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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屋子传来一阵锤击声。埃尔迪尔的住所是一家废弃的客栈,他正和妻子—— 一个安静沉默的精灵——着手翻修客栈,准备重新开业。弗拉提米尔今天也自告奋勇,参与到客栈修复工作中。此刻他正在整理木镶板。刚才叶妮芙和猎魔人从墙上闪光的传送门中跳出来,带来一阵混乱,耽误了一些工作进度。
“老实说,我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她。”凯瑞尔丹续道,“叶妮芙没什么兴趣帮助别人,别人的麻烦她连想都不会想一下。她更信奉无利不起早。我很好奇,她帮你和丹德里恩会得到什么好处?”
“你没夸大其词吧?”猎魔人笑了笑,“我对她的印象没这么糟。她总想证明自己的优越,这倒没错,但比起其他巫师,比起那些傲慢自大的家伙,她的性格还算相当友好,而且富有魅力。”
凯瑞尔丹也笑了。“你这么比,等于说蝎子比蜘蛛要好一些。”他说,“因为它有条可爱的小尾巴。当心点儿,杰洛特,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她的人。把魅力当成武器,她用起来可是得心应手、毫无顾虑。她是个倾国倾城、让人神魂颠倒的女人,这点不能否认,对吧?”
杰洛特严肃地看了精灵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在精灵脸上看到一抹红晕,这比精灵的话更让他惊讶。纯血精灵很少认同人类美女,哪怕是非常漂亮的女人。而叶妮芙,尽管她有独到之处,却也算不上倾国倾城。
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可谁也不会用“美女”这个词来形容女术士。人们会抛弃女儿,但谁会用经年累月的苦修和身体改造来折磨自己的女儿呢?谁会希望自己家里出个女术士呢?除了巫师团体的尊敬,女术士给家庭带不来任何好处,因此当女孩完成学业,除了血缘,她和家庭再没有任何联系。通常,只有找不到丈夫的女人才会去做女术士。
女祭司不愿招收丑陋和残疾的女孩,巫师则对任何有意向的人敞开大门。只要孩子能通过第一年的训练,便可用魔法干预容貌——矫正腿型,修复长歪的骨头,治疗兔唇,移除伤疤、胎记和痘痕。女术士会让自己变得很有吸引力,因为她们的职业需要这个。但结果往往是一个人造美女,还带着一双愤怒而冰冷的眼睛——这些女孩无法忘记,因职业需要,她们必须戴着魔法面具,而面具下曾是一张丑陋的脸。
所以,以猎魔人久经世故的眼光来看,他实在搞不懂凯瑞尔丹的想法。
“的确,凯瑞尔丹。”他回答,“谢谢你的忠告。不过这事涉及到丹德里恩,他就在我面前遭遇灾祸,而我既救不了他,也没法帮他。只要能帮到他,我宁愿光着【创建和谐家园】坐到蝎子身上。”
“这正是你最该提防的。”精灵的笑容让人难以捉摸,“叶妮芙深知这一点,而且她会善加利用。别相信她,杰洛特。她很危险。”
杰洛特未置可否。
楼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叶妮芙站在楼梯口,靠着栏杆。
“猎魔人,你能来一下吗?”
“好的。”
女术士靠在门上。那间房是为数不多带家具的屋子,他们把受伤的诗人放到了里面。
猎魔人上了楼,全神贯注却一言不发。他看到,她的左肩略高于右肩,她的鼻子有些长,她的嘴唇太过纤薄,她的下颚有些后错,她的双眉太乱,她的眼睛……
他看到太多细节,太多不必要的东西。
“丹德里恩怎么样?”
“你怀疑我的能力?”
他继续观察。她的手指看起来像二十岁左右,但他不想猜测她的真实年龄。她的动作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不,猜测她以前的样子很难,更难看出她哪些地方做过改变。他停下这种无聊的猜测。
“你那天才朋友没事了。”她说,“他的才能也会恢复。”
“万分感谢,叶妮芙。”
她笑了。“你有机会证明你的感谢。”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她沉默一下,带着奇怪的笑容看着他,手指一下下敲击着门框。“当然,进来吧。”
挂在猎魔人脖子上的徽章开始尖锐而有节奏地颤动。
一个小西瓜那么大的玻璃球,上面跳跃着乳白色火焰,搁在地板中央。玻璃球放在一个九芒星的中心位置,九芒星的线条延伸到墙角。一个红色的五角星嵌在九芒星内。五角星的尖角放着五根古怪的黑色蜡烛。丹德里恩盖着羊皮,睡得很沉,床头也摆着点燃的黑色蜡烛。诗人的呼吸平稳安详,不再像风箱一样嘶哑,疼痛造成的扭曲也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创建和谐家园】般的幸福笑容。
“他睡着了,”叶妮芙说,“而且还在做梦。”
杰洛特看着地板上的法阵。隐藏其中的魔法很容易察觉,但他知道,魔【创建和谐家园】处于休眠状态。它就像酣睡中的狮子,不过随时会发出猛烈的咆哮。
“这是什么,叶妮芙?”
“一个陷阱。”
“抓什么的?”
“目前是抓你的。”女术士锁上门,拔出钥匙。然后钥匙在她手中消失了。
“好吧,我已经落入陷阱了。”他冷冷地说,“然后呢?非礼我?”
“别抬举你自己了。”叶妮芙坐在床边。丹德里恩依然笑得像个傻瓜,偶尔还吧嗒吧嗒嘴。
“怎么回事,叶妮芙?你要玩游戏,可我还不清楚规则。”
“我告诉过你,”她说,“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现在,我想要丹德里恩拥有的某样东西。只要我得到它,咱们就两清了。别担心,他不会受到伤害……”
“地板上的东西,”他打断女术士,“是用来召唤恶魔的。有恶魔的地方就会有人受伤。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不会伤到一根寒毛。”女术士没搭理猎魔人,自顾自续道,“他的声音会变得更加悦耳,他会很高兴、很开心。我们都会很开心。我们道别时不会有痛苦,也不会有怨恨。”
“哦,维吉尼亚。”丹德里恩闭着眼睛哼哼道,“你的双乳如此迷人,比天鹅的绒羽还要精致……维吉尼亚……”
“他疯了吗?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在享受美梦。”叶妮芙笑了,“他的愿望会在梦中成真。我很深入地窥探过他的内心,那里没多少东西,只有些淫思邪念、几个梦和一堆诗歌。谁管他呢?封印灯神的瓶盖,杰洛特,我知道他没拿,是你拿去了。把它给我。”
“你要盖子干吗?”
“我该如何回答你呢?”女术士笑得非常暧昧,“让我们试试这个说法:我怎么做不关你的事,猎魔人。这个回答足够吗?”
“不够。”他同样暧昧地笑道,“不够。但这不是你的错,叶妮芙,我是个很难满足的人。”
“真可惜,但你注定得不到满足。这是你的损失。请把盖子给我。别摆出那副表情,它不适合你英俊的脸蛋,也不适合你的肤色。为防你忘记,让我提醒你,现在轮到你证明对我的感激了。瓶盖就是治疗这位诗人的首付款。”
“你把治疗款分成好几期了?”猎魔人平静地说,“很好,我早该想到的。但我希望这场交易足够公平,叶妮芙。我买了你的帮助,自然会付钱。”
女术士嘴角上扬,但紫罗兰色的眼睛仍然冷如寒冰。
“这点你不该有任何怀疑,猎魔人。”
“是我付钱,”他重复道,“不是丹德里恩。我先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完事之后,我会回来,付你第二期的钱,以及剩下的。不过首先……”
他把手伸进腰带的暗袋,拽出那个刻着破碎十字和九芒星的黄铜盖子。
“给你,拿着。不是作为付款,而是一个猎魔人对你友善帮助的感激,尽管这帮助有些斤斤计较,但总比你的同僚好得多。拿着它,把它当做信物,我确保朋友安全以后,会回来支付你的报酬。我没看到花丛中的蝎子,叶妮芙,所以我理当为我的粗心大意付出代价。”
“好一番漂亮话。”女术士双手抱在胸前,“抑扬顿挫,动人心弦。可惜没用。我现在需要丹德里恩,他得待在这儿。”
“他近距离接触过你想引来的生物。”杰洛特指着地板上的法阵,“不管你如何承诺,当你完成魔法,把灯神召唤到这儿时,丹德里恩会再次承受痛苦,甚至比之前更甚。你想要的是瓶子里跑出来的怪物,不是吗?你想控制它,强迫它为你服务?哦,你不用回答,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你想干吗就干吗。只要你喜欢,大可以去抓十头恶魔,但别动丹德里恩。如果你拿他冒险,这就不是诚实的交易了,叶妮芙,而且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我不会允许……”他停了下来。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女术士咯咯地笑起来。
杰洛特绷紧肌肉,牙关紧咬,集中全部意志力。但是,没用。他全身麻痹,就像一块石头雕像,双腿好比两根【创建和谐家园】地里的木桩,甚至连脚趾都无法移动分毫。
“我知道你能用身上的力量抵挡咒语。”叶妮芙说,“我还知道你试图用雄辩的口才打动我。可你讲话时,咒语正一点一点蔓延到你身上,缓慢地影响你。现在你只能说话了。但你别想再试图打动我了。我知道你很雄辩,但你继续饶舌,只会破坏我对你的好印象。”
“凯瑞尔丹……”他一边努力对付魔法力量,一边做着最后的挣扎,“凯瑞尔丹会察觉你的意图。他很快会猜出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不信任你。叶妮芙,他打一开始就不相信你……”
女术士随手往门的方向一扫,整个屋子的墙壁变得模糊,若隐若现,呈现一种暗灰色。门消失了,窗户消失了,甚至连布满灰尘的窗帘和爬满苍蝇的壁画都消失了。
“就算凯瑞尔丹看出来又怎样?”她做个鬼脸,“他会跑去搬救兵吗?没人能通过我的魔法屏障。何况凯瑞尔丹哪儿也不会去。他不会做出任何违逆我的事,任何事。他受我控制——不,这跟黑魔法无关,我才不用那种手段呢——只是简单的身体反应。他爱上我了,那个呆子。你没看出来吗?你能想象吗,他甚至打算跟波尔决斗。一个被嫉妒折磨的精灵,真的很少见。杰洛特,我选择这间屋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波尔·波雷特、凯瑞尔丹、埃尔迪尔、丹德里恩……你为达目的真是不择手段。但是我,叶妮芙,你永远别想利用我。”
“哦,我会的,我会的。”女术士站起来,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符号和咒语,走到猎魔人面前,“毕竟我治好了诗人,你欠我一个人情呢。我要你做的只是件小事,很小的事。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离开林德。但在这座城市里,我还有几桩未了之事。这儿有几个人,我给过他们一些承诺,而我向来说话算数。即便我没时间躬身前往,也会拜托你帮我兑现。”
猎魔人用尽全力对抗咒语,但徒劳无功。
“别挣扎了,我的小猎魔人。”女术士不怀好意地笑着,“没用的。你拥有坚定的意志力和相当程度的魔法免疫力,但你没法对抗我和我的咒语。别在我面前卖弄了,别以为你那粗鲁冷酷的男子气概会吸引我。即便不用咒语,为了救你朋友,你也会为我做任何事。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你会舔我的靴子。至于其他的,等我想消遣的时候再说吧。”
猎魔人沉默不语。叶妮芙站在他身前,面带微笑,一只手摆弄着丝绒缎带上镶嵌着钻石的黑曜石。
“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续道,“在波尔的床上,听你说了几句话后就知道了。从你那儿索取什么样的报酬,我也早就打算好了。我在林德遗留的琐事,任何人都能解决,比如凯瑞尔丹。但最后要去的还得是你,因为你欠我的。你为什么欠我呢?因为你的傲慢无礼,因为你看我时冷冰冰的眼神,因为你上下打量、恨不得把我看掉一层皮的无礼举动,因为你石头一样木讷的脸和你尖酸刻薄的舌头,因为你自认为可以站在温格堡的叶妮芙面前、给她戴几顶高帽就能让她满足。你还认定她是个斤斤计较的女巫,不是吗?你盯着她沾满肥皂泡的【创建和谐家园】时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是付清代价的时候了,利维亚的杰洛特!”
女术士用双手撩起长发,猛地吻向猎魔人的双唇,同时像吸血鬼似的,狠狠地咬了他。他脖子上的徽章颤抖起来,杰洛特觉得,银链在不断收缩,快把他勒死了。他耳边响起巨大的嗡鸣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向女术士紫罗兰色的双瞳,人却坠向无边的黑暗。
他发现自己跪倒在地,耳边传来叶妮芙轻柔的声音。
“记住了吗?”
“是的,我的女士。”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就去执行我的命令吧。”
“听候您的差遣,我的女士。”
“你可以吻我的手。”
“感谢您,我的女士。”
他感觉自己跪在她身前,脑袋里像有上万只蜜蜂嗡嗡作响。女术士的手闻起来有股丁香和醋栗的味道。丁香和醋栗……丁香和醋栗……一道闪光。然后是黑暗。
栏杆。楼梯。凯瑞尔丹的脸。
“杰洛特!你怎么了?杰洛特,你要去哪儿?”
“我得……”他自己的声音响起,“我得去……”
“哦,诸神啊!看看他的眼睛!”
弗拉提米尔的脸因惊骇而扭曲。埃尔迪尔的脸。然后是凯瑞尔丹的声音。
“不!埃尔迪尔!别碰他!别拦着他!别挡着他——别挡他的路!”
丁香和醋栗的香味。丁香和醋栗……
一扇门。炽烈的日光。好热。潮湿。丁香和醋栗的香味。暴风雨快要来了,他心想。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六
黑暗。香味……
香味?不,臭味。尿臊、腐草和潮湿的破布混合的味道。坑坑洼洼的石壁上,一支散发焦臭气息的火把插在铁支架里。火把的光线将一道影子投射到脏兮兮的地板上——铁格栅的影子。
猎魔人咒骂起来。
“你终于醒了。”猎魔人感觉到,有人把他抱起来,让他后背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我都开始担心了,你昏迷了好久。”
“凯瑞尔丹?这是哪儿——该死,我的头快裂开了——我们在哪儿?”
“你觉得这是哪儿?”
杰洛特擦擦脸,看看四周。对面墙边坐着三个无赖,看不太清。那些人离火把太远了,几乎隐匿在黑暗中。将他们与火光照亮的走廊分隔开来的铁格栅旁边,有一堆像是破布的东西。实际上那是个鹰钩鼻子的瘦老头,看他头发的长度和衣衫的破烂程度,说明他不是昨天才来的。
“我们被扔进了地牢。”他沮丧地说。
“看来你的理智恢复了,真让我欣慰。”精灵道。
“真见鬼……丹德里恩呢?我们被关进来多久了?自从……”
“不知道。我被扔进来时,跟你一样失去了意识。”凯瑞尔丹往后背垫了些稻草,好坐得舒服些,“这重要吗?”
“该死,很重要!叶妮芙——还有丹德里恩——丹德里恩还在她手里,她打算……嘿,你们!我们俩被关进来多久了?”
其他犯人只是相互窃窃私语,没人回答他。
“你们聋了吗?”杰洛特吐了口唾沫,嘴里仍是一股金属的腥味,“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时辰?白天还是晚上?你们肯定知道什么时候送吃的来吧?”
他们再次低声交谈起来,最后清清嗓子。“先生们,”其中一人说,“别打扰我们,也别跟我们说话。我们是体面的窃贼,不是政客。我们不打算挑战当权者。我们只偷东西而已。”
“就是这样。”另一人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