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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窗外,一只耳朵贴在纸上,定神听到了阁内所有的谈话。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雪箐。
雪箐在梁京时,一直都在私宅中,很少与人打交道。彼时的她,早已慌乱入神。听到这些事,她虽不知是什么,但从浮沉慌张的眼神中,她察觉出了异样。
她起身,进了偏阁。
第二日,雪箐速速写下一张纸条,塞进篮子,借着采购食材为由,出了老宅。
到了丰乡街面上,她脚步迅速,钻进一家卖香饮子的小店。
来见雪箐的,是一位小厮。
她接过纸条,装进竹筒,“姑娘放心,我们马快,四日就可送到梁京。”
雪箐道过谢意,“多谢小哥,此事事关梁京夫人,还望小哥上心。”
那小厮一脸坚定,“我知道,梁京尤夫人是我们主子,我们被安顿在此地,自是为维护主子而存。”
雪箐悬着的心,总算是平静了许多,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暗暗告诉自个,等日后事多了,总会习惯的。
浮沉平静几日后,趁着夜色深,让几个家臣把心儿连夜送到了离丰乡不远的平乡。
平乡有处荒废小院,是褚老安置的。
里面空无一人。
浮沉让家臣送心儿去了平乡,让月儿跟着前去服侍。
而关在偏厅内的妇人,浮沉想到了一个招数:养。
是的。
她决定养这妇人。
好吃好喝伺候,从不多嘴一问,也不与她说话。
闲暇时,她让婢女驮她出来晒日光。落雨时会打开镂窗,让她听雨声、看雀飞。
之青问她什么打算时,她一笑,盯着镂窗:“之青姐姐,我才十二岁,尚且太小,待我长大吧。这女人,一定知道什么。我也不知她是否真的不能开口说话,还是有意为之。但,我一定不能把她给旁人,她一定得在我眼皮底下,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去找到撕破梁京假面的证据。”
之青坚定点头,“是,有我陪着姑娘呢!”
好吃好喝伺候一个人,对浮沉来说,真是太简单了。
这几月,浮沉早起去庄子,她跟着莫娘子,学着打理庄子事务。还有田子和铺子,都是莫娘子手把手教她的。她也被莫娘子这混江湖的小门道折服了。她没想到,这位深居宅院的娘子,有好几副面孔,可攻可柔。
她宽宥下人,却从不让下人好吃懒做。
她恩威并施,从不因自个身边的贴身婢女犯事就网开一面。
莫娘子常说:“庄子也罢,铺子也罢,只要把人心安抚到位,这些人就算为你上刀山,也觉得你是在帮她。”
浮沉深表佩服。
前几日庄子上一位邱老太因病离世后,浮沉原想着只厚葬,就已很好了。
莫娘子听到消息,速速赶来老宅,摁着浮沉的手就是一番言传身教,“这位邱老太,原也是褚太祖在丰乡时的孽缘。褚太祖早年来到丰乡,那时她不过十五岁,刚过及笄之龄。家中落难,被卖到老宅做粗活,咱们这位太祖看上了她,就许她做了姬妾。”
姬妾。
浮沉懂姬妾,这是还不如妾室的一个名分。
妾室可进府,若是生下庶子,还会有一个妾室名分,死后庶子会将她安置在家祠最后一列。
可姬妾,说白了便是租来的妾。
若是租三年,就与人牙子签订三年。待满期后,再返送回去,再被贴出发卖。
“太祖看上了她,租买了两年。期满再送回时,邱老太哭啼万分,说若是被送回去,就没了活路。太祖便把她安置在了庄子上,没名没分,守着庄子活到了这个岁数。”
这番话,说得浮沉心中一阵难过。
邱老太的一生,也是唏嘘一片。她当姬妾时,不过十五妙龄,两年租期一过,才十七妙龄。
如此花朵之年,却被困在庄子一生。
莫娘子收起怜惜之情,“怎么说,她也算是有点缘分的。依我看,你与其厚葬,不如戴孝。”
浮沉一愣。
莫娘子细细分析,“你在梁京长大,你知道当今陛下重孝道。凡是家中有老人过身,服孝三年者,可得一个孝女、贤子之名。这个名分,与五品官衔一等平。眼下,你虽整顿得丰乡有模有样,却缺一个能镇住梁京的名气。若是有了这个,既得了孝女之名,也能拿一个好处,我觉得甚好。”
她再道,“也算是,让这位邱老太,泉下有知。总之,五姑娘一定要记得一句话,心存善念,方得善终。”
就是这番话,让浮沉对莫娘子高看许多。
她原本以为,这位娘子心善,也有些能稳住家中宅院的手段。可这番话中,浮沉领悟到了莫娘子的心境。
她的心中,竟有一片丘壑。
沉静娴雅,颇有大智慧。
浮沉嬉笑着应了下来,邱老太出殡那日,浮沉脱冠披孝,成了丰乡久久谈论“孝女之心,暖了老太冰冷泉下”的美名。
再说雪箐,信笺已过十日,送需四日,回需五日。可她一直没等到尤秋柔的回信。
雪箐又不敢轻易行事,这几日连着去小店,那小厮也纳闷,“按理说,来回十日定是该送来了,也不知途中生了何事。”
雪箐暗自担忧。
这信笺,彼时已在芒山手中。一连三封,芒山折腾成各种小花样,斜靠在歪树下玩乐。
雪箐只知送信,她却不知这丰乡的水路、山路,早在达道出发去肃州时,早就让夙叶安顿好人手,只截褚老宅的异样信笺。
那日小厮刚把信笺送上马,没出丰乡,就被暗门的人拦截。
信笺送到芒山手中时,芒山这才醒悟,“原来公子准我在丰乡逛游,还有这暗中布好的差事啊。”
彼时的芒山,已深信他老大中了浮沉魅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梁京,褚公府。
浮漪终是上了尤秋柔事先安顿好的贼船。
整日与孟远府的孟瑺吟诗作赋北窗里,不吃不喝,只靠诗词苟活。
白次府的浮沁,本授意尤秋柔为浮漪安排了一门同公府的亲事,尤秋柔也很细心地安顿着说亲议事。她又暗中制造浮漪与孟瑺私下会面,日子久了,浮漪与孟瑺的事,梁京人人都知了。
浮沁怀有身孕,依着规矩有孕之身不能上娘家府门。
她也是看着孟瑺与浮漪两厢情好,干生闷气。
而尤秋柔,真真是把浮漪,算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点上。
浮沁依着规矩不得登门这一事,当真是促成了浮漪下嫁远府的美事。
浮漪已是秋后蚂蚱只等入锅,眼下尤秋柔最担忧的,还是那位在戏斋园胡吃海喝的孪生姐姐尤黛娥。
每每提起此事,她的头就愈发生疼。
这日午后,刘女回了望月轩,一进来,就面色凝重:“娘子,那位姐姐,说是等不及了,今晚就要您许诺给她的银两。”
尤秋柔靠在软榻上,头盖一块湿布,“老爷现下在宫中,要不,此事莫要再耽搁,处置了吧。”
刘女一慌,蹲下,小声呢喃,“娘子可想好了,之前周姨娘还有戚娘子那事,是有梁京那位娘子帮衬着才能得手。眼下若是真处置了,我害怕,有个风吹草动,就不妙了。”
“此事不可一直拖着,”尤秋柔靠起,轻声咳嗽,“敖儿和浮淰现下是公府中拔尖的公子和姑娘。他们都在京中学堂,将来势必是我的骄傲。敖儿自是不用说,他是褚家唯一的嫡子。浮淰现下虽是庶女,可我总是会想到法子让她成为嫡女的。这些都是我的光,只有尤黛娥是我的暗,若是不除她,我无法安心。”
刘女一听,一咬牙,“娘子定个计划,我会好生去办这事的。”
尤秋柔:“事多必有妖。”
她瞅一眼放在枕边的喜被,心思繁杂。这是尤秋柔二十岁那年,与褚槐云雨之爱后,大妈妈送来的喜被。在梁京,凡是破身无名分的女子,皆可得一床喜被。
尤秋柔熬到了二十岁,才算是破了身。这对她来说,既是辛酸,也是丑事。
每每看到这床喜被,她总能想到当年伺候人时的辛酸。
她攥紧拳头,定神:“快刀斩乱麻,备好鹤顶红,咱们去戏斋园,送一程我这个姐姐吧。”
第24章
浮沉年满十六岁
梁京的戏斋园,三教九流之地,在此处唱戏的姑娘,还不如卖了贱籍的下等仆民。
她们白日只得在戏斋园转悠,到了晚上,才敢出来,在梁京夜场买些胭脂水粉。
尤黛娥在京中数月,虽不会唱,但她混到了出场站位的戏名额。
每演一场,尤黛娥画脸谱、戴大胡须、穿戏服,手持长枪,站在戏台处。
以此,每日两贯钱,也算是挨到了今日。
尤秋柔提了满满一屉子糕点和肉糜去戏斋园时,台上正唱着《朱砂痣》。
尤黛娥正在后台卸妆。一瞧见尤秋柔,她双眼发光,终是盼来了这个好妹妹。
她速速卸了妆,领了贯钱,扯着尤秋柔去了戏斋园后院。
到了后院,她着急打开饭屉一瞧,“怎得不是银两?奴家都等数月了,怎得今日不曾拿过来?”
她的额头处,还有白粉未曾擦拭干净。
尤秋柔摁住她坐下,撩起衣袖,小心擦拭着她的额头,“这几日我去了一趟丰乡,倒是委屈了姐姐,还在这站戏台来度日。”
尤黛娥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一愣。
她抓起饭屉上层的糕点,啃起来,“妹妹今日,怎得这般待奴家好了?记得小时候,你总爱抢奴家的东西,咱们俩虽是孪生,却一直打闹,从未好好相处过。”
尤秋柔盯着饭屉,干咽唾沫。
刘女所备的饭屉,第一层是干净的,第二层与第三层是尤黛娥爱吃的肉糜之物。这里面,加了大量鹤顶红。
尤秋柔一笑,与她一并坐下,“小时候年幼,尚且不懂这些。你要的银两,都备好了。因太多,我不方便晚上带出,今晚我找你,约个明日的去处,明日再给你。”
尤黛娥取下吃空的糕点层,看到放在第二层的肉糜,伸手抓,又缩回。
她抬头看尤秋柔,“妹妹可是公府正娘子,怎得拿这点银两出门都得分时候不成?”
尤秋柔斜坐着,一笑,“这几日府中忙,你妹夫又在宫中,我得谨慎些。”
她抓起肉糜,啃一口,“奴家觉得,妹妹今晚,体贴了不少。”
尤黛娥只吃了一口,便把肉糜放在几案前不动了。
尤秋柔一瞧,再推到她跟前,指指,“我加了花生粒做的。”
这肉糜中加了慢性鹤顶红,若是将这些全吃了,人会在两日后七窍流血,毒发身亡。而肉糜之物,又可速速排泄,断然不会留下残羹。再者,尤黛娥是外乡下人,本身她出现在梁京数日,又未曾遣散回乡已是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