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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_校对版by:徐公子胜治》-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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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见这个曲怡敏就有些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别提他了,这次给我出的什么主意?”

        梅溪:“话也不能这么说,看张小宁当时的态度,也是想帮你的,只要你点头,他真有可能自己花钱摆平。……这个人的做法有可能你不喜欢,但是别人对你的好不能视而不见。”

        曲怡敏:“他追我,也是冲着我爷爷去的,你也知道我爷爷的本事,还有那些祖传的东西。……假如这一次让他出面花钱摆平,我和爷爷该怎么还这个人情?”

        梅溪心中暗道——张小宁也不一定完全是冲着曲教授去的,只要把曲怡敏追到手,也算是财色兼收,曲家的秘传迟早也要落到他手里。自从那次和曲教授谈起关于五石散的话题之后,梅溪就知道曲老头手里有很多东西是能帮张小宁这种人赚钱的。

        两人边走边谈,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二位请留步!……对,就是你们这对帅哥靓女,请留步!”

        驻足回头一看,街边有人叫他们。梅溪一看见这人就想笑,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大伯,那位在道观里给人化解吉凶的正乾道长。只见此人身穿银色滚花刺绣盘扣对襟上衣,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如温玉相貌俊朗,只是鬓角的白发很多。他坐在人行道旁边姿态甚是儒雅,面前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两个大字——算命。他的淡定神态与他面前这张不伦不类的幌子显得十分不协调,颇有些喜剧效果。

        原来是遇到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惊门是江湖八大门之首,自古有“九惊”之说,分别指的是:算命、看相、测字、扶乩、圆光、走阴、星象、法师、端公。其中星象师在民间很少见,只隶属官方,因为中国古代大多时候都禁止民间私习天文,平民妄谈星象是犯法的,至于其它“八惊”自古都很常见。

        “惊门”是八门之首,“算命”是九惊之首,并非偶然。世人皆好问运数、前程,就算嘴上不问心里也想,这其实与信不信鬼神并无直接联系,做什么事情都是在推测未来的可能、思考过去的经历中不解的问题。广义上干这行的人很多,指点经济的有市场分析师、金融专家,指点炒股的还有投资顾问、证券分析师等等,比如美国华尔街有一堆人吃这碗饭,只是人家的名头好听,办公室楼层也高。

      第011回、博学落眼收伪器,广闻不识撞真仙

        至于街头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一般学的是《铁口神算》等速成蒙人法,再高深一点的还可能去学《渊海子平》,知道怎么批八字。几乎所有的算命先生都自称学过《易经》,得到真传云云,大多是胡吹,其实梅溪心里明白,有点门道的算命先生大多都学过中医望诊,往往能看出他人大概有什么毛病,一开口就很能唬人,这也是惊门与疲门的相通之处。

        而这位先生真能搞笑,竟然就在幌子上写了“算命”两个字,梅溪从小走江湖见过各色惊门中人,也从没见过这么打招牌的。要么这人就是个完全外行的傻子,如果是内行的话,还真是奇了怪了!

        见两人回头站定,那算命先生开口就说了一句:“这位美女,你面带冲煞之色,近来可曾撞见什么阴邪之事?”

        惊门中人,开口第一句往往就“擂岗”惊人,把人吓一大跳,惊门得名也与此有关。这句话模棱两可却很有技巧,首先说“冲煞”就是撞见了闹心的人或事,谁能没有呢?硬要去联想总能联想起来。至于阴邪之事,有可能是见鬼,有可能是做生意赔钱,也有可能是遇小人,反正都能扯得上边。

        从中医望诊的角度,曲怡敏微有醉意面色潮红,笑时却眉心微蹙若有所思,显然有积郁在心尚未开解,有微染风邪之相。开口说这句话十有【创建和谐家园】能叫准,高明的算命先生往往都讲究铁口术的,一句话出口,不明真相的人往往惊疑不定以为自己遇到了活神仙。

        梅溪清楚门道不太意外,可曲怡敏真的被吓了一跳,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先生,您真的能看出来?见鬼也能看出来?”

        梅溪心中暗叹一声:“曲姐姐这简直是在递话让人接,恐怕想算得不准都不可能。”果然,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是呀,我方才抬眼一撇,发现你天庭有晦色,近来曾撞见阴神,以至遭遇不利,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曲怡敏很好奇的答道:“你说的沾边,叫住我们有什么事?”

        梅溪一见这个架式,就知道曲怡敏真的感兴趣了,他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着。反正有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在身边,也不怕这算命先生把曲怡敏给骗了,一般走江湖算命的套路都是先“擂”后“兴”,先吓唬人最后也要把人哄安心了才好收钱,其作用跟心理医生也差不了多少,就让他去哄曲怡敏安心吧。

        听见曲怡敏两番发问,“钓空子”已经成功,那算命先生反而把架子端起来了,手扶下巴笑道:“相逢便是有缘,我开口便是缘法,能否结缘在你不在我,我不便主动告诉你什么,你心中有何事不解,尽管问我。”这位先生算命的方式倒是与众不同。

        曲怡敏却问了一句连梅溪都大感意外的话:“这位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世上为什么会有鬼?”

        这哪是算命啊?简直是玄学探讨,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能扯圆的话题,梅溪也等着听那算命先生如何回答?而那位先生却不慌不忙的反问道:“请问,你可知何为天年?”

        天年?一般人还真答不上来,但曲怡敏却是知道的,非常简练的答道:“生机之至,自然之寿,就是天年。……这和鬼有什么关系?”

        算命先生:“天年未尽而夭亡,机缘巧合,或阴神不知己身已死,或怨念难消此生留恨,都可化为阴灵之物。……这么跟你说吧,假如一个人能活八十岁,但他四十岁就意外挂了,就可能变成鬼,这鬼在世间能再留四十年,且现形时容颜不改,听明白了吗?”他的话前半句说的文绉绉的,后半句说的十分通俗——这个人很能扯,忽悠起来还能自圆其说。

        听到这里梅溪也忍不住笑了,插口问了一句:“那传说中的千年老鬼呢?可不止普通人人的寿数。”

        算命先生眼皮也不抬的答道:“千年老鬼,你见过吗?世间鬼物,待天年已尽,将再入轮回。除非有莫大福缘,得传鬼修之法,修行而延年,鬼之长生与人之长生,其理同一。”

        他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扯,曲怡敏自然不能相信,听到这里也笑了:“天年未尽而亡,就可能变成鬼,等到原本的寿数尽了,鬼也入轮回,这算什么规矩?你发明的?”

        算命先生摇头:“这个问题不能问我,应该问千年之前的正一祖师。”

        梅溪一愣,原来这街头算命的也听说过正一祖师,上前一步与曲怡敏并肩而立,问道:“先生,正一祖师是谁?您还知道什么?”

        算命的还在摇头,抬起脸露出不悦之色:“我说二位,你们这是算命呢还是搞研究呢?我可是算命的,不是讲课的。”

        曲怡敏笑道:“当然算命了,那您先算一算,我们现在想问什么?”

        算命先生这才颜色缓和,看了她一眼道:“俊男美女肯留步,一般都是问姻缘,我看二位的姻缘嘛……嗯?……你还是不要问了,你身边这小伙……并非当世之人!”他的语气一开始有些微显得意,可没说两句脸色就变了,变得十分疑惑与严肃。

        曲怡敏刚开始听见他说出姻缘二字,脸臊的通红正要开口说话,紧接着又发现他的语气变了,透着十分的古怪,忍不住转念问道:“你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一脚踩在自己的那张幌子上面,眼睛直盯着梅溪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小伙,你非当世之人的面相气色。”

        梅溪一摆手:“先生,你这回可打眼了,她是我的老师,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你这么看着【创建和谐家园】什么?”

        算命先生一伸手就要抓梅溪的衣领:“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看上去真的不是当世之人,我是不会走眼的。……我看你很面熟,走,跟我走,让我仔细研究研究。”

        梅溪一闪身避过,然而那位先生一个滑步就绕到了他的身前,看身形竟然很像是个练家子,仍伸手抓向他的胸口。梅溪再闪身避过,喝了一声:“算了,我们不算命了,别一惊一诈的,没用,我身上只有食堂的饭卡没带钱。”言毕一把挽起曲怡敏道:“这是个精神病,我们走。”

        梅溪挽着曲怡敏就走,算命先生在后面喊道:“没带钱不要紧,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变故发生的突然,曲怡敏没反应过来,被梅溪拉着快步向学校方向走去,一边还问:“怎么回事?那人为什么是精神病?”梅溪好气又好笑的说:“你听听他在说什么?”

        只听那个算命先生也跟着他俩来了,这次没有强行伸手拉人,而是在后面央求道:“我给你钱,开个价吧,多少钱你能让我算一命?……把信用卡给你,要多少钱随便刷!”哪有这么算命的,不是精神有问题又是什么呢?

        好在离学校不远,很快就进了大门,曲怡敏对门卫说了一声,门卫将那个纠缠不休的算命先生拦了下来。两人已经走出很远,还听算命先生在大门口不甘心的叫道:“小伙子,别走,你看过美国电影《终结者》吗?第三部都拍完了——”

        听见这句话,梅溪与曲怡敏忍不住相对一笑,曲怡敏道:“这人的精神还真不正常,怎么回事呢?这几天净遇到怪事!”

        梅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些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日子久了,人就真变的神经兮兮了,这怎么形容呢——自我催眠?”

        曲怡敏:“刚开始看那人的举止还很正常,不像精神病。”

        梅溪:“正常吗?现在的正常人哪有那么说话的,文言不像文言,白话不像白话。”

        曲怡敏又扑哧一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一开始看见那人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曲怡敏本来心情不算太好,经过这个神经兮兮的算命先生一搅和,反而轻松了不少,笑的很开心。梅溪这才发现,直到此时曲怡敏还挽着自己的胳膊,姿势看上去十分亲昵。刚才只是无心的,现在反应过来一只手臂也僵硬了不少。曲怡敏也察觉到了,把脸转了过去面有羞色,想松开又觉得太明显,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姐姐,时间不早了,你这几天心情不好,现在没事了需要好好休息,回家吧。”梅溪顾左右而言他。

        曲怡敏瞄了他一眼,柔声道:“好的,这几天也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连上课都耽误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就是从这天开始,梅溪发现曲怡敏看他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却很难形容,总之是一种让人心里痒痒的温柔触动。这让梅溪觉得有些温馨,同时也有几分困惑和为难,看来有必要适当保持一下距离了,继续这样互相不设防的交往,滋味有些不对劲。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出门遇到个神经不正常的惊门中人,没过几天,梅溪又遇到一位企图行骗的册门中人。这个骗子通过张小宁去骗曲正波教授,如果没有梅溪在一旁撞破,恐怕就行骗成功了。

        曲家祖上据说是药王孙思邈身边的药童,因此关于药王爷的轶闻掌故曲老爷子一直注意搜集,对药王爷的遗物自然更是视若珍宝。这些事被一个古董贩子得知,投其所好,伪造了一个铜鼎,并经过了“专家鉴定”,是唐代古物。而且妙就妙在古董商没说这是什么东西,送到老头手中后,是曲教授自己“发现”它是药王爷遗物。古董商开价百万,没有直接卖给曲教授,而是卖给了一心想讨好曲教授的张小宁,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六十万成交。

        张小宁拿着铜鼎和那份鉴定证书跑到曲教授那里去献宝,他以前送的礼多了,曲教授从来就没收过,但这一次确实送到了老人家心里头,曲教授实在舍不得让他拿回去。老头也没说要,只说暂时留下研究几天,越看越感觉爱不释手。

        这天梅溪一进药剂实验室,就看见曲教授在那里摆弄一只不到一尺高、略有残破的三足赤铜小鼎,他很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老爷子现在也搞收藏了吗?小心别让人蒙了!”

        曲教授只顾看鼎,头也不抬的答道:“蒙不了我,别的我不清楚,这玩意我可是内行!梅溪,我考考你——你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梅溪:“这是一个赤铜鼎,应该是真的古董,看上去有年头了。”

        曲教授呵呵直乐:“你小子还不知道吧?这不是普通的鼎,是古时炼丹人所用的丹鼎,真正的丹鼎!一般人不可能认识,就连玩古董的也未必清楚。……你再仔细看看,猜猜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梅溪闻言也凑过去仔细端详:“老爷子,恭喜你了,这回没上当,真是古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明代中期的东西,至于丹鼎我就不认识了,您老的话肯定比我有权威。……咦,为什么要做旧呢?做旧手法很高明,打眼一看年头好像更久,有点奇怪。”

        梅溪不是考古学家也不是收藏家,不过有些东西他还是能看出门道的,明清两代的铜香炉他从小见过不少,大多残缺不全是作伪时参考的模器,从材质到形制他都很熟悉,各种做旧手法也都见过。别忘了他四姑家是干什么的?就是专门干仿造古董的!现在他们家的主业是仿制古瓷,有一段时间也仿制过古铜,会做假的人也善于辨真。

        曲教授听见他的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很紧张的追问道:“你会鉴定古董?不会看错吧,这东西真是明代的?不是唐代的?”

        梅溪:“不敢说会鉴定古董,但是明清两代的铜器还是有把握的,有时候鉴定就是一扫眼的活。唐代的赤铜器很少,这件东西形制和纹饰也不对,可以肯定是明代的,只可惜有点裂纹算残器,按照现在的行价也能值个几万块钱。……怎么,有人告诉你这是唐代的东西?”

        曲教授将信将疑:“鼎的底部有铭文,你看一眼,认识小篆不?”

        梅溪小心的将鼎翻了过来,三足中间的鼎底没有花纹,刻着几行铭文:“永徽五年孙隐岩得伏火法铸赤金鼎铭之”(铭文没有标点)。这些字梅溪勉强能认出来,一边看一边读,读完了抬头问道:“曲老,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这几行字在说什么?”

        曲正波:“连你也不清楚,所以我才没怀疑,我想一般的古董贩子不可能这么内行,了解这么偏门的考证。这几句话是在说药王爷孙思邈的事情,说明这个鼎就是当年孙思邈炼丹所用的丹鼎。这个故事知道的人不多……”

        据曲正波早年查证,历史上有据可考第一次留下【创建和谐家园】的文献记录,就是孙思邈所著《丹经》中描述的“伏火法”,配方是硝石、硫磺、皂荚三味,后世的黑火药则是用更易制取的木炭粉取代了干皂荚粉。孙思邈为什么会创制“伏火法”?因为他在炼制一些特别的丹药时,需要一般燃烧方法达不到的高温与压力。

        相传孙思邈于湖南浏阳城东孙隐岩立鼎炼丹,创制了“伏火法”,最早的火药就诞生于湖南浏阳,到现在浏阳的烟火仍很有名,有一家上市公司就叫浏阳花炮。孙思邈的《丹经》成书于唐高宗永徽六年,也就是公元655年,而这本著作就是在他在浏阳炼丹时期写的。

        丹鼎上的铭文印证了孙思邈留下【创建和谐家园】的记载,又和孙思邈在永徽年间于孙隐岩炼丹药的史实相合,在曲教授看来刻意做伪的可能性非常低。丹鼎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认识的,就算是搞古董的也未必明白,而这段铭文的来历就更非一般人能看懂了。所以张小宁把丹鼎拿来的时候,曲正波一见之下是欣喜不已,没有太怀疑。

        听了这些梅溪也觉得蹊跷,这丹鼎显然是针对曲教授的爱好刻意伪造,该怎么把话说清楚呢?想到这里他问道:“这些典故您老知道,别人未必不知道,但这只鼎恰恰送到你这个‘识货人’的手里,也有点太巧了!再仔细想想,这些典故您还对什么人说过没有?”

      第012回、药王名成留身后,何曾自谓孙隐岩

        听梅溪这么问,曲正波想了半天,皱眉道:“应该说过,都是对我的学生偶尔聊天时谈起的,他们可都不是搞古董的呀?”

        梅溪:“这丹鼎是谁拿来的?”

        曲正波:“张小宁有个朋友是搞收藏的,张小宁从他手里买来的,朋友不会骗他吧?”

        梅溪:“那张小宁知道这些典故吗?”

        曲正波:“应该知道,记得我对他说过。”

        梅溪:“既然那个收藏家是张小宁的朋友,张小宁告诉过那人这些典故吗?”

        曲正波摇头:“这我怎么清楚?那是他的事情。”

        梅溪:“你知道张小宁花多少钱买的吗?”

        曲正波:“一开始他不说,后来我一再追问,他告诉我是六十万。……怎么,你认为张小宁被人骗了?这东西可是有专家鉴定证书的!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六十万?听到这里梅溪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不久前就是在这间实验室里,他也听到过这个数字,当时医院里那个死者迟功的家属闹事,要求曲怡敏赔偿六十万。张小宁在场,主动说让他来摆平,曲老爷子说不必,并且说自己搜搜家底也能拿出六十万。

        这样的巧合也许别人不会注意,但听在梅溪这种老江湖耳中就不一样了,江湖败类设局行骗的第一步就是要摸家底,而曲老头的家底已经无意中透出去了。有人可能不太明白,这里举个例子——

        不论是路边设赌局行骗还是坐地开赌场,在古时江湖八大门中都属于飘门。飘门的江湖术是有套路的,最近这套东西在南方一带很猖獗,不少人都曾陷进去。比如张三不小心陷入到一个赌局中,从小赢到大输身上的筹码输完了还想翻本,赌场里就有放【创建和谐家园】的,而且往往放钱放的很准。张三有一家工厂,值五百万,放【创建和谐家园】的往往连本带利放到四百万就不会再借了,此时赢家会逼张三还钱。考虑到紧急处置资产的打折,张三恰恰能拿出四百万,看上去很巧,实际上张三是落入到别人设计好的赌局中,对方事先摸过家底。

        曲正波拿工资过日子不愁,在北京城有一套大房子,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大款,这些年来的积蓄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十万,所以他才会说出搜搜家底也能凑够六十万的话来。那古董商是张小宁的朋友,估计是通过张小宁了解了曲教授的情况,不仅恰好伪造了这么一件丹鼎,而且最后的要价也是六十万。如果张小宁舍不得花这笔钱送礼,曲老爷子见到东西也会自己掏钱买下来的。

        想到这里,这个骗局的前后过程梅溪在心中已经的很清楚了,就是不知道张小宁是否也被蒙在鼓里,或者是他与朋友合谋算计老爷子?估计张小宁也被骗的可能性很大,他的朋友所为用行话讲就是“杀熟”。

        可是怎么对曲教授把这些话讲清楚,他又不想太打击老头,把那张鉴定证书要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三足两耳螭纹异形炉……造型古朴端庄、纹饰精美流畅,符合唐代器物特征,一侧耳部有放射形裂纹,品相略有残缺。经鉴定,为唐代真品,传世较为稀少。……市场参考价:80—100万元……鉴定人:河洛博物馆研究员——龙如海”。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古董可以伪造,这鉴定证书也未必可信,曲老,我没必要骗你,我看这真不是唐代的东西。……您再仔细瞅瞅,认真想想,先不说这丹鼎是真是假,用平常心去分析有没有其他的破绽?这段历史典故我不是很懂,丹鼎我也不认识,但如果是伪器,很可能还会有别的破绽。”

        曲教授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梅溪,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那倒扣过来的三足铜鼎,看着看着突然一拍大腿,惊呼道:“唉呀,果然不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梅溪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问:“您老看出哪里不对了?”

        曲正波一指鼎底上的铭文:“这‘孙隐岩’三个字不对劲呀,如果是永徽五年的东西,恐怕当时还没有孙隐岩这个地名。……我是太高兴了,以为找到了药王爷的遗物,一时间忘了去多想,听你这么一提醒,回过味来还真是有问题。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去过浏阳,寻访药王爷遗迹……”

        古时浏阳真有一个地方叫孙隐岩,曲教授不仅去过,还在当地档案馆中查阅过地方志。史志的记载中,隋代之前没有出现过这个地名,而唐代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个地名。这个地方叫孙隐岩,有记载的地名从唐朝开始,而初唐时孙思邈曾在这隐居炼丹。这意味着什么?——仔细分析,结论应该是此地因孙思邈而得名!

        永徽年间,孙思邈正在那里炼丹,当时此地就叫孙隐岩了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也不符合中国古代传统的习惯,至少也应该是孙思邈离开之后的事情,就算是唐代命名,也不应该是永徽五年,更不可能铭刻在孙思邈当时的丹鼎上。曲教授被一时高兴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太多,现在冷静下来也看出了蹊跷。

        而这一段历史,估计那古董贩子也没有考虑太多,就算去查史书,也只能看到唐代确实有个地方叫孙隐岩,而孙思邈确实在那里炼丹创制了伏火法。历史有明确记载的东西可以去造伪,而历史没有明确记载,只能凭经验和常识去推断的知识,伪造之物往往会露出破绽。

        其实那段铭文梅溪就没怎么多想,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铜鼎不可能是唐代的东西,不管上面写了什么那也是假造的,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丹鼎最能打动曲正波的就是这段铭文,所以铭文中的破绽是曲正波最早想到的。

        见曲教授自己看出了破绽,梅溪也松了一口气。很多民间搞收藏的都有一种偏执心理,总以为自己收藏的东西“有可能”是真的,哪怕是明显的假货,行家对他说破嘴也将信将疑。曲教授不是无知之人,清醒过来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这对梅溪来说是件好事。

        梅溪此时问了一句最关键的话:“曲老,您付钱了吗?”

        曲教授长叹一声:“差一点就付钱了,我存款有五十多万,股市里还有点,就是股票都套着,股市从六千多点一路跌到一千六百点,到现在也不见反弹,我没舍得卖,上午还打电话想暂时借点凑齐。这丹鼎是张小宁买下送我的,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花钱的,我要留下就给他钱。……唉,看来张小宁很可能是被朋友骗了!”

        就在这时,曲怡敏推门走了进来,开口就道:“爷爷,你给我爸发邮件要借钱?爸刚才联系我了,问你干什么用、需要多少,他从国外直接给你打到帐户上。……你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买这个铜鼎吗?”这时她也看见了梅溪和桌上的丹鼎。

        曲教授坐在椅子上,很失望的一摆手:“不用了,这东西是假的,我看出铭文不对,梅溪也认出这不是唐代的东西。”然后解释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曲怡敏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掏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道:“这个张小宁,竟然诈骗到我爷爷头上来了,看我骂不死他!”旁边的曲教授和梅溪一起伸手拦住了她。

        曲教授劝道:“事情还没搞清楚,看情况张小宁也是被人骗了,我听说哦他真的花了六十万,能不能要回来还两说呢。”

        梅溪对两人道:“你们别急,这事情不复杂,假如张小宁真的被骗,按照古董行的规矩,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钱是能要回来的。……就是这份鉴定证书还有点问题,曲老师,把手机借我用用行吗?”

        曲怡敏将手机递给了他,梅溪拨通了一个号码,就是他四姑家表兄的儿子游成基,现在潘家园古玩市场混的那位。电话打通了之后梅溪说道:“小基基吗?……是我,你表舅。……找你有点事,我这里有件东西,明代的三足两耳异形炉,八寸高的赤铜器有点残,底上加刻了铭【创建和谐家园】旧冒充唐朝的,可鉴定证书好像是真的。……我给你念一遍,你听听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答道:“你问的是这件东西?耳朵上有裂纹底下加小篆的是不是?太巧了,我还真知道,就是我们对面铺子的那家何老板干的。……那个鉴定专家龙如海在业内口碑不好,何老板找他的时候,他要三千鉴定费,还价之后一千八搞定了。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给人看穿了就推说走了眼。……也就是你问我才会说,别人摸情况我根本不能告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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