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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地区的农业明显要先进得多,这从他当年跟随陈登在徐州劝农的时候就明戏了。虽说象《氾胜之书》之类的农书,别说普通农民听都没听说过,就连很多地方官员都是只知其名,未见其面,但好歹农民们总知道挖渠灌溉,知道担粪沤肥,知道除草捉虫啊。说不上精耕细作,也起码不会种一粒种子下去,光收获个位数的谷粒……
从曹操那儿出来,他顺道又去拜访了陈宫、荀彧、戏贤、任峻等人。跟陈宫,那只是随便打个哈哈而已,跟荀彧恳谈了很久,据荀彧说,倘若今年天时尚可,秋后有一般的收成,那粮草所积,就足够打两三场大仗的啦。戏贤戏志才病得很重,咳嗽不止,据是勋观察,很可能是肺痨,所以他呆了没一会儿,随便安慰两句,就匆匆忙忙逃出来了。任峻没能见着,那家伙现在负责屯田,已经忙得连续三个月都没着家了。
在鄄城里转了几乎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是勋才终于返回自家的庄院。管巳一早就先脱离队伍回来了,跟月儿、康敏等一众奴仆,还有管家鱼他等人,一起列队迎接主人“凯旋”。是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说还是家里好啊,老子终于在这一世也有个自己作主的家了,还他喵的就比前一世富裕一万倍。
富裕可是富裕,可惜回了家既没有淋浴可以清洁,也没有电视可以怡神,更没有游戏可以疯狂,仔细想想,古代大地主的享受就完全比不上两千年后一个小市民……
他左瞧右瞧,不见管亥的身影,询问管巳,小罗莉回答道:“我爹今儿沤了一白天的肥,累了,已经躺下了。”这年月因为绝大多数农民都用不起油,点不起灯,所以都养成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当然管亥现而今不会吝惜那点灯油,而且他流蹿了那么多年,原本农民的习惯也早就应该扔光了。是勋就琢磨着,那家伙不会真的从此心如止水,甘心当个老农民吧?我要不要帮忙找个丈母娘呢?嗯,应该准确点儿说,是帮管亥找个老婆,帮管巳找个后娘,免得那家伙还不到五十岁就真沉闷得好象个老头子。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管亥说不上名将,可到底纵横了沙场那么些年,而且真要论起来,当今世上就没几个人曾经带过的兵(?)比他多。真要从此彻底退化成个老农民,是勋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惜了的……
第二天一早起身,他去找管亥,可谁想管亥比他早起了一万年,已经奔田里去很久了。是勋追过去,就见灿烂的朝阳映照下,远处逐渐显露出好一条汉子,骨架颇大,手长脚长,却跟个蛤蟆似地蹲在田埂上,嘴里还叼着根草棍儿——这场景就不协调到了极点啊!
可惜这年月还没有进口烟草,是勋琢磨着要是把管亥嘴里的草棍儿换成旱烟袋,那就更象老农了……也就更他喵的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腻味了……
第十七章、命促早终
是勋大清早地跑到地头去找管亥,就见管亥蹲在那儿正【创建和谐家园】呢。反正四外没有别人,他就走过去,也毫无形象地挨着管亥蹲下来。管亥头都不回,只是略略瞥一瞥眼神,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回来啦?”是勋点点头,突然忍不住就对他说:“曹德要继续借用我,去成阳代理一阵子县令。你要不要也跟我去?也小半年了,估计曹操不会再忌惮你,我去求求他,让你去成阳当个县尉,如何?”
管亥摇头:“不去,我地里还有庄稼要伺候呢。”
“你、你就真甘心?”是勋实在搞不懂他,“天下纷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看好曹操,他迟早能够统一北……迟早打出一片大大的基业来,你现下归入曹营,将来也有将军可当,难道从前那些跨马扬鞭的爽快日子,你就全扔到脑后去了吗?”
管亥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下,苦笑道:“哪儿有什么爽快可言啊,领着一百万人,全都拖家带口的,老人叹、孩子哭,都眼睁睁地盯着你给他们杀出一条活路来。那时候,我经常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得想着明天往哪儿去,明天的口粮又在哪儿。这付担子要是再压下去,不用曹操来打,我就先垮啦。好不容易拜了你的恩赐,让我卸下担子,谁还想再过回那样的日子去呀?”
“不一样啊,不是一样的日子,”是勋继续劝他,“现而今没有谁来盯着你了,换你去盯着我,我去盯着曹操……”
管亥撇撇嘴:“你说得轻巧。我就跟这儿蹲着,也就盯盯庄稼,盯盯你,要是真跟你去做什么官,那有多少老百姓要盯着我呀?去做什么将,又有多少兵士要盯着我呀?”
“我小时候啊,无忧无虑的,可是总想长大,”是勋所怀想的,肯定不是他这一世在穷沟里挣扎的童年时代啦,“总觉得做了大人就有自由,可真等长大了,才知道这自由是责任……也就是你说的肩膀上的担子换来的,而且既然有担子在肩,那么所谓的自由也就都是白扯。现而今,我只想缩回去,想做回小孩子去。人都是这样啊,永远瞧着别人比自己好,永远想着过去或者未来比这一刻要好。你就真能甘心情愿地从此当个老农吗?我却不信。”
“信不信由你,”管亥“噗”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草棍儿,缓缓站起身来,“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也不知道,但这阵子……当下,我播下去的种子,我得伺候着它们长起来,直到开镰收割,变成了谷子。总之,起码这一年,你做你自己的事儿去吧,别再来烦我。”
可是是勋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准女婿,此后他还是见天儿往田里跑,去烦管亥。主要是,他反正可以清闲好几个月,就顺便帮管亥种种地,恶补一下农业常识。当然啦,累活他也干不了,脏活他也不愿意干,最多帮忙锄两下杂草,挑半桶清水而已。好在管巳也经常过来帮忙,往往是勋挥两下锄头就腰酸背痛了,小罗莉却跟着她爹一锄就是好几个小时,是勋扁担前后,桶里都只有三分之一的清水,走起路来跟蜗牛爬,小罗莉挑两个满桶,还能健步如飞,外加嘲笑准老公。
管亥有时候也轰是勋:“哪有士人先生做这些的呢?”是勋却笑着问他:“你知道士人最崇敬谁?”“孔夫子啊。”“还有呢?”“不知道。”是勋说:“我们最崇敬上古的圣贤,比方说亲自下地教老百姓耕种的虞舜啊,比方说亲自扛着铲子挖渠疏水的夏禹啊……谁说士人先生就不能干农活了?”
管亥瞥他一眼:“你这人真奇怪。”管巳就笑:“他要不奇怪,我怎么肯跟他呢?”
是勋返回自家庄院后不久,有从青州逃亡过来的士人,顺道送了太史慈的信过来。这还是回的是勋去年帮忙曹操收黄巾以后写给他的信,看内容,那封信要到今年开春才送到太史家,而太史慈回信的日期是“三月晦日”也就是三月初一,所以,他应该还没有见到曹德派去征召的使者。
是勋不禁连连苦笑,这年月的通讯,可真是落后、缓慢到令人发指啊!他喵的啥时候能从袁术那儿搞来信鸽呢?
太史慈信中说,袁军已经进入了东莱和北海,孔融还在苦苦支撑,东莱太守蔡讽可实在扛不下去了,打算弃官而逃,回荆州老家去跟儿女们团聚。根据太史慈的了解,蔡讽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沔南一位姓黄的士人,另一个嫁给了荆州刺史刘表,还有一个儿子正在刘表麾下为将……
我靠蔡夫人和蔡瑁!骤然又见到几个史书上有名之人,是勋就不禁连连拍着桌案,后悔不迭。心说早怎么不知道蔡太守有那门贵亲啊,我要早知道,当初在东莱的时候就好好拍拍他马屁,争取给他多留点儿好印象。他倒并不想通过蔡讽去巴结刘表,可是但凡对汉末三国有点儿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年月有两个地方就山水有灵,冒出来谋臣无数,一个是陈留、颍川,一个就是荆襄。要是能够通过蔡讽,以及他那个儿子蔡瑁,跟荆襄士人搭上关系,将来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啊。
诸葛亮不知道啥时候会跟着叔叔跑荆襄去呢?庞统也在荆襄啊。如果各种零碎史料记载没有错,那太史慈所说蔡讽的大女婿,那个姓黄的,就应该是诸葛亮的老丈人黄承彦!
他慨叹了好一会儿,终于重新把目光落回太史慈的来信上去。太史慈说,蔡讽逃走的时候,就也想扯着自己一块儿南下的,被自己给婉言谢绝了。可是前些天,避乱淮浦的刘繇刘正礼有信过来,说朝廷下诏,拜他为扬州刺史,他希望自己能够前去相助。
太史慈解释,这位刘繇乃是汉室宗亲,祖居东莱郡牟平县,自家祖上曾经跟过这一家族,做过刘繇祖上的属吏,也算有点儿君臣之谊。所以自己有点儿动心啊,打算前去投靠刘繇。
是勋心说别介啊!我这小蝴蝶翅膀都扇啊扇的这么辛苦了,你还想去投刘繇?你要真去了,那前途我都能掐指给你算出来:先是跟着刘繇前往曲阿,不受重用,以小将之身在神亭跟孙策单挑,接着刘繇被赶跑,你就归了孙家了。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好在太史慈还有后话,说反正要南下,既然接到宏辅你的来信,【创建和谐家园】脆绕回路,先到鄄城去跟你一聚——多时未见,想念得紧。
是勋一拍桌案,好,来得好。只要你肯先来找我,我哪怕说烂了这三寸不烂……这话矛盾,总之,老子一定要说服你留下!
这一年的七月间,戏贤戏志才终于去世了。曹操悲痛欲绝,亲为执幡,是勋当然也要前往悼念。他这时候多少有点儿后悔,陶潜《挽歌》诗里最棒的那首,从前在营陵卖给孔融了。卖给孔融其实不要紧,问题是所吊的竟然是一个纨绔公子王胜王子陵——这废物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能得陶渊明……啊不,得到本诗人给他献歌?
没有办法,这回悼念戏志才,只好退而求其次,修了陶潜的另一首《挽歌》。只听他在灵前诵念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其实陶潜的三首《挽歌》,是临终前不久写给自己的,所以下文就是“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这当然不能用啦,戏志才又没有儿子,也不是“我”。于是只好空过四句去,然后继续念:“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相聚不得足。”——末一句本为“饮酒不得足”,他把“饮酒”给改成了“相聚”。
曹操听了,就嗫嚅着把“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和“但恨在世时,相聚不得足”四句连着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大叫一声:“哀哉志才,痛杀我也!”一个踉跄,差点儿哭晕在地。
曹操是真伤心,是勋的伤心就有一半儿是装出来的。终究他跟戏贤的交情并不算深,而且相比戏贤去世,这阵子他在憧憬着另一件大事——既然戏志才死了,也就是说,郭奉孝快要出山了吧。啊呀啊呀,郭嘉可是老子的偶像啊,不知道多久才能跟他见上面。
发送了戏贤之后不久,是勋就收拾行囊,打算南下成阳去当他的县太爷啦。这几个月他过得挺轻松,因为名义上仍处于“借调”状态,所以不必天天跑曹操那儿去应卯,真有要务,曹操定会交待,没有工作,曹操也不来烦他,他可以安心地读书、种地,或者跑附近小院儿去责骂烧炼家谢徵。
照他想来,我材料都给你点明了,你就光试验出合适的配比来就得,怎么发明个火药就那么烦难呢?这都多久了还不见一点儿进展?可是骂归骂,他也不好把谢徵逼得太急。你说想改良造纸术逮不着工人吧,起码知道他们都在哪儿,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曹操十年之内就会挺进河南,控制两京,到时候总能掳几个造纸工人过来。可是发明火药就不一样了,管亥能给他找来个谢徵,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其它烧炼家要么被大户人家秘藏起来给自己炼丹,要么隐居在深山老林当中,真要是逼跑甚至逼死了谢徵,我再上哪儿找个替代品来用呀?
所以他只能暂且忍下了这口气,对待谢徵是打两巴掌再给颗甜枣。就这么着,终于挨到了假期结束,必须得要上班啦,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可也只好整装南下。管巳这回还想跟着,他却再不肯答应了,一口回绝:“你在我庄子里,出出进进的那没有关系,跟我去了成阳县,终究还没正式成婚呢,你就在县署出出进进的,肯定会惹人非议啊!”
当然啦,他不肯带管巳赴任,并不仅仅因为这个理由……
第十八章、盖章生效
男人总是希望自己身边,天天都有女人,即便是吃不到嘴的,能瞧着养养眼,怡怡情也好。可有一样,这个女人最好不是自己的老婆……这当然不是背叛老婆大人的前奏,而是源自向往自由之心。除非后世才泛滥的家庭煮夫,大多数男人都是对生活细节不怎么注意的,所以就很容易在衣食住行上受老婆控制,一天受控制是温馨,两天受控制是权利,三天受控制是责任,天天受控制就让人不能忍。
所以君不见有多少男人盼望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留下他一个,可以呼朋唤友来狂喷一整天,然后通宵打游戏,再没人催着上床睡觉和缴公粮了。是勋虽然还没有正式推倒管巳,可是那小罗莉的天然家庭控制欲就已经有所萌芽,起码在她面前,是勋不敢再色眯眯地去欣赏月儿的曼妙身姿了,至于动手动脚地来点儿无伤大雅的性骚扰,那更是想都别想——难不成你真想当“神雕大侠”吗?
此前行县的一路上,假扮成书童的管巳就控制着是勋……嗯,其实更明确点儿来说,不用真的控制,只要她跟那儿一戳,是勋就自然束手缚脚——这其实不仅仅是女性的控制欲在作祟,也相关男人的面子和责任感。本来嘛,督邮大人下来视察,各县还不得赶紧摆宴欢迎啊,酒宴之间,叫几名官伎来唱唱歌、跳跳舞,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酒宴完了,让官伎伺候督邮安寝,那也很正常嘛。可是管巳就在旁边,即便她不出声反对,是勋就真敢接受这些“好意”吗?
等回到自家庄院,是勋更觉得随时随地都被管巳的目光所包围,所监视。小罗莉啊,不是我不爱你,不是我想逃跑,但你男人乃是翱翔天际的大鹏鸟,老子我渴望自由啊!左右不过几个月而已,你就放我自由一回吧。再说了,小别还胜新婚呢,哪有锅铲不磕锅沿的,相处得太频密最容易起矛盾了你知道不知道?
还有第三个因素,是勋觉得再跟管巳亲密下去,他会忍不住就把小罗莉给提前推了。虽说现在的他在肉体上确实是童男子,但精神上早就不纯洁了呀,他在前一世可是有过性生活的。正所谓“光棍好当,鳏夫难熬”,随着肉体逐渐成熟,就好比往灶膛里添满了柴禾,给颗火星就要出事儿。
终究管巳论实岁才刚十六,是勋理智上真下不去手,但谁的理智也都有被感情甚至仅仅是欲望冲昏了的时候……
所以这回管巳要跟他前往成阳县赴任,他是断然否决。管巳问你撇开我想要干嘛?是勋说我不但不带你,也不带月儿或者别的丫环啊,而且我可以对天发誓,在碰你之前,绝对不碰别的女人!管巳把手都扶刀柄上了,冷笑着问道:“碰我以后,你就可以去再碰别的女人了是吧?”
是勋说那又有什么办法,我跟你说过我定了亲的呀,我总是要娶正室的呀。小罗莉一噘嘴:“我知道自己出身低,正室我做不来,我也比不了,可是再别的女人……”
是勋好说歹说,管巳就是不依。最终是勋没有办法,只好说你跟我来,把管巳带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然后冷不防地凑过脸去,往那可爱的红唇噘嘴上狠狠一啄。
管巳当场就石化了,满脸飞红,小嘴张成个“O”,就半天都合不起来。是勋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也不言不动,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过去,小罗莉才终于苏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要、要死了,你、你这是干嘛呀?!”
是勋微笑着回答:“先盖个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管巳很不自然地扭了扭腰,低下头去,嗫嚅着说:“人家、人家知道的啦……你对我的心意,其实我都明白……”是勋差点儿绝倒,心说虽然就外表来看,你这种罗莉就该这样“清音、柔体”,但、但……这真还是我第一回见到唉,这真的很不适合你唉!你还是冲我瞪眼外加拔刀子,瞧着亲切一点儿……
他喵的老子不会是有M体质?所以被管巳捅了两箭就反倒爱上她了……
“嗯,嗯~~”眼见得小罗莉又扭捏了半天,终于大着胆子开口,“刚才、刚才那个印盖得……盖得不大清楚……”
是勋心说不清楚没关系,咱们可以重盖,既然你有这个要求,那身为男人,自然不能不尽心竭力以达成女友的心愿——于是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管巳。管巳大惊,眉毛一挑,就待挣扎:“你、你又想干嘛?!”是勋也不回答,直接就嘴对嘴给印上去了,并且这回还伸出了他那无双的舌头……
对于这一世的初吻,是勋主要有三点慨叹。一是:果然是纯天然无唇膏的柔唇啊,亲上去感觉就是不一样;二是:到此为止,再多来两回老子肯定要犯错误——下面都已经硬了;三是:他喵的老子也太累了,下回应该让管巳在脚底下垫点儿东西,或者老子坐下来,让她站着……
终于搞定了管巳,七月下旬,是勋就带着吴质等人南下,前往成阳县上任。到了任所以后,他先派发名帖,邀请县内家财在十万以上的大户前来赴宴——这里面就也包括了李全,还有宁可,至于那天在李全画舫上见到的其余几人,只有两个姓卞在邀请之列,姓卫的和姓庄的,其实理论上属于邻县句阳。
汉代的地方政务,就都是这些缙绅大户支撑起来的,尤其到了东汉朝,地方官想要政令通畅,做出一定成绩来,非得花大力气笼络住这些大户不可。所以说,耿县令、屠县丞他们在的时候,要是不碰巧赶上隔壁老王告状,还真不敢贸然对宁可下手。是勋虽然基于前一世的记忆和理念,挺腻味这些老地主的,但既然这一世并不打算发动农民起义,不打算“打土豪,分田地”,就也不得不好好地提起精神头来跟他们敷衍。
相见行礼,李全抬起头来一瞧是勋,就吓了一大跳:“杨、杨、杨……”他心说传言新来的县令是姓“支”,不是姓杨啊。是勋微微而笑:“李兄,久违了。实不相瞒,本官并非杨德祖,杨德祖只是本官的好友而已,前此奉府君之命,微服而来行县,故此借用好友之名。”
说到这里,他突然把脖子一梗,大声说:“本官姓是名勋,表字宏辅,乃是故太尉曹公的侄婿、北海郑康成的再传。”
他生怕被这些缙绅们给看轻了,所以忙不迭地抬高自己身价。曹家好歹出过一个三公,虽然比弘农杨氏少了三个,终究曹嵩侄女婿的身份,比当初自己假装的旁支庶流的身份要靠得近(这是他当日在雷泽跟李全他们表露的,其实真的杨修乃是弘农杨氏的正支嫡派)。至于“郑康成的再传”,是啊,他不是跟孙乾学过三个月吗?孙乾不是勉强可算郑玄的【创建和谐家园】吗?在士人堆里,其实这个身份比之曹氏之婿要更受人待见。
果然,此言一出,大家伙儿瞧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觉得这位新县令虽然年轻,但是前途无量啊,说不定将来就能做到二千石,甚至很可能入朝为卿,为尚书啥的。于是酒宴间是谀辞如涌,大家伙儿纷纷表态,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县令大人,把成阳县给治理好了。
是勋就说了:“本官此前行县到成阳,弹劾耿县令等三人,将其逐一罢免。但是成阳只有贪官污吏而已,却并无不法豪强,本官深知各位都是守法的良民,日后诸事还要仰仗。只是兖州迭经兵燹,户口十不存三四,田地大多抛荒,不仅赋税难收,似乎各位的生计也都困难——可有何良策以教我么?”
李全等人纷纷发言,出的主意不外乎减税和安民。是勋心说我问你们赋税难收怎么办,你们还要我减税?老子的政绩很大一块儿来自税收你们懂不懂?他喵的这群整天想着损公肥私的【创建和谐家园】地主,国家就有一半儿是被你们丫挺的搞坏的!
于是他暂且转换话头,说我孤身一人前来上任,缺人伺候,俸禄只有小米,肉类、蔬果难寻,看起来要过一段苦日子了,说完了就故意的长吁短叹。缙绅们对于县令这种勒索倒是并不陌生,宁可首先站起来说:“长官于小人有活命之恩,怎敢不竭诚报效?小人养有不少猪羊,田中也颇种了些蔬果,日后长官的膳食,就由小人来奉献了。”
李全等人也赶紧表态,说要送些使费,送些绢帛,或者送几个家奴来伺候县令大人。这点儿开销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正经因为这些小事儿而得罪了县令,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是勋谢过了他们的好意,然后把话头又兜回来,说:“赋税艰难,为的是地广人稀,田地大多抛荒——今年是来不及了,本官希望年内可以多招募一些流民过来耕种。只是……各位所收的田租太高,恐怕很难吸引流民前来啊。”
这一下图穷匕见,李全等人全都脸色大变。
第十九章、成阳粮运
听到新县令要大家减租,成阳的大户们全都叫开了苦,说就按照现下这个比率收田租,自家后半年都可能饿肚子(是勋心说呸,这谎可扯大发了,谁不知道你们家财都在十万以上,就算毫无进项,也足够吃用好多年的),实在不能再减啦。
是勋耐着性子给他们算账,说你们有那么多田地都空着,根本收不上一粒粮食来,不如降点儿田租,好吸引别县甚至别郡的百姓前来租赁,今年或许辛苦一点儿,可是往后就能有更多收成啦。双方唇枪舌剑地交锋了老半天,终于缙绅们被迫答应,各家都暂且把田租降低一成以内,把放债的利息也降低一成以内。
老地主们从来都一毛不拔,是勋能够取得这点儿成果,就已经很满意了,终究你不能跟抗战时期解放区的“二五减租”相比,那怎么说也有八路军的枪杆子做后盾啊。你要是提出要地主们减租超过一成,他们非跟你急不可,抗税抗征还是小事儿,说不定当场就扯杆子造你的反——各家都有奴婢,联合起来就不比县城里那几百个土兵战斗力差!
终于商量定了以后,是勋又提几句闲话,最后说秋收在即,希望各家都要在收割上多出力,谷子收得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自己派小吏下乡收税不会太过分,各位也都别让我这当县令的难看,和和气气的你也发财我也升官,印绶之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大户们喏喏而退,是勋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他真是后悔啊,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家少歇几天,早点儿上班也好早点儿把县内的事务给捋顺喽。现在的成阳县,就他一个光杆儿县令,丞、尉俱缺,大事小情全都得靠他一个人来抓,光审决这小半年积压的案件,就费他老鼻子劲了。好在吴质挺能干,对成阳的情况又熟,有他帮忙,勉强可以事半功倍。
“抢秋”的那些天,是勋最是忙得脚跟踢后背,还得见天儿祈祷别下雨——虽然他压根儿就不信老天——好在老天爷难得地给面子,也就光打个喷嚏,落点唾沫星子一样的雨丝而已,终究没有耽搁收割。然后收割完了就是收税,又是让人头大的事情,全县上下一个官儿加一群小吏连轴转忙活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基本上完成任务。
征收的粮食数量有限——没办法,户口少了自然收成就低——总算宁可、李全他们还算配合,成绩还保持在了是勋和曹氏兄弟可以接收的心理范畴之内。
不仅仅是成阳县,兖州各郡各县的收成也都比太平年景要差很多,只有曹操的屯田取得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效果。东汉末年,真正的自耕农数量逐年萎缩,绝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大户手中,大头都被大户以田租或者借贷利息的名义收走了,只留下小头给政府,留下毛毛雨给佃户。但是曹操的屯田就没有这中间盘剥环节了,超过半数的粮食都入了官仓,所以曹操是彻底吃饱,当即聚将点兵,杀奔淮南去者!
是勋觉得自己挺走运,曹操一征袁术,他正在到处行县呢,就没赶上,这回二征袁术,他又在后方当县令,安全啊,真是太安全了。别人穿越了都执械率军,前去冲锋陷阵,他可没这胆量,更重要的是,他对老天爷完全不抱什么奢望。正所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刀箭不长眼啊,就算你武艺再高强,也免不了在阵上餐那一刀——孙坚和夏候渊就是最好的例子,更别提什么颜良、文丑等辈了。
可是他也有点儿小小的遗憾,没能见着千军万马厮杀的真实场景。其实战阵他也不是没上过,最早在东北就帮忙守过邯城,可是大黑天儿的就光见着一名敌兵追杀氏勋了;后来叫来太史慈、关羽他们以解都昌之围,黄巾虽然百万,可那就不叫打仗,只是规模大一点儿的械斗而已。这回不同啊,曹军和袁军是要对面列开了阵势,进行会战的,要是能够亲眼瞧上一瞧,嘿,也不枉了老子穿越这一遭。
他倒是想不到,一转眼自己就真有机会上阵去观战了——曹德从定陶发过公文来,说你秋粮别往我这儿运了,我哥正在豫州跟袁术开战呢,想不到汝南黄巾也出来横插一杠子,估计原本的计划要修订,战事还得拖延,你赶紧装上五千石粮草,给直接送到前线去。
五千石粮草数量是不多啦,成阳县完全拿得出来,可问题是找谁来押运呢?本来是勋打算派吴质跑这一趟,可是转念一想,吴质还是一介白身,理论上只是自己私聘的文书而已,这押送军粮可是大事儿,让个白身前往显得不够重视,而且吴质也未必能管得住那些土兵和民夫啊。没奈何,还是自己亲自上阵吧,顺道儿也好去瞧瞧打仗。
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曹军一处重要的屯粮地,乃是在汝南郡的宋国境内,距离前线大概五十多里。是勋心说我把粮草送到,然后快马过去跟曹操打个招呼,再找个箭橹爬上去,远远地瞧上一瞧,也就算达成心愿了,理论上不会有啥危险。
当然啦,话虽然这么说,该准备的也得准备,该防备的更得防备,他当即命人:“取某的盔甲来!”
是勋这套防具,乃是自家庄院的出产,是他来成阳之前,管巳让人塞进行李箱的。是勋当时就纳闷儿:“我光叫他们做皮裤,好方便骑马了,没让制甲啊?”小罗莉瞥了他一眼:“是我让做的,你出门外在,有套盔甲穿着,我也放心。”
是勋听了这话就笑:“我是去做县令的唉,又不是去上阵打仗,要甲干嘛?你以为安居在县城当中,会有什么危险吗?”管巳噘嘴一笑:“当然啦,我跟我爹当年砍掉的县官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是勋听了这话就不禁心里小小一哆嗦。于是让管巳把甲展开来,他先试穿——这套盔甲是由皮片组成的,最大的皮片在胴部,有巴掌大,小的在头部和肩部起连接作用,只有一指多宽、一寸多长。所有皮片都涂着黑漆,以大红色丝线编缀,红黑两色相衬,就显得又庄重,又神秘——是勋心说,怪不得【创建和谐家园】惯穿的祭服就是这两色儿,就连常用的漆器也是这两色儿,瞧着确实漂亮。
整套防具,部件还挺多,在上有盔,盔顶插着三支染红了的雁羽,中间是胴甲,高高的盆领,两侧是筒袖,最下面是左右分开的甲裙,方便骑马。管巳表示,已经派人去城里铁匠铺子订了铁甲片,不过这回来不及装上了。是勋心说这就挺沉了呀,再加上铁片儿,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没想到小罗莉还挺有先见之明,这回要押粮上前线,是勋终于可以披甲着盔,穿戴起来了。穿完了跑井边左瞧右瞧,就觉得……还是不够威风啊,赶明儿老子真的有钱了,就亲自设计一套后世的铠甲出来,比方说……明光!那玩意儿穿上才威风哪。啥,你说明光更沉,没关系,我全用皮子,一两铁都不加上,反正只求漂亮,我又没打算真上第一线去。
四千多石脱了粒的粟,还有少量豆、苴(雌麻)和面粉,搁两千年后就是小三十万斤,再加上路上食用的干粮、蔬果,使用的帐篷、器具,大车小车装了两百多辆,动用民夫也有两百多人。是勋瞧着这长长的队列就发怵,心说人家上万乃至数十万石粮草是怎么往前线运的?这打一仗光民夫和牲口就得动用多少啊,果然打仗是烧钱的买卖哪。
成阳县内的兵卒不到三百名,是勋点起一百个,都发给了最好的装备——其实也不过每两人有一件马甲大小的破皮甲而已。最后临上路了,他才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得打个旗号才行哪。可是打什么旗呢?这年月没有国旗、军旗,旗子上千奇百怪描什么花的全都有,完全起不到辨识作用。写字吧,理论上得写“汉”,可他喵的除了到处流蹿的黄巾和南匈奴以外,现在哪支军队不是“汉”军?写“曹”字吧,又太过直白……琢磨了半天,干脆让人连夜赶工,在红旗上绣上“成阳粮运”四个隶字。
就此上路,一路无话。不能说是勋不警惕,终究乱世还没有平定,曹操入据兖州的时间也不长,更何况有一多半儿路程还得在豫州地面行进,敌军是不会遇见啦,可是山贼、土匪的,相信满地都是。理论上而言,这支一百多人的官兵,瞧着不算精锐,可也个个手执利刃,一般山贼不敢来招惹,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要是过于疏忽,说不定哪个不开眼的,或者饿晕了的山大王就会冒死来冲上一把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所以是勋赶路的时候,不管有多沉重,有多气闷,都绝不摘盔脱甲,而且强(?)弓在手,利箭在壶。他时不时地跟老天爷打商量:“秋收的时候你挺给我面子,表现不错,值得表扬。所以请一定把这份善意保持下去,让我一路高高兴兴上班去,见了曹操,观赏一番古代战争,然后再平平安安回家来。拜托,拜托。”
可是没想到当进入梁国境内,到了一个叫卢门亭的地方,正走着呢,突然就听见附近林中起了一通急鼓。是勋抬眼望去,就见一面“袁”字大旗直朝己方卷了过来。他不禁暗叫一声不好,霎那间便感觉到了来自老天爷的全部恶意!
第二十章、的卢妨主
卢门亭在梁国国都睢阳以东三十多里外,地形很简单,一条直通南北的小路,路旁是大片才刚抛荒了的土地,还有一些荆棘、灌木,以及几处稀疏的乔木林。照理说,这就压根儿不是一个打埋伏的地方,所以是勋虽然已经提高警惕了,却也没想着往这附近派出侦骑去——再说了,他也没有侦骑,全队的战马只有他胯下那一匹,其余全是步兵。
所以鼓声一响,“袁”字大旗一亮明,就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没从马背上出溜下地。再打眼一瞧,就见乌压压的不知道多少战马先后从林子里蹿将出来。他本来还不怎么信的,这大后方怎么会有袁军呢?再一瞧全是骑兵,心说完,是袁术骚扰曹操后方的游骑,一般这种队伍都是精锐,只要有个十来人,自己这一百多步兵就压根儿不够他们踩的,更别说一眼瞧过去,敌军数量就不比己方少啊!
他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完蛋,粮草保不住了。第二个念头是:保不住就保不住吧,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存疑了,谁还有心思去管粮草!当下就觉得一股豪气从膻中气海涌将出来,直冲向四肢百骸,不禁坐稳鞍桥,怒喝一声:“跑啊!”身先士卒地拨转马头,朝着来路是转进如风。
只听身后传来阵阵的喊杀声——那是敌兵,还有阵阵惨呼声、告饶声——那是自己的部队,以及可怜的民夫。是勋根本连头都不回,只管伏身在马鞍上,策马狂奔,可是跑了一阵,不对啊,照理说已经离得敌人挺远了,为啥耳中听得的马蹄声还这么驳杂呢?
他大着胆子,就在疾驰的马背上勉强双脚踩镫,扭过腰来,朝身后瞥了一眼。这不瞧还则罢了,一瞧之下,吓得他是魂飞天外。原来只见一员敌将骑着匹高头大马,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是勋心说你劫粮就劫粮吧,老追着【创建和谐家园】嘛?这可不是在战场上,这是在我们大后方唉,对于你来说是敌境唉,你又怎敢穷追不舍?就不怕把自己也陷入到险境当中去吗?
他也就朝后瞥了一眼而已,敌将的形貌就跟拍照片似的,“咔嚓”一声投射进了心中,但要等把眼神儿错开去,重新坐稳了狂奔,才来得及在心里对照片加以解析。所以说,倘若没有看花眼的话,追在身后那是一员年轻小将,估计跟自己年龄差不太多——虽然嘴唇上、下巴上就已经生出不算稀疏的胡须来了。
此将头戴一顶铁兜鍪,身披这年月最先进的鱼鳞铁甲,但是估计是为了方便活动,没装筒袖,只有披膊。跟自己红黑两色的皮甲不同,对方的鳞甲是红白二色,厚重感稍逊,但映着日光是熠熠生辉,威风劲儿要足量再加三分。他盔顶上没插羽,却系着斗大一朵红缨,肩项上也系着大红色的披风,随风翻卷,胯下黄骠马,掌中一支怒长的铁戟……