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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士理解地点点头,摊开手说:“这么跟你说吧,你穿梭于游戏和现实之间,‘真实幻境’是完全按照真实世界来设定,人类的一切劣根都在那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人类社会真实的历史。对比这两个世界,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或者说你对那个虚拟的世界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我垂下头,暗自回想自己在那个虚拟世界中的种种经历和冒险,足足静默有顿饭功夫,我才缓缓抬起头,用发紧的嗓音说:“恐惧,深藏在心底永远挥之不去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奴役侮辱,什么时候会被人无端地杀害。”
“没错!这正是文明社会与野蛮社会的主要区别之一!”金爵士鼓掌道,“缺乏起码的安全感,这是一切野蛮社会共有的标志!在那样一个社会中,从卑贱的奴隶到权力颠峰的帝王,都有着和你一样的恐惧感。百姓的命运掌握在权贵手中,所以对权贵感到恐惧;权贵的命运掌握在帝王手中,所以对帝王感到恐惧;而唯我独尊的帝王情况更糟,臣民还有具体恐惧的对象,帝王却不知该防着谁会背叛谁会造反。”
我突然想起了被勒布依弑杀的完颜亮,他弑君篡位后大肆诛杀异己,手段不能说不严酷,杀掉的潜在敌人不能说不够多,但最后却还是死在自己兄弟手里。还有西夏皇帝李仁孝,他密令野利莫仁除掉我和托尼,大概也是源于灵魂深处那种挥之不去的莫名恐惧,生怕我和托尼会对西夏不利。我渐渐理解了金爵士的话。
“翻开人类社会的历史,你看到最多的是什么?战争!战争!还是战争!”金爵士激动地站起来,点着桌上的地球仪说,“世界上任何民族、任何国家的历史,都离不开战争,每一次短暂的和平,都不过是战争的间歇,都是在为下一次战争做准备。这一切的根源,除了源自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更多地是源自人类固有的劣根——控制欲和支配欲。”
见我一脸茫然,金爵士挥着手说:“控制欲和支配欲体现在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大到人与自然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小到人与人之间,甚至家庭内部。父母要支配控制子女,夫妻相互都想控制支配对方,朋友之间也要相互控制影响,这是矛盾的根源,争斗便产生。一个人想支配控制更多的人,一个民族想控制支配另一个民族,战争便诞生了。人类还想控制支配大自然,环境破坏也随之而来。不过,环境最终要报复,被控制的人也会反抗,人们便始终在压迫与被压迫,控制与被控制之间挣扎循环。
“在这样一种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从属是支配是等级关系,正如贵民族历史上宣扬的: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在这样的社会关系中,个人的利益、尊严、人格都屈从于支配者,他没有独力的人格、尊严和利益。他自然就缺乏做一个人的起码安全感。”
说到这金爵士长叹了口气停下来。我默默回味着他的话,不禁暗自点头,回想在“真实幻境”中的那些人,心灵深处无不想要支配控制更多的人,表现出来便是权力欲和帝王欲。就是我自己,在刚摆脱奴隶身份的情况下,不也为拥有几个家奴而沾沾自喜?但即便贵为帝王又如何?不也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随时得为支配者牺牲自己,宝燕公主不正是其中一件牺牲品?
金爵士为自己点上一支雪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在袅袅烟雾中,他的语气变得平和而舒缓:“幸好,人类社会在经过几千年的进化发展之后,终于在十八世纪初,找到了现代文明的曙光。”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似穿越了时空的距离,幽远而静谧。缓缓喷出一口轻烟,他面色肃穆地说:“当时商人们在交易中,自觉地签定并遵守一种商业契约,也就是后来的合同。这种契约不同于以往那些在战争中签定的不平等条约,它是建立在互相尊重、互惠互利和通力合作的基础上,商人们在自由的经济往来中,逐渐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平等合作的益处,这种契约形式,随着自由经济的不断壮大和发展,渐渐渗透到整个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改变着人与人之间、利益集团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最终使人类社会逐渐发展成今天这样一个尊重契约,信守契约,一切以契约为准绳的契约化社会,使契约首次超越人的影响力,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天条,任何人违背契约,都将受到全社会的唾弃和惩罚。契约化社会,也成为现代文明的标志。”
“契约化社会?”我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可以举个例子吗?”
“比如律法,就是个人与国家之间最大的契约,”金爵士立刻道,“它规定了一个人的行为准则,这不同于过去那些由极少数人制定,并随意践踏更改的法律,它是在全社会共同参与制定的前提下,约束所有人同时也保护着所有人的契约,它凌驾于任何个人意志之上,其地位神圣不可侵犯。这是一个现代法制社会和落后的人治社会最大的不同。
“契约化如今已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规范着人与人,国与国,公司与公司等等之间的关系。大到世界范围,有联合国【创建和谐家园】,有各种条约公约,比如《海牙公约》,《反核条约》等等;小到一个国家内部的法律,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商业合同,公司与员工之间的劳务合同等等;再小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如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每一个人在被契约约束的同时,也在被契约保护着。一个人从出生便有《反遗弃法》保护他不会被遗弃;儿童时代有《儿童保【创建和谐家园】》保障他不受虐待;少年时代有《教育法》保障他接受起码的教育;成年后有《劳工法》保障他在公平的前提下与人竞争就业;不幸失业也有《失业保障制度》保证他起码的生活;与公司签定的劳务合同则规定着他的权利和义务;绝大多数人不分国家、民族、性别、职业,都受到《世界人权公约》的保护;全世界都在努力建立一个更加完善而公平的契约化社会,这是人类社会几千年进化取得的文明成果,它在合理化我们的社会结构的同时,也不断改善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使现代人以相互独立、相互尊重和相互合作的关系,逐渐代替了历史上那种从上到下控制支配人的从属等级关系。这使得今天的人们,不再有野蛮社会里那种永难消除的不安全感,因为所有人的权利和生命,都在被越来越完善的各种契约保护着,也就是在被全社会保护着。甚至在人与自然之间,也有《环保公约》和《自然保【创建和谐家园】》保障人类的长远利益。‘维进联盟’的宗旨,正是要维护人类社会前进的步伐,向着文明、健康、进步的趋势发展,避免再次出现像二战的【创建和谐家园】国家那样的人类文明的大倒退。”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疑惑地问道:“这跟‘真实幻境’这个虚拟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好像说过我们是毁灭‘真实幻境’的伙伴?”
金爵士叹道:“契约化社会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有健康的社会环境和坚实的人文基础,也就是绝大多数社会成员,都要有尊重契约的本能和习惯,积极参与契约的制定并自觉地遵守。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把今天先进的社会制度,拿到几千年前一个专制的古老的专制国度来实行,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以肯定地说,最终一定还是走向专制,因为古人缺乏我们今天这样的人文基础。另一方面,当一个原本是契约化的民主社会,一旦这种人文基础遭到彻底破坏后,走向独裁和专制便成为一种必然,正如二战时的【创建和谐家园】国家。”
说到这,金爵士按灭了手中的烟蒂,冷冷地道:“而‘真实幻境’,正在肆意破坏着我们今天这个契约化社会最宝贵的人文基础。这种危害,远远超越了过去任何一款游戏中的暴力和色情,已成为人类文明的公敌,更为可怕的是,全世界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一点。”
“是不是太夸张了?”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不过是一款游戏,怎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一点也不夸张。”金爵士断然道,“这种无形的危害再怎么计算也无法估量出它实际影响于万一,这种危害已经影响了几代人,并将一直影响下去。”
“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我还是不太理解。
“人类社会在经历了几千年的发展进化之后,才走到今天这样一个契约化社会,人们也才逐渐摆脱了对权力、对帝王、对英雄、对救世主的崇拜,转而把契约推崇到神圣的地步,制定各种合理的契约来维系社会关系并使社会体制向更加健康文明的方向发展。”金爵士说到这语锋一转,“但是,重复着我们祖先发展步伐的‘真实幻境’,使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再次回到那个野蛮而落后的社会中,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权力崇拜和野蛮规则的漩涡,甘愿在那种金字塔一样的从属等级制度下,拼命挣扎求存,他们在游戏中得到的人生经验,会不知不觉地带入到现实生活中,他们身上会逐渐重现人类控制欲和支配欲的劣根。同时,他们也更容易接受别人的控制和支配,更容易接受从属等级制度或【创建和谐家园】。这就不断侵蚀动摇着我们今天这个文明社会的人文基础。尤其可怕的是,‘真实幻境’是目前最成功最大众化的游戏模式,对任何人都没有知识或技巧的门槛,任何人都可以非常方便地进入那个虚拟世界,这使全世界绝大部分人,都不同程度地接受着那个虚拟世界落后规则的熏陶和洗礼,这种影响是以往任何一种媒体或文化形式所不能达到的。”
虽然我在心中已承认媒体或游戏对人们的行为准则多少有所影响,正如【创建和谐家园】有诲淫之功,暴力电影诱人犯罪一样,不过我也不认为能达到金爵士所说的那种危言耸听的地步,所以我忍不住反问道:“你们是如何用比较客观的办法来估算这种影响?会不会有危言耸听的嫌疑?”
金爵士长叹了口气,黯然道:“这种影响已经开始在不同的人群中显现出来,沉迷游戏最深的玩家,更容易拉帮结派结成各种团体,他们藐视包括法律在内的各种契约,崇尚强权、武力和征服,心甘情愿无条件地服从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这种情形多像二战前夕的【创建和谐家园】国家啊!已经有几个小国发生了这样的政变,推翻了民主的政府体制,建立了准独裁的专制国家,虽然政变的原因多种多样,但这种人文基础的改变,才是造成这种文明倒退的根源!”
我哑然,如果真如金爵士所说,那么人们从“真实幻境”中得来的人生体验,确实在悄然改变着我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那种古老而顽固的人性劣根,也悄然在人们心底复苏。不过因为这就要毁灭一个科技文明的伟大成果,一个全世界人民都为之疯狂的、近乎真实的虚拟世界,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便犹豫着问:“一定要毁灭它吗?难道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们其实已经尝试过其它一些办法。”金爵士叹了口气,“在刚刚意识到那个虚拟世界对人类社会巨大的负面影响后,我们曾派出了数名志愿者以普通玩家的身份进入游戏,当时‘真实幻境’的系统还不是那么完备,各种作弊代码也还不是那么稀缺,这些志愿者都是资深的教育家,带着秘密的使命,凭着这些作弊代码,在游戏中或多或少地恢复了部分现实记忆。然后他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主要是传播现代文明社会最基本的博爱、平等、自由的人文思想,他们中最优秀的几个人创立了虚拟世界中流传最广的几种宗教,比如像东方的佛教,西方的【创建和谐家园】教等等。对了,你在游戏中接触到的道教,也是由一位华人教育家在游戏中创立,他在游戏中的名字叫李耳。这些宗教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要唤醒人们对那个虚拟世界的沉迷,看破那个世界权力、地位、声名、财富之后的虚幻。它们诞生之初虽然也起到了一些积极的作用,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消游戏中野蛮规则的负面影响,更何况它们最终都不可避免地扭曲为统治者手中维护政权的工具。所以,用宗教来教化、唤醒玩家的办法并不成功。”
说到这,金爵士脸上露出一丝庆幸之色,笑道:“不过还好,这些志愿者在离开‘真实幻境’时都作了两手准备,就是用非常手段保留下了一些作弊代码,最后躲过游戏公司的大清查,最终完整保存下来的,就只有埃国太阳教的《占星术》和道教的《易经》,它们是游戏中唤醒现实记忆,并躲过电脑系统监督的作弊工具,它们一旦结合,可以创造出超越那个时代的超人!”
“我懂了,”我微微点头,开始明白其中的关节,“让这个超人以巨大的智力优势,打破整个虚拟世界的势力平衡,建立一个统治全世界的强权!这样,或用强权来推行宗教以教化世人,或让世人在游戏中失去冒险的愉悦和乐趣。总之,一个统一的大同世界,会使人们最终对它完全失去兴趣。”
“不错。”金爵士点头道,“这个虚拟的世界寄生在整个计算机网络上,要想毁灭谈何容易,除非毁掉整个互联网,这种代价全人类都负担不起,所以只有用这种曲折的办法。”
“该不会我就是这个超人吧?”我强笑道,“我好像也能在游戏中保有现实的记忆,只不过丧失了进入‘真实幻境’前的所有记忆而已。”
金爵士摇摇头说:“你不是,你要保有过去的记忆进入游戏,立刻就会被系统踢出去。只有同时掌握《占星术》和《易经》,才能彻底骗过系统。”
“难道是黛丝丽?”我疑惑起来,她再怎么看也不像是肩负如此重任的超人啊。
“她也不是,”金爵士断然否定,“虽然她同时掌握了《占星术》和《易经》的文字,但她已经过了真正勘破它们的年龄,必须是在虚拟世界中灵智未开的孩童,没有受到那个世界中常识的影响,才最有可能同时掌握这两种作弊代码的真谛。”
“孩童?”我皱起眉头,“会是谁呢?我见过吗?”
“你不用猜了,他还没有在‘真实幻境’中诞生,”金爵士笑了起来,“不过这位精心遴选出来的优秀战士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他即将进入那个虚拟的世界。他是由‘维进联盟’远东分会负责挑选的。为了保密,对他的情况我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是东方某大国一位有过赫赫战功的名将。对了,他的掌心有一块殷红的胎记,他的代号叫做‘毁灭者’。”
“‘毁灭者’?以毁灭‘真实幻境’为目的而生?”我喃喃问了一声,心中渐渐有些明白起来。
“不错,他将以更大的野蛮来毁灭野蛮,”金爵士微微点头,“你在游戏中也亲眼见到过,文明和进步未必能战胜野蛮,就像相对文明、进步的大宋,却先后败给了野蛮而落后的契丹人和女真人一样。所以‘毁灭者’将比过去的契丹人和女真人更野蛮,更好战,更崇尚武力和征服。”
“这中间需要我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汉斯博士幕后的老板又是些什么人?我为何与他们也有秘密协议?”我突然发觉有还有许多疑点,自己好像也有些多余。
金爵士用殷切的目光盯着我说,“你的任务本来只是保护黛丝丽取得《易经》,黛丝丽其实也是我们的人,不过她在‘真实幻境’中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她现实的记忆已被系统全部屏蔽。至于汉斯博士,他曾参与过‘真实幻境’系统的创建,后来被一个国际恐怖集团收买,为他们谋夺‘真实幻境’最后这两种作弊代码,以向游戏公司甚至全世界玩家敲诈。我们把你伪造成无所不能的犯罪天才孙猴子,就是要吸引他们与你合作,借助他们掌握的《占星术》,你才能以普通玩家的身份,在游戏中保有部分现实的记忆,又不受专门监视系统维护员的程序察觉。”
“等等!”我皱眉打断金爵士的话,问道,“为什么除了系统维护员,只有我保有部分现实的记忆,同样掌握《占星术》的汉斯和黛丝丽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靠意志成功忘记过去的人,”金爵士眼中闪出一种尊敬,“你从小就不曾中断过东方一种神秘气功的训练,那种修炼意志的方法帮助你做到了这一点,这是人类最难做到的一点。汉斯博士也正是看上了你这一点。如果不是靠这种自然的方法成功抹去自己过去的所有记忆,仅凭《占星术》根本骗不过‘真实幻境’的安全系统,据我所知,你是唯一做到这一点的人。”
终于遇见一个知道我过去的人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涩声问道:“我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三章 孰真孰幻
金爵士缓缓靠回椅背,用一种带有歉意的眼神望着我说:“我只知道你原是安梅瑞克国情报局最出色的特工之一,毕业于世界闻名的军事院校,在特种部队服过役,有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更重要的是,你是唯一一个靠意志使自己彻底失忆的人。在情报局推荐来的十多名优秀特工中脱颖而出,成为替我们工作的志愿者。”
我想起了自己在虚拟世界中表现出的那些军事才能,搏斗本领,以及紧要关头那种超常冷静的特质,与我在现实中的身份和经历倒也吻合。可惜金爵士对我的过去只知道这么多,我只好转而问道:“‘维进联盟’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随意借用情报局的特工?”
“‘维进联盟’在世界范围的影响确实很大,”金爵士眼中闪出一丝自豪,“我们不仅得到许多大财团的资助,也得到多国政府的帮助,因为谁都不想在自己的国家出现一些激进的团体。尤其在【创建和谐家园】游戏、影视、文化的不良影响方面,更得到各国政府的大力支持。这次为毁灭‘真实幻境’,就得到安梅瑞克国情报局的通力协助。当然,他们也是想利用你打入汉斯博士幕后那个恐怖集团,那个恐怖集团上个世纪末曾经资助过针对安梅瑞克国的一系列恐怖活动,他们的首领被媒体称为‘恐怖之王’,据传他在全世界密探和军警的追捕下,依然还活跃在世界各地,并不是像安梅瑞克曾经宣传的那样,已经在过去一系列打击恐怖组织的战争中被击毙。”
我默然半晌,突然想起了一个疑点,忍不住问:“虽然我在现实中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在‘真实幻境’中,我也该有自己虚拟人生的记忆啊?为何我的记忆是从大沙漠开始,再往前就一点也想不起来?”
金爵士犹豫了一下,用不敢肯定的口吻说:“由于你进入游戏的一切细节都是由汉斯博士来操作,具体详情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从你所说的情况看,他们一定是使用了一种违反人伦道德的办法,帮助你骗过了系统,用非正常的手段进入游戏。”
“什么办法?”我皱眉追问道。
“克隆人!”金爵士叹道,“并且是以超自然的速度成长起来的克隆人。你如果在游戏中照正常的虚拟人生成长,有了完整的虚拟人生经验和记忆,《占星术》也无法帮你保留部分现实记忆,所以他们取你一个细胞进行克隆,短时间内培养出一个你的替身,让他先代替你进入游戏,并完成虚拟人生的成长,需要的时候,克隆人退出游戏,你代替他进入,由于系统是靠眼底视网膜和指纹以及DNA密码来核实身份,所以系统分不清你们是两个人,你便可以接替他成为游戏中的角色。不过他在游戏中的成长记忆却无法转给你,所以你在游戏中的记忆只能从进入游戏那一点开始,没有童年也没有过去。”
金爵士顿了顿,“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方才要像审讯犯人一样核实你的身份。听你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我才肯定你确实是我们的人。”
对金爵士的话我完全不明白,估计以我现在的头脑要弄明白也有些困难,对这我也不太感兴趣,只想这一切早点结束,便问道:“目前黛丝丽已经安全取得了《易经》,我的使命是不是已经完成?与你们的合作是不是也已结束?”
“本来是的,”金爵士叹了口气,脸色沉重下来,“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再次借助你的特殊能力来解决。”
在我的追问下,金爵士的神情第一次有些犹豫起来,脸色很是为难,踌躇片刻后才摊开双手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解释,因为这是一种尚未证实的揣测,还没有人能用科学的办法来证明。”
“到底是什么揣测?”我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真实幻境’游戏系统,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金爵士肃然道。
我一愣,摇头笑道:“那个人造的东西会有自己的意识?我只知道高级动物才有意识,独立意识甚至只属于人类。”
金爵士也摇着头说:“电脑系统会不会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一直是学术界争论不休的问题,科幻小说中倒是常把电脑人性化,不过严谨的科学家对此从来都嗤之以鼻。目前也没有证据显示电脑会有意识。但是,有迹象表明,‘真实幻境’游戏系统,似乎有一种自动保护自己的本能,这种本能不是由原有的保护程序赋予,而是它在每一次局部遭到意外破坏之后,逐渐学会的自我保护本领。”
见我一脸茫然,金爵士摊摊手解释说:“举个例子,某个游戏主机遭到黑客破坏后,另一台主机会自动【创建和谐家园】程序传过去,帮助它恢复。除此之外,系统似乎总是懂得利用合理的程序,以最有效的办法使自己在安全条件下运行,它懂的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疑惑地摇摇头,喃喃道:“若真是这样,它要发现那个世界中谁对它的安全不利,岂不立刻就把他踢出去?”
“当然不是这样。”金爵士笑起来,“系统没有把玩家随意赶出去的程序,而它也还没有高级到自己编制复杂程序的地步。”
见我越加茫然,金爵士耸耸肩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系统最多只知道修改控制一些可变量,在程序允许的范围内,使游戏中的事件向着对系统本身有利的方向发展,为此它自动微调控制诸如天气、环境,气象等参数,甚至影响游戏中的人,赋予他某种暗示和能力,让他不知不觉地为系统的安全服务。通常这种影响只能针对意志薄弱思维混乱的疯子或弱智,不过有时趁正常人意志薄弱思维混乱的时候也有效。你有没有发觉游戏中某些人,有超越正常人的能力,却又没有正常人的思维,看起来像思维混乱的疯子,却有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能力?我们怀疑这种人是受到了系统的影响和控制。”
“浪烈!”我脱口而出,他现在的剑法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简直就是一种带有魔力的杀人绝技,对手根本就无法抗拒。而他残废逃回兴庆,被赶出楚王府,并遭到过去那些手下败将前所未有的侮辱的时候,大概也是他意志最薄弱思维最混乱的时候。
金爵士听我简短地讲述了浪烈的情况后,脸色不禁凝重起来,微微颔首说:“如果系统真懂得影响特定的人来保护自己,浪烈正是最好的人选。如果是这样,他定会接受暗示去保护系统,这样的话黛丝丽就危险了。她身怀《占星术》和《易经》,这本身对系统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我心中蓦地闪过一丝惧意,如果要我去对付浪烈的话,即便知道是游戏,我心底也有种莫名的恐惧,不等金爵士说下去,我讪讪一笑,抢着说:“如果是对付浪烈,你最好还是找别人吧,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金爵士盯着我说:“如果你都不行,恐怕就再有没人对付得了他,我们多年的心血可能就全部白费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能完全相信,再说我已经失去记忆,过去的身份和职责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比较起来,我倒宁愿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专门处理尸体的乌鸦。像维护人类社会文明进步这样的伟业,我想想都觉得有些空泛,实在没什么兴趣参与。”
金爵士并不因我的拒绝而放弃,他用殷切的目光盯着我问道:“如果你有子女,你是愿意他们生活在今天这样一个生命、尊严、人格有保障的文明社会?还是像‘真实幻境’那样的野蛮社会?如果每个人对文明的倒退都袖手旁观的话,我们真有可能回到‘真实幻境’那样的社会。”
我心中一动,如果我有子女的话,我宁愿他们做文明社会中一名快乐的普通人,也不愿他们做专制社会中的帝王。沉吟片刻,我犹豫着说:“不是我推卸责任,实在是我对付不了浪烈,怕有负所托。”
金爵士理解地拍拍我的肩头:“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们已为你物色到一位帮手,她不仅是调查局的密探,也是‘真实幻境’系统认可的维护员,和你一样保有现实记忆,可以和你在虚拟世界中默契配合,她就是逮捕你的雪妮。”
我心中闪过一阵莫名的惊喜,立刻就在使劲点头。大不了让浪烈杀了,又不是真死,怕什么?只是雪妮刚出卖了我,我为何会这么快就原谅了她?惊喜过后,我又有些痛恨起自己来。
“如果没什么疑问,你抓紧时间休息,然后赶回‘真实幻境’。”金爵士说着站起来,“我这就找调查局商量,尽快把雪妮要来,并向她说明一些必要的细节,时间很紧迫。”
我站起来,与金爵士握手告别。在侍者的带领下从书房出来时,我浑身轻松就像换了个人。马上又可以见到她了,无论是作为雪妮还是绮丹韵,这次我们都不再是对手,而是亲密合作的伙伴。这让我第一次喜欢上了自己的任务和冒险。
“啊——”
胸膛剧烈的疼痛使我从昏迷中醒来,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立刻有一双温暖而坚定的手,按住了我欲挣扎的身体。
“别动!”有人在用温柔而严厉的声音命令我。听到这声音我平静下来,忍着痛任由她解开我胸前的纱布,为我抹身换药。
“胸膛中了如此深的一剑,居然还能活回来,你果然很命大。”她熟练地为我敷上金创药,然后把伤口再次包扎起来。听到她的声音,我心中泛起一丝暖意,现在我不仅跟她在“真实幻境”中重逢,现实中我们也近在咫尺,使用着有两个游戏位的情侣游戏间,那是金爵士的主意,可以方便地保护我们。
“我……在哪里?”我刚一张口,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虚弱。
“现在我们在临安城郊一个农户家里,我从小河中把你捞起来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天。”她包扎完伤口,细心地为我盖上被子,不带一丝感情地说,“照你现在的伤势来看,恐怕短时间内还无法完全恢复。”
又是她从浪烈眼皮底下把我救了出来,在浪烈面前这要冒多大的凶险,我不敢想象。这一瞬间我已原谅了她对我的出卖,算起来她仅出卖了我一次,却救了我无数次。况且她出卖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孙猴子,而不是我这个【创建和谐家园】。
我挣扎着抓住她的手,然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穷酸腐儒模样的西门庸,不过她的眼睛没有伪装,还是清澄如蓝天碧海。见我突然睁眼,她赶紧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羞怯和尴尬,手也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任由我紧紧握住。她低垂的目光瞬了几瞬,最后也大胆地迎上了我满含深意的眼光。
大概是读懂了我眼中的询问之意,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用指头在我手心飞快的敲击起来。我在最初的茫然之后,渐渐从敲击的规律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是孙猴子,我还会逮捕你。
见我似乎有些不明白,她再次敲击我的手心:这是世界通用的摩尔码,你应该懂得吧?
我笑了笑,也用这种密码向她的手心敲击:现在我是【创建和谐家园】,不知你还会不会爱我?
她眼中泛起一丝波光,略一迟疑,然后回应我:工作时间,我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我赶紧敲出:下班后呢?不知能否给我精神与肉体双重抚慰?
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羞怯和嗔意,猛然在我脑门上重重敲出:休想!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在缓慢地康复,当我终于可以从床上下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这期间,我在庆幸浪烈没有找上门来的同时,也担心他找到了托尼和黛丝丽。茫茫人海中,希望他们能逃过浪烈的追杀。
绮丹韵能在这危急关头救下我,多亏她从中都一路追踪黛丝丽和托尼到临安,也从临安“鸿盛堂”帮众那里知道黛丝丽曾在郊外的道极观出现,于是也连夜赶到此地,刚好比我晚了半日。正好看到我伤在浪烈剑下,狼狈栽入小河逃命。是她引开浪烈后把我从河中救起,我怀中那个特别的箱子,也终于使她确认我就是孙猴子,于是她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去跟踪、逮捕我。刚巧又从汉斯博士手中把我救了下来。无论在游戏还是在现实中,她都是我的幸运女神。
等到我的伤痊愈已经是三个月以后。除了胸口上那道瘢痕,我又和原来一样的生龙活虎,甚至更加精猛,有绮丹韵假扮的西门庸和我在一起,我无论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出奇地好,渴望着与浪烈决一雌雄,虽然至今我也没找到击败他的办法。
这期间我还去拜访了在临安的“鸿盛堂”二当家江海涛,并信守诺言给了他轮浆和霹雳炮的设计图以换取他的帮助,借“鸿盛堂”遍布江南的力量找寻托尼、黛丝丽和浪烈的下落。同时也辞去了江淮军参将的职务,我因长时间未去江淮军点卯,差点受到军法处置,多亏有虞允文和韩彦直,以及江淮军几个统领为我向新任的江淮军主帅李显忠求情,才免了我的责罚。在我的竭力要求下,虞允文终于让我顺利地脱离了江淮军,重新成了个一身轻松的普通百姓。身怀“鸿盛堂”江海涛给我喝茶的五千多两“零花钱”,我也不必再为生活犯愁。
眼看大半年过去,“鸿盛堂”还没有浪烈和黛丝丽的消息,估计他们已不在江南。我与绮丹韵略一合计,决定亲自动身到北方去找寻。其时北方新登基的完颜雍渐渐稳定了国内局势,成功招降收编了完颜亮溃逃的南征大军,并在符离会战中击败了乘胜追击的宋军,保住了北方领土。经过这两次大战,金、宋两国都无力再战,又重新划定疆界签定和约。战事终于停了下来,两国再次恢复了过去那种既相互敌视又和平共处的状态。不过我想这种状态随时都会被打破,我想起了金爵士说过的话:和平只是战争的间歇,只要人类还无法克服自身的控制欲和支配欲,每一次短暂的和平,都酝酿着更大的战争。
为了寻找托尼和浪烈的下落,我与绮丹韵扮成行脚商人,从江南胡乱买了些土特产贩运到北方。我有南宋的通关文牍,而绮丹韵假扮的西门庸,曾经是现在的大金国皇帝、当年的东京留守完颜雍倚重的智囊,自然身怀通行全金国的通关令牌,所以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几个月后我们顺利抵达大金国都城中都,躺在中都城最豪华的客栈舒适宽大的锦榻上,我和绮丹韵再次起了争执。
“明天,我要去见完颜雍。”绮丹韵倦在我的怀中,【创建和谐家园】尚未尽褪,脸颊尤泛着动人的红潮,就已经开始在考虑工作的问题。她是在我养伤期间,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和厚颜【创建和谐家园】,终于屈服于本性和情感,与我在这虚拟的世界中成了真正的情侣。不过她绝大多数时候仍然是西门庸,像这样洗去伪装让我一亲芳泽的时候还是屈指可数。
“不行,今日的完颜雍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活在完颜亮威胁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赵王了,你知道他不少隐秘,他难保不会杀你灭口。还有你的智计谋略,也是他杀你的理由,正如当初李仁孝要杀我和托尼一样。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帝心,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帮手。”说着我搂紧她的身体,不停地轻吻着她,生怕她立刻就要起身离去。这些话半是事实半是借口,我心底其实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最好永远都找不到黛丝丽和浪烈,最好我和绮丹韵就在这虚拟的世界中,做一辈子的情侣。
“那你说不借助金国的势力,茫茫人海,我们到哪里去找浪烈和黛丝丽?”绮丹韵温柔地回吻着我,不过言语却一点也不温柔,意志也不因我的温存而稍屈。我闻言不禁哑然,如果不借助这个世界中的各种势力的话,要在这世上找三个人,不缔是大海捞针,盲人骑马。
“可是,我不想你去冒险,更怕就此失去了你。”我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喃喃说着,身体再次和她融为一体。说理不成,我只好使些温柔手段,希望她暂时忘掉任务责任之类的凡俗事。
“傻瓜,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再说,完颜雍和完颜亮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会有事的。”她把手指插入我的头发,在我耳边涩声呢喃着,同时也缓缓起伏腰身回应着我的温存。
“好吧,这事我们明天再商量。”我哑着嗓子,在她压抑的【创建和谐家园】声中,渐渐陷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第二天一早,绮丹韵便恢复成西门庸的外貌。我最终还是未能说服她,只好陪她一同进宫去见现在的金国皇帝完颜雍。虽然绮丹韵有完颜雍当年在赵王府中通用的金质腰牌和令符,我们还是颇费了些周折才受到召见。我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因此便没有通报自己的名字,所以我被侍卫们挡在了禁宫二门之外,只有绮丹韵假扮的西门庸被宦官领了进去。在等候决定我和绮丹韵命运的这一段时间,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西夏皇帝李仁孝,想起他对我和托尼的背叛,我只有祈求神灵,希望完颜雍真如绮丹韵所说,是一个罕见的仁者。不安地在禁宫二门外徘徊的这一刻,我只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惧。
大约顿饭功夫后,西门庸终于在宦官的引领下出来,我总算暗暗松了口气。看到她假面上露出的笑意,立刻便猜到,这事成了。
“完颜雍已答应动用官府和侦缉营的力量,为我们秘密查探浪烈和黛丝丽的下落,我们不必再大海捞针、盲人骑马到处乱撞了,就在这中都等候消息便是。”回到住所,绮丹韵脱去伪装,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完颜雍会不会出尔反尔?”我轻拥着她,还是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