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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日是勋向曹操献上《令州郡一时罢兵诏》,曹操转头就到处散,在遣是勋赍诏前往关中的同时,还派程昱南下江东,为孙策、严白虎解斗,派王必前往荆州,游说刘表、张绣、张羡等,派裴茂前往蜀中,要刘璋、张鲁各自罢兵。他唯独没敢派人去找袁绍和公孙瓒,因为还不想跟袁绍彻底翻脸。
是勋瞬间想通了这整条线索、脉络,不禁笑道:“尝闻关士起谄而无谋,公孙信用,乃必丧败。今此计若其所献,则亦未可小觑也。”这条计策可挺毒啊。
毒就毒在,摆明了是要挑起袁、曹之间的纷争,可是曹操又势必不能全然不理。关靖代表公孙瓒来求赦,那就是在明确表态:我扛不住了,快完了,等我完了,袁绍兵锋所指,下一个就是你——哪怕能够帮我多苟活个一年半载的,对你都绝对有利。该怎么办,你且自家琢磨、设法吧。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是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十四章、安所求赦
以往碰到这种会议,是勋都不会去仔细琢磨,也轻易不肯发表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战略上是二把刀,反正有荀氏叔侄和郭嘉等人在呢,先等他们说话,我再顺着杆儿爬好了。
可这回他就真上心了。一则幽、冀之争,对曹家班的影响非常深远,而公孙瓒因何而亡,袁绍此后如何分派南征,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荀彧他们只能靠猜测,靠分析、判断,是勋可是洞若观火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递几句话;二则,经过那场喋血德阳殿的失败政变,是勋对自己的信心,就无意中比从前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但心态跟从前已然有所不同了。
只不过随着历史的改变,关靖赴许昌求赦就是龙行天外的神来一笔,对于这类战略问题,是勋脑子转得还没那么快,这边儿还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呢,先听郭嘉说道:“若准关士起所请,则必恶袁氏,然关中、河东新复,河南、弘农粗定,在在空虚,若袁绍舍公孙而南,恐不易抵挡啊。”
袁绍跟公孙瓒鏖战经年,仇深似海,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公孙,南下来打曹操。但问题是,倘若很明显公孙和曹家有联合之意,袁绍惧怕遭到南北夹击,就非得先舍弱而攻强不可。公孙瓒既已穷途末路,这时候袁绍要是抛出橄榄枝来,以和公孙,你猜公孙瓒会不会答应?真以为他想归附朝廷哪?
荀攸也点头:“须得今秋各地皆熟,不必丰年,无大灾祸,则整备一冬兵势,乃可与袁氏拮抗。”要是等秋冬之际,公孙瓒派人来提这要求,咱们肯定答应,现在么……难啊。
曹洪撇一撇嘴:“卿等恐过于持重了。河北还有黑山,河东尚有匈奴,袁绍无可逾太行而威胁关中。彼若南下,唯期入兖,我即以重兵屯于河上,何惧之有啊?!”
曹仁轻轻摇头:“子廉慎言。若袁绍渡河入兖,吾亦不惧。然若使袁谭、刘备攻徐州,张扬取河南,断我东西羽翼,则堪忧矣。”
是勋听见这话,刚想说“绍必不办此”,可是话到嘴边,又赶紧给咽了。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故而骄心一起,想要一举打垮曹操,才会亲率大军,中路直进;但如今的形势不同,袁绍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又被迫把公孙瓒放在身后,那他还会这么骄横吗?还会排斥沮授、田丰的正确意见,一意孤行吗?可别把敌人都想得太简单啦!
就听夏侯渊开了口:“为战之道,先发者胜,后发者受制于人。若我先袁绍而进,以徐州兵驱刘备、阻袁谭,以豫州兵入河内、伐张扬,则袁绍必分兵往救,再自兖州渡河,直捣其腹心,大事定矣!”
“先发制人”这说法是对的,然而是勋觉得夏侯渊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一点儿,目前曹家恐怕还没有这种三路开战的实力。果然毛玠就反驳:“妙才所言有理,然可保必胜者欤?况袁绍无罪,我等奉朝廷而先伐之,是大义有失,必为诸侯所恶。南有孙策、刘表,若袁绍与之勾连,奈何?”
荀彧也说:“今岁实不宜大动干戈,若待来春,或可办此。”
总之,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不出一个结果来——话说公孙瓒你就真熬不下去啦?关靖你来得也太早了点儿吧。
夏侯惇见是勋一直低头沉吟,不发一语,不禁就问啊:“宏辅如何看?”是勋朝荀彧一拱手:“可有舆图?”荀彧说有——是勋所画的那张地图,曹操找人临摹了好多份儿,作为谋主的荀氏叔侄那是人手一张啊——赶紧命人取来,铺在案上。是勋又婆娑着地图,瞧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开口道:
“若允关靖所请,恐秋收前便要与袁氏交兵,于我不利;若不允关靖所请,公孙或旦夕即灭,则袁氏无后顾之忧……允与不允,唯主公可决。”
众人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再说我们也就是提个建议,肯定最终拍板的还是曹操啊。曹洪性急,刚想责问,是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伙儿继续听下去——
“勋乃思之,如何于我最为有利。设我等敷衍关靖,暂不相答,而公孙乃可苟且不死,直至秋冬,则我便有转圜余地……”
郭嘉皱眉道:“吾观公孙瓒瑟缩于易京之内,其志已堕,必为袁绍所擒。然而虽云易京堞高粮足,终为死地,或十年不拔,或一计不慎,顷刻而灭。谁能保公孙必可守至今秋者乎?”
是勋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孙瓒在易京被袁军合围以后,还防守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召黑山军张燕来救,相约举火为号,书为袁军所得,袁绍将计就计,大破瓒军,随即以地道掘入,攻破城防。可见不管城池有多坚固,终究是毫无回旋余地的困守之态,被人逮着个空子,瞬间就可能拿下。原本的历史上易京守了将近一年,在这条时间线上呢,还能守一年?谁敢打这个保票?
所以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虚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子:“若公孙用我之谋时,或可苟且至秋后!”
象关靖这种犄角旮旯里的酱油众,原本是勋不应该感啥兴趣才对,可是他在受曹家核心班子所托,前往百郡邸会见关靖的途中,好奇心却不由得越来越是浓厚——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所历之广,见到谁都不会再象初到此世一般大惊小怪啦,越是名人,反倒越感无谓,貌似只有关靖这种小角色,才能够一定程度上提起他的兴趣来。
因为向来“成王败寇”,失败的势力,其中不管有着怎样的能人异士,都会被埋没在历史的废墟当中,最多也就在史书的角落里,偶尔留下一个名字、半句断语罢了。但是往往这类角色,才会大出是勋的意料之外,比方说曹宏,后世读史,谁会料到那个“谄慝小人”,竟会是如此难缠的一个人物?
再比如说凶悍【创建和谐家园】的许耽、智谋深沉的曹德,等等。
关靖在史书上的评价非常之低,甚至更低过了曹宏,“谄慝小人”只是就其品德而言罢了,对其才能则并无一字褒贬,而关靖可是明白说了——“谄而无大谋”。公孙瓒之死,其实很大程度上也与关靖谋划失当有关,可是即便具有经天纬地的才能、超凡拔群的智谋,难道就一辈子都不犯错吗?诸葛亮初出祁山,还用错了马谡,导致全军溃败呢。倘若此番来许求赦,果是关靖的献策,那这人便不可小觑啊,即便不如荀氏叔侄、郭嘉、贾诩,也堪比董昭、刘晔之辈了。
这位关士起,究竟是何等样人呢?真是很期待见面相谈啊。
很快便来到关靖寄住的百郡邸,通报进去,关靖匆忙冠带出迎——他是公孙瓒前将军幕府中的长史,将军长史秩千石,而是勋则是中二千石的侍中,尊卑有别,故此不敢轻慢。是勋上下打量此人,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身高在七尺开外,体格雄健,相貌却颇为清癯,长须过腹,竟翩翩然有神仙气概。
怪不得公孙瓒喜欢他、信任他,美男子不管男的女的,谁瞧着都顺眼。
当下见过了礼,让入后堂,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关靖极道仰慕之意,马屁拍得山响——果然不愧“谄”之一字。逐渐转入正题,是勋就问啦:“今易京情势如何?”
关靖毕恭毕敬地答道:“吾主南被袁兵,北为刘和所逼,连战不利,被迫走归易县,围堑十重,堑中筑京,以为长守之计。其墙五六丈,中建高楼,特高十丈,积谷三百万斛,部曲及左右所部,亦不下三万之众。虽袁绍四面合围,亦终难克也。”
是勋心说你就别吹牛皮了,要是真的坚固难克,你也不必要巴巴地跑许都来求“赦”。于是问道:“既云袁军四面合围,关长史如何得出?”关靖微微一笑:“自有密道连通于外。余与少将军(指公孙瓒之子公孙续)自密道中出,遂南行以通黑山,复经河内、河南,才得入都……”
“千里跋涉,长史辛苦了。”这圈子可真兜得不小。然而是勋随即一皱眉头:“若密道为袁绍侦知,经而入城,如何处?”
关靖笑道:“密道狭窄曲折,仅容二、三人通行,袁军若欲经此入城,是自蹈死路也,无忧。”
是勋点一点头,突然板起脸来,提高声音:“故幽州牧刘伯安(刘虞)为汉室宗亲,声望素著,和辑戎狄,却为公孙将军挟天使段训所害。此冤不平,朝廷亦无以对刘侍中(指刘虞之子刘和)也,安所求赦?!”
关靖不听此言还则罢了,一听此言,不禁喜上眉梢,赶紧起身施礼:“全赖是侍中保全公孙一族的性命!”
第二十五章、陆梁冀州
是勋疾言厉色,斥责公孙瓒当年不该挟持朝廷派去加封幽州牧刘虞的天使段训,逼迫他处斩刘虞,关靖听了不但不惊、不怒,反而大喜,竟然站起身来向是勋行礼,这是为了什么?
他跑到许都来为公孙瓒求“赦”,问题是朝廷从来都没有说过公孙瓒有罪,既然无罪,又何赦之有呢?如今是勋说公孙瓒有罪,那不用问啦,有罪斯有赦,这位侍中大人是打算怂恿朝廷颁发赦书的,既然如此,岂可不谢?
是勋瞧见关靖如此举动,倒不禁笑了起来,心说这家伙确实很敏,即便无大谋,也总有小聪明。当下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语气趋于和缓,问道:“谁向公孙将军进言,使卿往许都来?”关靖急忙回答:“不敢,靖之浅见也。”
果然就是你给出的主意,那好吧——“公孙将军罪莫大焉,然而天下板荡久矣,朝廷亦念其昔日讨戎之功,不欲重罚之。或将削其爵号、降其禄位,可乎?”
关靖连连点头:“唯朝廷之命是听。”
“虽然,”是勋话锋一转,“此大事也,司空曹公,现守父丧,不克还许,须待曹公归来,乃可决此。”关靖说我听说了啊,朝廷准曹司空守丧三十六日,没关系,我能等。
是勋狡黠地一笑:“曹公虽贵为三公,受天子信重,然此大事,亦须公卿合议,恐非三五月所能决也……”关靖着急道:“若乃迁延不决,易京虽固,亦恐徒伤人众,有害朝廷仁德,还请侍中促之。”是勋心说什么“有害朝廷仁德”,你就明说了吧,害怕公孙瓒扛不了太长时间——“勋有一计,可使公孙将军危而复安,未知长史肯听从否?”
关靖闻言愣了一下:“愿闻其详。”
是勋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易京虽固,终为死地,公孙将军所部多为幽州突骑,熟于攻战,而不娴守备,何以舍长而用短耶?盍亲率突骑直出,傍西南山,进拥黑山之众,乃可陆梁(跳荡)冀州,横断绍后。胜负虽难易势,性命乃可苟全,以待朝廷之赦。卿以为如何?”
在曹家开小会的时候,是勋并起两枚手指,就说出这条计来,夏侯渊首先大喜:“吾前随宏辅镇抚关中,突骑所向无前,宏辅见而乃得骑兵之要,真高才也——公孙瓒若能计此,不仅可全性命,则袁绍亦将捉襟见肘,无能为也!”
随即荀攸也说:“此深谋也,可全公孙,可乱袁绍,亦可与我等休养、整备的时机。宏辅此计大妙!”
是勋捋须而笑,心里却说:夏侯妙才你就别往自家脸上贴金了,仿佛我是瞧了你带骑兵的手段,才学会骑兵作战的精要,进而想出这条计策来似的。其实是勋这条计压根儿就不是他的原创,而是直接从史书上抄来的。
公孙瓒所部多幽州突骑,尤其最精锐的是所谓的“白马义从”,虽说当日在界桥为袁将麴义所破,但是实力并未大损。袁军以步兵为主,在河北的大平原上,以步当骑,难度系数是相当大的,所以袁绍西拒黑山,北联刘和,东收青州,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陆续击败公孙瓒麾下大将田楷、单经等,才利用战略之主动,弥补了战术的弱势,把公孙瓒给逼到了易县去。
公孙瓒气势一沮,干脆在易县建造一座高大而坚固的城堡,称为“易京”,彻底采取守势。但是骑兵进了城,那就屁用不顶,袁绍的步兵里三重外三重围定了,迟早都能把这座坚堡给攻下来。公孙瓒自己是带老了骑兵的人,也知道这举措不老靠谱的,所以想来想去,也说不定是有部将给他出主意,说你不如舍了这座注定的坟墓,突围出去吧。
突围以后,杀向西南,背靠太行山脉,与黑山军张燕等人拧成一股绳。如此一来,即可利用地形的险要与袁军周旋,寻机还能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力,抄掠袁绍后方,把冀州给搅乱喽。就算这么干不能彻底转败为胜,也不至于让人团团包围了,置身死地吧?
如今是勋提前抄袭了这条计策出来,征询曹家将吏的意见,大家伙儿听了都觉得靠谱,问题是公孙瓒能不能想到这一点呢?是勋说他想不到不要紧,我可以通过关靖给他递话啊,只是——最终公孙瓒采用不采用这条计策,那我可就说不准啦。
荀彧说没关系,宏辅你尽管去试试,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要是公孙瓒真能从了此计,并且顺利与张燕等会合,那么袁绍后院频繁起火,别说今秋了,估计明年秋天都结束不了北线的战争,咱们就有足够的时间积草屯粮,寻机跟他决战一场啦。
所以是勋就跑来找关靖了,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朝廷确实有下赦令,挽救公孙瓒的意愿——随即又拐弯抹脚地告诉他,这事儿不可能立刻执行,我们还得等待时机,最后端出那条计策来。
关靖听了此计,不禁沉吟,良久不语,这倒也在是勋的意料之中。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孙瓒既然想到了那条计策,为什么最终没能执行,一直在易京窝到死呢?因为有人扯了他的后腿啦,正是面前这位关长史。
史书记载,关靖劝阻公孙瓒,说:“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也。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你这一走,留守的军心必乱,易京很快就被会攻下,到时候你没基地,没据点,跟个流寇似的,还能办成什么事儿啊?
是勋觉得关靖这反对意见挺没道理的——流寇确实成不了事儿,可至少有机会活下去啊。确实,公孙瓒一走,易京的防守必弱,但问题是,历史摆在那儿,公孙瓒即便留下,易京照样会破。
于是见到关靖沉吟,他就干脆把关靖的顾虑和自己的反对意见一块儿给说出来了:“长史乃虑公孙将军弃之而去,则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然长史所仕者公孙将军耶?易京耶?易京虽失,将军尚在,若将军不去,易京失守,则必玉石俱焚。或以为坚守旷日,袁绍自退,四方之众,乃可复合。然袁军众,自可长围易京,而别遣将吏扫荡幽州,则即其退去,四方安有可复合之众乎?或虑公孙将军孤在草野,乃无所成,然朝廷赦令一下,将军即可还朝,因其前功,不失富贵。若孤在死地,异日覆巢之下,安求完卵!”
关靖一边听,眉头是越皱越紧,心说这位是侍中果如传言所说,能够洞察人心,计谋深沉,他好象能看透我心思似的,我的种种顾虑,竟然全都这他料中啦。可是他说的虽不为无理,却真的就是最佳方案吗?
是勋当然没妄想自己“当当当”一番话说出来,关靖纳头便拜,赶紧返回易京去劝说公孙瓒离开,可是我费了那么多唾沫星子,你好歹给点儿反应啊,就光低着头跟那儿想啊想的,你打算想到哪辈子去?原本的历史上,你跟公孙瓒一起被围在易京之中,可能一时胆怯,害怕公孙瓒抛下自己,或者即便不抛下,也不想去受那流寇之苦,所以没往细里考虑,就急忙劝阻,丧失了大好机会。如今你踏踏实实呆在许都,跳出局外,心境应该更平和、镇定才是,思维应该更清晰、明确才是,就不必要多犹豫了吧。
看起来,史书所评不差,这位关士起先生果然是“无大谋”啊。
算了,正如荀彧所言,尽人事,听天命吧。是勋站起身来,微微一揖:“勋计在此,听我,则公孙将军与卿之性命或可得全,不听我,易京虽固,何如郿坞?昔董卓立郿坞而死,恐公孙将军亦当踵其迹矣。”
想当年董卓就在长安西面建造过坚固的郿坞,作为退身之所,可是原本的英雄豪杰,一旦给自己留条这样的后路,就说明丧失了进取之心,而在乱世之中若无进取之心,则必然死路一条。还什么“何所成邪”,你且先琢磨着能不能保住小命再说吧。
“卿且三思,勋告辞矣。”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的,全在于你,我也不可能帮公孙瓒拿主意。
是勋从百郡邸出来,随即便又返回荀彧的宅邸。会议已经散了,光剩下荀彧、荀攸,叔侄俩嗑着瓜子儿,大概在聊闲篇。见到是勋进来,荀彧就问:“如何?”是勋摆一摆手:“关士起果谄而无大谋者也,听我之意,不过三成。”
荀彧微笑道:“孙武子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公孙之生死存亡,自有天分;吾等之生死存亡,吾等自决可也。”
荀攸拉着是勋坐下,跟他解释:“适才与文若叔父议论,琅邪、河东,为吾之肋也,虚而易受刃;荆襄、江南,为吾之背也,强敌在后也。袁绍若平公孙,则无后顾之忧,可全力向我,吾将何以当之?”
当下荀氏叔侄并是勋三人,并着脑袋,趴在地图上研究了老半天,直到红日西坠,方才散去。是勋满心的疲惫,返回府中,才进门,便有人迎将上来:“主公,既候之久矣。”
是勋打眼一望,不禁大喜:“德容,卿从徐州归来了?”
第二十六章、公仁伪书
是勋派张既前往徐州,去游说陶商把甘氏嫁给自己做妾,在他想来,对方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此前陶商把甘氏嫁给许耽为妻,是想拉拢丹扬兵,巩固自己的势力,可谁料想曹操召许耽入京,直接就把丹扬兵给吞了。当时是勋就想啊,我要是陶商,那就答应甘氏离婚的请求,再给她另找夫婿,也等于给自己另找帮手——曹氏、糜氏,甚至现在还不怎么出头但肯定前途远大的徐州豪门王氏,就都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大概陶商仍然一定程度上寄希望于许耽,所以坚决反对甘氏夫妇离异,一直等到许耽上了董承的贼船,在政变中被砍了脑袋……陶商这就得赶紧给甘氏找下家不可,可是找谁呢?是勋派张既过去,就是告诉他,你别再多费思量啦,侍中是宏辅就是不错的选择。
是宏辅乃曹操的姻亲,又受过陶谦的恩惠,其兄仍然仕于徐州,他又一力促成了徐、兖合纵,陶刺史你要是有别的什么不轨的想法,那就算了,要是只想保全富贵,还有比是勋条件更好的妹夫吗?哦,理论上,可能会有,但问题是你若拒绝了是勋,就不怕他在曹操面前说你坏话?许耽本是你陶家之将,真要特意牵连起来,你们兄弟跑得了吗?
所以张既张德容虽然不算能言善辩之士,可是只要把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一摆,陶孟章那肯定把甘氏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啊。果然是勋见张既回来,急不可待地就问他:“如何?”张既从袖子里抽出块牍版,笑着递上去:“幸不辱命。”
是勋接过牍版,走开两步,就着门廊上的火把细细一瞧,不禁喜上眉梢:“陶孟章知事者也。”原来这就是嫁妹、纳妾的契约,张既为中人,跟陶商两个,已经全都签上名啦。
是勋得意洋洋,谢过了张既,就揣着这份契约奔了后堂。可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不禁逐渐放慢下来——啊呀,要过最艰难的那一关啦,这事儿可怎么跟曹淼说呢?
思来想去,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咱还是实话实说吧。于是当晚入寝之前,他屏退仆役,直接就把契约给掏出来了:“因许耽之事,徐州陶孟章恐启曹公之疑也,乃将此物献来。”
曹淼接过牍版来一瞧,脸色不禁就变了——她最近按是勋的要求读了不少书,学问虽然没啥长进,基本的文字就识得差不离了,再不是昔年那种半文盲状态啦——抬起头来瞟一眼是勋,撇嘴冷笑道:“夫君动手却快!”
是勋竭力压抑内心的紧张,板一张正直无私的面孔给老婆看:“是何言欤?吾本无此意,乃陶商自作主张也。”
曹淼质问道:“既如此,如何是张德容为中人?难道不是夫君命他前去游说陶商,奉献甘氏的么?”是勋随口编瞎话:“许耽授首,吾恐陶商心怀疑虑,徐州不稳,故遣德容往安抚之,并言已将甘氏赦出。陶商恐受牵累,故而乃将甘氏许我——夫人勿多生疑。”反正他早就叮嘱过张既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上多一个陶商知,绝对不可外泄。
曹淼盯着是勋的面孔,瞧了好半天,是勋心理素质相当过关,直视妻子的双瞳,强忍住了,绝不闪缩。曹淼本能地意识到老公在撒谎,但这谎撒得究竟有多大,是有预谋呢还是只想顺水推舟,却始终瞧不大出来,最终只得质问道:“然则夫君便要纳甘氏为妾了?”
是勋的内心是翻江倒海啊,但是表面上绝不显露出来——就差临门一脚了,咱可不能跟未来的国足似的瞬间疲软——仍然板着面孔答道:“孟章既有此意,势不可绝也。若绝之,则其必疑,徐州必乱。故州牧陶公有恩于我,亦汝家之先君也,若陶氏因而族灭,心又何忍?况若遣回甘氏,则陶孟章必怨,甘氏之结局,真不忍言也。”
曹淼仍然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夫君休说这些大道理,但问本心,可欲得甘氏否?”
是勋心说坏了,我又不是面对曹操,不是面对荀彧,跟个女人分析得那么清楚干嘛?恐怕会越描越黑啊!眼神不自禁地就是一斜,气势立沮:“甘氏于我家有恩,岂忍背之……于我为妾,好过再落入许耽之流武夫家中……”
跟女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打感情牌。
曹淼这些天跟甘氏相处得不错,偶尔也会想想甘氏的前途,自己是不是能够出上力,帮忙她安排一下。想来想去,要么择许中俊彦更嫁之,但作为许耽之妻,有没有人敢要,这还是个问题哪。似乎她最好的归宿,就是跟自己共侍一夫,做是勋的侍妾,但是……
哪个女人会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老公呢?会希望老公妻妾成群呢?
这要是搁在两千年后,就曹淼这种独立而强横的性格,当场就得罚老公跪了主板,然后抄起个什么家伙来把甘氏赶出门去。但这是在汉代,士人三妻四妾本是常态,是时流,曹淼出身于一个传统的士人家庭,自然不可能过于鲜明地加以反对——再者说了,她老爹也是纳过妾的呀。而且真要说起独立和强横来,曹淼在这时代确实是佼佼者,放到两千年后,那就根本不够瞧啦。
所以思来想去,踌躇无计,最终只好认了命,把牍版恨恨地往是勋脚下一抛:“夫君自去与甘氏说来,妾不预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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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氏进入是府也一个多月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勋垂涎久矣,就等着张既给他带好消息来呢。如今再见,先作揖:“女公子。”他一开始习惯性称呼“许夫人”的,是甘氏说:“妾与那贼恩断义绝,请侍中再勿如此称呼。”所以只好叫“女公子”,还心说这要按后世叫“甘小姐”、“甘姑娘”啥的,听着就顺耳多啦,“女公子”的称呼,就觉得那么生分。
甘氏父母双亡,故而寄身姑夫陶谦家中,如今婚姻破裂,又为是勋所救,被迫进入是家,就仿佛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白羊落进了大灰狼的陷阱,除了变成饿狼口中的美餐,还有第二条道路可走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时代对于失怙的女子来说,就是地狱——当然啦,对于自小就缺乏独立性和自我意识的甘氏而言,地狱说不定反会认作是天堂。
所以是勋照老规矩,不说废话,直接就把牍版递上。甘氏也是识字的,瞧了契约,面色瞬间煞白,但随即又晕生双颊,转过头去不瞧是勋。是勋大着胆子迈前一步,出手如风,一把握住了甘氏的手腕,柔声道:“陶孟章弃卿如敝屣,吾却爱卿,卿入我门中,必不受苦也。”
甘氏闻言,就不禁暗中叹息。她的祖父曾为苍梧太守,秩二千石,姑婿陶谦又贵为徐州牧、安东将军,照理说这种身世,就不大可能与人做妾。然而经过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加上祖父、姑婿又皆辞世,这时候的甘氏对自己前途的期望值已经调得很低了,喟叹过后,也只能低声答道:“妾为无根浮萍,全仰君子遮护。”
是勋明白甘氏的心意,不过想想确实也挺悲哀的,你这世于我做妾,似乎有点儿委屈,却不知原本的历史上,也是给刘备做了妾啊,被你姑夫陶谦为了自家的利益,生给卖了,一辈子跟着刘备东跑西颠的,死后即便被追认为皇后,又有什么意义?跟着我,起码不会受那颠沛流离,还三天两头被抛弃在荒野之中的苦楚。
唉,若我不施此计,等陶商自己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把你送给谁呢……幸亏我爱你怜你,为了正确的目的没有选择手段……是勋这脑洞一开,立码就收不住了,突然间灵光一现。当下赶紧关照甘氏:“且择吉日,便娶卿过门。”然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三两步便跑将出去。
来到大门口,呼喝从人牵过马来,匆匆就奔了司空府上。这天轮到荀攸当班,见是勋满头大汗地奔进来,急忙起身相迎,问他:“宏辅何仓促若是?”
是勋举手一揖:“关士起无大谋者,必不愿公孙瓒远离易京,公孙若灭,则袁军不日南下,吾等危矣。既如此,何不撇开关靖,自行其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