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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魏文魁》-第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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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纯武将暂且不计在内,否则的话——甘兴霸若来了,是宏辅大概也是会主动凑上去的。

        是勋先奔了后堂更衣,鱼他则把诸葛瑾让到堂上去,吩咐奴仆赶紧给置办酒食。时候不大,这边儿食案才刚端上来,是勋就穿一身便装出现了,先朝诸葛瑾略施一礼,然后在主位坐下。

        诸葛瑾开口就是:“冒昧来拜,还请侍中勿罪。”是勋心说这种套话你就不必要说啦:“请先用饭,某已吃过,便以水相陪了。”他瞧着诸葛瑾的神情有些拘谨,便开始询问对方家中的一些情况:“青州琅邪,某是去过的,卿兄弟后居襄阳,某也去过……”他本是八卦高手、套话专家,诸葛瑾还没吃完饭呢,其来意就被探了个底儿掉。

        原来那年是勋奉命出使荆州,在襄阳学宫内见到少年诸葛亮,勉励了几句,诸葛亮回去就跟叔父诸葛玄,还有兄长诸葛瑾说啊,说这位兖州的是从事果有真才实学,我若长大,必去访其求教。完了又建议,说我年岁还小,若欲千里跋涉,叔父定然不允,不如大兄你先去兖州投在是从事门下吧。

        诸葛瑾闻言就笑,说汝得见彼人,我却未曾得见,汝觉彼人有才,我却觉得未必——传闻他在学宫所言,徒逞口舌之利耳,如此纵横家的手段,你合适学,我向来木讷,却未必合适。

        本来话就说到这儿了,倘若天下局势不继续向前发展,或许诸葛兄弟跟是勋之间要很久以后才会产生交集。然而自从是勋打青州迎来了郑玄,请天子聘五经博士,重开太学以后,天下有志于学的士人莫不心向许都,消息传到荆州,诸葛瑾也不禁跃跃欲试起来。于是他去央告叔父诸葛玄,说我想去许昌上太学,不知道叔父能否相助?

        汉代还没有考试制度,上从官员的出仕,下到太学生的资格,基本上都得靠“荐举”,也就是地方官员或者朝廷大员向朝廷和各级衙门推荐。至于太学生,按旧规是由地方官选拔,公车送入京中,或者直接由太常指定。因此诸葛玄就皱着眉头答复侄子:“吾闻朝廷新开太学,诏书到时,刘牧却未荐一人前往,如何肯荐汝?而今朝中之王太常(王绛),吾亦从无往来,无可相荐啊。”

        诸葛瑾告诉诸葛玄,传言说如今的规矩有所改变。因为天下动荡,很多地区都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所以做官也好,做太学生也罢,靠老规矩是选不上几个人来的,朝廷因而下旨,二千石以上皆可举荐太学生——如今太学里一半儿学生就都是郑门【创建和谐家园】,理论上可算是大司农郑玄所荐。

        因而诸葛瑾就问了:“叔父及先父昔日相识,可有官居二千石的,可以荐举小侄么?”

        诸葛兄弟的父亲诸葛珪,官至泰山郡丞,叔父诸葛玄则官至豫章郡守,照理说不应该不认识个把二千石——要是诸葛玄还在郡守任上,他自己就能推荐侄子。可是朝廷多年动荡,【创建和谐家园】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诸葛玄绞尽脑汁,也就光想起一个故友樊普在都中做官,而且还不到二千石。

        诸葛亮在旁边出主意,说我昔日所言那位是从事,据说如今仕朝为议郎(他这消息滞后,其实这时候是勋已经是少府丞了),乃曹司空的心腹之人,要是他肯帮忙,请司空推荐于你,那不是很光彩吗?诸葛瑾说开玩笑,人家跟你又没啥交情,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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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叔父没想到啥可以拜托的二千石,不过诸葛瑾还是执意要跑一趟许都,终究道儿都是自己踩出来的,说不定就能撞见几个父亲、叔父的故人,比如樊普之类,即便官不甚高,或许就能在啥朝廷要员面前说得上话。因此他整顿行装,便从襄阳千里迢迢跑来了许都。

        到了许都先找樊普,把自己的愿望一说,顺道儿还提了舍弟跟是议郎有一面之缘。樊普说我可以请姐夫伏完推荐你,不过建议你还是先去探探是勋的门路,是宏辅如今不但贵为二千石侍中,而且是郑康成的嫡传,太学都为郑门【创建和谐家园】所把持,他要是肯举荐你,你将来的求学之路要通坦得多啊。

        诸葛瑾闻言大喜,赶紧就要去是府拜见。樊普说,是侍中如今出使关中,不在都内,不过你可以先去递张名刺,以示诚意,安心在我这儿住下,等他回来再去求见不迟。

        前因后果便是如此,是勋一听,原来诸葛子瑜是求学来的,好事儿啊,他文不成武不就,但天生是个聪明人,说不定走经学这条道路,还能给郑门添砖加瓦呢。再说我推荐了他,也算施之以恩,等过两年诸葛亮长大成人了,就可命他写信把兄弟也叫过来上学。

        你别看原本历史上诸葛亮不肯过江东去帮老哥,那是因为他思想成熟了,瞧不大上东吴那点点儿基业,咱要是在他刚成年还未成熟的时候就先捞了过来,那以后还跑得了吗?再说了,如今刘备是啥德性?要地盘儿没地盘儿,要名声也没名声,不信诸葛亮还肯辅佐他——难道刘玄德还能跑许都来“三顾太学”不成?

        因而是勋是满口应承,当下便写了荐书。话说司马懿的三弟司马孚此时亦在太学就读,就也是是勋推荐的,他心里还挺得意,我左司马、右诸葛,鲁肃在当中……只可惜司马不是仲达,诸葛也非孔明……

        诸葛瑾酒足饭饱,捧着荐书欢天喜地而去。

        送走了诸葛瑾,韦诞又递上来一厚摞请宴的牍版,顺口还问:“未知主公打算何日出城去修建造纸作坊啊?”是勋一边翻看,一边苦笑道:“吾亦思出城去见妾、子,奈何事务繁冗啊……”突然翻到一片木牍,瞧得他就是一愣——唉,这人啥时候到许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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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勋叫了两名一直留在许都的门客来打问,得到回复,说就在两个月前,朝廷下诏,拜许耽为宁淮将军,封关内侯,要他进京述职,可是一进京就不放他回去了,曹公亲自指定了宅邸,还命曹豹把许氏家眷也送入了都中。

        是勋心说别问啊,曹操这是要羁縻许耽,吞了他的丹扬兵,同时也消除陶商可能的独立倾向——不禁笑道:“此真好计也。”一名门客急忙附和:“臣有友人在尚书台,近闻有意召陶使君为太常,以代王公。”是勋不禁捻着胡子想,曹操要是把陶商也给圈入许都,那么派谁去做徐州刺史呢?自家的老丈人兄弟俩有没有机会?

        他想要踏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后陶氏时代的徐州局势,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却总是浮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来,还有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嗯,许耽的家眷都已接入都中,那自己要去赴他家的宴,有没有机会见上女主人一面呢?

        当即批复,明日即往许耽府上赴宴。

        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毕了,穿戴整齐,是勋就乘车前往许耽新盖的宁淮将军府。门子通报进去,许耽大开府门,亲自出迎。他们俩一个侍中,一个杂号将军,都拜了关内侯的爵位,品秩相当,因而是勋赶紧下得车来,连称不敢。许耽“哈哈”大笑:“你我故人也,毋须多礼。”伸出蒲扇大的手来,一把攥住了是勋的腕子,扯着他朝门内便走。

        是勋心说你老兄这热情得有点儿过分吧,咱俩也就曾在徐州见过一两面,哪有什么交情?我是贪汝妻之美色才来的——其实倒未必敢有啥觊觎的心思,可是能见一眼也好,要光只见你这丑汉,我有病才来呢——而你不但设宴相请,还如此热络,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究竟贪我点儿啥呢?

        许耽把是勋让进正堂,分宾主坐下,随便寒暄了几句。看起来,这位徐州的丹扬大将彻底是个粗坯,并不怎么会说话,而是勋打进来以后就悄悄地斜眼睛到处寻摸,心说甘氏会不会肯出来见我一面呢?所以许耽说一句,他就回一句,也没花心思在聊天上,眼瞅着就有点儿冷场。

        好在这个时候,侍婢们端上食案来了,是勋打眼一瞧,貌似还挺丰盛,而且……这是许耽从徐州带来的丫头吗?还是在许昌现找的?就都是中人以上之姿嘛,而且满头珠翠,身披绫罗,穿得还挺高级——老许本人丑归丑,品味倒还不错。

        食物挺多,两名侍婢根本就端不过来,食案上也就光摆着食器而已,后面还有数女,或提着食盒,或端着酒罂,就中只有一女空着两手。是勋一眼瞧去,就不禁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不禁心说:果然,牛粪已经见了,鲜花还会远吗?

        赶紧站起身来施礼,口称:“许夫人。”许耽倒是挺纳闷儿,心说我府里绝大多数丫嬛是都沾过身了,所以给她们穿得全挺不错,甘氏为此还见天儿地不高兴,光我瞧过去,就没见正妻穿得比丫嬛好多少,怎么是勋一眼就能认出来呢?——“是侍中曾识内子否?”

        是勋赶紧解释:“昔在徐州,先牧陶公遇刺之后,勋曾往内室探问,时尊夫人尚未出嫁,于陶牧身旁服侍,曾有一面之缘。”

        许耽点头,伸手招呼甘氏:“既是故人,可来相见。”是勋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你把老婆叫上来难道不是为了跟我相见的?难道只是为了帮忙来摆案子、布菜、斟酒的?赶紧问:“夫人何不坐下同食?”

        那时候一般情况下,男女不同席,也很少跟一块儿吃饭——夫妻之间另说。但这不跟后世似的是相关礼教的绝对禁忌,想破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既然人家老婆亲自上堂来跟自己相见了,那么客气两句“坐下一起吃吧”,也很正常啊。

        当然啦,甘氏婉拒也很正常——她双手扶在腰间,微一屈膝:“贱妾岂敢与君子并食……”是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甘氏开口讲话——前回在陶谦的病榻前,她始终保持沉默——就觉得这声音柔柔的、糯糯的,不似莺啼,而似鸾鸣……好吧,鸾凤是啥叫声,谁都没听到过,但理论上斯鸟体大,就不跟黄莺似的叽叽喳喳虽清脆但不够委婉。甘氏的发声不算很清亮,但极柔和,听上去如饮醇醪,使人从心窝里就要欢喜起来。

        是勋在心里提醒自己:别着迷,更别失态。话说前一世在影视剧里,你啥女声没有听到过?从娇媚的“雅灭蝶”到粗爽的“欧巴”,说人话的说鸟语的,各种声线都不陌生吧?为啥这甘氏才说了一句话,你就会全身发软呢?

        再瞧这甘氏,身上基本着素,发髻插着银钗,配合那白皙如玉的肌肤,整个儿晃得人眼晕——原本历史上刘备也是这么打扮她的吧,所以才能把她跟玉人并列在一起……

        耳听得甘氏继续说道:“妾浅识烹饪,为侍中做得几样小菜,望能入口。”是勋心说怎么的,你亲自下厨做的菜?啊呀我今天真是好口福,这肯定得细心品尝一番了。可是随即心中又一警醒:不但把老婆叫出来跟我见面,还让老婆亲自下厨给我做菜,许耽这么奉承我,究竟为的是啥?付出越多,说明想得到的越多,我可得小心一点儿,不能被美色所惑,轻易上了他的套儿啊!

        再者说了,这美色是你老婆,我也就只有瞧着流口水的份儿,这要是你的妾侍或者婢女,甚至是妹子、侄女,直接送了我才有意义啊!就只是让我来你家饱饱眼福?这许耽不老地道的……

        正琢磨着呢,食案全都摆好了,是勋低头一瞧,食器颇为精致,然后端上来的第一道菜是……我靠这是啥来!

        理论上头道应该是蔬菜,常见的就是拌生菜,偶尔也有抄过滚水,或者干脆煮熟的。是勋认得这道菜,主料是蒉,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苋菜,软趴趴的摆了一小盘,肯定是熟的。但问题是,这就不似是煮熟的啊,汤汁上映着堂外阳光那一个个小圆点是什么?这、这、这是油花儿啊,这分明就是一道炒苋菜啊!

        他忍不住就毫无礼貌地抢先拾起筷子来,夹了一口苋菜纳入口中——啊,没错,其味甘爽顺滑,就不禁让他想起了前一世小时候母亲做的炒苋菜来了。想那时候生活还不算很富裕,家又近郊,全家人经常一起跑荒地里去摘野苋菜,回来母亲就会拍点儿蒜瓣儿给炒一大盆,自己不但难得地抢着夹素菜,完了还会用那泛红的汤汁浇米饭吃……

        日月穿梭,更重要的是时空倒转,自己已有多少年不尝此味了?想到这里,就不禁眼眶湿润,几乎潸然而泪下。

      第四章、豆中有膏

        是勋前一世曾经看到过一种说法,说“炒”是中国所独有的烹饪方式。这种说法对不对的他真不清楚,话说古代中国无论物质文明还是精神文明,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走在世界的前列,先进自然就会辐射,辐射自然就会引发模仿,别国有没有把“炒”学了去,甚至学会以后还顺带抢走了发明权?不深入钻研一下这个课题,还真是说不清子丑寅卯来。

        那么“炒”在中国是什么时候才发明出来的?有人说是南北朝,有人说是唐朝,但起码到了宋代,应该已经比较普及了。那么再往前推,在是勋所穿越来的这东汉末年呢?非常遗憾,起码就是勋本人而言,还没有发现谁会炒菜。

        没人会不要紧,咱可以发明啊。是勋自来到这一世,或者更准确点儿说,是进入了上流社会以后,说不上真正的锦衣玉食(因为曹家讲节俭),那好东西也是吃了不少啊。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草窠里伏的……可有一样,烹饪手法比较单调,基本上不是煮就是烤,就从没见过炒菜。他实在怀念前一世炒菜的滋味,所以就想自己钻研一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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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白了吧,就是勋所知,这年月只有用以煮食的“镬”,而没有用以炒食的锅。

        当然这玩意儿并不难搞,是勋早就已经画好草图,找铁匠打造出来了,还一造就是两口,一口双耳,一口单边装木柄。然后他又画图,让自家木匠做了好几把不同尺寸的锅铲。好,工具齐备,于是是宏辅喜孜孜地就让奴仆在灶中生起旺火来,自己卷起袖子,架锅上灶,打算要大显一把身手了。可是随即他就悲哀地发现——我靠厨房里没有油!

        要说彻底没有油,也不准确,房梁上就挂着好几块大肉呢,想熬油还不简单?可是是勋前一世炒菜就全是用的菜油、豆油、玉米油、调和油,总之是素油,这用荤油炒菜……好吧,勉强试一下吧。

        试验的结果是彻底失败,他用荤油炒素菜,不但一不小心就要糊锅,而且出锅的菜略微放凉一点儿,其上便白花花的一层油膏,瞧着就让人腻味。不成啊,还得找素油。《氾胜之书》里就曾经写过:“豆有膏。”可见这年月是已经发明了榨油技术的,但问题是——到处打问,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茫然不知,剩下一个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啥,菜、豆之油?我听说过的;哪里能弄到?不清楚啊。

        其实是勋前一世最喜欢吃烤串儿,无论荤的、素的,山珍、海味,都觉得还是搁火上烤烤最香。可是到了这一世,整天不是煮就是烤,他反倒格外想念起炒菜来,而且人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贪馋,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他一直想,等我真正生发了,有闲钱了,就圈一大票人专门研究从大豆里面榨油出来。只是造纸他多少还能摸着些门儿,可以自己尝试着捣麻、沤麻——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怎么榨油,那是一点儿思路都欠奉啊。虽然有了自家的庄院、田地,有了一点儿闲钱,可还真不敢往这彻底没谱又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的研发无底洞里扔。

        所以呢,只好暂且放弃炒菜,顶多也就是化块黄油煎牛排吃——问题这年月耕牛是不容许随便宰杀的,病死的又不敢吃,只有那自然老死的,还可能分到一两块肉,简直比郑康成还要老……

        可是他料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够在许耽府上,不期而然地吃到了炒苋菜——虽然正当冬季,这苋菜明显是干货,口味要差了一些。多年的期盼一朝而得,再加上不禁使他想到了自己前一世的少年时光,你说他又怎能不既感且伤,几乎潸然而泪下呢?

        话说这种情景只可能出现在漫画中或者无厘头喜剧片里吧——真是太~好~吃~啦!为什么我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呢?哦洋葱,原来是洋葱来的……

        看到是勋这种表情,许耽就大为疑惑,心说我老婆做的菜有那么难吃吗?你用得着这就要哭吗?急忙询问,是不合您的口味么?

        是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先朝甘氏笑笑,然后再转向许耽:“非也,尊夫人之技,天下无对。只是这般烹饪之法,唯先妣略通一二,自勋失恃后,再未得尝也,故而有感而伤。”

        许耽点一点头,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原来是你娘曾经给你做过这种菜,自打你娘死后就再没吃到过,这是想念其亲,故而伤感——“侍中真纯孝也。”

        是勋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转头去问甘氏:“此烹饪之法,要以素油……这个……”甘氏接口道:“妾乡间名之为‘炒’。”是勋心说我当然知道是炒,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你们用的是别的词儿呢——“以素油炒菜。自先妣故后,勋亦多番尝试,然无素油可得也,不知夫人……”

        许耽“哈哈”笑道:“豆中有油,可榨而得也,此非寻常人所知。内子能为此,故而我府中亦专有榨油之匠,侍中若爱此物,可相赠数瓯。”

        是勋大喜,赶紧站起身来朝许耽深深一揖:“如此,感念不尽!”许耽连连摆手:“小事尔,何必相谢?侍中既爱此菜,可多食一些。”

        于是正式开筵,是勋眨眼之间就把一盘炒苋菜给餐了个一干二净,只是等他吃完了抬起头来,才猛然发觉——咦,甘氏啥时候走了?啊呀,未能多瞧她两眼,实在是亏大了呀。

        再低头瞧瞧光剩下红色汤汁的菜盘,不禁心道:“所谓‘饱暖思淫欲’,口腹还在下身之先,此言诚不谬也!”当下端起盘子来,“唏里呼噜”,把菜汁儿也给嘬了个干净。要不是在人家做客,而是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品尝,说不定还会很没风度地伸出舌头去舔……

        只是可惜的是,真正的炒菜也就开头这一盘而已,后面什么烤野鸠、拌鱼脍、酿羊羔、蒸腊肉,虽然味道也很不错,是勋吃着也就没啥惊喜了。他这几天到处赴宴,论起烹饪之精致可口来,甘氏的手艺可入前三,但也还到不了独占鳌头的地步。

        他心里又想着甘氏,又念着炒菜,许耽说了些什么,也便顺口敷衍而已,浑没往心里去。直待告辞出来,载着许家相送的两大瓯豆油,喜孜孜返回家中,才猛然想起——许耽那家伙如此礼下于我,必有所求啊,他究竟求的是什么呢?最可恶这般粗人却不肯明说,要学人家拐弯抹角,奈何我今日却没心思猜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转念一想,却又不禁莞尔:时间还多得很哪,自己肯定还会跟那丑物打交道——即便不为了甘氏,也得为了炒菜啊——且待他日,再仔细从他的言谈中探求真意好了,不着急。

        是勋一返回家中,立刻就让从人抱了豆油,随他往厨房去。厨子刚准备完了下人的吃食,正打算息火,猛然瞧见主人背着两手,满面急切地快步过来,心中就不禁一寒啊,心说难道我偷主人家剩肉的事儿被发现了?赶紧垂手相迎。然而主人只是一边卷袖子,一边关照他:“把火再升起来。”

        厨子心说你卷袖子做啥?难不成要打我?可是为啥还叫生火了?莫非要用火来烤我么?也太残忍了吧!吓得双膝一软就跪下了:“小、小人有罪!”

        是勋愣了一下,突然间将面孔板起,恶狠狠地问道:“汝是谁遣来的,老实交待!”厨子莫名所以:“什么谁遣来的?小人不是主母从徐州带来的么?小人在徐州曹家,已经三代为厨了,本不该贪图这些蝇头小利,只是近日家中孩童病后体弱,故此盗得一块肉,给他熬些汤吃——主人恕罪!小人愿从俸钱里按市价扣除。”

        原来是偷肉吃,这是小事儿。是勋长出了一口气,把嘴一撇道:“快起来,我叫汝做些什么,汝便做些什么,做得好时,便赦汝无罪——先把火升起来,再取我的铁锅、菜铲来……取鸡蛋、葱韮来。”

        厨子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急忙从命照做,先升起火,又把那主人家从城外庄院【创建和谐家园】意取来却不知道做什么用,只叫好生保养的铁锅和木铲等物搬将出来。是勋一口气磕了六个鸡蛋,撒些盐粒,用筷子搅匀了,又命小工将干韭菜和小葱切碎,拌在一起,然后架锅上灶,倾些豆油,待油热了,便将蛋液倒入——

        “嚓”的一声响,吓得那厨子不禁倒退两步。是勋斜了他一眼:“好生看了,我只教这一次,日后这菜便要你来做——此般做法,名之为炒。”取过木铲来急翻数下,当下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后世有谚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却不知如今是“一滴油想煞巧辩人”。是勋眼瞧着锅中黄澄澄、香喷喷的炒鸡蛋,就不禁内心如煮,百感交集。想起前世曾经看过一部网络小说,秦始皇逆穿到了现代,隔两年又返回自己的时代,然后为了一碗番茄鸡蛋面而日思夜想,茶……酒饭不思。对比自己的遭遇,可知那作者写得实在深刻,定然也是吃货一枚无疑了!

        正在感怀加得意,忽听门外传来曹淼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夫君你在做些什么?!”

      第五章、大国小鲜

        是勋和曹淼结缡两年有半,但是聚少离多,缺乏深入的交流。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念兹在兹地总在小罗莉管巳身上,对于身高腿长、小麦色肌肤,可能更符合自己前一世审美的正妻,却总是没太大兴趣谈感情。

        有时候扪心自问,或许因为自己前一世乃是三代贫农,根儿红苗儿正(虽说从少年时代就彻底城市化了),而这一世刚穿过来的时候更是穷苦到了极点,加上前世所受的教育,所以对底层社会天生有一种亲近感。他时常蹲在地头儿跟管亥、白老五聊天,也觉得比在士人群中厮混要轻松、踏实得多。因而虽然小罗莉性格简单,外加文盲,身上种种缺憾,在自己看来,也比正妻身上源自士人家庭的优越感要来得容易忍受——再说了,那曹淼也只有大家小姐的优越感而已,却缺乏大家小姐的文化素养,跟自己就没多少共同语言。

        或许曹淼也因为女性天生的敏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天然排斥小罗莉的吧?

        然而既已娶之为妻,除非突然天降什么不可抗的因素(比方说曹家再度分裂,他必须要在曹操和曹宏兄弟之间作出抉择),终究是要跟曹淼过一辈子的。本来嘛,今生得遇小罗莉那是异数,因长辈之命迎娶曹淼才是定份,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抛开婚姻而奢谈感情是无意义的。是勋跟曹淼没啥感情,但他希望能够逐渐地培养出感情来,从而维系婚姻,也保证在努力向上攀登的同时,自家后院不会起火,不会扯什么后腿。

        因此他也尝试了解和分析曹淼的性格。总而言之,这丫头虽然就外表而言,与小罗莉燕瘦环肥截然不同,但内在的性格却有近似之处,一样的坚毅强悍、思维简单,行动在思想之前,外加文化素养很低……

        当然也有不同之处,首先是曹淼既然出身在一个士人家庭,就很清楚自己的短板,随着老公的文名越来越响,她意识到不加紧充实自己,就很难约束住老公,进而维系住婚姻——她始终觉得要不是自己入门在先,而是勋又不忍使蔡琰为妾,那俩才是天生良配。所以自从那次半文盲的本质被揭破,遭到是勋呵斥以后,她就开始主动地加强自身文化方面的修养。曹淼并不愚笨,学习的成果说不让令是勋欢欣鼓舞,倒也不至于让老公黯然神伤。

        其次,曹淼还在室的时候,好武而轻文,因为她觉得乱世当中,只有象父亲那样能够提刀上马,纵横沙场的男子,才真能保证家族的安泰。但在嫁给是勋以后,她突然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以文事在乱世中博取功名。倘若她可以自主选择的话,当日便不会许嫁是勋这般文弱书生,但既然已经因为父母之命而嫁了,就必须尽主妇的本分,为一名文吏打点内宅——文吏之正妻自与武将之正妻不同,往日喜好的刀枪剑戟,该放下也只好暂且放下吧。

        要说这时代士族女性最大的优点——当然是对男性而言——就是顺从。汉代与后世不同,儒家礼教还没有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在广大乡村当中,男女主人往往共为家庭的支柱,男尊女卑、男外女内的观念仅仅初起而已,因而管巳之顺从是勋,主要是因为爱,曹淼之顺从是勋,则更多出于观念和责任。

        所以是勋觉得,自己这个老婆虽然简单,但是不愚蠢,虽然强悍,但是不霸道,属于可以【创建和谐家园】也值得【创建和谐家园】的类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愿意去维系这段原本并没啥感情可言的婚姻的重要前提。

        这回他跑厨房去炒菜,突然听到曹淼在门外叫了一声:“夫君你在做些什么?!”言语间似有羞恼之意。要是才结婚那会儿,听到这么一声叫,再想起老婆身旁那些佩刀执剑的侍女,他肯定就能吓一哆嗦,但如今自认为已经基本看透了曹淼的是勋,却丝毫也不担心。当下缓缓地转过身来,夹一筷子炒鸡蛋递到曹淼嘴边:“你先尝尝。”

        曹淼皱着眉头吃了,咀嚼几下,那眉头便瞬间舒展开来:“好生香甜,此为何物?”是勋大笑道:“你连鸡蛋都吃不出来了么?”曹淼疑惑地问道:“鸡蛋如何有这种味道?夫君你……”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把双眉又重新蹙紧起来:“便将鸡蛋做出龙肝之味,终是下人、女子之事,夫君你岂可亲自为此?岂不闻‘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么?”

        是勋心中暗笑:你是真的来教训我不该下厨房呢,还是来炫耀你终于读完《孟子》了?假装把脸一板,反问道:“孟子为何言此?前一句是什么可还记得么?”曹淼还真背了不少书——虽然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当下本能地便回答道:“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是勋双眉一挑,沉声道:“正是此理,君子远庖厨者,是不忍见生物之死也,而非不能为炊也。况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其若不炊,安知小鲜之难烹?而不烹小鲜,又如何得治大国之良策?吾做事自有分寸,汝休断章取义,妄自卖弄!”

        一番话说得曹淼双颊飞红,赶紧屈膝道:“是妾之过,夫君宽恕。”

        “暂且饶了你这一回,”是勋说着话把一大盘炒鸡蛋连筷子全都递了过去,“若爱时可自在门外吃,休要打扰为夫尝试治大国之良策。”

        完了他转过身去,不再去搭理老婆,只是手挥口言,指点厨子和小工们继续整治食材,然后自己又连着炒了一盘溜肉片和一盘爆鸭胸,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对于这时代来说算是很诡异的香气。唯一可惜的是,正当冬季,除了少量的葱以外,就没有什么新鲜蔬菜,这要是有黄瓜、胡萝卜、蒜苔啥的辅助,炒肉的口味将会更佳呀。

        对了,虽无新鲜菜蔬,却还有一些干货(虽然没有许耽府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干苋菜),是勋一时性起,就又下手抄了一盘笋干腊肉。完了把菜铲一抛,得意洋洋地嘱咐仆役们:“都装盒送去我宵夜——对了,再热一罂酒来。”

        他一边放下高卷着的袖子,一边满面春风地朝屋外走——哈哈,马上便可大快朵颐啦。才出门,便瞧见曹淼手里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嘴边全是油星,板着脸问道:“夫君你且老实对妾言讲,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你只是想饱口腹之欲吧?!”

        哈,一盘炒鸡蛋吃光,你终于反应过来啦,还不算太笨嘛。是勋不禁“哈哈”大笑,一搂老婆的腰肢,低声道:“待饱了口腹之欲,才能起腹下之欲——夫人可要么?”曹淼闻言通红了脸,轻轻地啐了他一口。

        过了几日,是勋又抽空往典韦的府上去拜访——多日不见,也不知道典国藩如今伤势已经痊愈了没有?

        仆役引入,进得院中,先见孙汶抖索精神,在那里打“五禽戏”。是勋这才想起来,自己虽然向樊阿学得此技,并且传授给了典韦,但自从受命镇抚关中以来,就没有再习练过——我是真懒啊,这可是强身延寿的技艺,回家还是该多练练为好。

        孙汶见是勋到来,便停下了拳脚。是勋笑道:“毓南好悠闲。”孙汶苦笑着抱怨:“哪里是悠闲,直是烦闷杀——我又不是侍女,不是小厮,虽说看护典都尉,那些端水送菜的活计他又不让做,捶腿献殷勤我又做不来,在此便如笼中之鸟一般啊!”

        是勋笑道:“卿急的什么,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非但劳其筋骨,亦当苦其心智,今但受此磋磨,日后必成大器——国藩现在何处?”

        孙汶伸手一指:“正在书房,我领你去。”

        于是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是勋抬眼一瞧,不禁吓了一大跳。就见堂堂的猛士典韦,竟然瘦了一大圈,连原本奓起的胡须也全都搭垂下来,显得那么的无精打彩。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最可惊的是典韦耳上簪笔,手中握简,竟然在那里紧蹙着眉头,聚精会神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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