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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跟在矮鹿身后乱窜,林火只能分清东南西北,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幸好这片密林是靠山的狭长林区,只要往山体相反的方向走,就能离开。
先走出密林,再找回城的路。
林火可不想在树林里兜兜转转,浪费时间。
风雪越发大了,地上有了积雪。
林火一边喝酒暖和身子,一边顶着飘雪前进。感受到身后鹿尸的分量,口中的酒水也不酸了,迎面的雪珠也不寒了。
这心情一放松,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
酒水喝干的时候,也正好走出了密林。
林外北风呼啸,雪片纷飞,视野迷蒙一片。
林火扎紧长袍,系紧幡帘,朝着官道方向挪动脚步。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片断垣残壁。那里原本是一处小酒馆,开在两国边境不远处。
这小酒馆生意原是不错,走官道的商队总到这儿稍停,喝上一碗酒水,吃上几斤牛肉。可是,自从狄国扰边以来,这里也就荒废了。
看到这酒馆,林火基本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再往东走一会儿,应该就能见到官道。想不到不知不觉间,他又朝北走出了十里。
积雪已经到了脚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火看了一眼破败酒馆,决定先躲过这波落雪。他可不想在大雪中跋涉迷路,最后曝尸荒野。
他找了块背风带顶的角落,将鹿尸体放好。
正准备找些干木生火,风雪声中隐约有些奇怪的声响。
林火皱眉思索,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认真去听,那声音混杂在北风之中,听不真切。
林火从酒馆的破屋里走了出来,凝视北方。
天上是雪,地上也是雪。
天地一白,时光,距离,生命都在在这片白色的帷幕之中隽永。
闭上眼去听风中的声音。
先是似有若无的闷响,后是密集的鼓点,最终化作势若奔雷的铁蹄!
睁开双眼,有一道黑线将天地从中撕开!
白与黑,静与动,狂风嘶吼,大地震颤!
骑兵!敌袭!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林火想跑,可他怎么跑得过骑兵?
他想躲,可是这茫茫平原,哪里是藏身之处?
林火抡起巴掌就是一记耳光。
脸颊上【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痛强迫他冷静下来。
可这大雪茫茫,孤立无援,哪里有办法可想?
就在他预见自己绝无幸免的时刻,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冰天雪地,那人只有一柄木剑,一身白衣。
“小兄弟,我叫你早些回城的。”
说罢,那人迎着滚滚而来的黑色巨浪,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一人一剑,直面千军万马。
飞雪,白衣,铁骑。
林火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漫漫飞雪漫漫落,是那人的白衣还是漫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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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全不重要。
林火只是将这一幕印在脑海,为那个一往无前的背影深深震撼。
他突然想起了最近燕王想与狄国和亲的传闻。
又想起了出门前,黄历上写得那几行字。
“丙子月,乙亥日,大雪。岁煞南,易祭祀落葬,忌出行捕猎。
乙不栽植万株不长,亥不嫁娶不利新郎。”
第二章 霜痕黑甲乱心怀
林火从未想过,一人之力能够强大如斯。
一剑威能竟能冲天而起,白色剑罡斩破乌云,将千步积雪尽数蒸腾。
苍莽大地纷飞雪,片刻间雾气萦绕。
剑落,生死两端。
白衣雾隐,剑气纵横,一人气盖天地,一剑独挡千军。
红墨泼一地,牡丹雪中开。
飞雪?飞血?
林火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说出一句:“大丈夫当如是。”
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白衣人走出雾气,在他面前摇摇欲坠之时,他握住了那双不断颤抖的手。
白衣人昏迷在他怀中,他探了探白衣人的鼻息。呼吸微弱,但还算均匀,可身上却烫得像刚出锅的熟肉。
林火不知道白衣人什么时候醒来,能不能醒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陌生人。
他只知道,他不能在这冰天雪地中转身离去,更不能放任白衣人自生自灭。
乌云从中破开,此处风雪不再,远方还在零落。
林火找了处雪堆埋下鹿尸箭矢,用幡帘将白衣人与自己系紧,顺着官道朝南方走。
那里是回家的方向。
传说,开国君主燕文王生于此地,更是从这座边关小城出发,横扫南下,携大胜之威,建燕国,诸王臣服。
诸国奉燕国为尊,诸王奉燕王为上大王。
这小城叫做龙启城,又称龙兴。只是建国四百余年,这龙兴之地仍然是座小城。
至于原因,林火只是听过些说书人的老故事。
当年,燕文王夺得天下,随他兵起龙兴的九个家族密谋造反,却被燕文王及时察觉,这九户被屠灭满门。
上至八十老妇,下至三岁啼儿,千余人问斩,足足杀了三日。龙启城的菜市口,至今泥沙泛红。
不过这毕竟是故事,四百年前的纷扰谁能辩清?
林火倒是觉得,这菜市口每年都要行刑,要是干净了,那才是真的有鬼。
胡思乱想间,他已走出很远,四周清冷下来。
幸好白衣人浑身发烫,背在身上倒不冻人。
林火将白衣人向上抬了抬,他有些担心掩埋的鹿尸,安置完白衣人他得立马赶回,那也关系着小石头的安危。
风雪阻归途,不能回头,唯有加快脚步。
雪中,少年背着白衣,一步一个脚印。
大雪稍歇时,林火终于见到了远处的城郭轮廓。
一早上的奔波,爆发出来,疲惫让他浑身酸软。
幸好这段官道两侧便是树林,林火挪入林中,稍作休息。
他放下白衣人,靠在树上微微喘息,观察着手中木剑。
一路上,他用白衣人的木剑充当拐杖,倒也顺手。只是这木剑看着平白无奇,却不知是什么材料,竟然异常沉重。
也不知这白衣剑客是怎么做到的,一柄木剑也能杀人?
林火讪讪一笑,这些高手的事情,可不是他这种凡人能揣测的。
远处忽然马蹄声响,雪屑漫天。
巡逻兵?
林火望了眼城郭,又看了眼血迹斑斑的白衣。要是让巡逻兵见着这血染的怪人,该怎么解释?只怕到时候,百口莫辩。
不行,决不能让巡逻兵撞见。
林火咬了咬牙,背起白衣人,又往林中藏了些。
他将白衣人躺平在地,用幡帘遮住刺眼的血色,然后迅速清理足迹,俯身趴地,静静等待。
不久,约莫二十骑从远处而来。
黑盔、黑甲、黑袍、黑马。
蹄惊积雪,鼻息喷涌,黑红战旗猎猎作响。
林火不敢抬头,他紧贴雪地,只求这些骑兵快些离开。
可‘希律律’的声响后,大地不再震动。
他们停下来做什么?
林火偷偷抬头去看,正看到领队一骑举臂示意,二十骑同时望向林中。
“弓!”
领骑一呼,众骑悬弓搭箭。
“出来!”领骑对着林中一声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