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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明月枝头动疑是剑仙宝剑光》-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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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对想起一桩趣事,说道:“相传历史上,天材地宝楼有一次举办拍卖会,最后压轴之物,正是一棵从未出现过的养剑葫芦藤,上边结有六个小葫芦果子。据说是道祖成仙之前,亲自在咱们这座天下种下的幼苗,不知道过了几千年,才结出那一串小葫芦,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十分神奇。”

      宋集薪由衷感慨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荒郊野岭的边缘地带,一柄飞剑老老实实悬停在空中,如家教良好的小家碧玉,见着了自家制定家法的长辈,只能眉眼低敛,乖乖束手而立。

      飞剑身边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儒士,儒士双鬓霜白更胜,若是赵繇、宋集薪两个读书种子在场,就会发现短短一旬时光,这个学塾先生的白发已经多了许多。

      飞剑剑尖所指,则是沉默不言的正阳山搬山猿。搬山猿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分生死的暴躁气势。

      搬山猿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方才为何真武山的人去得,我就去不得?齐先生你是不是也太势利眼了?”

      这种当面质问,可谓极其不客气,但是搬山猿仍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真武山虽然是东宝瓶洲的兵家圣地,可向来一盘散沙,宗门意识并不强,身负大神通的修士武夫,更多像是在真武山挂个名而已。真武山的规矩,又是出了名的大而空,谈不上约束力,何来的凝聚力?

      满脸疲倦的齐静春先对飞剑说道:“去吧,你家主人已经无事了。”

      那柄飞剑如获大赦,剑身欢快一跳,掉转剑头,一掠而去。

      搬山猿自以为猜出事情缘由,怒气更盛:“那少女果然是你齐先生挑中的晚辈。若是齐先生早就对刘氏剑经心动,大可以与我明言!只要不落入风雷园之手,被齐先生你的不记名【创建和谐家园】拿去,便拿去了。可是齐先生你偏偏如此藏藏掖掖,怎么,既想着当【创建和谐家园】,又想要立贞节牌坊?好处由你齐静春偷偷拿走,恶名却要我正阳山来背?”

      若说之前指责质问是生气使然,所以口不择言,那么现在搬山猿这番辱人至极的言语,无疑是撕破脸皮的意思。

      齐静春脸色如常,缓缓道:“我齐静春,作为负责看管此地风水气运一甲子的儒家门生,有些话还是应该与你解释一下。首先,我与那少女并无瓜葛渊源,只是见她天资极好,‘气冲斗牛’四字匾额,蕴含着东宝瓶洲一部分剑道气数,当少女站在匾额下的时候,四字便主动与她生出了感应,可惜少女当时佩剑材质,不足以支撑起四字气运,我便顺水推舟地摘下其中两字,放入她剑中。我与这个少女的关系,到此为止。并非你所揣测的那般,是我选中的不记名【创建和谐家园】。”

      齐静春自嘲笑道:“若是真舍得脸皮去监守自盗,作为一家之主,往自己怀里搂东西,外人岂能察觉到丝毫?一部梦中杀人的剑经罢了,需要我齐静春谋划将近一甲子,才动手谋夺吗?”

      搬山猿作为正阳山的顶层角色,见识过太多伏线千里的阴谋诡计,更领教过许多道貌岸然的高人仙人的厉害手腕,哪里肯轻易相信先前齐静春的说辞,不过比起先前的言辞激烈,平缓许多,只是冷笑道:“哦?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喽?”

      齐静春看了眼搬山猿:“我之所以来此拦你一拦,而对真武山之人放行,其实道理很简单,很多人笑称真武山有‘两真’,真君子和真小人,故而这个兵家剑修与我说了什么,我便可以信他什么。而你不一样,你重伤刘羡阳,坏其大道前程,却故意留其性命,以防自己被我过早驱逐出境,你这种人……”

      说到这里,齐静春笑了笑:“哦,差点忘了,你不是人。”

      搬山猿眯起双眼,双拳紧握,关节咯吱作响。如果是死敌风雷园,或是看不惯正阳山的修士,对他这只护山猿进行冷嘲热讽,拿“不是人”这个说法来嘴上占便宜,活了千年的搬山猿根本不介意。但是眼前这个中年儒士,以平淡温和的语气说出口,搬山猿却莫名其妙感到了莫大羞辱。

      齐静春对于搬山猿的暴怒,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拦下你,是为正阳山好。当初少女差点就要祭出她的本命之物,你来自正阳山,跟剑气剑意打了一千年的交道,难道感受不到那股压力?”

      “小女娃娃那会儿不过是垂死挣扎,那一点道法神通,齐先生也好意思拿来吓唬人?”

      老猿哈哈大笑,故作恍然大悟道,“之前有人说齐静春你的那位恩师,晚节不保,神像一次次位置下降,最后被搬出文庙不说,还给人砸得稀巴烂。我当时还不信来着,心想堂堂儒教文庙第四圣,便是万一真有机会见着了传说中的道祖佛陀,也是勉强能够说上几句话的读书人,只是现在看来,从你恩师到你齐静春的这条儒家文脉,传了不过两代,就要断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谁说的?为何偏偏你这支文脉如此不济事。难不成你恩师,确实如某些书院所传那般,哪里是什么继往开来的儒家圣贤,根本就是一个千年未有的大骗子?”

      齐静春虽然微微皱眉,但始终安静听完搬山猿的言语,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老猿放肆大笑,一脚踏出,伸出手指,指向那个被人痛打落水狗的读书人,狞笑道:“齐静春,你们儒家不是最恪守礼仪吗?我就站在这规矩之内,你能奈我何?”

      齐静春转头望向小镇那边,轻轻叹息一声,重新望向这只搬山猿,问道:“说完了?”

      搬山猿愣了愣,从头到脚打量了齐静春一番,收起手指,龇牙道:“没劲,泥菩萨也有火气,不承想读书人脾气更好,骂也不还口,不晓得是不是打不还手?”

      齐静春微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搬山猿似有心动,不过总算没有出手。

      搬山猿问道:“齐静春,你一定要拦阻我进去?”

      齐静春答道:“后果之重,一座正阳山承受不起。”

      搬山猿沉声问道:“当真?”

      齐静春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一气之下就给搬山猿让路,仍是耐着性子点头道:“当真。”

      搬山猿揉了揉下巴,最后瞥了眼齐静春身后的远处,冷哼道:“算那两个小家伙运气好,转告他们一句,以后别给我碰上!”

      搬山猿转身大步离去,背对着齐静春,突然高高抬起一条胳膊,竖起一根大拇指。只是大拇指缓缓掉转方向,朝下。

      齐静春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天雨将落。

      耳畔突然响起来自小镇那边的一个嗓音,是那个真武山兵家修士的请求,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准许他请下真武山供奉的一尊神祇,齐静春点头轻声道:“可。”

      当齐静春说出这个字后,此时若是有人恰好抬头,就可以看到天穹之顶,骤然出现一点米粒之光,然后一根极其纤细的金线从天而降,转瞬之间落在小镇内。

      “齐先生?”

      齐静春背后响起一个少年的喊声。齐静春转身望去,一对少年少女快步跑向自己。

      看到那个一袭墨绿长袍的外乡少女宁姚,齐静春有些唏嘘感慨,当初读书种子赵繇对其一见钟情,他就点拨过一句话,将宁姚形容成无鞘的剑,最伤旁人心神。少年赵繇到底不知情为何物,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仍是深陷其中。齐静春不便一语道破天机,不好说宁姚一颗问道之心,最是无情。此无情,绝非贬义,而是再大不过的褒义。世间情爱,男女之情,到底只是其中一种。

      山下世俗市井当中,兴许此情可以感人肺腑,可以让痴男怨女不惜生死相许,但是在山上修行,要复杂得多。

      齐静春看到陈平安后,笑容就要自然许多,温声打趣道:“接连几场架,打得惊天地泣鬼神了。”

      陈平安有些难为情。

      齐静春开门见山道:“跟你说两件事情,一件事是正阳山的搬山猿撤退了,很快就要离开小镇。”

      陈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问道:“老猿从小镇东门走?”

      齐静春伸出手掌轻轻下压了两下,笑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刘羡阳活下来了。”

      陈平安身体紧绷,小心翼翼问道:“齐先生,刘羡阳是不是不会死了?”

      齐静春点头道:“有人出手相助,刘羡阳性命无忧,毋庸置疑,不过坏消息是他身体遭受重创,以后未必能够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

      陈平安咧嘴一笑。

      这些天陈平安的心神,就像一张弓弦始终被拉伸到满月状态,一刻也没有得到舒缓,在听到刘羡阳活过来之后,突然一松,整个人就后仰倒去,彻底昏死过去了。宁姚赶紧抱住陈平安。

      齐静春解释道:“陈平安先前被云霞山蔡金简一指开窍,强行打烂心神门户,其实精气神一直在流散外泄,结果刘羡阳刚好在这个时候出事,他就只好拼了命激发潜力,这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了。他原本能剩下半年寿命,如今估计最多也就一旬吧。”

      这意味着陈平安从泥瓶巷开始,到小镇屋顶,再到深山小溪,最后到这荒郊野岭,每次奔跑,都在大幅度持续减寿。陈平安对此心知肚明。

      宁姚问道:“齐先生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救陈平安!”

      齐静春心中叹息。这正是道心的玄妙之处。宁姚并非对陈平安没有情感,否则也不会并肩作战到这一步。

      正常人听闻噩耗后,必然会有一个惊慌、悲伤、同情的过程,快慢、长短、深浅不同而已。但是宁姚丝毫也没有。她一下子就跳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我该如何救人。

      世间修行,修力可见,步步为营,只需要往上走,差异只是每一步的步子,各有大小。修心则缥缈,四面八方,处处是路,仿佛条条道路都能证得大道,但又好像条条道路都是旁门左道,谁也给不了指点。在修心一事上,身怀道心之人,可一步登天。所以宁姚可以大大方方、眼神清澈地望着陈平安,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齐静春想起了那个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士陆沉,心情越发凝重。

      宁姚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把陈平安背在身上,问道:“齐先生你倒是说啊。不过事先说好,我觉得杨家铺子的老掌柜,救死扶伤的本事很不咋的,倒是陈平安认识一个铺子里的老人,挺厉害的。”

      齐静春看着满脸认真的宁姚,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世间何事,最为逆天而行、逆流而上?”

      宁姚想也不想,大声道:“一人一剑杀光妖族!”

      齐静春哭笑不得,有些无奈道:“是修行。”

      宁姚仔细一想:“其实是一样的。”

      齐静春指向两人之前所处的位置,又点了另外一处:“剑炉可滋养体魄,千秋可壮大神魂,只不过对于陈平安来说,至多是勉强维持一个收支平衡,运气好,说不定小有盈余。所以等他醒来后,帮我告诉他,以后练拳,哪怕不追求其他,只为活命,也一定要下苦功夫。”

      宁姚松了口气,其实她比陈平安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底子要好太多,才不至于昏厥过去:“齐先生,那现在我是带着陈平安去泥瓶巷养伤,还是先去刘羡阳那边看看情况?”

      齐静春笑道:“如今已经都可以了。”

      宁姚想了想:“我背后这家伙,肯定希望睁开第一眼,就能看到刘羡阳,所以我去阮师那边好了。”

      齐静春点头道:“我陪你们走一段路程。”

      两人并肩而行。春风拂面,读书人双手负后,宁姚背着陈平安。

      宁姚走着走着,突然问道:“齐先生,作为这座小洞天的主人,你有没有因为近水楼台,收取几个天赋好的【创建和谐家园】?”

      齐静春笑着摇头:“没有,只收了个不算【创建和谐家园】的书童。以前是为了避嫌,现在回头来看,确实错过了几个好苗子。”

      宁姚又问:“齐先生,你在这里,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齐静春笑道:“只要是我想知道的,都可以知道,不过未必全是真相。毕竟有些事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有句话齐静春没有说,从离开小镇起,他就失去了那份“心镜照彻天地”的神通。因为有人取走了那块镇圭,那是儒家亚圣之一留在小镇的信物,也是大阵枢纽之一。

      宁姚犹豫了一下,仍是忍不住问道:“齐先生,你如今是啥境界,有没有跻身上五境啊?还有,先生你坐镇这方天地,真的能够天下无敌吗?当然,先生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我就随便问问。”

      齐静春果然不回答。宁姚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齐静春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转头望去。陈平安眨了眨眼。齐静春也眨眨眼。齐静春会心一笑,不露声色地悄悄加快脚步。君子有成人之美。

      一起走出很远后,齐静春停下脚步,笑道:“我就不送了。”

      站在原地,满鬓霜白的他,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沉默不言。

      齐静春走出一步,瞬间来到那块斩龙台附近。

      儒家圣人,皆有一个本命之字,独占魁首。

      世间任你是谁,只要写到、用到、念到此字,便能够为那位儒家圣人增加一丝道行修为,积少成多,滴水穿石。

      齐静春是个例外。不是一字没有,而是有两个。且字之意味极其悠长,境界极其深远。

      静。静心得意。

      春。天下迎春。

      所以他才会被贬谪到这方小天地,与外边大天地完全隔绝。

      虽然齐静春不过是儒家三学宫七十二书院的书院山主之一,但是他确实不能以常理待之。

      这个面对正阳山搬山猿屡屡挑衅羞辱却没有任何反应的窝囊读书人,闭上眼睛,默想“静”字第三笔,然后伸出并拢的双指,在空中轻轻往下一划。那块坚不可摧的斩龙台,瞬间被对半切割成两块。

      齐静春一挥袖,两块齐整大石,一块落在阮邛的铁匠铺子,另一块则出现在泥瓶巷一栋小宅里。

      做完这一切,齐静春陷入了沉思,如围棋国手陷入长考。先是站在细密雨幕当中,最后已是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他也未回过神来。一直被小镇百姓喊作先生的齐静春,在想自己的先生。

      杏花巷马家祖宅,逛遍小镇的金甲神人走回院子,奇怪的是这么大一尊真神,行走四方,竟然无人察觉。

      少年马苦玄蹲在门外台阶上,看到这尊金甲神人后,满脸希冀神色,真武山兵家修士问道:“如何?”

      神人一身金色甲胄,宝相庄严,只见其嘴唇微动,马苦玄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便火急火燎地望向屋内的剑修,后者叹气道:“他说你奶奶生前造孽太多,死前三魂七魄就已经同身躯一般,如风烛残年,所以你奶奶死后,是命魂同时腐朽。小镇此处又异于别处,天生抗拒鬼魅阴物,所以他并未找到你奶奶的残余魂魄。”

      马苦玄脸色狰狞,仰起头对着那尊神将咆哮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快去给我把奶奶的魂魄找回来!”

      真武山剑修脸色剧变,生怕马苦玄惹恼了这尊姓殷的真神,正要出声阻拦马苦玄,金甲神人不知为何,竟然以东宝瓶洲正统官话开口说道:“非不为,实不能也。”

      说完这句话后,笼罩在金光之内的威武神将望向屋内的真武山剑修,后者深吸一口气,双手做捧香状,对着院中神将拜了三拜。每拜一次,就有一股如发丝粗细的淡金色气息,从真武山剑修泥丸穴中飘出,然后被金甲神人轻轻吸入鼻中。三次过后,神人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璀璨光柱离开此方天地。真武山剑修脸色惨白,搬了把椅子坐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便是市井俗语“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真正缘由。

      马苦玄脸色冷漠地收回视线后,转身走入屋内,坐在那具冰冷尸体旁边,伸手抓住马婆婆的干枯手掌,死死盯着她那张脸庞,长久不说话。

      负剑男人摘下腰间那枚虎符,色泽比起之前已经略显黯淡,缓缓收入袖中。

      负剑男人休息片刻,起身后没有走到马苦玄身边,而是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缓缓道:“你奶奶应该是在门口,被人扇了一耳光,力气极大,整个人被飞摔入屋内致死。接下来有些话,可能你不爱听,但是你至少应该知道实情。出手之人多半是练气士,出手不知轻重,加上你奶奶身子骨并不结实,所以就死了。既然是练气士出手,那么多半与泥瓶巷陈平安和那个外乡少女有关,或是先前在廊桥那边,被你故意坏了水观心境的年轻女子,为了报复出手。前者可能性很小,后者可能性极大,所以,你去乱葬岗那边杀陈平安,是出于对你奶奶的孝顺,去了却因果,但是你绝对没有想到,你这一出门,刚好就有人登门寻衅。”

      马苦玄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用手背轻轻贴着奶奶的脸颊,奶奶的脸颊高高肿起,已经呈现出乌青色。

      他轻声道:“所以是我害死了我奶奶,对吧?”

      负剑男子道:“按照世俗眼光来看,是也不是。若是按照……”

      马苦玄不愿再听此人说话,站起身狞笑道:“屠城灭国做不得,滥杀无辜做不得,这些事情做不得,那些事情做不得!那么报仇杀人,到底做不做得?”

      不等男子给出答案,马苦玄继续道:“如果连这也做不得,那我当兵家修士有什么用?我为何不干脆当个随心所欲的大魔头?为何当时不答应那对道士道姑,去那什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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