样吸血妖鸟受到的打击会更重。在那只怪物镇定下来之前,他也有了更多时间。猎魔人估计,他没办法再这么来一次了。药剂的效力开始减退,可距黎明还有很长时间。在第一缕阳光到来之前,妖鸟决不能回到石棺中,不然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走下台阶。墓穴不算太大,除了三尊石棺再没剩多少空间。第一尊棺盖半掩。杰洛特从皮外套下取出三瓶药水,迅速一饮而尽,随后爬进石棺,伸展一下四肢。如他所料,这是口双人石棺——装殓着母亲和女儿。
刚刚阖上石棺盖,外面就再次响起妖鸟的咆哮。他躺在已然化成干尸的雅妲旁边,在石板内侧画了个亚登法印。他将长剑置于胸口,在身边立了个装着荧光沙的沙漏,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
渐渐地,他听不到妖鸟那声震宫殿的咆哮了。药水中的雏菊和白屈菜发挥效力,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七
杰洛特醒来时,沙漏中的沙子已完全到底,说明他睡得比预计中长。他侧耳倾听,周围寂静无声。他的感官已恢复正常。
他拿起剑,低声吟诵咒语,一只手拂过棺盖。最后,他将棺盖移开几寸,周围一片静谧。
他把棺盖再推开些,坐了起来,警觉地握着武器,探出头去。墓穴内依然漆黑一片,但猎魔人知道,外面已是黎明。他点燃一盏灯,扫视四周,摇曳的火光在墓穴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墓穴内空空如也。
他从石棺内爬出,带着一身酸痛、麻木和寒冷。这时,他看到了她。她赤身裸体地昏倒在那里,背靠着石棺。
她看起来很是丑陋,身体修长,有一对小巧坚挺的【创建和谐家园】,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几乎长及腰间,泛着黯淡的红色。他把灯放在棺盖上,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子。她双唇惨白,被他殴打过的脸颊血迹斑斑。杰洛特脱下护手,将长剑放到一旁,用手指翻开她的上唇。她的牙齿已恢复正常。他把手伸向她埋在纠结长发中的双手。在碰到那双手之前,他看到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但为时已晚。
她的利爪猛地划过猎魔人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泼洒到她脸上。她咆哮一声,另一只手抠向猎魔人的双眼。他扑上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地板上。她的牙齿咬向猎魔人的脸——只是如今已变回正常尺寸,因此落了空。猎魔人用前额撞击她的面孔,更加用力地抵住她的手脚。她没有了原先的力气,只能在猎魔人身下不断扭动、狂叫,吐出不断涌进嘴里的鲜血——猎魔人的血。他的血正在飞速流失。没时间了。猎魔人咒骂一声,用力咬住她耳朵下方的脖颈。他的牙齿愈发深入,直到她野蛮的嚎叫声渐渐变成微弱绝望的尖叫,最后化成十四岁女孩受伤的呜咽。
最后,她停止挣扎。猎魔人松开牙齿,跪坐起来,从袖袋里抽出一块帆布,按在脖颈的伤口上。他拿起长剑,剑刃贴着昏迷过去的女孩的喉咙,低头检查她的手指。她的指甲肮脏碎裂,残留着血迹,但……已经变回了正常人的指甲。再正常不过了。
猎魔人艰难地站起身。清晨独有的潮湿黏腻的雾气涌进墓穴入口。他朝台阶走去,结果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鲜血已浸透帆布,流过捂着伤口的手,顺着袖管滴滴答答坠到地上。他解开外衣,将衬衫撕成长条,绑在脖子上。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等他包扎好脖子上的伤,果然晕了过去。
湖水另一边,维吉玛城内,一只公鸡抖了抖被晨露打湿的羽毛,嘶哑地鸣叫三声。
八
他睁开眼,看到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和横梁之上的天花板。他晃晃头,刺痛和【创建和谐家园】随之而来。他的脖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手法很专业。
“躺着别动,猎魔人。”维雷拉德说,“躺好,不要动。”
“我的……剑……”
“是啊是啊,你的剑。当然了,银剑是你们猎魔人的命。在这儿呢,别担心。你的剑和那口小箱子都在这儿呢,还有三千奥伦。好了好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才是个大傻瓜,而你是聪明的猎魔人。过去两天,弗尔泰斯特把这话重复过无数遍。”
“两……”
“哦,是啊,两天。她把你的脖子彻底撕开了,从伤口都能看见颈椎骨。你流了很多血。幸好鸡鸣三声刚刚结束,我们就赶了过去。那天晚上,维吉玛没人睡得着,根本不可能,你不知道你弄出了多可怕的动静。你还有力气说话吗?”
“那公……主呢?”
“公主总算有个公主的样子了,就是有点瘦,脑子不大好使。她整日哭闹,眼泪打湿了床单。但弗尔泰斯特说,一切都会变好。我想也是,应该不会再变坏了,你说呢,杰洛特?”
猎魔人闭上眼睛。
“好吧,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维雷拉德站起来,“杰洛特,我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差点咬死她?呃?杰洛特?”
猎魔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理性之声 二
一
“杰洛特。”
他从梦中惊醒,抬起头。窗外骄阳正炽,将金子般的光芒送进百叶窗的缝隙,照进屋内。猎魔人本能地抬手遮挡光线。其实没必要,他只要缩小瞳孔,就可以直面阳光了。
“很晚了。”南尼克边说边打开百叶窗,“你睡过头了。爱若拉,忙你的去吧。”
女孩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弯身捡起扔在地上的斗篷。猎魔人感觉到,之前被她吻过的双肩划过阵阵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